簿领池州去,开帆带雨微。当令公事简,见说县人稀。
簿领池州去,开帆带雨微。当令公事简,见说县人稀。
云入九华碧,雁惊秋浦飞。丁宁桥下水,官满载书归。
云入九华碧,雁惊秋浦飞。丁宁桥下水,官满载书归。

sòngzhǔ簿zhīguānshídài--zhōng

簿lǐngchízhōukāifāndàiwēidānglìnggōngshìjiǎnjiànshuōxiànrén

yúnjiǔhuáyànjīngqiūfēidīngníngqiáoxiàshuǐguānmǎnzàishūguī

何中

何中

(1265—1332)元抚州乐安人,字太虚,一字养正。少颖拔,以古学自任,学弘深该博。文宗至顺间,应行省之请,讲授于龙兴路东湖、宗濂二书院。有《通鉴纲目测海》、《通书问》、《知非堂稿》。 ▶ 195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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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良者,燕人也。漂泊江湖,疾恶如仇。一日,途经谢庄,闻有哭声,遂疾步入茅舍,见一少女蓬头垢面,哀甚。义士询之,乃知为某村二恶少所凌辱也,痛不欲生。义士怒不可遏,径自诣某村,索二恶少,责之曰:“汝等何故凌辱无辜少女?”一恶少虎视眈眈曰:“何预尔事?”义士瞋目斥之:“汝非人也,但禽兽耳!”未及恶少出剑,义士之白刃已入其胸,立仆。一恶少伏地求恕,义士斩其耳以示众,儆其不得为非作歹也。
赵良者,燕人¹也。漂(piāo)(bó)江湖,疾恶²如仇。一日,途经谢庄,闻有哭声,遂³步入茅舍,见一少女蓬头垢(gòu)面,哀甚。义士询之,乃知为某村二恶少所凌辱也,痛不欲生。义士怒不可遏(è)¹⁰,径¹¹自诣¹²某村,索¹³二恶少,责¹⁴之曰:“汝等何故凌辱无辜少女?”一恶少虎视眈(dān)¹⁵曰:“何预尔事?”义士瞋(zhēn)¹⁶斥之:“汝非人也,但¹⁷禽兽耳!”未及恶少出剑,义士之白刃已入其胸,立仆¹⁸。一恶少伏地求恕,义士斩其耳以示众¹⁹,儆(jǐng)²⁰其不得²¹为非作歹²²也。
译文:赵良这个人,祖籍燕赵(今河北一带)。漂泊江湖之中,疾恶如仇。一天路过谢庄,听到有哭的声音,就快步进入茅草屋里,见到一个少女面目脏乱,表情非常悲伤,赵良问她怎么了,这才得知是被某村两个恶少欺凌,污辱,痛苦得不想活了。赵良愤怒的不可忍耐,径直到了那个村庄,找到了两个恶少,责问他们:“你们为什么欺凌无辜的小女孩?”一个恶少虎视耽耽的说:“关你什么事?”赵良用眼瞪他并说道:”你不是人啊,只是个禽兽!”还没等恶少拔出剑来,赵良的剑已经插进了他的心脏,恶少立刻就倒地了。另一个恶少跪地求饶,赵良割下他的耳朵以示众人,警告他们不能再做坏事了!
注释:¹燕人:河北一带的人。²恶:痛恨。³遂:便,就。⁴疾:快,急速。⁵垢:脏。⁶询:问。⁷为:是。⁸为……所……:表被动。⁹凌辱:欺侮与污辱。¹⁰遏:控制。¹¹径:径直。¹²诣:前往、去到。¹³索:寻找。¹⁴责:责怪。¹⁵眈眈:瞪着眼。¹⁶瞋目:瞪大眼睛。¹⁷但:只是。¹⁸仆:跌倒。¹⁹以示众:来展示给众人。²⁰儆:警告。²¹得:能够。²²歹:坏,恶。
往岁己酉北上,舟过莲泾,访双林上人于积善庵,出所画竹卷属余题字。以后每经吴门,数欲过庵中而不果。盖不见上人者,六年矣。幽窗净几,薰茗相对,今日如复理梦中也。
