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迸石不辞劳,大抵还他出处高。
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穿云迸石不辞劳,大抵还他出处高。
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释祖钦

释祖钦

释祖钦(一二一六~一二八七),号雪岩,闽之漳州(今福建漳州)人。五岁出家,十六薙染,十八行脚。初参双林洎、妙峰善、石田薰诸老,无所发明。闻天目礼住净慈,怀香请益,亦无所入。遂上径山谒无准师范禅师,依师范最久。理宗宝祐元年(一二五三),初住潭州龙兴禅寺,后历住湘西道林禅寺、处州南明佛日禅寺、台州仙居护圣禅寺、湖州光孝禅寺。度宗咸淳五年(一二六九),住袁州仰山禅寺。元世祖至元二十四年卒,年七十二。有《雪岩祖钦禅师语录》四卷,收入《续藏经》。事见《语录》,《续灯存稿》卷四有传。 ▶ 87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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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地高天,侧身颇觉平生左。小斋如舸,自许回旋可。
厚地高天,侧身¹颇觉平生²³。小斋(zhāi)如舸(gě),自许回旋可。
译文:置身于高天厚地之间时,我会渐渐地觉得自己平生似乎事事都不顺。不过好在我还有个小船般的书斋,在其中可以信马由缰,任我发挥。
注释:¹侧身:置身。²平生:手稿本、《乙稿》、陈本作“生平”。³左:不当,不顺;错误。⁴小斋:指书房。⁵舸:船。⁶自许:自信。⁷回旋:转动,施展。
聊复浮生,得此须臾我。乾坤大,霜林独坐,红叶纷纷堕。
聊复¹浮生²,得此须臾³我。乾坤大,霜林独坐,红叶纷纷堕。
译文:姑且在这浮幻的人生中,暂时获得真正的自我。天地如此之大,我独自坐在经霜后的树林中,看那些红叶纷然坠落。
注释:¹聊复:姑且。²浮生:老庄以人生在世,虚浮无定。后世相沿称人生为浮生。³须臾:片刻,短暂。⁴乾坤:指天地。

  上片首句谓字宙广大悠久、无穷无尽。作看如此下笔,表明“我”要以审视千古的哲人眼光来述说人生。次句谓侧身人世,苦痛便与生俱生,等于走错了路。中国古人习惯,以“右”为正、为尊,以“左”为错、为卑。用《红楼梦评论》中的话说,“世界人生之所以存在”乃是“一时之误谬”。这就为“人”侧身人世定下了悲观基调。“小斋如舸,自许回旋可。”人,侧身人世便是苦痛,要怎么才能活下去。“我”说:“我”所占有的空间,仅如容身的小船,因而只好允许自己忍苦求生,逆来顺受。由小“我”而推论大我:芸芸众生,挤挤嚷嚷,周折回旋,只是为了存活,那很可哀。

  下片接着写道“聊复浮生,得此须臾我。”人类重复地繁衍后代,“我”得到了短促的生命。言外之意,“我”在苦痛折磨中,也日渐走向死亡。由此观察人世,人生如逝水,流向东海不复,岂不可哀。怎么打发这可哀的人生呢,作者以形象答复读者:“乾坤大,霜林独坐,红叶纷纷堕。”“乾坤大”一句与上片起句“厚地高天”相照应,又表明作者以宇宙之广大、悠久来与“我”并提,显得“我”之卑微与速朽。“乾坤大”为叶韵句,但应与下两句连读,不应句断。“乾坤大”充满叹息意味,叹“我”乃“须臾”之物,又领起下两句。

  这首词,上片下片的前两句,皆以诗化的思辨语言陈述,后两句或三句,则描绘形象,有直观性。这样写,好处在于仅用四十一个字,便可按照叔本华的哲学观点,说明如此人生;缺点在于形象化不足,直观性不强。

