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七言律诗,描写初春郊外的景象。诗首联树色泛黄的细微变化中来描写早春的到来;中间两联对仗十分精采,赋予春水以人的活力,自然诗趣盎然,黄莺暖语、风送药香的独特感受写得很有诗味,使有色有声的郊外早春景象有了芳馨的气息。尾联道出创作中常见的一种奇特现象,就是许多诗人面对名山胜景,想写诗填词,却束手无策,留下无穷的遗恨。整首诗格律谨严,简淡而富有风致。在句法上,有平叙,有拗折,充分显示了作者锤炼布局之工。
首联“城中未省有春光,城外榆槐已半黄。”早春二月,乍暖还寒,当城里人还为春寒料峭所困,不知领悟春光的时候,而郊外却早已是榆槐吐嫩,春色满原了。早春,最先透露春消息的不是桃红李白,而是溪边阳坡上榆槐枝头的鹅黄初绽。不仅立意新,又足见诗人敏锐的感察力。“春光”、“榆槐”,高度概括,点明题意,并领起下文。
颔联“山好更宜余积雪,水已看欲倒垂杨”,全篇警句,紧承“春光”二字展开形象化描写。上句写远景:远山泛绿,依稀尚见斑斑积雪,色彩鲜明,更衬远山之葱翠。唯“积雪”方显“山好”。
下句写近景:春雨淅沥,溪流渐涨,不再枯涩,故已意盎然;两岸垂杨,日渐染绿,倒映水中,摇曳已姿,画面已动。唯“垂杨”方显“水已”。此句与东坡“溪柳自摇沙水清”可谓异曲同工。“已”、“欲”二字下得巧妙,前者摹写风已水起的情状,后者传递垂杨日渐苍翠之态势。突显了早春的已气勃勃,透露出诗人的欣喜之情。
颈联“莺边日暖如人语,草际风来作药香”,则又变换句式,调整描写角度,从听觉和味觉方面来写春郊之景象。本来这两句按正常语序应是“日暖莺声如人语,风来草际送药香”,这样写,也是好句。但诗人却别开已面,以莺、草为主,以日、风为宾,以倒装之句式来突出花底莺声因日暖而悦耳动听,草际药香因清风而浓郁远播,让人自然联想到阳春三月,莺飞草长,丽日融和,百花争艳的无限春光。如此另辟蹊径,方不落俗套。“如人语”、“作药香”用拟人手法,以情笔写景,读来亲切,达到了情景交融、诗意盎然的艺术效果。
颔、颈二联,对仗极其工稳,遣词极为精当,足见诗人功力之深厚,推敲锤炼之严谨。
尾联“疑此江头有佳句,为君寻取却茫茫”,春光满眼,稍纵即逝;欲寻佳句,顿觉茫茫。其立意,与诗人另一名篇《醉眠》结句“梦中频得句,拈笔又忘筌”颇为相似。只不过后者宁静平淡,而本诗则在极尽春光烂漫之后,笔锋陡然一转,用一“疑”字引出:此中似有佳句,正欲纵笔撷取时,却又如雪泥鸿爪,难觅其踪了,空留下一片茫然,徒增惆怅。而这一怅然的感触,不仅深切道出忽有所悟,落笔忘筌的诗家甘苦;更让人倍增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自古难全之慨。写法上暗合东坡“作诗火急追亡逋,清景一失后难摹”的造意,而余味过之。恰如音乐之戛然而止,而留给听众以无限之悬想,以收言有尽而意无穷之效果。
统观全诗,清新之气,扑面而来;而辞意之流畅,形象之鲜明,一扫宋诗枯涩冷峭、偏重理趣之弊,堪称精品。
这首词并非泛泛咏落花,而是抒发对花落后的“追惜”之情,更是对自己“光阴虚掷”的“追惜”之情。词写得极有特色,与苏轼(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有异曲同工之妙,颇值一读。