往岁己酉(yǒu)北上,舟过莲泾(jīng)¹,访双林上人于积善庵(ān),出所画竹卷属余题字。以后每经吴门,数欲过庵中而不果。盖不见上人者,六年矣。幽窗净几,薰²(míng)相对,今日如复理³梦中也。
译文:往年己酉北上,小船驶过长满莲花的泾水,去积善庵访问灯上人,他拿出他所画的竹子卷轴让我题字。此后每当经过吴门,几次想到庵中去都没实现。和灯上人已经有六年没见面了。窗明几净,环境清幽,熏香袅袅,香茗缭绕,相对而坐,今天像梦中重温过去欢聚的情形。
注释:灯上人:即文中双林上人。上人,对和尚的尊称。李流芳:字长蘅,明代著名画家,擅长题画。黄宗羲评价“长蘅无他大文,其题画册,潇洒数言,便使读之者如身出其间,真是文中有画也”。¹莲泾:长满莲花的泾水。²薰:指薰香。³复理:重温。
上人屋后有美竹千竿,净绿如拭,今遂化为乌有。而上人笔墨乃益进,新枝古干,披展森然,如见真竹,岂此君神气都为上人摄尽,不复生理耶?冁然一笑,遂题其后。甲寅清和月。
上人屋后有美竹千竿,净绿如拭(shì),今遂化为乌有。而上人笔墨乃益进,新枝古干,披展森然,如见真竹,岂此君¹神气都为上人摄尽,不复生理²耶?冁(chǎn)³一笑,遂题其后。甲寅清和月。
译文:灯上人屋后有许多美丽竹子,叶子干净碧绿像擦过一样,如今却变得什么都没有了。但灯上人的画技却一天比一天进步,老旧的竹干,刚长出的枝条,枝叶繁茂,就像真竹子一样,难道这些竹子的神气都被灯上人摄取,不再有生机了吗?微微一笑,于是在画上题字,甲寅年农历四月。
注释:¹此君:指竹。²生理:生机。³冁然:笑的样子。
凤髻抛残秋草生,高梧湿月冷无声。当时七夕记深盟。
凤髻(jì)抛残¹秋草生。高梧湿月²冷无声。当时七夕记深盟(méng)
译文:凤髻散乱,枯黄的秋草到处生长。天上的月亮给人湿润的感觉,好像哭过一般,冰冷没有声息。当年每逢七夕之夜,我们都在月下互诉着山盟海誓。而今,只剩我一个人伴着寒月哭泣。
注释:浣溪沙:唐教坊曲名,因春秋时期人西施浣纱于若耶溪而得名,后用作词牌名,又名“浣溪纱”“小庭花”等。此调有平仄两体。全词分上下两片,上片三句全用韵,下片末二句用韵,过片二句用对偶句的居多。音节明快,句式整齐,易于上口,为婉约派与豪放派多数词人所常用。¹凤髻抛残:谓凤髻散乱。比喻为爱妻逝去,掩埋了。凤髻:古代女子的一种发型。唐宇文氏《妆台记》载:“周文王于髻上加珠翠翘花,傅之铅粉,其髻高名曰凤髻。”此处借指亡妻。²湿月:湿润之月。形容月亮给人以湿润的感觉。
信得羽衣传钿合,悔教罗袜葬倾城。人间空唱雨淋铃。
信得羽衣¹传钿(diàn)²,悔教罗袜³(zàng)倾城。人间空唱雨淋铃
译文:原来相信仙人可以传递亡妻的信物,但后悔的是她的遗物都与她一同埋葬了。亡妻已逝,如今唯有自己空自怅痛了,凭吊美好的曾经。
注释:¹羽衣:原指鸟羽毛所织之衣,后代指道士或神仙所著之衣,此处借指神仙。²钿合:镶有金、银、玉、贝等之首饰合。古代常以之作为表示爱情的信物。白居易《长恨歌》:“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³罗袜:丝罗织成之袜。此处代指亡妻的遗物。⁴倾城:美女之代称,语出《汉书·外戚传上·李夫人》。这里代指亡妻。⁵雨淋铃:即雨霖铃。唐教坊曲名。据唐郑处诲《唐明皇杂录补遗》云:“明皇既幸蜀,西南行初入斜谷,属霖雨涉旬,于栈道雨中闻铃,音与山相应。上既悼念贵妃,采其声为《雨霖铃》曲,以寄恨焉。”这里是说亡妻已逝,如今唯有自己空自怅痛了。