参考资料:
1、 祖保泉.王国维词解说: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62

diǎnjiàngchún··hòugāotiān--wángguówéi

hòugāotiānshēnjuépíngshēngzuǒxiǎozhāihuíxuán

liáoshēnggānkūnshuānglínzuòhóngfēnfēnduò

弊庐在郭外,素产唯田园。
(bì)庐在郭外,素¹²唯田园。
译文:简陋的房舍在城外,先人的薄产只有田园。
注释:¹素:旧的。²产:一作“业”。
左右林野旷,不闻朝市喧。
左右林野旷,不闻朝(zhāo)¹市喧。
译文:周围林茂田野广阔,不闻城市中车马声喧。
注释:¹朝:又作“城”。
钓竿垂北涧,樵唱入南轩。
钓竿垂北涧,樵唱入南轩。
译文:钓鱼人垂竿在北涧,樵夫的歌声飞入南轩。
书取幽栖事,将寻静者论。
书取幽栖事,将¹寻静者²³
译文:诗成但言隐居情事,还请高人贤士来评谈。
注释:¹将:又作“还”。²静者:指跳出尘世的出家人,这里指皎上人。³论:又作“言”。

  皎上人,僧人名皎,生平未详。从诗中均内容看,二人以前交往并不多。诗题为“即事”,是就自已在涧南园的生活情景加以描述。诗首二句为全诗描述的概括。正因在“郭外”,才有“左右林野旷,不闻城市喧”的开阔幽静;正因“素业唯田园”,才有“钓竿垂北涧,樵唱入南轩”的田园乐趣。这些都写得极自然,没有其他诗写幽居时流露出的孤寂情调。结尾点出书赠皎上人,表达自己淡泊的心志。

  此诗为孟浩然在故里所作,诗中描写了作者居住地的开阔幽静,表现出田园生活的乐趣,表达了作者淡泊的心志。全诗写得极为自然,没有其他诗写幽居时流露出的孤寂情调。

参考资料:
1、 邓安生 孙佩君.孟浩然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0:57-58
2、 章培恒,安平秋,马樟根主编;邓安生,孙佩君译注.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 孟浩然诗选译 修订版:凤凰出版社,2011.05:第63页

jiànnányuánshìjiǎoshàngrén

mènghàorán tángdài 

zàiguōwài chǎnwéitiányuán 
zuǒyòulínkuàng wénzhāoshìxuān 
diàogān竿chuíběijiàn qiáochàngnánxuān 
shūyōushì jiāngxúnjìngzhělùn 
汴水东流虎眼文,清淮晓色鸭头春。
(biàn)¹东流虎眼文²,清淮(huái)晓色鸭头春³
译文:汴水往东流去,河水泛着很细的水波纹,清清的淮河早晨显出鸭头绿的春色。
注释:¹汴水:起于今河南省荥阳县,东流经安徽,至江苏入淮河。²虎眼文:文通纹。形容水波纹很细。³鸭头春:唐时称一种颜色为鸭头绿,这里形容春水之色。此诗言及汴水、清淮,刘禹锡曾于长庆年间任和州刺史,和州北临淮河流域。
君看渡口淘沙处,渡却人间多少人。
君看渡口淘沙处,渡却人间多少人。
译文:您看渡口流水淘沙的地方,渡过了人世间多少人。

  此组诗当为刘禹锡后期之作,且非创于一时一地。据诗中所涉黄河、洛水、汴水、清淮、鹦鹉洲、濯锦江等,或为辗转于夔州、和州、洛阳等地之作,后编为一组。与《竹枝词》相比,此组诗中民歌情味减少,文人气息增多。