词作上片抒写春归花谢之景象。开首二句,“正单衣试酒,怅客里、光阴虚掷”,点明时令、主人公身份,抒发惜春心情。“试酒”,周密《武林旧事》卷三:“户部点检所十三酒库,例于四月初开煮,九月初开清,先至提领所呈样品尝,然后迎引至诸所隶官府而散。”这里用以指时令──农历四月初。长期羁旅在外的词人,值此春去之际,不禁发出虚度光阴的感叹,写来含浑而不显露。“正”字、“怅”字直贯全篇。“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过翼”,以鸟飞作比喻,形容春归之迅速,这三句一句一转:“愿春暂留”,表示不忍“虚掷”,珍惜春光;“春归如过翼”,春不但不留,反而逝如飞鸟,竟成“虚掷”;“一去无迹”,不仅快如飞鸟,更无影无踪。“一去”二字,直说到尽头,不留余地。随着句意,惜春之情愈转愈深。周济评曰:“十三字千回百折,千锤百炼,以下如鹏羽自逝”(《宋四家词选》)。以上五句写春去,是题前之笔。接下陡然提出:“为问花何在?”一笔喷醒,又轻轻顿住。谭献认为:“‘为问’”三句,搏兔用全力”(《词辨》卷一)。陈廷焯指出:“……此处点醒题旨,既突兀,又绵密,妙只五字束住,下文反复缠绵,更不纠缠一笔,却满纸羁愁抑郁,且有许多不敢说处,言中有物,吞吐尽致”(《白雨斋词话》卷一)。其实从下句“夜来风雨”至上片结束,皆从此一问而出,振起全词。“夜来风雨,葬楚宫倾国”二句,正面写落花。“倾国”,美人,这里以之比落花。以美人比落花,唐代即有。沈亚之《异梦录》:“王炎梦游吴,同葬西施。”韩偓《哭花》诗:“若是有情争不哭,夜来风雨葬西施。”这里本应说吴宫,但为律所限,故借用“楚宫”。这三句既写因夜来风吹雨打,使落花无家,更写由于落花是无家的,所以虽有倾国之美姿,也得不到风雨的怜惜。这里是人与花融合来写,以花之遭际喻羁人无家、随处飘零之身世。这三句一开一合,一起一伏,很好地表达了词人内心的矛盾与苦闷。“钗钿堕处遗香泽”以下六句,大力铺开,尽情写蔷薇谢后的飘落情况。“钗钿堕处遗香泽”,这里是以美人佩戴的“钗钿”喻落花,化用徐夤《蔷薇》诗:“晚风飘处似遗钿”句意,零落之余,只遗香泽。“乱点桃蹊,轻翻柳陌”,落花飘零是惨景,而以“桃蹊”、“柳陌”来衬托,却显得极有情致。接下侧写一笔:“多情为谁追惜?”“为谁”,即谁为。春去花残,观赏者都已散去,应不再有多情追惜之人了。“但蜂媒蝶使,时叩窗隔”二句一转,蜂蝶无知,不知“追惜”,然而它们却以媒人、使者的身分“时叩窗隔”,似乎在提醒室中人去“追惜”。通过以上描绘,把蔷薇虽然凋谢而香气犹存,春天虽然逝去而值得追惜之情景写得韵味盎然。词作上片特用问语“为问花何在”、“多情为谁追惜”,加以强调,以突出“无家”与“无人追惜”之意,由此见出内中隐含词人自己的身世遭际之感。
词作下片着意刻画人惜花、花恋人的生动情景。“东园岑寂,渐蒙笼暗碧”,开首二句起衬托作用,以引起下文。词人不忍辜负蜂蝶之“时叩窗隔”,于是走出室内,来到东园,只见园内花事已过,碧叶茂盛,一片“花落”后“岑寂”的景象,也是“光阴虚掷”、春天“一去无迹”之实况。“静?珍丛底,成叹息,”写人惜花。为了“追惜”,词人静静地绕着蔷薇花丛,去寻找落花所“遗”之“香泽”。“成叹息”三字总括一切,承上启下。“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三句,为一叹,写花恋人。花已“无迹”,但有“长条”,而“故惹行客”,话别“牵衣”,有同病相怜之意,也写出“行客”之无人怜惜、孤寂之境况。无情之物,而写成似有情,虽无中生有,却动人心弦,感人至深。“残英小、强簪巾帻。