这首诗分前后两段,每段各八句。九、十两句是前后段的过渡。前段主要写淮阳秋景。起二句总写金风摇荡,玉露凋林的景象,明点题内“秋”字。一“荡”字不仅传出秋风摇扬之状,而且兼含荡涤之意,连同下句“凋”字,将金风玉露的肃杀之气形象地表现出来。金风摇荡,初秋时节尚存的绿叶等随之被荡涤,林木显得萧疏,故云“荡初节”、“凋晚林”。后一句为杜甫《秋兴》“玉露凋伤枫树林”所本,杜句固然青出于蓝,李句也写得充满秋意。三、四句从自然景物之肃杀凋伤转入人事,贴到自身。当时作者参与杨玄感反隋失败,被捕逃亡,处境艰苦,故自称“穷涂士”;由肃杀的秋景联想到自己的穷困处境,故忧思郁结。两句已透出“感”秋之意,“伤”字更明点“感”字。五、六句又勒回写眺望中的秋景:田野平旷,但见蒹葭芦苇,四处围合;村落之中,唯见藜藿纵横,杂草丛生。两句写出田野荒芜、村落残破的荒凉景象,“合”、“深”二字,更透出杳无人迹的情景,杜句“城春草木深”的“深”字似亦从“藿藜深”脱化。这正是隋朝末年中原地区在酷重赋役压榨下千里萧条景象的真实写照,足以印证“岁饥,削木皮以为食”的记载。七、八两句又收回到“感”字,说明眺听之间,无不使自己徘徊伤感,独自泣下。以上八句,情、景相间,“秋”、“感”相浃,前四句犹因自然景象而兴感,后四旬则因现实社会的残破荒凉而增悲,在重复中有递进。
九、十两句用顶针格紧承上文,以设问引出“怅然怀古意”,转入后段。所谓“怀古”,实即“感”的进一步发展。“秦俗”暗喻隋末乱世,“汉道”隐指重建之清朝。作者有感于乱世末俗尚未荡涤,盛时明代尚不可望,这正是他之所以“郁陶伤寸心”、“徙倚独沾襟”的原因。但又转念,当“秦俗”未平,“汉道”何冀之时,如樊哙、萧何等人,虽或出身市井屠者,或为刀笔小吏,一旦与时运相遇,却做出改朝换代、重建明时的大事业,万古流传其不朽之名声,因此感到自己虽生此乱世,但只要奋起图王,仍可像樊哙、萧何做出一番事业。“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这是他感秋伤时最后引出的结论,也是他对自己人生观的明确表述。这“世上雄”自然泛指隋末群雄,也显然包括自己。这八句纯粹抒感,以“怀古”抒伤时之慨,表乘时奋起之怀。
这是一位有雄图大志的人物在乱世中面对秋景引发的联想与感慨。古代有不少不得志于世的士人,想在乱世中一显身手,一展宏图。这种乘乱奋起的思想在一部分士人中相当有代表性。诗写得沉郁苍凉,透出特有的时代气氛。
《菊花诗》以《残菊》作结,“总收前题之盛”(宝钗语)。盛极而衰,这是自然界不可抗拒的规律,人世亦然。这首诗借描写残菊,暗示了贾府的没落和众人离散的结局。
首联中,“露凝霜重”表明贾府所面临的危机日渐严重,大厦已摇摇欲坠,而众人无知无觉,还在宴赏作乐。
次联暗示了贾府没落后众人的命运。她们曾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却焦黄淡泊,丧失了往日的色彩。不光是她们,整个家庭都将 “家亡人散各奔腾”。“金淡泊”、 “翠离披”,既写出了往日金翠耀眼的繁华景象,又形象地刻画出了后来的破败情形,可见作者遣词造语的功力。难怪宝玉对这几个字也要心服口服了。这一联写菊花,已经形容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
颈联转而写人。“才自精明志自高”,作为一个有才能、有志气的女孩子,探春早已对家族中潜伏的危机有所认识,只是苦于无力回天。他日远嫁异乡,更使她日夜牵挂家中亲人,以至夜不能眠,听着窗外秋虫的叫声越来越弱,天空中,迟归的大雁迎着万里寒云缓缓飞翔,留下凄厉的哀鸣。在这幅阴冷的背景画面中,贾探春强打精神,安慰菊花,也安慰自己:“明年的秋天,还有相会的时刻,这只不过是暂时的分离,所以不必过于相思。”这让读者想起了《红楼梦曲·分骨肉》中探春的口气:“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但是明岁的菊花,已不再是今年的菊花。正如甄士隐在《好了歌注》中所唱: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人生如梦,而又不是梦;消逝的将会永远消逝,新来的不知何时会来。戏依旧在上演,而主角却换了又换,散场后的落寞,只能由当事人独自体味。程本续书,为读者暗示了一个“兰桂齐芳” 的结局,这正如探春“暂时分手” 的愿望一样,不过是表达一种美好的愿望罢了。真实的人生中,往往既充满希望,又充满了无奈,面对有情与无情交织而成的现实,读者体味到一种更加彻骨的悲哀。
这首诗的前六句,渐次抒写了生命力极强的菊花,现在已是一片残败的景象,透露出探春对群芳悲剧命运的冷静洞察。但是,在大观园里的所有少女中,探春是最积极的,她面对残菊并不颓废。 在尾联中,她表达了不必为花残而悲伤,“花落自有花开日,蓄芳待来年”的情怀。她是寄希望于未来的。后来她愤然表示要冲出这个衰颓的家庭,出去“立出一番事业来”就是明证。
从《红楼梦》和《菊花诗》的总体构思上看,“残菊”是蕴含着“残局”的意思的。菊花的整个生命历程,暗寓着贾府由盛而衰的历程,暗寓着大观园中的青少年的人生悲剧的历程,伏脉遥迢,丝丝入扣,仅仅作为一首孤立的诗来看是不够的。