làngtáoshā ·sān

liú tángdài 

biànshuǐdōngliúyǎnwén qīnghuáixiǎotóuchūn 
jūnkànkǒutáoshāchù quèrénjiānduōshǎorén 
起来望南山,山火烧山田。
起来望南山,山火烧山田。
译文:我站起身来望南山,山火正旺烧着山田。
微红夕如灭,短焰复相连。
微红夕如灭,短焰复相连。
译文:久久余火如同熄灭,短短的火焰又相连。
注释:微红:指烧过之后剩下的余火。短焰:因长草经初次大火焚烧殆尽,所以即使再烧起来也不能发出长的火苗,而只能发出短的火焰。复:又。
差差向岩石,冉冉凌青壁。
(cī)差向岩石,冉(rǎn)冉凌青壁。
译文:参差不齐烧向山崖,渐渐烧向了青石坂。
注释:差差:火势蔓延,前后参差不齐。冉冉:渐渐前进的样子。凌:升上。青壁:青色的石壁。
低随回风尽,远照檐茅赤。
低随回风尽,远照檐茅赤。
译文:低处风吹过火灭尽,高处照红了茅屋檐。
注释:低:指南山的低处。回风:回旋的风。尽:火尽,火熄灭。
邻翁能楚言,倚锸欲潸然。
邻翁能楚言,倚锸(chā)欲潸(shān)然。
译文:邻翁能说楚地的话,身靠铲锹想要泪下。
注释:楚言:楚地方言,古代楚国面积广大,主要在长江中游地区及汉水流域,即今湖北、湖南、安徽诸省。倚:靠。插:同“锸”,即铲锹。潸然:流泪的样子。
自言楚越俗,烧畲为早田。
自言楚越俗,烧畲(shē)为早田。
译文:自己介绍楚越风俗,火烧草木耕种山田。
注释:越:古有越国,在今浙江省北部一带。烧畲:一种种旱田的方法,其法是先放火烧去地面草木,使灰烬变为肥料,然后下种。这是一种在地广人稀的地方采用的一种较为粗放的耕种方式,又称“火耕”或“火种”。
豆苗虫促促,篱上花当屋。
豆苗虫促促,篱上花当屋。
译文:豆苗如同蜷缩的虫,篱上的花开堂屋前。
注释:虫促促:指豆苗长得如蜷缩的虫子,言其茂盛。促促,即蹙蹙,蜷缩的样子。
废栈豕归栏,广场鸡啄粟。
废栈(zhàn)(shǐ)归栏,广场鸡啄粟(sù)
译文:破烂木猪舍猪归栏,广场之上的鸡啄米。
注释:废栈:破木棚,这里指农家猪舍。豕:猪。栏:木栏,指猪舍。
新年春雨晴,处处赛神声。
新年春雨晴,处处赛神声。
译文:新春的雨后放晴日,酬神赛会遍布乡间。
注释:赛神:酬神赛会,农村在举行酬神赛会时,往往敲锣打鼓,演唱文艺节目,酬神也娱人。
持钱就人卜,敲瓦隔林鸣。
持钱就人卜,敲(qiāo)瓦隔林鸣。
译文:持钱去找人去占卜,敲瓦之声隔树林传。
注释:就人:到卜人处。就,接近。人,卜人,算卦占卜之人。卜:占卜。敲瓦:一种巫俗,敲碎瓦片,观察瓦的裂纹,以此定吉凶,称为“瓦卜”。
卜得山上卦,归来桑枣下。
卜得山上卦,归来桑枣下。
译文:卜得宜于种田的卦,桑枣之下细细话谈。
注释:山上卦:适于上出种田的卦象。
吹火向白茅,腰镰映赪蔗。
吹火向白茅,腰镰映赪(chēng)蔗。
译文:吹火烧白茅满山地,红色甘蔗映入腰镰。
注释:白茅:草名,烧舍之时正是遍山白茅茂盛之时。赪:红色。
风驱槲叶烟,槲树连平山。
风驱槲(hú)叶烟,槲树连平山。
译文:风吹槲叶烟雾迷漫,棵棵槲树遍野满山。
注释:槲:树名,一种落叶乔木,高二、三丈,叶大,倒卵形,长约四、五寸。槲叶冬天存留于枝上,第二年嫩芽发生时才脱落。
迸星拂霞外,飞烬落阶前。
(bèng)星拂霞外,飞烬落阶前。
译文:火星飞起飞拂天外,飞灰落在台阶之前。
注释:迸星:飞起的火星。拂霞外:拂天外,形容火星飞得高。烬:物体燃烧后剩下的东西。
仰面呻复嚏,鸦娘咒丰岁。
仰面呻复嚏(tì),鸦娘咒丰岁。
译文:巫师大呼又打喷嚏,鸦娘前来祝贺丰年。
注释:鸦娘:母鸦,古时一种迷信的说法:说乌鸦飞到人家是吉祥的预兆,预示丰年。咒:祝。
谁知苍翠容,尽作官家税。
谁知苍翠容,尽作官家税。
译文:谁知丰年收获食物,却被官家全部拿完!
注释:苍翠容:指获盛的农作物。尽:全部。