  这是一首悼亡之作。词中借唐明皇与杨贵妃之典故,将其对亡妻绵绵无尽的怀念与深邃哀思流畅地表达出来了。

  首句“凤髻抛残秋草生”言妻子逝世。“凤髻”指古代女子的一种发型。唐宇文氏《妆台记》载:“周文王于髻上加珠翠翘花,傅之铅粉,其髻高名曰凤髻。”“凤髻抛残”,是说爱妻已凄然逝去,掩埋入土,她的坟头,秋草已生,不甚萧瑟。“高梧湿月冷无声”句描绘了一幅无限凄凉的月景。妻子去后,作者神思茕茕,而梧桐依旧,寒月皎皎,湿润欲泪,四处阴冷,一片阒寂。临此寞寞落落之景,作者不禁想起七夕时的深盟。据陈鸿《长恨歌传》云:天宝十载,唐玄宗与杨玉环在骊山避暑,适逢七月七日之夕。玉环独与玄宗“凭肩而立,因仰天感牛女事,密相誓心,愿世世为夫妇。”“当时七夕记深盟”句即用玄宗杨妃之事来自比,言自己和妻子也曾像李杨一般发出“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的旦旦信誓。

  下片尽言悼亡之情。“信得”两句亦用李杨典故以自指。据陈鸿《长恨歌传》,安史之乱后,唐玄宗复归长安,对杨贵妃思怀沉痛不已,遂命道士寻觅,后道士访得玉环,玉环则“指碧衣取金钿合,各析其半,授使者(指道士)。曰:‘为谢太上皇,谨献是物,寻旧好也。’”此处作者的意思是说,来相信道士可以传递亡妻的信物,但后悔的是她的遗物都与她一同埋葬了,因此就不能如玄宗一般,“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此言一出,即谓两人之间已完全阴阳相隔,不能再幽情相传,一腔心曲,再也无法共叙。于是只能“人间空唱雨淋铃”。 “人间空唱雨淋铃”,作者用此语,意谓亡妻已逝,滚滚红尘,茫茫人间,如今唯有自己空自怅痛了。一句“人间空唱雨淋铃”,悲恻凄绝,哀伤怆”,唱出了纳兰字字泣血的心声,如寡妇夜哭,缠绵幽咽,不能终听。

  全词婉丽凄清,没有矫揉造作的成分,真挚深切令人读罢不禁黯然神伤。

参考资料:
1、 (清)纳兰性德著;聂小晴注译.纳兰词全编笺注: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3.08:第334页

