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在这首诗中之所以着意渲染若耶溪水色的清澈和环境的幽静,正是为了寄托诗人喜清厌浊、好静恶闹的情怀。
一、二句,叙写作者乘着小船进入若耶溪。“轻”、“去何疾”和“已到”这几个字,传达出诗人由于舟行迅疾、将入佳境而激起的欢快、惊喜之情。三、四句,描写诗人到达云门山下,在清澈如镜的溪水上轻轻荡桨,畅游山水风光的情景。但诗人并没有正面描写溪两岸的青山、绿树、溪花、幽草,甚至也没有写云门山和云门寺;而是着意抒写自己同美妙大自然的感应与融合。“起坐鱼鸟间”一句,是写自己在船上欣喜地忽起忽坐,时而仰望碧空翔鸟,时而俯视清溪游鱼;“动摇山水影”一句,则描写自己天真地用船桨拍击溪水,看青山的倒影在水中动摇、变幻。这两句诗,表现了诗人的身心无拘无羁,与鱼鸟游翔,与山水嬉戏,完全与美妙的大自然契合无间。这两句着重写动态,从鱼鸟、山水和诗人自己的活动中表现一种“空灵”的境界,既清澈、空明,又灵动、有情趣。
五、六两句,着意渲染清溪的幽静。但诗人并未把它写成一片死寂,而是以声音反衬寂静。诗人谛听着溪岸山岩中发出的各种声音,并且饶有兴致地期待着山岩自己的回声。同时,他还感觉到在这清溪里说话,尽管暂时打破了深山溪谷的寂静;但话声一停,环境越发显得清静。环境如此幽静,使诗人深深感叹“事事令人幽”。此时,即将没入西天的夕阳,将一束淡淡的光辉洒落在这缥碧澄清的溪水上,诗人情不自禁地停下船桨,面对着夕阳,让全身沐浴在残余的阳光之中。诗到这里,戛然而止。但这一束射到溪中的夕阳光,却使这蜿蜒曲折的若耶溪,一路上都穿行在林荫蔽天的山崖之间的清静幽深境界如在眼前了。
这是一首宫怨诗。点破主题的是诗的第二句“金屋无人见泪痕”。句中的“金屋”,用汉武帝幼小时愿以金屋藏阿娇(陈皇后小名)的典故,表明所写之地是与人世隔绝的深宫,所写之人是幽闭在宫内的少女。下面“无人见泪痕”五字,可能有两重含意:一是其人因孤处一室、无人作伴而不禁下泪;二是其人身在极端孤寂的环境之中,纵然落泪也无人得见,无人同情。这正是宫人命运之最可悲处。句中的“泪痕”两字,也大可玩味。泪而留痕,可见其垂泪已有多时。这里,总共只用了七个字,就把诗中人的身份、处境和怨情都写出了。这一句是全诗的中心句,其他三句则都是环绕这一句、烘托这一句的。
起句“纱窗日落渐黄昏”,是使无人的“金屋”显得更加凄凉。屋内环顾无人,固然已经很凄凉,但在阳光照射下,也许还可以减少几分凄凉。现在,屋内的光线随着纱窗日落、黄昏降临而越来越昏暗,如李清照《声声慢》词中所说,“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其凄凉况味就更可想而知了。
第三句“寂寞空庭春欲晚”,是为无人的“金屋”增添孤寂的感觉。屋内无人,固然使人感到孤寂,假如屋外人声喧闹,春色浓艳,呈现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或者也可以减少几分孤寂。现在,院中竟也寂无一人,而又是花事已了的晚春时节,正如欧阳修《蝶恋花》词所说的“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也如李雯《虞美人》词所说的“生怕落花时候近黄昏”,这就使“金屋”中人更感到孤寂难堪了。