  这首诗描写了作者目睹的南山烧畲的情况,并记录了邻舍老翁关于楚、越烧畲种田的介绍。从这些描写中,表现了农民劳动的辛勤,和农民的善良及对生活充满着希望。从这些描写中,更表现出官府剥削的严重,和官税的害人。诗人对农民的同情,对官府的怨恨也在这些描写之中表现出来。

  这首诗由三部分组成。前八句是作者谈自己看到的南山烧畲的情况。这部分写得有声有色,烧畲的过程安待得清清楚楚。作者先写自己“起来”看见南山山火烧山田,再写山火似灭而复燃,并连成一片,又参差不齐地向山崖烧去,渐渐地烧向青色的石壁。最后写近处的山火随着一阵回风过后熄灭了,而远处的山火又卷起了赤色的火焰,并把茅崖照得通红。这一部分与第二部分可以互相补充,互相印证。

  从第九句到第三十句是这首诗的第二部分。这一部分通过邻舍老翁的口介绍了楚、越烧奢种田的情况。这位老翁还没等发言,就“倚插泪淆然”,可见在这位老翁的心里有着深深的痛苦,这就为最后揭露官府的重税奠定了伏笔。接下去,诗文没有谈这位老翁如何痛苦,也没有直接交待这位老翁“欲潸然”的原因,而是大写特写农民烧奋种田的盛况。这些农民在“新年春雨晴”的时侯举行酬神赛会,求神问卜,得到了宜于种田的吉卦。他们在桑树枣树之下商量种田事宜,又放火烧山,挥镰割草,种得“豆苗虫促促,篱上花当屋”,他们养猪养鸡,辛勤劳动,他们迎来了一年的丰收。如果诗文到此为止,如果这首诗没有老翁“欲潜然”的描写,人们会把这首诗与一般描写“农家乐”的诗混为一谈。

  这首诗的可贵之处是第三部分。第三部分仅两句诗:“谁知苍翠容,尽作官泉税。”原来,农民们为之贼出辛勤劳动并寄以莫大希望的“苍翠容”,竟然全部被统治阶级以“官家税”的形式抢走了,农民从一年的丰收中什么也没有得到。这就是这位老翁“欲潜然”的原因,也是诗人作诗的真正意图。诗人在这首诗的第二部分大写特写农民的辛勤是为了揭露唐代统治者对农民的掠夺乡大写特写农民的希望是为了指出是官府的重锐使农民的希望破灭。

  如上所述,这首诗结构新颖,诗文波澜起伏,情节曲折多变化。诗人先写自己所见,再写自己所闻,所见与所闻互相补充,最后两句篇末点题,说出诗人作诗的真正用意。其次,这首诗有叙述有描写,描写与叙述紧密结合。这首诗较多的是叙述性语言,这些叙述性的语言清楚地交待了烧舍种田的过程,使全诗层次分明,内容充实。这些叙述性的语言是全诗的骨干。这首诗也有不少描写,这些描写使这首诗形象生动。“豆苗虫促促,篱上花当屋”,“废栈豕归栏,广场鸡啄粟”,篱笆上,堂屋前,苗茁壮,花鲜艳,猪归栏,鸡啄米,写得火火有生气,这是人们辛勤劳动的成果,这中间寄托着农民的希望,也写出了农民对生活的热爱。“风驱槲叶烟,槲树连平山”,“迸星拂霞外,飞烬落阶前”,写出了满山槲树叶,遍地烧山烟,火星飞天外,灰烬落阶前的情景。这里既突出了烧畲种田的壮观景象,又突出了景物多变化的持点。再其次,这首诗的语言灵活多变化,骄散并用。诗中有不少句子对仗工整,流杨优美,“差差向岩石,冉冉凌青壁”,“废栈豕归栏,广场鸡啄粟”,“迸星飞霞外,飞烬落阶前”等句子就是这样,而这些诗句又与散文化的诗句配合使用,“起来望南山,,山火烧山田”,“邻翁能楚言,倚擂欲潜然”,“谁知苍翠容,尽作官家税”,这些都是通俗的口语,有明显的散文化的倾向。这首诗在押韵方面也有自己的特点,多次变换韵脚,使全诗显得形式灵活多交化,避免了呆板的缺点。

