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前四句先从对方着笔,写门人欧阳秀才即将启程出游。后六句转到作者方面,正面写送别,仍然全用比喻,诗中用凤凰比喻欧阳秀才,表达了作者对他的赞赏,同时也是希望他以后能为朝廷建功立业。这首诗纯用比喻,语言素朴,精致细密,韵味悠长。这首诗分作两节。
前四句先从对方着笔,写门人欧阳秀才即将启程出游。诗中用了两个比喻。首句的“客”即指在汴京作客的欧阳秀才。春风一吹,草木都开始萌芽,欧阳秀才心中也像草木发芽一样,产生了出游的愿望。“忽与春风动”点出时间。“忽”字、“动”字下得特别精当。春天的花草树木,往往头一天看还光秃秃的,第二天却忽然绽出颗颗新芽来了。“动”字不仅是说萌芽的发生,还指它在春风吹拂下不断成长;它一经萌芽,不久就要长出枝叶,开出鲜花。出游的念头也是如此,它一经产生,就不断滋长,变得愈来愈强烈。所以第三句用“又随”二字紧接转入下文。由荫芽而开花,花又被风吹落,飞向天空,欧阳秀才的心,又随着落花,飞向西江。古典诗词写落花,常常带着感伤的情调,这首诗写其飞举飘扬,却充满生机。“西江梦”指想象中即将开始的江西游历生活。梦境是变幻莫测、飘忽无定的;既可以梦见过去,也可以梦见未来。用“梦”形容游历生活,可以引起无穷联想:使人联想到欧阳秀才去江西后的行踪不定,生活的丰富多样、难以预测,使人联想到他醒里梦里对此日客居京中这段生活——包括作者这次送别在内——的回忆;既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也包含着对过去的深长怀念,情致绵邈,意味无穷,造语之妙,已臻绝致。这四句比喻新颖贴切,把欧阳秀才游江西之事,完全变成生动的形象描绘,可见作者的才思和艺术创造力。
下面六句转到作者方面,正面写送别,仍然全用比喻。诗中用凤凰比喻欧阳秀才,是说他才华出众,非常人可比,表达了作者对他的赞赏,同时也是希望他以后能为朝廷建功立业。“家无梧桐”既是诗人自谦,也是对门人的勉励,愿他振翅高飞,奋力进取。门人即将远行,作老师的对他将来的一切非常关心,下面两句就是对他的谆谆嘱咐。这首诗“凤巢”两句即暗用其意,是要欧阳秀才去江西以后,善自择居,慎于交友,不要同卑俗之人居处和往来;同时也是奖誉欧阳秀才,说他今后前程远大,绝非“乌哺”辈所能相比。这是作者的临别赠言。结尾紧接“桂林”,举酒相送,以功名相期,补足送别之意。《晋书·郤诜传》:“累迁雍州刺史,武帝于东堂会送,问诜曰:‘卿自以为何如?’诜对曰:‘臣举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后因称科举及第为“折桂”。“无忘桂枝荣”,就是要欧阳秀才不要放弃科举;举酒相送既是送别,也是祝愿他异日科举及第,不负所学,施展平生的抱负。在科举时代,一般读书人要跻身仕列,只有应试及第一途,所以作者以此作结,郑重叮咛,表达了对门人的殷切期待。
古代诗歌运用比喻手法的很多,但像这首十句的五言古诗,通篇从头到尾全都采用比喻的,却不多见。这正是此诗艺术上的成功之处。比喻可以使诗含蓄蕴藉,更富形象性,增添诗情画意。该篇绝无华丽秾艳语,精致细密,韵味悠长,正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这首诗首联写湘山景色,颈联和颔联写议论朝政大事传出诗人满腹心事的具体内容。尾联写时事之感,融入景物之中。全诗借景抒情,语言简练,抒发为国家民族的利益与前途而忧虑之情。
首联从写景叙事起,但意不在景;诗人整天徜徉山水,沉溺酒乡,显然有满腹心事。此联起笔即微逗诗题“感事”二字,空灵而不粘滞。既然少年科场得意,选官在即,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发生,这里也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通过二联即通过议论朝政大事传出诗人满腹心事的具体内容。万历后期,明王朝内外交困,危象毕露。帝王昏庸。阉竖专权,贤良惨遭杀戮,内里已被蛀空,边患四起,倭寇严重骚扰于东南沿海。这一年,日本丰臣秀吉又发动了侵朝战争,游击史儒战死于平壤,副总兵袒承训统兵渡鸭绿江援救失败,仅以身免,中朝震动;宁夏哱承恩等作乱,杀巡抚和兵备副使;朝臣们对一些重大政事议论纷纭,意见尖锐对立,甚至有人因此而获罪。