末句“梨花满地不开门”,它既直承上句,是“春欲晚”的补充和引伸;也遥应第二句,对诗中之人起陪衬作用。王夫之在《夕堂永日绪论》中指出“诗文俱有主宾”,要“立一主以待宾”。这首诗中所立之主是第二句所写之人,所待之宾就是这句所写之花。这里,以宾陪主,使人泣与花落两相衬映。李清照《声声慢》词中以“满地黄花堆积”,来陪衬“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词中人,所采用的手法与这首诗是相同的。
从时间布局看,诗的第一句是写时间之晚,第三句是写季节之晚。从第一句纱窗日暮,引出第二句窗内独处之人;从第三句空庭春晚,引出第四句庭中飘落之花。再从空间布局看,前两句是写屋内,后两句是写院中。写法是由内及外,由近及远,从屋内的黄昏渐临写屋外的春晚花落,从近处的杳无一人写到远处的庭空门掩。一位少女置身于这样凄凉孤寂的环境之中,当然注定要以泪洗面了。更从色彩的点染看,这首诗一开头就使所写的景物笼罩在暮色之中,为诗篇涂上了一层暗淡的底色,并在这暗淡的底色上衬映以洁白耀目的满地梨花,从而烘托出了那样一个特定的环境气氛和主人公的伤春情绪,诗篇的色调与情调是一致的。
为了增强画面效果,深化诗篇意境,诗人还采取了重叠渲染、反复勾勒的手法。诗中,写了日落,又写黄昏,使暮色加倍昏暗;写了春晚,又写落花满地,使春色扫地无余;写了金屋无人,又写庭院空寂,更写重门深掩,把诗中人无依无伴、与世隔绝的悲惨处境写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些都是加重分量的写法,使为托出宫人的怨情而着意刻画的那样一个凄凉寂寞的境界得到最充分的表现。
此外,这首诗在层层烘托诗中人怨情的同时,还以象征手法点出了美人迟暮之感,从而进一步显示出诗中人身世的可悲、青春的暗逝。曰“日落”,曰“黄昏”,曰“春欲晚”,曰“梨花满地”,都是象征诗中人的命运,作为诗中人的影子来写的。这使诗篇更深曲委婉,味外有味。
这首词的上片纯以白描手法描绘出了一位少妇思春、相思的缠绵情态;下片全系少妇的回忆。全词首尾衔接,以少妇的身份怀春、思春,又自怨自艾,将这位少妇的春情渲染得淋离尽致。
首韵从窗外之花展开笔墨,写花之香气穿过珠帘缝隙透人室内。用一个“穿”字,将全词精神转入室内人事。二韵,写人事活动,“向”字统领两句,言日间饮酒,夜晚春眠,此为逆笔,回顾昔日共同生活之情景。“嫩细掐”一的,转笔到眼前,写对爱姬的思念之情赏回不绝,花园内,那幼竹上曾有自己用指甲刻下的思念诗句,那纷纷飘坠的花中,点点斑斑粘在粗衣上像是相思字隐隐约约。这两句写相思情,有实有虚,无论是幼竹还是落花都满含着深情。尤其“堕中”一句,更用拟人手法,将人之情赋予物上,可见出情之深。“相思字”三字点出题旨。“章台别后”韵,写别后之状,“章台”点出爱姬出身于歌楼妓馆,此以“章台”代指爱姬。此韵写别后,词人展示姫所赠之绣物,睹物思人,不胜惆怅。“红蔫香旧”点出爱姬已离去多时,“红”“香”呼应首韵之“花”与三韵中的“堕中”。“应数归舟”一韵,盼爱姬归来然而过尽千帆皆不是,这不禁令人满怀愁绪地凝视阉外翠柳,听那画眉婉转而更思念爱姫。