参考资料:
1、 吉林大学中文系.唐诗鉴赏大典(十一):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96-99
2、 尚作恩 等.晚唐诗译释: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7:129-134
余尝游于京师侯家富人之园,见其所蓄,自绝徼海外奇花石无所不致,而所不能致者惟竹。吾江南人斩竹而薪之,其为园,亦必购求海外奇花石,或千钱买一石、百钱买一花,不自惜。然有竹据其间,或芟而去焉,曰:“毋以是占我花石地。”而京师人苟可致一竹,辄不惜数千钱;然才遇霜雪,又槁以死。以其难致而又多槁死,则人益贵之。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京师人乃宝吾之所薪。”呜呼!奇花石诚为京师与江南人所贵。然穷其所生之地,则绝徼海外之人视之,吾意其亦无以甚异于竹之在江以南。而绝徼海外,或素不产竹之地,然使其人一旦见竹,吾意其必又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是将不胜笑也。语云:“人去乡则益贱,物去乡则益贵。”以此言之,世之好丑,亦何常之有乎!
余尝游于京师侯家富人之园,见其所蓄,自绝徼(jiào)¹海外奇花石无所不致,而所不能致者惟竹。吾江南人斩竹而薪之,其为园,亦必购求海外奇花石,或千钱买一石、百钱买一花,不自惜。然有竹据其间,或芟(shān)²而去³焉,曰:“毋(wú)以是占我花石地。”而京师人苟可致一竹,辄(zhé)不惜数千钱;然才遇霜雪,又槁(gǎo)以死。以其难致而又多槁死,则人益贵之。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京师人乃宝吾之所薪。”呜呼!奇花石诚为京师与江南人所贵。然穷其所生之地,则绝徼海外之人视之,吾意其亦无以甚异于竹之在江以南。而绝徼海外,或素不产竹之地,然使其人一旦见竹,吾意其必又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是将不胜笑也。语云:“人去乡则益贱,物去乡则益贵。”以此言之,世之好丑,亦何常之有乎
译文:我曾经游观过京城世宦富贵人家的亭园,见那里收藏的东西,从极远的边地到海外,奇异的花卉石子没有不能罗致的,所不能罗致的只有竹子。我们江南人砍伐竹子当柴烧,筑园建亭也必定购买寻求海外的奇花异石,有的用千钱买一石,有的用百钱买一花,并不吝惜。然而如有竹子占据在当中,有时就将它砍去,说:“不要让它占了我种花置石的地方”。但京城人如果能觅到可心的竹子,常常不惜花费数千钱来购买;然而一遇到下霜降雪,便又都干枯而死。正因为它的难以寻觅而且又多枯死,人们因此就更加珍爱它。而江南人中有人讥笑他们说:“京城人竞把我们当柴烧的东西视为珍宝。”呜呼!奇花异石诚然为京城与江南人所珍爱。然而追溯它们的产地,则边地和海外人看待它们,我想也与竹子在江南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而边地海外,或许是从不出产竹子的地方,假如让那里的人一旦看到竹子,我想他们必定比京城人更加珍爱和看重它。这种情况恐怕是笑不完的了。俗语说: “人离乡则愈贱,物离乡则愈贵。”如此说来,世上的美丑好恶,又有什么不变的标准呢!
注释:任光禄:任氏,名卿,字世臣,号竹溪,宜兴人,生于明宏治戊午五月十六日,卒于嘉靖甲寅八月初十日。曾历任光禄寺署丞、湖广都御史等职。所居皆艺竹,故号竹溪。光禄:官名,光禄寺卿或少卿。¹绝徼:极远的边地。徼:边界。²芟:锄除。³去:去除。⁴是:这。⁵穷其所生之地:探求它的原产地。穷:追溯。⁶去乡:离开本土。⁷世之好丑,亦何常之有乎:世人对于美丑的看法,是不固定的。
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之上,遍植以竹,不植他木。竹间作一小楼,暇则与客吟啸其中。而间谓余曰:“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独此取诸土之所有,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亦足适也。因自谓竹溪主人。甥其为我记之。”余以谓君岂真不能与有力者争,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而不欲以告人欤?昔人论竹,以为绝无声色臭味可好。故其巧怪不如石,其妖艳绰约不如花。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不可以谐于俗。是以自古以来,知好竹者绝少。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不过欲以此斗富,与奇花石等耳。故京师人之贵竹,与江南人之不贵竹,其为不知竹一也。
