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首诗描写作者坐隐手谈之乐,第二首表现与友人对弈之趣,这组诗是作者以下棋为题材描摹下围棋时心无旁骛、全力争胜的忘我状态。组诗对于下棋刻画入微并形中见神,富有寄托,寓言外之意,发人深思极费匠心。
其一
首联负字用得颇妙,负是辜负的意思,平日为案牍劳形的人偶尔无事就大白天下盘棋,确实有点辜负了大好时光,但却也是一种自嘲,有忙里偷闲的意趣。
颔联“坐隐”和“手谈”两个动作表达出下棋的快乐,而这种快乐超过了真正的岩穴隐居,更胜过和那些庸俗的人闲扯空谈。
颈联侧面写出了两人对弈时间之久,对弈之入迷,对弈之旗鼓相当,运用了夸张的手法。两人下棋,书本桌子都堆满了灰尘,哪怕客人在外等候多时也全不理会,照应了颔联的坐隐,体现二人下棋浑然忘我。说是“偶无公事”,其实是下起棋来忘记了时间,公文堆积,客人门外等着,还真是误事了。
最后的尾联可谓神来之笔,把之前的下棋岑寂徒然打破,有慨叹有议论,并且从下棋中总结感悟出人生的哲理。他一边下棋,一边在留心棋给人的启示,又想起了在棋盘上“骄兵必败”“多疑必失”的道理也是适用的。是一种告诫,也是一种自我提醒。而最后把对手打败更是淋漓尽致,如释重负,快哉爽哉。
其二
首联又是自己没用公事,朋友正好休息,大好机会,于是在席上定要好好较量一番!照应了题目,又为下面的描述下棋展开铺垫。
颔联“心似蛛丝游碧落,身如蜩甲化枯枝”,这是会下棋的人才能写出的妙句。这是一个静静的棋手的形象,前一句用了比喻的手法,以蛛丝来形容棋手心思缜密,偌大的棋盘被比作苍空,在这棋盘中自然处处都要极其细心。或者我们也可以这么理解,棋手仍在思考,他的思路像细细的蛛丝一样,在浩淼的天空中飘荡,希望能够寻到明晰的答案。这是何等奇特的比喻!而第二句,则用了《庄子》中佝偻承蝉的典故。一个用竹竿粘“知了”的老人,其拿手好戏是能在这时屏住呼吸,伸出的手就像枯枝一样。“吾处身也,若厥株拘;吾执臂也,若槁木之枝”,而正在下棋的棋手,也正是这样地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在这一刹那时间似乎也停滞了。这告诉我们专心致志地从事于一件事,就能够达到出神入化的境地。这一联化静为动,化无形为有形,我们仿佛在静静地看到了下棋人思想的活动。
还有更妙的颈联,“湘东一目”,是说一位被封为“湘东王”而又是一只眼的贵族。历史上有两位有点名气的“湘东王”,一位是南朝·宋的刘彧,后来他成为宋明帝。他的棋下得很差,下棋常常要“去格八九道”。著名棋手王抗常常调侃他,说您的飞棋(围棋术语,相当于马走日),我是绝不敢断您的。结果宋明帝一直以为自己的棋下得很好。另一位是稍后的梁元帝萧绎,他在当上皇帝之前被封为“湘东王”,担任荆州刺史。他自幼瞎了一只眼睛,看来“湘东一目”说的是他。这一典故在这里用得实在巧妙,围棋需要两眼才能成活,“一目”就只能等死了。而笔锋突然一转,说天下从中间划分下去尚且可以把握。也就是说边角一目不成活,但如果把握中盘,还是很有希望的。从中我们看到黄鲁直的豁达和大气,这里可能多少也有受到其恩师苏东坡的影响,我们感受到一种舍得的潇洒和对全局把握的自信,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而这首诗或许是黄鲁直借下棋来劝勉友人任渐要对将来的大局充满希望,不要偏安一隅,更要学会甘愿去舍弃一些毫无意义的琐事。
最后黄庭坚是在感叹,确实,围棋是这样吸引人,时光是一点点地过去,就是最珍惜时光的读书人,也几乎将时间忘记了,一眨眼,就已经是深夜了……。这句用了反问的语气,爱不要理解为爱惜,应理解为吝惜,也就是说不要总认为我们这些读书人特别吝惜时间来读书处理政务,如果是抽空来下盘棋,还是完全舍得的,哪怕忘了时间,这正好与上面豁达乐观的格调相一致。
总评
两首诗生动地描写了诗人自己与棋友对弈的情景。他认为围棋比山水之乐更具魅力,也胜过与凡夫俗子聊天。对局者一心专注在棋盘上,以至忘记时间。前人评日:“较胜负于一着,与王荆公措意异矣。”即是说,黄庭坚下棋时把握最为关键一步的态度,与王安石处处用心,步步为营的态度是恰恰大不相同的。
关于荆轲之事,《战国策·燕策》与《史记·刺客列传》都有记载,其基本情节是相似的。陶渊明的这首诗显然是取材于上述史料,但并不是简单地用诗的形式复述这一历史故事。