终不似一朵,钗头颤袅,向人欹侧“四句,为二叹。在“长条”之上,偶然看见一朵残留的小花,词人以为这就是打算与其话别者。虽然“残花”本不是“簪巾帻”之物,然而“行客”却颇受感动,故“强”而“簪”之。然而这哪里比得上它当初盛开时插在美人头上之妩媚动人呢?残英强簪,令人回想花盛时之芳姿,映带凋谢后之景况,有无限珍惜慨叹之意。这既是慨叹花之今不如昔,更是慨叹自己的“光阴虚掷”、“人老珠黄”。词作写至此,词人如梦初醒,似有所觉悟,又有无可奈何之感。最后三句“漂流处、莫趁潮汐。恐断红、尚有相思字,何由见得”,为三叹。词人因终不愿落花“一去无迹”,所以又对花之“漂流”劝以“莫趁潮汐”,冀望“断红”上尚有“相思”字。如若落花随潮水流去,那上面题的相思词句,就永远不会让人看见了。“何由见得”,即何由得见,流露了依依不舍的深情蜜意。这里活用红叶题诗故事,借指飘零的花瓣。对以上所写,周济评曰:“不说人惜花,却说花恋人。不从无花惜春,却从有花惜春。不惜已簪之‘残英’,偏惜欲去之‘断红’”(《宋四家词选》)。末句复用问语,逆挽而不直下,拙重而不呆滞。谭献曰:“结笔仍用逆挽,此片玉之所独”(《词辨》卷一)。
这是首“惜花”之词,更是首“惜人”之作。全词构思别致,充分利用慢词铺叙展衍的特点,时而写花,时而写人,时而花、人合写,时而写人与花之所同,时而写人不如花之处。回环曲折、反复腾挪地抒写了自己的“惜花”心情,又表露了自伤自悼的游宦之感。黄蓼园曰:“自伤年老远宦,意境落寞,借花起兴。以下是花是己,比兴无端。指与物化,奇清四溢,不可方物。人巧极而天工生矣。结处意致尤缠绵无已,耐人寻绎”(《蓼园词选》)。评论较妥切,可参考。
此诗题目特别,《诗经》大多是取首句语词为题,有的虽不是首句,但亦是诗中的语词,而“常武”一词不见于该诗,故说诗者议论纷纭。《毛诗序》谓其意是“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朱熹《诗序辨说》申此说“盖有二义:有常德以立武则可,以武为常则不可,此所以有美而有戒也”,对此,姚际恒《诗经通论》驳道:“诗中极美王之武功,无戒其黩武意。毛、郑亦无戒王之说,然则作《序》者其腐儒之见明矣。”王质《诗总闻》谓“自南仲以来,累世著武,故曰常武”:方玉润《诗经原始》以为“常武”是乐名,他说:“武王克商,乐曰《大武》,宣王中兴,诗曰《常武》,盖诗即乐也。”近人或以为古常、尚通用,“常武”即尚武,与诗旨正合。
此诗赞美周宣王率兵亲征徐国,平定叛乱,取得重大的胜利。诗人的叙述基本按照事件的发展:首章写宣王委任将帅并部署战备任务;第二章通过尹氏向程伯休父下达作战计划。这两章着重记述史实,一一交代重要人物,虽然极为简括,但却把形势、任务、目标乃至进军路线都说清楚了。这自然是最高统帅宣王的杰作,诗人以最简洁的笔法,表现了宣王胸有成竹、指挥若定的气魄与指挥才能。
第三章写进军。诗人先从“我方”着笔:天子亲征,沉稳从容,战士行军,不紧不慢,充满一种胜券在握的坚定信心。而敌方,在诗人笔下则是另一番景象:徐方阵营骚动、震恐,以致如五雷轰顶,仓皇失措。一镇定,一惊慌,两相对照,显示出王师强大的力量,未战已先声夺人。