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¹之上,遍植以竹,不植他木。竹间作一小楼,暇则与客吟啸其中。而间²谓余曰:“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独此取诸土³之所有,可以不劳力而蓊(wěng)满园,亦足适也。因自谓竹溪主人。甥(shēng)其为我记之。”余以谓君岂真不能与有力者争,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而不欲以告人欤?昔人论竹,以为绝无声色臭(xiù)可好。故其巧怪不如石,其妖艳绰约不如花。孑(jié)孑然有似乎偃(yǎn)(jiǎn)孤特之士,不可以谐于俗。是以自古以来,知好竹者绝少。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不过欲以此斗富,与奇花石等耳。故京师人之贵竹,与江南人之不贵竹,其为不知竹一¹⁰也。
译文:我的舅舅任光禄君在荆溪的边上构筑了一个亭园,到处种竹,不种其他的花木。竹林间造了一座小楼,有空就与客人在那里吟诗啸歌。他偶然对我说:“我不能与有势力的人比池亭花石的盛况,单独在这里取山地本来所有的东西,可以不花费劳力而使满园苍翠葱茏,也足以自适。因此自称是竹溪主人。请外甥为我记述一下吧。”我认为任君哪里是真的不能与有势力者攀比,而随意取其当地所有;恐怕还是对竹独有特殊的爱好,而不愿意把它告诉别人呢?过去有人谈论竹子,以为它绝没有动人的姿色和香味值得喜爱。所以它奇巧怪异不如石,妖艳柔美不如花,孑孑然有如高傲独立的士人,不能与尘俗混同合一。因此自古以来,知道珍爱竹子的人极少。那么京城人难道也是能知竹而加以珍爱的吗?他们不过是想用此与别人争夸富贵,如同用奇花异石向人炫耀一样。所以京城人的珍爱竹子,与江南人的不重竹子,他们都算不上懂得竹子。
注释:¹荆溪:水名,在江苏南部,经溧阳、宜兴,注入太湖。²间:间隙,这里指偶然。³土:这里指本土,本地。⁴蓊然:丛密的样子。⁵臭味:气味。⁶绰约:柔美的样子。⁷孑孑然:形容孤高的样子。⁸偃蹇:高傲的样子。⁹谐:协调。¹⁰一:一样的。
君生长于纷华而能不溺乎其中,裘马、僮奴、歌舞,凡诸富人所酣嗜,一切斥去。尤挺挺不妄与人交,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此其于竹,必有自得焉。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固有不能间也欤?然则虽使竹非其土之所有,君犹将极其力以致之,而后快乎其心。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而其好固有不存也。嗟乎!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贵也哉!吾重有所感矣!
君生长于纷华¹而能不溺乎其中,裘(qiú)马、僮奴、歌舞,凡诸富人所酣嗜(shì),一切斥去。尤挺挺不妄与人交,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此其于竹,必有自得焉。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固有不能间²也欤?然则³虽使竹非其土之所有,君犹将极其力以致之,而后快乎其心。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而其好固有不存也。嗟乎!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贵也哉!吾重有所感矣!
译文:任君在繁华闹市中生长,而能不沉溺其中,衣饰、车马、僮仆、歌舞,凡是富贵人家所沉湎嗜好的,一切摒弃而去。尤其是方正刚直不随意与人交往,凛然有高洁独立之气,这正是任君对于竹子必有自得的地方。只要人们喜爱某种东西,那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对于那种东西的追求。那么虽然假使竹子不是这里的土地所有,任君也将竭尽其力予以收集,然后心里才高兴。任君的财力虽然使他能尽量寻觅奇花异石,然而他的爱好本不在此啊。可叹啊,竹子本可以不出江南而为人贵重,对此我更加有感受了。
注释:¹纷华:指富贵繁华的生活。²间:间隔,阻止。³然则:既然这样……那么。⁴重:甚。