诗的头四句,从燕太子丹养士报秦(报,报复、报仇之意),引出荆轲。不仅概括了荆轲入燕,燕丹谋于太傅鞫武,鞫武荐田光,田光荐荆轲,燕丹得识荆轲,奉为“上卿”等等经过,而且,一开始便将人物(荆轲)置于秦、燕矛盾之中,又因为这个人物是最出众、最雄俊的勇士(百夫良,超越百人的勇士),于是乎他自然成了矛盾一方(燕)的希望之所托。那么,故事的背景,人物的位置,及其肩负之重任,大体都已亮出,所以说这四句是“已将后事全摄”。正因为如此,矛盾的发展,人物的命运等等悬念,也就同时紧紧地系在读者的心上。下面接着就写荆轲出燕,在临行前,史书中有荆轲等待与其同行的助手,而“太子迟之,疑其改悔”,引起荆轲怒叱太子,且在一怒之下,带着并不中用的秦舞阳同行的记载。诗人略去这一重要情节,而代之以“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这后一句逗出下文,而前一句显然是回护了燕丹的过失,但这样写却与首句的“善养士”相呼应。既使得内容和谐统一,一气贯注,也使得笔墨集中,结构浑成。易水饯行,《战国策》与《史记》是这么写的:“遂发,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由平缓而渐趋激昂。诗人则不然,他首先插入:“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素骥,白马。马犹如此,人就自不待言了,诗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发起来了。因而“雄发”二句的刻画——头发直竖,指向高高的帽子;雄猛之气,冲动了系冠的丝绳——虽不无夸张,但却由于情真意足而显得极其自然。易水饯别,也正是在这种气氛中酝酿和展开的激昂悲壮的一幕。高渐离、宋意……一时燕国的豪杰,都列坐在饯席之上。寒水哀风,击筑高歌,声色俱现,情景相生,送者、行者,无不热血沸腾,慷慨流涕。“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又一笔折到行者,道出了行者的决心,写出了行者的气概,而这也就是这幕戏的意图与效果之所在。“登车”六句写荆轲义无反顾,飞车入秦。使上述的决死之心与一往无前的气概,从行动上再加以具体的表现。其中“凌厉”二句亦属诗人的想像,它好似一连串快速闪过的镜头,使人物迅逼秦廷,把情节推向高潮,扣人心弦。诗中以大量笔墨写出燕入秦,铺叙得排荡淋漓,而写到行刺失败的正面,却是惜墨如金,只用了两句话——“图穷事自至,豪主正怔营”。前一句洗练地交代了荆轲与燕丹在地图中藏着利刃以要劫、刺杀秦王的计谋,同时也宣布了高潮的到来,后一句只写秦王慌张惊恐,从对面突出荆轲的果敢与威慑,而对荆轲被秦王左右击杀等等,则只字不提,其倾向之鲜明,爱憎之强烈,自在不言之中。作者以有限的篇幅,再现了雄姿勃勃的荆轲形象,也表现了作者剪裁的功夫与创造的才能。诗的最后四句,便是直截的抒情和评述,诗人一面惋惜其“奇功”不成,一面肯定其精神犹在,在惋惜和赞叹之中,使这个勇于牺牲、不畏强暴的形象,获得了不灭的光辉、不朽的生命。可以看得出诗人是以饱蘸感情的笔触,写下了这个精采而又有分量的结尾。正如张玉谷说的:“既惜之,复慕之,结得抟捖有力,遂使通首皆振得起”(《古诗赏析》)。
发思古之幽情,是为了现实。不过这“现实”亦不宜说得过窄过死(如一些论者所言,这首诗是诗人出于“忠晋报宋”而作),为什么呢?首先,因为陶渊明反复地说过:“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谁言行游近,张掖至幽州”(《拟古》之八);“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杂诗》之五)。这使我们看到在作者的生活、志趣和性格中,也早已具有着豪放、侠义的色彩。其次,诗人也曾出仕于晋,不过他说这是“误落尘网中,一去十三年”(《归田园居五首》),悔恨之情溢于言表,足见“晋”也并不是他的理想王国,当然“宋”亦如此。这些都是我们不必将《咏荆轲》的作意胶柱于“忠晋报宋”的理由。诗人一生“猛志”不衰,疾恶除暴、舍身济世之心常在,诗中的荆轲也正是这种精神和理想的艺术折光。说得简单一点,便是借历史之旧事,抒自己之爱憎,这样看是比较接近诗人心迹的吧。是的,这首诗的影响也正在此,此亦有诗为证:“陶潜诗喜说荆轲,想见《停云》发浩歌。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龚自珍《己亥杂诗》) (赵其钧)