过片“移灯夜语西窗”一韵,转笔回溯昔日情事。“移灯夜语西窗”一句,化用李商隐《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共话巴山夜雨时”,回想昔日剪烛夜话时缠绵亲切之状。“逗晓帐迷香”句,化用周邦彦《风来朝》:“逗晓看娇面。小窗深,弄明未遍。”言天将晓时,喜看娇妾卧于罗帐中的娇媚之态。“问何时又”一句,以设问句道出了昔日情爱不再的感慨。“素纨乍试”一韵,继续回忆两人昔日的愿爱生活。“素纨”即“纨素”,指扇子,“乍试”言季节,当是初夏之时,“还忆是、绣懒思酸时后”写爱姬在初夏时,有了倦懒、思酸的妊娠反应。“兰清意秀”二韵,又转笔写今日的思念。将爱姬之美貌动人,化用《诗・卫风·硕人》:“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来表达。写她有宽正的头额,细弯的蛾眉,顾盼多情的美目,巧倩的笑靥,这一切都难以忘怀。甚至连那清秀如兰蕙的聪明美丽的女子都比她不上。这里不仅用化典方法,而且用对比方法来称颂爱姬,可见情之深,意之重。“谁诉与”一韵,在结尾处一个转笔写到今日伤别之情,这内心的伤悲向谁倾诉,只有那金笼中的黄莺鸣啭似乎可以应和啊。此是空际转身法,由高峰转到低谷,感人至深。
全词时空变化多,然脉络井井。一二韵忆昔日“销春”“延昼”之美况;三韵转笔写今日别后相思;四韵继写睹物伤情;五韵写盼归的痴情。过片,六韵逆笔写昔日恩爱之情;七韵继写昔日情事;八韵写今日回想爱姬之美好;九韵写今日无处诉说伤别之悲。善于炼字炼意,笔触细腻、新颖、生动形象。如“花穿帘隙透”一个“穿”字,由花之香展笔引入室内人事,笔墨简练而形象。“嫩篁细掐”的一个“掐”字,将爱得刻骨铭心的情态勾画得人木三分。如“相思字、堕中轻粘练袖”以虚笔写相思,既空灵又真挚。如“红蔫香旧”将人已久去,再睹旧物的感受,以新颖形象的词语表达。在创新词上除“红蔫香旧”外,还有“绣懒”“画阑眉柳”“春簧细奏”等等,其创造新词的功力颇为前人称许,清冯煦曰:“词家之有文英,如诗家之有李商隐。”(《蒿庵论词》)清彭孙遹《金粟词话》云:“梦窗之词虽琱缋满眼,然情致缠绵。”
《小雅·节南山》所指责的对象则是幽王及其权臣。前人屡辩诗旨是“刺王”还是“刺尹”,甚为无谓。总因古代君臣名分颇严,论者又往往横亘一“诗可以怨”或一“《小雅》怨诽而不乱”之念于胸中,因之便有不同的“先入为主”之念在作怪。今就诗论诗,直刺师尹,颇为鲜明;而一再怨望“昊天”,又借以指责天子。
关于师尹,自毛传以来皆解作“大师尹氏”,至王国维始辨析其为二人,即首掌军职的大师和首掌文职的史尹。观《大雅·常武》中大师“整六师”、尹氏及其属“戒师旅”,则大师统军而尹氏监军,对照《小雅·节南山》诗首章,“忧心如惔,不敢戏谈”正合于军国主义背景,偏于责师;而“国既卒斩,何用不监”。乃监察司之失职,偏于斥尹。
全诗十章,共分三部分。首二章以南山起兴,以象征二权臣。以山之险要象征其权之枢要,又以山之不平联系到二臣秉政不平。结合篇末“昊天不平,我王不宁”的呼应来看,天怒人怨,总由师尹秉政不平使然,故“不平”二字为全篇眼目。只是第二部分却一再将不平(不夷)与不己(不自为政)并提而责难,推思其义,全诗是指斥师尹失政在不能持平(夷),而要持平则又须事必躬亲(己),因而全诗结构是起于夷(平)终于夷(平)而介于己。
首章点出“不敢戏谈”以致“国既卒斩”;二章点出昊天再降饥疫以致“丧乱弘多”,民众无法存活,从而“不敢戏谈”之高压失控,遂而“民言无嘉”。一章言人祸,二章言天灾,由时间及顺序暗示天灾实人祸所致,人间暴戾上干天怒所致,此即第一部分的要害。
从第三到第六共四章为第二部分。在上两章铺垫的基础上,三章进一步点明师尹之害人害天,天再施报于人,人民双重遭殃。“诗可以怨”,怨而至天,亦已极矣!