第四章写王师进击徐夷。诗人以天怒雷震,比喻周王奋发用武;以猛虎怒吼,比喻官兵勇敢,极力突出王师惊天动地的气势。以此击徐,无异泰山压顶,自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王师迅疾深入淮河腹地,切断了徐淮的联系,还俘获了大批叛军,进而扎营于此,为剿灭敌人作准备。全章八句,前用比,后用赋,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进军的形势,充分显示出王师的压倒优势。第五章写王师的无比声威。诗人满怀激情,借助精巧选词,串联比喻、排句,饱蘸笔墨,歌唱王师。这是全诗最精彩的部分。
第六章写王师凯旋,归功天子。诗人先颂扬天子计谋允当,再说胜利是“天子之功”,然后写到王下令“还归”,叙述次第井然。“王曰还归”回应篇首“王命卿士”,一反映今日胜利的踌躇满志;一表现昔日大敌当前的凝重心境,前后鲜明对照,首尾相连,结构完善。此章造句颇奇特,双句、单句“徐方”二字交替使用,方玉润《诗经原始》评曰:“‘徐方’二字回环互用,奇绝快绝!”诗人反覆提出“徐方”,正见出对这次平徐胜利的特别重视与喜悦。徐为淮夷大国,屡与朝廷抗衡,今已降服来朝,自然极为可喜可贺,要津津乐道;同时又是天子亲征,诗人怎能不张大其功,宣扬徐方“既来”、“既同”、“来庭”、“不回”。可见连用四个“徐方”既是内容使然,又是抒情志感的需要,并非故意造奇。
中国古代叙事诗不很发达,但如《大雅·常武》一诗,尽管在细节的叙述上精详远不及古希腊罗马的史诗,却也神完气足,其叙事虚写与实写的巧妙结合,尤为一大特色,从诗歌艺术上说,即使与古希腊罗马史诗相比,似也不遑多让。
这首咏物诗是咏杜鹃花的,诗层层相扣,渐次推进,先从杜鹃上着眼,然后过渡到杜鹃花,最终言志,表达故国之思。宋朝灭亡后,很多遗民诗借杜鹃典寄托亡国之恨,家芳之恋,一时成为风气。如谢枋得《春日闻杜宇》云:“杜鹃日日劝人归,一片归心谁得知?望帝有神如可问,谓予何日是归期?”梁栋《禽言》云:“不如归去,锦官宫殿连烟树。天津桥上一两声,叫破中原无住处。不如归去。”汪元量《送琴师毛敏仲北行》云:“南人堕泪北人笑,臣甫低头拜杜鹃。”郑协《溪桥晚兴》云:“一川晚照人闲立,满袖杨花听杜鹃。”都与真芳民这首诗一样,写得沉痛之极。
这首诗未写杜鹃花,先推本溯源,写杜鹃鸟。“愁锁巴云”,直接由杜鹃典生发,写杜鹃产地,使人自然地联系到望帝杜宇化成杜鹃的哀怨故事。诗把环境描写成愁云密锁,一片凄凉黯然,为全诗定调。望帝已化杜鹃,自然往事都空,渺如云烟,无法挽回,所以诗以“往事空”论定,第二句赶紧拉回,说杜鹃把满腔的遗恨,寄托在满芳遍野鲜红怒放的杜鹃花上。这不啻告诉人们,云空未必空,一切都可忘怀,但对故国刻骨铭心的思念,又怎么能放得下呢?诗先抑后扬,极尽刻绘之能事,在写杜鹃时,顺笔带出杜鹃花,就与诗题不即不离,得咏物三昧。同时,透过咏物,诗人又把自己的心事沉入。杜鹃鸟的“愁锁巴云”与诗人愁锁故国大地的亡国之哀是相通的;杜鹃鸟将故国之思寄托在杜鹃花上,诗人也是将亡国之恨寄托在这首咏杜鹃花的诗中。因此,诗写得那么低沉,那么伤感。
颔联承上,仍写杜鹃鸟。杜鹃鸟的啼声犹如“不如归去”,又啼到口角出血,诗便由此展开。诗写道,它声声地悲啼着,但它的思归苦心,千万年来,向谁陈诉,谁能明白?因此它啼啊啼啊,啼出了血,染红了这万芳开放的杜鹃花。诗的写作手法与上联完全一致。只是将杜鹃的典故分成两个着重点来写,同样在句尾关联杜鹃花。在这联中,诗再次借杜鹃明志,杜鹃眷恋故国的心不改,千古难明,怨深恨长;诗人眷恋已经灭亡的宋朝,也是如此。诗人的血泪,也是像杜鹃一样流个不尽,到死不休。
