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词描述了离别前的忧伤、临别时的依依不舍,以及悬想别后友人归家与亲属团聚的情景。前面实写,后面虚写,多次转移时间和空间,逐层抒发离情别绪,在章法和布局方面颇具匠心。
上阕刻画客中庭院之萧瑟,为离愁作铺垫,可分两层。前六句为一层,以雨后寂寞萧条的庭院为背景,写别前的忧伤。莲花凋零了粉色的花瓣,桐树吹动着带绿的叶子,是初秋院中之景。竹篱边发光暗淡的萤虫,苔阶下鸣声凄切的蟋蟀,是秋夜庭前之物。篠墙,指竹墙。这四样景物,有昼景,有夜景;有植物,有动物;植物又有花、有叶,动物又有光、有声,配置匀整,而且从目见写到耳闻,从视觉写到听觉,造成一种冷清凄迷的意境,无限烦恼尽在其中。中间“暗雨乍歇”写天时,“抱影销魂”写人事。“还见”二字,更透露出一种无可奈何之感。何以如此,是因为即将送别友人。江淹《别赋》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这种离愁别绪,由于用了许多惹愁的景物层层烘染,便见得加倍的浓重。这六句词,使人俨然进入宋玉《九辩》的境界。
“送客”以下开始转入离别,是第二层。场景由庭院逐渐移至送别的水边。西去,表客行方向。重寻,表明在此送行已非一回。“问水面琵琶谁拨”,化用白居易《琵琶行》中“忽闻水上琵琶声”的诗句,而改为以“问”字领起的设问句,语简意深,余味悠长,极尽其缠绵情绪。接着,“最可惜、一片江山,总付与啼鴂”,则声情激越,境界阔远寄慨遥深。啼鴂,或作鹈鴂、鶗鴂,又名子规、杜鹃,此鸟“春分鸣则众芳生,秋分鸣则众芳歇”(《广韵》)。屈原《离骚》中有“恐鹈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之句。这里也是借啼鴂的鸣声来表现众芳芜秽、山河改容的衰飒景象,衬托离情,极为沉痛感人。其中还隐微地寄托了词人的身世之感、家国之痛。飘泊江湖的迟暮之感,山河异色的忧愁之悲,都体现在这一凄迷阔远的境界之中。正是无限感慨都在虚处,意愈切而词愈微。
下阕写留客殷勤之意,也有两层意思。前六句承上,着重写惜别之情。“长恨”三句与柳永《雨霖铃》过片处“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有同工之妙。柳词以“更那堪”三字递进一层,此词则以“而今何事”的设问追进一步,以倾吐惜别的深情。然后再以“渚寒”三句景语来代替情语,这里又与李白《送孟浩然之广陵》诗的“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的艺术手法相似,借淡烟寒水之中一叶行舟缥缈远去的景象,来表达送别者伫立江头,凝望着棹移人远的那种依依不舍的感情。这与周邦彦《兰陵王》“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首迨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有异曲同工之妙。周词是站在离别者回望送别者的角度来写,姜词是从送别者眼中离别者远处的情景,虽角度不同而各尽其妙。
最后六句写别后,用美好的设想来排遣双方的离愁别恨。文君即卓文君,借指胡的妻室。“倚竹”句借用杜甫《佳人》诗“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和李白《玉阶怨》诗“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中的妇女形象,以表现想象中胡妻等待丈夫归来的情景。“翠尊”三句亦化用李白同诗的后两句:“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描绘胡氏夫妇团聚的情景。点化前人诗句的艺术形象为自己所用,不着痕迹,尽得风流,这也是姜夔词的艺术特色之一。
这首词以清笔写浓愁,以健笔写深哀,故感情真切而不流于颓表,符合白石词中和的特色。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评论说:“声情激越,笔力精健,而意味仍是和婉,哀而不伤,真词圣也。”细腻而有层次的抒情笔法,配合以移步换形的结构形式,也有助于形成那种清健空灵的艺术风格。