游仙词的创作与游仙诗有一定的渊源关系,多半来自道教的思想影响,但并不尽然。《菩萨蛮·杭妓往苏迓新守》上半篇便是一个例外。它可能与唐代以来的风习有关,即以“仙”指艳冶女子,或指妓女。唐代张鹜的传奇作品明明是写文人逛妓院的放荡行径,却美其名曰《游仙窟》,就是一个显例。
上片名为游仙,而实际上是说杭妓往迎新太守之后杭州的空虚冷落。词人以“玉童”比“杭妓”,以“浮丘伯”比“新守”,以“洞天”比杭州,并以秋天萧瑟凄凉的气氛来衬托杭州的冷落。三、四句再以“许飞琼”比“杭妓”,以“瑶台”比杭州(或妓院),以“空月明”来比喻或象征杭州(或妓院)的寥落。上述所有喻体(或象征体)和本体的对应关系,多是滑稽可笑的。
下片是同苏州太守王诲和新太守杨绘的调侃,在字面上虽转向表现现实,而游戏的性质不变。前两句是说,由于“杭妓”在座,在夜晚的招待宴会上凝聚着萧香,那天姿国色姑且借给你王太守观赏。这里用了典故,因为唐代诗人韦应物与词人的相识王诲同是苏州太守,所以以“韦郎”借指王诲,是十分贴切的。后两句是托王诲转告杨绘:你可不要取道苏州城,否则见了美色就会动心,要学当年的范蠡,带着美女乘着小船飘到太湖上去了。诙谐戏谑之意都十分明显。
《燕昭王》是一首怀古诗,借古讽今,感情深沉,词句朴质,有较强的感人力量。当时作者身居边地,登临碣石山顶,极目远眺,触景生情,抚今追昔,吊古抒情,这首诗表达了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的痛苦心情,反映了作者积极向上的强烈的进取精神。
“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诗的开篇两句,首先点出凭吊的地点碣石山顶和凭吊的事物黄金台,由此引发出抒怀之情,集中表现出燕昭王求贤若渴的风度,也写出了诗人对明君的盼望,为后四句作铺垫。诗人写两处古迹,集中地表现了燕昭王求贤若渴礼贤下士的明主风度。从“登”和“望”两个动作中,可知诗人对古人的向往。这里并不是单纯地发思古之幽情,诗人强烈地推崇古人,是因为深深地感到现今世路的坎坷,其中有着深沉的自我感慨。
次二句:“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接下二句紧承诗意,以深沉的感情,凄凉的笔调,描绘了眼前乔木丛生,苍茫荒凉的景色,由景衬情,寓情于景,发出“昭王安在哉”的慨叹,表达对燕昭王仰慕怀念的深情,抒发了世事沧桑的感喟。诗人借古以讽今,对古代圣王的怀念,正是反映对现实君王的抨击,是说现实社会缺少燕昭王这样求贤若渴的圣明君主。表面上全是实景描写,但却寄托着诗人对现实的不满。为什么乐毅事魏,未见奇功,在燕国却做出了惊天动地的业绩,其中的道理很简单,是因为燕昭王知人善任。因此,这两句明谓不见“昭王”,实是诗人以乐毅自比而发的牢骚,也是感慨自己生不逢时,英雄无用武之地。作品虽为武攸宜“轻无将略”而发,但诗中却将其置于不屑一顾的地位,从而更显示了诗人的豪气雄风。
作品最后以吊古伤今作结:“霸图今已矣,驱马复归来。”结尾二句以画龙点睛之笔,以婉转哀怨的情调,表面上是写昭王之不可见,霸图之不可求,国士的抱负之不得实现,只得挂冠归还,实际是诗人抒发自己报国无门的感叹。诗人作此诗的前一年,契丹攻陷营州,并威胁檀州诸郡,而朝廷派来征战的将领却如此昏庸,这叫人为国运而深深担忧。因而诗人只好感慨“霸图”难再,国事日非了。同时,面对危局,诗人的安邦经世之策又不被纳用,反遭武攸宜的压抑,更使人感到前路茫茫。“已矣”二字,感慨至深。这“驱马归来”,表面是写览古归营,实际上也暗示了归隐之意。神功元年(697年),唐结束了对契丹的战争,此后不久,诗人也就解官归里了。
这篇览古之诗,一无藻饰词语,颇富英豪被抑之气,读来令人喟然生慨。韩愈的《荐士》中说:“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胡应麟《诗薮》说:“唐初承袭梁隋,陈子昂独开古雅之源。”陈子昂的这类诗歌,有“独开古雅”之功,有“始高蹈”的特殊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