四、五两章句式排比,结构整齐而又不乏疏宕之美。四章围绕“夷”“己”二字正反展开,既为师尹说法,更为一切秉政者说法,三十二字可铭于座右,可镌于通衢。五章“昊天不佣(融)”“昊天不惠(慧)”二解是“刺”,“君子如届(临、己)”“君子如夷(平)”二解是“美”,也是对师尹说法。两章排比、对比之势,酣畅淋漓,一气呵成,诗人的责怨之情也推到了高潮。
六章承上启下,由怒转叹。
统观第二部分四个章节,结构颇为讲究:五、六章既以“昊天不佣”“昊天不惠”和“不吊昊天”以上应第三章的“不吊昊天”,又以“君子如届(临、己)”、“君子如夷”和“谁秉国成(平、夷)”、“不自为政(不己)”以上应第四章的“式夷式已”,可见此部分是以怨天和尤人双向展开而又并拢合承,甚耐玩味。
第七、八、九、十章为第三部分。变每章八句为四句,于音乐为变奏。于诗情为由怨怒转悲叹。唯七、八两章疑有错简而当易位:前“方茂尔恶”章言师党与尹党既相倾轧又相勾结,以见朝政难革;后“驾彼四牡”章言无奈之下只有往奔四国避乱(或求诸侯勤王),然而四方亦不可往,“蹙蹙靡所骋”。诗人说:既然宗周与四国皆被师尹扰乱,国已不国,今日上干天怒,下危人主,尽管师尹不自责己而反怨怒匡正,我身为大夫,也只有勇作诗“诵”,“以究王讻”,成此一篇檄文,为来者垂诫了!
这首小曲是作者刘燕歌与一位官员饯别时即席而作。先化用王维的诗句,写出了离别的无奈;接着又化用柳永的词句,点明自古而今最难最苦的是别离,中间几句写了别后的相思和无比的空虚寂寞。结尾两句写出了相思之苦。该曲言简意赅,用典而不隐晦,深入而能浅出,无限凄怆之情,只以缠绵含蓄之语出之,故能优游不竭。
开头即紧扣题目写饯别。“故人”见两人交情之深之久;“阳关”非指西北玉门之阳关,亦非山东宁阳之阳关,乃泛说空间之遥远而已,尤在化用王维“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名句,以为下文张本。“无计”是客观情势,“锁雕鞍”是主观幻想,五字写主客矛盾,则凄然欲绝之情已力透纸背。
大合之后,第三句即大开,宕开泛说古今之人同感离别之难,屈原首叹“悲莫悲兮生别离”(《九歌·少司命》),江淹《别赋》继称“黯然而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李商隐《无题》更说“相见时难别亦难”;柳永《雨霖铃》总结“多情自古伤离别”,当为此曲所本。第四句又挽合到自己,但却不写当前而虚写未来,问今后谁再像张敞那样为我画远山眉呢?用典不露痕迹,而齐参
议往时为她画眉之体贴人微,亦可窥见,此正虚处传神之笔。
“一尊”三句,又挽合到当前实写。“一尊别酒”,对行者而言是“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对已而言,也许是“未饮心先醉”了,蕴含了多少无声的千言万语!偏偏此时又“一声杜宇”啼叫不如归去”,似乎在催促分手,更加情何以堪?“寂寞”回应“谁画蛾眉”,“春残”呼应“杜宇”,且双关爱情的春天也将“残”了。叠用“一”字,视听力重千钧;双关“残”字,情景双重销魂。
收尾二句,复又大开,虚写遥想未来:到今夜将是独守空楼,仰望明月,月圆人不再圆,只能形影相吊了;第一夜尚且如此难熬,那今后漫长的日日夜夜又该怎么难熬啊!不尽之意见于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