第一联“幸自同开俱阴隐,何须相倚斗轻盈。”写牡丹“同开俱阴隐”,不必“相倚斗轻盈”,这是指牡丹花之间同开俱隐约,还是以牡丹与别的花相比较,并未言明。从诗意看,似指牡丹花之间可能性为大。“幸”字流露了作者担心、紧张情绪。“何须”则是劝告语气,正应“戏题”二字。这联写了牡丹同开俱隐约,又写了它们之“斗轻盈”。“阴隐”“轻盈”写牡丹的神态,但这并不轻松。这一联里显然凝聚着韩愈内心探处的难言之隐。清黄叔灿《唐诗笺说》认为“有比意”。究竟是比官场中人事纠葛,还是仕途升腾降落,难以探究。总之,韩愈似乎是将自己感慨寓于其中了,因而就格外有韵致。
第二联“凌晨并作新妆面,对客偏含不语情。”就牡丹的神态作进一层描绘。“并作”仍强调同样的特征,同上联“同”、“俱”呼应,更说明斗轻盈的不必要。是上联旨意的形象论证。晚唐罗隐《杜丹花》诗写道:“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确实可以看是受韩诗的影响,不过相比之下,韩的“对客偏含不语情”更含蓄别致,有回味的余地。再加上或许含有某种隐情于其中,就更引人入胜了。
“双燕无机还拂掠,游蜂多思正经营”一联描绘了牡丹花开之后燕舞蜂忙的嬉闹场面。实际也是渲染了牡丹花所处的环境。就牡丹自身而言,“斗轻盈”就已经具有人格意识,“新妆面,不语情”就更强化了这种意识,这都是从牡丹本体出发,自然显现,而双燕、游蜂作为牡丹的身外之物也频频关照、时时拂掠、苦苦经营,而作为牡丹自身却又有念想。诗人似乎无意涉及,也就不必探究其中是不是藏有微言大义。单就艺术描写角度看,写出了牡丹花的艳丽姿态,及其繁华场面,有很强吸引力,显示了作者深厚语言工力非同寻常。而最后“长年是事皆抛弃,今日栏边眼暂明”就很清楚表露了作者见牡丹而心喜,忘却多年尘俗之事的愉悦之情。清汪佑南《泾草堂诗话》就认为晚唐诸家咏牡丹“尽态极妍,总不如昌黎一首”,似乎有些过份,因诸家所咏自有其特点自有其角度,不能一概而论,但就艺术上的“轻清流丽,无意求工”这一点说,却道出了韩愈这首咏牡丹诗的特色。而这一特色,恰恰是韩愈将自己心理感受注于诗中所致。清张鸿《批韩诗》认为这首诗有韩愈“不著色”的体格,确是一语中的。较之那些浓彩重饰只求形似的咏牡丹之作,韩愈这首《戏题牡丹》还是充满神韵的。它不仅显示作者驾驭语言的工力,描绘了牡丹的丰采,而且,在“戏”的背后,似乎也含有严肃的命题。这才是韩愈这首诗被评诗家称道的真正原因。
“采莲湖上画船儿”一曲写西湖夏景。与第一首春景写法不同,它以描写自然风光为主。盛暑已不是游赏的最佳时节,不写游人,正是注意到了景物的季候特点,同时也使这首小令在全组曲中显出自己特殊的艺术风貌。
第一、二、三、五句都是眼前景物的形象描绘,它是作者从不同视角观察到的形态不同、风趣各异的西湖景物之侧面。这里形成四幅远近高低、结构成立体的空间图景,加上六、七句所写看不见而可触到嗅到的凉爽的熏风和纯净的荷香弥漫其中,给人心醉神迷之感。这四句,描绘的画面是各异其趣的,但它们又统一在一个基调上,那就是优美宁静,与春景的热闹喧腾迥乎不同。画中其实并非无人,然而都隐在自然景物之中了。宁静即生凉爽,虽在盛夏,亦觉不出炎气的熏蒸,有的只是清洁和和谐。因此说西湖是“清洁煞避暑的西施”。
而第四句“笑王维作画师”,插在前后都是写景的句子中,似乎不够协调,但正因为前后都是一般的写景,显得有些平板,加进这一句,便使曲中有如异峰突起,产生了奇特的审美效应。这正是最见作者匠心处。
全诗六章,前三章每章八句,后三章每章七句。
第一章突兀起句,以怨天的口气发端,指出当前王朝政治的灾难是“谋犹回遹”,昏庸的国王是非不辨、善恶不分,结果“谋臧不从,不臧覆用”,表现出作者对国家命运的愤慨和忧虑。第二章进一步指出,所以造成这种政治上的混乱局面,是由于一些掌权者叽叽喳喳、党同伐异。他们“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因而诗人再次发出感叹:这样下去,不知国家要弄到什么地步!从而加深了第一章内容的表述。第三章,作者用“我龟既厌”这一典型的事例再次表示对王朝政治、国家命运的深切忧虑,并指出,朝廷上虽然“谋夫孔多”、“发言盈庭”,但都是矢不中的、不着边际的空谈。接着第四章又进一步说明,当前王朝的政令策谋,上不遵古圣先贤、下不合固有规范,而国王还偏听偏信、不加考究,就使王朝的策谋更加脱离实际了。第五章作者又以谏劝的口气说,国家各种人才都有,国王要择善而从,不要使他们流散、消亡。这实是对周王发出了警告。最后一章,作者再次表达了自己忧虑国事的深沉心情,其中“战战兢兢”三句,生动形象、寓意鲜明,写出了自己焦虑万状的心态,广为后世所引用,早已成为著名的成语。