huànshā··fèngpāocánqiūcǎoshēng--lánxìng

fèngpāocánqiūcǎoshēnggāo湿shīyuèlěngshēngdāngshíshēnméng

xìnchuándiànhuǐjiàoluózàngqīngchéngrénjiānkōngchànglínlíng

雕鞍好为莺花住。占取东城南陌路。尽教春思乱如云,莫管世情轻似絮。
雕鞍(ān)¹好为莺(yīng)²住。占取东城南陌³路。尽教春思乱如云,莫南世情轻似(xù)
译文:骑马的时候总是为春日景物驻足。从开封城东闲逛到城南,任由春思迷乱如云,不理会那像飞絮一样无足轻重的人情世态。
注释:¹雕鞍:雕刻花纹的马鞍。借指坐骑。²莺花:莺啼花开,用以泛指春日景物。亦可喻指风月繁华。³东城南陌:北宋都城开封城东、城南极为繁闹。亦可泛指繁华所在。
古来多被虚名误。宁负虚名身莫负。劝君频入醉乡来,此是无愁无恨处。
古来多被虚名误。宁负虚名身莫负。劝君频入醉乡¹来,此是无愁无恨处。
译文:从古至今人们经常被虚名耽误,但是宁可背弃虚名,也不能背弃自己。来饮酒沉醉吧朋友,这样才能摆脱忧愁和恨意啊。
注释:¹醉乡:王绩《醉乡记》:“醉之乡去中国,不知其几千里也。其土旷然无涯,无丘陵阪险;其气和平一揆,无晦朔寒暑;其俗大同,无邑居聚落;其人甚清。”
范雎至秦,王庭迎,谓范雎曰:“寡人宜以身受令久矣。今者义渠之事急,寡人日自请太后。今义渠之事已,寡人乃得以身受命。躬窃闵然不敏。”敬执宾主之礼,范雎辞让。
范雎至秦,王庭¹迎,谓范雎曰:“寡人宜以身受令久矣。今者义渠之事急,寡人日自请太后。今义渠之事已,寡人乃得以身受命。躬窃闵然不敏。”敬执宾主之礼,范雎辞让。
译文:范雎来到秦国,秦昭王在宫庭里迎接,秦王对范睢说:“我很久以来,就该亲自来领受您的教导,正碰上要急于处理义渠国的事务,而我每天又要亲自给太后问安;现在义渠的事已经处理完毕,我这才能够亲自领受您的教导了。我自己不明事理,思考也不灵活。”于是秦王以正式的宾主礼仪接待了范睢,范睢也表示谦让。
注释:¹庭:指宫廷。旧本《古文观止》此句作“王庭迎范雎”,按原文“王庭迎”下无“范雎”二字。
是日见范雎,见者无不变色易容者。秦王屏左右,宫中虚无人,秦王跪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雎曰:“唯唯。”有间,秦王复请,范雎曰:“唯唯。”若是者三。
是日见范雎,见者无不变色易容者。秦王屏左右,宫中虚无人,秦王跪而请曰:“先生何以幸¹教寡人²?”范雎曰:“唯唯。”有间,秦王复请,范雎曰:“唯唯。”若是者三。
译文:这一天接见范雎,看到那场面的人无不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秦王屏退左右的人,宫中没有别人了,秦王跪着请求说:“先生拿什么来赐教寡人?”范雎说:“对,对。”过了一会儿,秦王再次请求,范雎说:“对,对。”像这样有三次了。
注释:¹幸:表示尊敬对方的用语。²寡人:古代诸侯向下的自称。即所谓诸侯自谦是“寡德之人”。
秦王跽曰:“先生不幸教寡人乎?”
秦王跽¹曰:“先生不幸教寡人乎?”
译文:秦王长跪着说:“先生不肯赐教寡人吗?”
注释:¹跽:古人席地而坐,姿势是双膝着地,臀部坐在自己脚跟上。“跽”是双膝仍然着地,而把上身挺直起来;是一种表示恭敬,有所请求的姿势。也称为长跪。
范雎谢曰:“非敢然也。臣闻始时吕尚之遇文王也,身为渔父而钓于渭阳之滨耳。若是者,交疏也。已一说而立为太师,载与俱归者,其言深也。故文王果收功于吕尚,卒擅天下而身立为帝王。即使文王疏吕望而弗与深言,是周无天子之德,而文、武无与成其王也。今臣,羇旅之臣也,交疏于王,而所愿陈者,皆匡君臣之事,处人骨肉之间。愿以陈臣之陋忠,而未知王心也,所以王三问而不对者是也。臣非有所畏而不敢言也,知今日言之于前,而明日伏诛于后,然臣弗敢畏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为臣患,亡不足以为臣忧,漆身而为厉,被发而为狂,不足以为臣耻。五帝之圣而死,三王之仁而死,五伯之贤而死,乌获之力而死,奔、育之勇焉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处必然之势,可以少有补于秦,此臣之所大愿也,臣何患乎?