  文章起笔写京师人与南方人对待竹子的不同态度,一贵一贱,形成鲜明的对照;进而推理叙写“绝徼海外人”可能有的态度,从而发出“世之好丑,亦何常之有”的慨叹;接下来既写人又写竹,借竹的形象对任光禄的人品进行了充分的肯定,点明他知竹爱竹的根源在于他不流于俗的美好品德。

  入题之前,作者用了将近一半的篇幅,论述世人对竹的态度,其所论的内容虽说与记述的中心有关,但由于所涉的对象广泛,其中不仅有“斩竹而薪之”的江南人,还有“苟可致一竹,辄不惜数千钱”的京师人,甚至还有绝徼海外之人,一旦见竹,必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这就产生一种感觉,似乎这段文字并不是专为任君而书。在这里,形成对比的首先不是任君和贱竹者,而是江南人和京师人、绝徼海外之人。以三者不同的好恶之情,充分显示了世人“物去乡则益贵”的心理状态,从而得出“世之好丑,亦何常之有”的结论。

  这一段内容有叙,有议,有结论,其本身就构成一个完整独立的系统,作者似乎只是有感而发,泛泛议论,显得随意而亲切。这一番议论的真实意义,是在文章提出任君植竹一事后才得到显露的。正因为对世人贵竹贱竹的心理有了充分的论述,所以任君植竹之事一经写出,其不同寻常处即豁然可见:他身居江南,却不同于江南人的贱竹;他贵竹,却又并非如京师人一样因竹难致之故。

  前文所写及的众人对竹的态度本已各各有异,互成对照,而任君之所为又与他们完全不同,这恰如峰回路转,忽见其异。倘若没有前面足够的铺垫,或者仅以贱竹者与任君形成简单的对比,任君之举绝不会产生如此醒豁的感觉。前面一段似乎不甚经意写就的文字,实际上每一层都包含着作者的深意。

  作者对中心事件本身只用寥寥数语一表而过,而对任君之言却记叙颇详。任君把植竹一事说得极为轻淡,简单地把如此做的原因归之于“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正是这一笔推动了文意的发展,并最终导出了题旨。因为任君的举动已在世人映衬之下显得极不寻常,而他那轻描淡写的表白却与他的举动形成了明显的反差,这不能不使人对他的话语产生疑问和揣测。

  作者把“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而不欲以告人欤”这样的推测之语作为引言以带出他对任君植竹意义的阐述,正表现了由上文所叙而引起的心理活动,文中接着对任君的赞美之辞,是上文所显现出来的内在走向之继续,是思维逻辑发展的必然,而不是勉强地加诸其身。经过层层推演,作品终于揭示出任君对竹的态度与世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任君之贵竹在于知竹,知竹又在于他的人格与竹自有某种相通之处;而“京师人之贵竹,与江南人之不贵竹,其为不知竹一也”。

  作者最后断语,即使居地不产竹,任君必力致之;即使有足够的力量致奇花石,他也无意于此。有以上的反复衬托、对比和论析,这一推断的产生合情合理;同时,它与任君“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独此取诸土之所有,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的表白逆相绾合,也使这一段前面的揣测语有了结论。

  全文以竹与花石这一对处于矛盾状态的物体为中心,以各种人对待它们的不同态度为线索,不断构成新的矛盾与统一。江南人与京师人对竹的态度截然不同,却在奇花石上存在着一致,由此就引出了新的比较对象——绝徼海外之人;而这三者皆非知竹者,又共同成为任君的对照,充分映衬出任君高尚的品格情操。全文前后环环相扣,舒卷自如,浑然—体。

参考资料:
1、 文学鉴赏辞典编纂中心编 .名家赏文坊 元明清文:上海辞书出版社,2004年04月第1版:第45-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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