颔联用了两个典故,边关不见战斗捷报,朝廷未闻无为之治。实情是边关告急文书雪片似飞来。败耗频传,朝廷上君昏臣奸,政治腐败黑暗至极。诗句用“不见”“尚闻”,避免直率浅露,写得颇为深婉曲折。这首诗是袁宏道的早期作品,并不能代表他“独抒性灵”,率意而为,任情挥洒的独特风格。颈联写诗人表示对朝堂政事极为不满。边防政策自古以来就不用消极抵御、被动应战、处处挨打的中下之策,而是采取充实国力、加强战备、积极抵御的上策;朝臣们议论国是,提出不同意见,批评执宰大臣本是忠于职守的表现,可是明神宗却反其道而行之:“谕廷臣,国是纷纭,致大臣争欲乞身,此后有肆行诬蔑者重治!”可是,诗人此时在家乡候选,“居石浦之上,偕外祖父龚容卿及舅惟学,惟长辈,终日以论学为乐”。无权无力来过问政治,所以诗的尾联写他面对着长满秋草的平原,在暮色苍茫中,目送一对白鸟,避人远远飞去。也许“避人飞”是在有意无意之间。从这形象中不仅使人感受到诗人忧心国事的满腔怅恨之情,还使人觉得诗人仿佛又在庆幸自己没有卷入这场政治漩涡,能像这对白鸟一样,自由自在地避人远去。此联以景结情,又与首联取得呼应,使结构更为严密。
这首诗一反向来律诗喜好堆垛典故的习惯,能于平易中见蕴藉,正体现了袁宏道论诗的主张:“性灵窍于心,寓于境。境所偶触,心能摄之心所欲吐,腕能运之。”因此《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他的诗能“变极重为轻巧。”
这首《梦微之》是白居易在元稹离世九年后所做的一首悼亡诗。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梦中乐天与微之重逢,二人携手同游,他们可能意气风发地畅谈天下大事、黎明苍生;可能痛斥那宦海风波、官场污浊;可能耻笑那魑魅小人、假义君子……可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泪水打湿了乐天的绢帕,老泪纵横也无心擦拭了。时年,乐天已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他想起了元稹当年还和过他的一首诗,诗中有这么两句:“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确实,生时不能相见,梦见还可以慰藉相思,梦不见是悲痛的!可是,死后故人梦更是痛彻心扉!明知此生不能再见,却又一遍遍回忆着逝去的时光,每每回忆一次都是一遍强于一遍的无奈忧伤!死亡,切断了所有一切可能的念想!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乐天说他自己在漳浦这个地方已经生了几次病了,长安城草生草长不知不觉已有八个年头。时间蹉跎了芳华,元稹死后,乐天的一把老骨头也不得安生,只是淡漠地看着长安城的草生草长。如果人的生命也能够像草生草长一样该多好,就像乐天 17岁时写下的《赋得古原草送别》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乐天与元稹一别已是九年,而且还会有好几个九年,直到乐天也身赴黄泉。乐天的生老病死,已经没有了元稹的参与!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元稹埋在黄泉之下,泥土侵蚀着他的身体,也许早已和泥化作尘土,乐天也只是顶着满头白发暂时居住在人间。乐天是一位“深入浅出”型的沉思者:孤高、正直、磊落、坦荡。这句话正是白诗在字面、形式上看似浅显,而情意、内涵甚深的表现。我想起了祖父,我那逝世不久的祖父。很多时候,在我们的亲人活着时,我们是羞赧于将悄悄写下的那些关于他们的赞美文字与人分享的,尤其是不愿让他们本人看到。而今,祖父魂归大地、深埋黄土,他在人间的最后一席之地只是水泥石碑下一方小小的骨灰盒,家人把祖父与已逝世 13年的祖母合埋了。写着这些文字时,我想起祖父总是在清明前后轻轻擦拭着太祖父、太祖母及祖母的祭框,擦着擦着就出神地望着。可是如今,他深埋地下,谁又来擦拭他崭新的祭框呢?有关祖父的一切,我再也不会知晓了。他早年因公致残的左腿,还会风湿发作吗?黄泉该是个湿冷的地方吧?想到这些,我已经受不住了。有句话是残忍的:“我们将会死去很久”。乐天写下这首诗时,身边不是缺乏朋友,亦不是敌人泛滥。拉法特曾说:“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的人,就是凡夫俗子”。乐天恰好不是个凡夫俗子,他一生的朋友是很多的,比如李商隐就是他的忘年交。也正因为如此,在时隔九年后,乐天的这份思友之情才愈显得弥足珍贵!
“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阿卫是元稹的小儿子,韩郎是元稹的女婿。他们都先后死去了,黄泉渺茫昏暗能够知道这些吗?高寿的乐天目睹了后辈们的离去。一方面,活着的人想要知道死去的人的情况,另一方面,活着的人总是念念不忘地将人世间的新鲜事儿祷告给死者,纵然知道是徒劳,还是怀着这份希望。《古诗十九首》中有言:“去者日以疏,来者日以亲”。当乐天看着去者已去经年,而来者亦已成去者,这是多么大的内心荒凉!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浅品《梦微之》,我品味到了这世间有一种真情———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