伍子胥橐载而出昭关,夜行而昼伏,至于蔆水,无以饵其口,坐行蒲伏,乞食于吴市,卒兴吴国,阖庐为霸。使臣得进谋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终身不复见,是臣说之行也,臣何忧乎?箕子、接舆,漆身而为厉,被发而为狂,无益于殷、楚。使臣得同行于箕子、接舆,漆身可以补所贤之主,是臣之大荣也,臣又何耻乎?臣之所恐者,独恐臣死之后,天下见臣尽忠而身蹶也,是以杜口裹足,莫肯即秦耳。足下上畏太后之严,下惑奸臣之态,居深宫之中,不离保傅之手,终身闇惑,无与照奸,大者宗庙灭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穷辱之事,死亡之患,臣弗敢畏也。臣死而秦治,贤于生也。”
范雎谢曰:“非敢然也。臣闻始时吕尚¹之遇文王²也,身为渔父而钓于渭阳之滨耳。若是者,交疏也。已一说而立为太师³,载与俱归者,其言深也。故文王果收功于吕尚,卒擅天下而身立为帝王。即使文王疏吕望而弗与深言,是周无天子之德,而文、武无与成其王也。今臣,羇旅之臣也,交疏于王,而所愿陈者,皆匡君臣之事,处人骨肉之间。愿以陈臣之陋忠,而未知王心也,所以王三问而不对者是也。臣非有所畏而不敢言也,知今日言之于前,而明日伏诛于后,然臣弗敢畏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为臣患,亡不足以为臣忧,漆身而为厉,被发而为狂,不足以为臣耻。五帝之圣而死,三王之仁而死,五伯¹⁰之贤而死,乌获¹¹之力而死,奔、育¹²之勇焉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处必然之势,可以少有补于秦,此臣之所大愿也,臣何患乎?伍子胥¹³¹⁴载而出昭关¹⁵,夜行而昼伏,至于蔆水¹⁶,无以饵其口,坐行蒲伏¹⁷,乞食于吴市¹⁸,卒兴吴国,阖庐¹⁹为霸。使臣得进谋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终身不复见,是臣说之行也,臣何忧乎?箕子²⁰、接舆²¹,漆身而为厉,被发而为狂,无益于殷、楚。使臣得同行于箕子、接舆,漆身可以补所贤之主,是臣之大荣也,臣又何耻乎?臣之所恐者,独恐臣死之后,天下见臣尽忠而身蹶²²也,是以杜口裹足,莫肯即秦耳。足下上畏太后²³之严,下惑奸臣之态,居深宫之中,不离保傅²⁴之手,终身闇惑,无与照奸,大者宗庙²⁵灭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穷辱之事,死亡之患,臣弗敢畏也。臣死而秦治,贤于生也。”
译文:范雎表示歉意说:“不是臣子敢这样啊。臣子听说当初吕尚遇到文王的时候,身份只是个渔父,在渭水北岸垂钓罢了。像这种情况,关系可说是生疏的。结果一谈就任他做太师,请他同车一起回去,这是他们交谈得深啊。所以文王果真得到吕尚为他建立的功勋,终于据有天下而自身成了帝王。假如文王因为跟吕望生疏而不跟他深谈,这样周就没有天子的德行,文王、武王也就不能成为王了。现在臣子是个客处他乡的人,与大王关系疏远,而所想要面陈的,又都是纠正国君偏差错失的事。处在人家骨肉之间,臣子愿意献上一片浅陋的忠诚,却不知大王的心意如何,所以大王连问三次而不回答,就是这个原因。臣子并非有什么害怕而不敢说,即使知道今天说在前面,明天受死刑在后面,然而臣子也不敢害怕。大王真能实行臣子的话,死不足成为臣子的祸殃,流亡不足成为臣子的忧虑,浑身涂漆像生癞疮,披头散发装作发狂,不足成为臣子的耻辱。五帝这样的圣人要死,三王这样的仁人要死,五伯这样的贤人要死,乌获这样的力士要死,孟奔、夏育这样的勇士要死。死,是人无法逃避的。处在难免一死的形势下,可以对秦国稍为有些益处,这就是臣子最大的希望了,臣子还担心什么呢?伍子胥藏在袋子里混出昭关,夜间赶路,白天隐蔽,到了蔆水,没东西可吃,坐着走,爬着行,在吴市讨饭,最后振兴了吴国,吴王阖庐成为霸主。假如臣子进献谋略能像伍子胥那样,就是把我禁闭起来,终身不再见大王,只要臣子的主张实行了,臣子忧虑什么呢?箕子、接舆他们,浑身涂漆像生癞疮,披头散发装作发狂,可是对殷朝、楚国并无好处。假如臣子可以跟箕子、接舆有相同的行为,浑身涂漆能对我认为贤明的君主有所帮助,这就是臣子最大的荣耀了,臣子又有什么耻辱呢?臣子所怕的,只怕臣子死了以后,天下人看到臣子尽了忠而身体倒下,从此锁住了嘴,裹住了脚,没有人再愿到秦国来罢了。大王上怕太后的严厉,下受奸臣的伪装迷惑,居住在深宫之中,离不开辅臣的手,终身受到蒙蔽,没法洞察奸佞,大则王室覆灭,小则自身陷于孤立危险的境地。这才是臣子所怕的!至于那些被困受辱的事,死刑流亡的祸殃,臣子不敢害怕。臣子死了而秦国能够治理好,比活着更有意义。”