由上述内容,与其说这是一首政治讽刺诗,不如说它是一首政治抒情诗更确切些。当然,政治讽刺也是一种政治抒情。作者以“谋犹回遹”为此诗中心议题,以对国事的忧虑为主线,以感叹的语气贯穿始终,从中把叙述、揭露、讽刺和议论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来表述,从而形成了此诗主题明确、内容丰富和感情深厚的显著特色。从谋划的正邪、决策的当否,能看到政治的弊端以至国家的命运,表现了作者具有比较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并忧心忡忡,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地为国事操心,表现了作者具有比较深厚的爱国感情,这些也就是此诗思想价值之所在。
《菊花诗》以《残菊》作结,“总收前题之盛”(宝钗语)。盛极而衰,这是自然界不可抗拒的规律,人世亦然。这首诗借描写残菊,暗示了贾府的没落和众人离散的结局。
首联中,“露凝霜重”表明贾府所面临的危机日渐严重,大厦已摇摇欲坠,而众人无知无觉,还在宴赏作乐。
次联暗示了贾府没落后众人的命运。她们曾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却焦黄淡泊,丧失了往日的色彩。不光是她们,整个家庭都将 “家亡人散各奔腾”。“金淡泊”、 “翠离披”,既写出了往日金翠耀眼的繁华景象,又形象地刻画出了后来的破败情形,可见作者遣词造语的功力。难怪宝玉对这几个字也要心服口服了。这一联写菊花,已经形容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
颈联转而写人。“才自精明志自高”,作为一个有才能、有志气的女孩子,探春早已对家族中潜伏的危机有所认识,只是苦于无力回天。他日远嫁异乡,更使她日夜牵挂家中亲人,以至夜不能眠,听着窗外秋虫的叫声越来越弱,天空中,迟归的大雁迎着万里寒云缓缓飞翔,留下凄厉的哀鸣。在这幅阴冷的背景画面中,贾探春强打精神,安慰菊花,也安慰自己:“明年的秋天,还有相会的时刻,这只不过是暂时的分离,所以不必过于相思。”这让读者想起了《红楼梦曲·分骨肉》中探春的口气:“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但是明岁的菊花,已不再是今年的菊花。正如甄士隐在《好了歌注》中所唱: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人生如梦,而又不是梦;消逝的将会永远消逝,新来的不知何时会来。戏依旧在上演,而主角却换了又换,散场后的落寞,只能由当事人独自体味。程本续书,为读者暗示了一个“兰桂齐芳” 的结局,这正如探春“暂时分手” 的愿望一样,不过是表达一种美好的愿望罢了。真实的人生中,往往既充满希望,又充满了无奈,面对有情与无情交织而成的现实,读者体味到一种更加彻骨的悲哀。
这首诗的前六句,渐次抒写了生命力极强的菊花,现在已是一片残败的景象,透露出探春对群芳悲剧命运的冷静洞察。但是,在大观园里的所有少女中,探春是最积极的,她面对残菊并不颓废。 在尾联中,她表达了不必为花残而悲伤,“花落自有花开日,蓄芳待来年”的情怀。她是寄希望于未来的。后来她愤然表示要冲出这个衰颓的家庭,出去“立出一番事业来”就是明证。
从《红楼梦》和《菊花诗》的总体构思上看,“残菊”是蕴含着“残局”的意思的。菊花的整个生命历程,暗寓着贾府由盛而衰的历程,暗寓着大观园中的青少年的人生悲剧的历程,伏脉遥迢,丝丝入扣,仅仅作为一首孤立的诗来看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