这是一首早期的五言古诗,具有一种近于民歌的素朴风格,很耐人寻味。话不在多,意不在巧;平平淡淡地说来,却如一曲纯净的旋律,一往情深。
这首诗前后分为两段。前四句似乎是一直凝住在一点上;后四句却忽然开展,高飞于千里之外;仿佛晴空丽日,山河原野,都在怀抱之中,一步紧似一步。所谓一泻千里,略无沾滞。先分析这凭空而来的力量,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产生的。李白《望天门山》诗:“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直北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这后二句自然是名句,然而得力之处又正在第二句上。江水浩浩东流,又生生的北折过来,这力量全在一个“直”字,全诗到此使人为之凝神沉默;而下两句的风流才得翩然无碍。一收一纵,原是文章的自然规律,但却难在如何才能有一个如此凝神沉默的时刻。“万木无声待雨来!”正是因为凝神到了极点,沉浸在毫无声息之中,所以“雨来”才有了极大的声势。一切结果都蕴藏在原因之中,而人们却往往只见到结果;一切发展都包含在一个飞跃的起点上,这便是人们为之凝神的时候。说到这里,这前面四句就反而成为全诗力量的源泉了。再看这四句,始终没有离开眼前这条路上,而只在这条路上产生了一段沉默的凝想。这是一段事实,却又是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本来也算不了什么,可是晏几道《临江仙》词说:“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当时明月的皎洁岂不同于前日的风雪,而“故人从此去”自是从此归去也。一个如彩云般归去,一个在风雪中消逝;所不同的是明月彩云给你以清丽的陶醉,故人风雪常给人以深入的沉思;前者把美完全显示给人们,后者则把它藏在古旧的大衣里。于是更不能不深思沉默,这便是令人异常凝神的缘故。前日的路上已完成了一个故人的归去,这条路在完成了这人的归去后,便也随着那行人足迹的消失而消逝。至于今日的路呢,则还在未可知之数。所以“前日风雪中”正是连路全都埋在飘飘的积雪之中了。那么今日所见之路则不是前日所见之路。人们对于这过去的留恋,正由于人们对于这完成的赞美;“流水今日,明月前身”,水还是这条水,月还是这个月,而司空图却才是真正解人。在一切变动发展中,诗人往往正是捕捉住那最凝神的一点。“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寒鸦匆匆地飞过,那日影自然留不住。过去的总是过去了,却留下了这一点美妙的因缘;那么今日之路,还空在那里,不能不令“我欲渡河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发了,则直飞而去。所以一渡河水,其实就已到了故乡;未说“高飞”,早已飞向远处。“河水深无梁”一句等于是把那弓弦再扣紧一下,这支箭便夭夭的直上晴空了。
前四句本是一段事实,却反而成为幻想;后四句原是幻想,却反而如此真实。艺术的真实性,在这里正依据着美的辩证法则,把平凡的语言,化为无尽的言说。
词的上阕忆写旧游沙河塘上的情景。与卢长笛一起追忆年少时在家乡无忧无愁的天真生活,往事有多么美好,同时对卢氏的长笛吹奏艺术的高妙也记忆犹新,当时卢郎还年少,一声长笛在月下吹奏,曲调轻快若“和云和时飞”。词人从简单的生活中截取了一个既真又幻的横断面,把年少不知愁滋味的美好时光刻写得极其微妙,直接触及到心灵深处,乍看起来似意随言尽,反复咀嚼则别有感慨。
下阕一转,写时光流逝,转眼已老,由年少怀想转入现实记述。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直接点明时间的变化之快。少年已然变成了白发老叟。 “相看两鬓丝”,寥寥五字,真是意蕴言中,韵流弦外。而如今吴苑草长凄凄,两人相见也伤心断肠。倚楼远眺的人盼望我们回去,可是我们还未归。词人在感叹时光流逝的无奈,又有思乡不能归的感伤。韵味浓醇,思致渺远。思乡情浓,是历经坎坷之后重新想回到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环境和氛围中去,是一种慰抚心灵创痛的愿望和追求,也是为了解脱现实生活的苦涩情状。当然,如能回乡归去,则无疑又可和卢长笛同游了,又可去“沙河塘上旧游嬉”的地方重拾旧梦,再创新的乐趣了。
这首词写作者与一位姓卢、善吹长笛的艺人久别后的重逢。上片回忆当年在杭州余杭门外沙河塘上的勾栏瓦舍听卢郎演奏笛子的情景。下片感叹岁月易逝,物换星移,如今异地重逢,彼此都已年迈苍苍,鬓发斑白,尚未能回到故乡,不禁泪眼相望,恍若隔世,令人伤心悲凉。词语平实,不事雕饰,表达了作者和一位民间艺人的真挚感情与深厚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