注释:¹吕尚:姜姓,吕氏,名尚,字子牙,号太公望。博闻多谋,处殷之末世,不得志,垂钓于渭水之阳,后遇文王辅周灭殷。²文王:姬姓,名昌,生前称周西伯或西伯昌,武王灭殷后追谥文王。遇吕尚于渭水北岸。³太师:商周之际高级武官名,军队的最高统帅。与后世作为太子的辅导官或乐师的“太师”,名同实异。⁴擅天下:拥有天下。按文王生前未及“擅天下”,也未“身立为帝王”。这里是合文王、武王二人笼统言之。⁵羇旅:作客他乡。匡君:纠正君王的偏差错误。⁶骨肉:这里指宣太后与秦昭王的母子关系。⁷厉:借作“癞”。⁸五帝:传说中的上古帝王,《史记》据《世本》、《大戴礼》定为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⁹三王:指夏、商、周三代的开创者夏禹、商汤、周文王。¹⁰五伯:即春秋五霸。这篇文章指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越王勾践。¹¹乌获:秦国力士,传说能举千钧之重。秦武王爱好举重,所以宠用乌获等力士,乌获位至大官,年至八十余岁。¹²奔、育:孟奔(一作贲)、夏育。战国时卫国人(一说齐国人)。据说孟贲能生拔牛角,夏育能力举千钧,都为秦武王所用。¹³伍子胥:名员,字子胥,春秋时楚国人。楚平王杀其父兄伍奢及伍尚,子胥逃奔郑,又奔吴,帮助吴王阖闾即位并成就霸业。¹⁴橐:袋子。¹⁵昭关:春秋时楚吴两国交通要冲,地在今安徽含山县北。伍子胥逃离楚国,入吴途中经此。¹⁶蔆水:即溧水,在今江苏省西南部,邻近安徽省。¹⁷蒲伏:同“匍匐”。¹⁸吴市:今江苏溧阳。《吴越春秋》卷三:“(子胥)至吴,疾于中道,乞食溧阳。”¹⁹阖庐:吴王阖闾,前514年至前496年在位。²⁰箕子:商纣王的叔父,封于箕(今山西太谷东北)。因谏纣王而被囚禁。武王克殷,才得到释放。²¹接舆:春秋楚隐士,人称楚狂,曾唱《凤兮》歌讽劝孔子避世隐居。据史籍记载,箕子、接舆都曾佯狂,但未见有“漆身为厉”的事。²²蹶:跌倒。²³太后:指秦昭王之母宣太后,姓芈。秦武王举鼎膝部骨折而死,子昭王即位才十九岁,尚未行冠礼,宣太后掌握实权。²⁴保傅:太保、太傅。周代以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这里泛指辅佐国王的大臣。²⁵宗庙:古代帝王、诸侯等祭祀祖宗的处所,引申为王室的代称。
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国僻远,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至此,此天以寡人慁先生,而存先王之庙也。寡人得受命于先生,此天所以幸先王而不弃其孤也。先生奈何而言若此!事无大小,上及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范雎再拜,秦王亦再拜。
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国僻远,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至此,此天以寡人慁(hùn)¹先生,而存先王之庙也。寡人得受命于先生,此天所以幸先王而不弃其孤也。先生奈何而言若此!事无大小,上及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范雎再拜,秦王亦再拜。
译文:秦王直跪着说:“先生这是什么话!秦国远离中原,僻处西方,寡人又笨拙而不贤明,先生竟能光临此地,这是上天要寡人来烦劳先生,从而使先王的宗庙得以保存啊。寡人能够受到先生的教诲,这是上天赐恩于先王而不抛弃他的儿子啊。先生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事不论大小,上到太后,下到大臣,希望先生全都教导寡人,不要怀疑寡人啊。”范雎向秦王拜了两拜,秦王也向范雎拜了两拜。
注释:¹慁:打扰,烦劳。