颈联正式写杜鹃花。出句又承上,杜鹃啼血,染红杜鹃花,于是杜鹃花也就充满了愁思怨情,它在夜月的照耀下,丛生的枝叶,萦绕着青翠的烟雾。这句状夜中之花极神,因是写夜,诗便不再写花而写枝叶,既避免了重复,又与夜的朦胧融成一气,升腾起一片悲凉之气。对句改为虚拟,由冷月照射着的花,返带杜鹃鸟,说杜鹃鸟的精魄一定仍然记挂着往日锦江边的东风。这一点故乡之思,真是百死不悔。诗铸情造景,孤峭凄迷,神似李商隐的无题诗,缠绵感人。
尾联,诗借物明志,说这满芳的杜鹃花,是杜鹃的血染成,是杜鹃精魄的化身,充满思乡怨恨,行人见了,怎么能不因此而感动得凄然泪下呢?特地标举杜鹃花对行人产生的同是“怀乡恨”,于是前面六句都有了主题,行人的恨与杜鹃的恨就统一在一起了。
李白《宣城见杜鹃花》云:“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李白见杜鹃花引起对家乡的思念,已低徊伤感;真芳民由杜鹃花引起的是亡国之恨,与李白比,真该愁肠九回,寸寸裂断,但这首诗比李白诗含蓄得多。倒是他的另一首《泊白沙渡》诗“离怀正无奈,况复听杜鹃”句,与李白诗一样,直截了当。咏物诗与一般写景抒情诗表现手法的区别正在于此。
贾岛是唐代的著名的苦吟诗人,长于五言律诗,集中五言律诗也最多。他的律诗,字斟句酌,排比工整,常有佳句,耐人寻味。如“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长江人钓月,旷野火烧风”、“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等,或气象雄浑,或情景幽独,颇为人们所称诵。不过除了一些佳句以外,他写得好的律诗并不多,这是由于他过于醉心词句的琢磨,往往忽视了全诗的整体的艺术境界的创造。因而他的五言律诗,虽然对仗工整,却有雕琢的痕迹,不够自然,缺乏动人的情怀,使人读后,留不下完整的印象。倒是他的一些绝句,无意求工,写得自然、朴素,别有情致。这首诗便是其中一首较优秀的作品。
这是一首抒写送春的七言绝句。这首诗极力抒写的是“苦吟”诗人不忍送春归去,但也无计可留,只有长坐不睡,与那即将逝去的春天共守残夜,哪怕是一刹那时光,也是值是珍惜的。首句“三月正当三十日”,点明三月晦日,表达春天即将逝去。三月本是春天的最后一个月,三十日又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诗人此刻把春天的离去精确到了最后一天,让人感到新奇而又自然。次句“风光别我苦吟身”,意思是说:春光虽然别我而逝,但我这个苦吟诗的人,怎忍别春。不说送春,而说“风光别我”,是虚写“送”字。这句用的是拟人手法,显得很自然而有情味。
“共君今夜不须睡,未到晓钟犹是春。”前句写了诗人与友人愿一夜不眠不寐,后句则写了这样做的目的,仅仅只是守住最后的一线春光。前两句把春天精确到最后一天,这里却精确到了最好一刻。末二句说虽然已到春尽之期,无计可以留春,但只要晨钟未动,明朝之夏未来,仍然还是春天。因此,当这最后一夜之时,愿与友人不睡,共同苦吟饮酒,以表送别之情,这样也还是能够很好地享受这最后一夜的春光。“犹是春”三字,可如宋苏轼所说的“春宵一刻值千金”了。这首诗颇有古诗的“何不秉烛游”的意思。但二者旨趣并不相同。古诗的作者秉烛夜游,是由于感叹人生短暂,韶华易逝,应及时行乐;这首诗的作者良夜不眠,则是为了流连春光,爱惜韶华,并无伤感之情,作者只意在珍惜时光,刻苦吟诗,这就从惜别春光中,引出了“锲而不舍”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