  范雎初见秦王,既不像初出茅庐时的苏秦那样锋芒毕露,也不像已为秦相时的张仪那样咄咄逼人,而是谨言慎行,唯唯再三,欲言又止。这是为什么?

  说客游说人主实非易事,弄不好会有生命之虞。范雎以一籍布衣的身份游说秦昭王,正如他所说“交疏言深”,这时,他对秦王的心理状况与性格特征还不十分清楚,秦王喜欢听什么,想要干什么,他还没有准确的把握。因此,他必须先加试探,察言观色。他要贡献于秦王的谋略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废逐把持朝政的以宣太后、穰侯为首的“四贵”。而秦王与他们有骨肉之亲,并且是在他们的拥立下才得以即位的。范雎明白,若稍有不慎,就会“今日言之于前,而明日伏诛于后”,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所言甚深而交情甚浅,范雎能不顾虑吗?所以他吞吞吐吐,疑虑重重,回环往复,拖拖沓沓,而同时却又引古论今,援他况己,旁敲侧击,铺张扬厉。一方面对秦王反复进行试探,看他是否真心信任自己,是否能听从建议摆脱骨肉之亲的羁绊而自强自力;另一方面又反复申述自己对秦昭王的无限忠诚。在“何患乎”“何忧乎”、“何耻乎”的层层叙述中,对秦昭王展示自己的忠心,甚至表示“臣死而秦治,贤于生也”,好像他早已置生死于度外。这段说辞,淋漓酣畅,委婉周密,恳切动听。终于瞅准时机,于云山雾罩之中微露真意:“足下上畏太后之严,下惑奸臣之态,居深宫之中,不离保傅之手,终身暗惑,无与照奸。大者宗庙灭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这段话说白了就是:你的处境危如累卵,有了我你才会安然无恙。表面上是强调秦王与秦国的危险,实际上是为自己能得到重用作铺垫。这就是谨慎精明、老练的范雎,一个不同于一般纵横家的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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