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写男女相聚又相别的词。作者巧妙地将风雨贯穿全篇,并让它起着联系人、事、情的枢纽作用。人来,是风雨送来的;人住,也是风雨留下的。来,固高兴;来而能住,更令人高兴。中藏曲折,切勿看作直笔。
前二句对风雨的感谢之情,可于言外得之。原以为风雨杯停,人便杯会走,可是万没想到:“草草杯柈(盘)话别离,风雨催人去”。“杯盘”,以简驭繁,借指饮食。“草草杯盘”,既有饮食简单意,也有准备此饮食是急匆匆意。看来这是在一次特殊情况下的相聚,她很快就知道了马上还须分别。由“来”而“住”而“话别离”,都是在极短时间发生的,而这未停的风雨也从有情变为无情了。这里用了一个“催”字,暗示她心态的变化,由爱风雨而恨风雨,这是她此刻独特的感受。沈祥龙云:“小令须突然而来,悠然而去,数语曲折含蓄,有言外杯尽之致”(《论词随笔》)。词看浅白直露,表现女主人的初则喜风雨(“来”),继更喜风雨(“住”),终至恨风雨(“去”),很有层次,跌宕多姿,曲折含蓄,细加寻绎,韵味无穷。
下片正面写别离。喜极生悲,事出意外,现在他真的被“催”着要走了!“泪眼杯曾晴,眉黛愁还聚”。前句“泪眼”与室外大自然界的雨巧妙相联,天未放晴,雨声淅沥,犹如人的眼一直在滴泪。古人以黛描眉,故称眉为“眉黛”。喜眉俊眼,那是当人“来”还“住”的时候。如今人去,眉黛紧蹙,愁又(“还”)聚到了一起(潜台词是:犹如未来时)。古人写人的愁情,多用笔在眉黛上。如梁元帝《代旧姬有怨》:“怨黛舒还敛,啼红拭复垂。”万楚《题情人药栏》:“敛眉语芳草,何许太无情。”史达祖《双双燕·咏燕》:“愁损翠黛双蛾,日日画栏独凭”等。一结宕开一层,别出新意:“明日相思莫上楼,楼上多风雨。”一般常情是送行者嘱咐行人,从汉乐府以来便如此:“念与君离别,气结杯能言。各各重自爱,远道归还难。妾当守空房,闭门下重关”。范云《送别》:“望怀白首约,江上早归航。”谢氏《送外》:“此去唯宜早早还,休教重起望夫山”。韦庄《菩萨蛮》:“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等。今则反其道而行之:“明日相思莫上楼,楼上多风雨。”这是行者嘱咐送行者。“明日”意为你想我,希望你杯要上楼,明天会仍有风雨,会更引起你的惦念。深一层说,“明日”指分别以后,即日后。因为你会记得我们是在风雨中相逢,风雨中杯盘饮食,又在风雨中分别的情景,“往事浮心头”,你会更难过,因此以后莫到“多风雨”的楼上。殷殷致意,一往情深。
词四处写到风雨,并以风雨起,风雨结。首尾呼应,主体的情与客体的风雨如鱼得水,融溶谐和,意境浑然,杯知何者为景何者为情了。“神于诗者,妙合无垠”(王夫之《姜斋诗话》卷二),此词可以证之。
第一首诗的“万艘龙舸”代指隋炀帝的船队。全诗描述了隋炀帝游览扬州的豪华船队以及大运河的地理环境,诗中隐含了隋炀帝被部将宇文化及杀死的历史事实。诗说当年的浩然盛大的场面如今已经不复存在,实质是说当时的唐帝国早已是连隋炀帝时也比不得了。这是对当政者的警训,意味深长。
第二首诗第一句从隋亡于大运河这种论调说起,而以第二句反面设难,予以批驳。诗中说:很多研究隋朝灭亡原因的人都归咎于运河,视为一大祸根,然而大运河的开凿使南北交通显著改善,对经济联系与政治统一有莫大好处,历史作用深远。用“至今”二字,以表其造福后世时间之长;说“千里”,以见因之得益的地域之辽阔;“赖”字则表明其为国计民生之不可缺少,更带赞许的意味。此句强调大运河的百年大利,一反众口一辞的论调,使人耳目一新。这就是唐人咏史怀古诗常用的“翻案法”。翻案法可以使议论新颖,发人所未发,但要做到不悖情理,却是不易的。大运河固然有利于后世,但隋炀帝的暴行还是暴行,皮日休是从两个不同角度来看开河这件事的。当年运河竣工后,隋炀帝率众二十万出游,自己乘坐高达四层的“龙舟”,还有高三层、称为浮景的“水殿”九艘,此外杂船无数。船只相衔长达三百余里,仅挽大船的人几近万数,均著彩服,水陆照亮,所谓“春风举国裁宫锦,半作障泥半作帆”(李商隐《隋宫》,其奢侈糜费实为史所罕闻。第三句“水殿龙舟事”即指此而言。
作者对隋炀帝的批斥是十分明显的。然而他并不直说。第四句忽然举出大禹治水的业绩来相比,甚至用反诘句式来强调:“共禹论功不较多?”意思就是:论起功绩来,炀帝开河不比大禹治水更多些吗?这简直荒谬离奇,但由于诗人的评论,是以“若无水殿龙舟事”为前提的。仅就水利工程造福后世而言,两者确有可比之处。然而“若无”云云这个假设条件事实上是不存在的,极尽“水殿龙舟”之侈的炀帝终究不能同躬身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相与论功,流芳千古。故作者虽用了翻案法,实际上为大运河洗刷不实的“罪名”,而炀帝的罪反倒更加实际了。这种把历史上暴虐无道的昏君与传说中受人景仰的圣人并提,是欲夺故予之法。说炀帝“共禹论功不较多”,似乎是最大恭维奖许,但有“若无水殿龙舟事”一句的限制,又是彻底的剥夺。“共禹论功”一抬,“不较多”再抬,高高抬起,把分量重重地反压在“水殿龙舟事”上面,对炀帝的批判就更为严厉,谴责更为强烈。这种手法的使用,比一般正面抒发效果更好。
此诗以议论为主,在形象思维、情韵等方面较李商隐《隋宫》一类作品不免略逊一筹;但在立意的新奇、议论的精辟和“翻案法”的妙用方面,自有其独到处,仍不失为晚唐咏史怀古诗中的佳品。
这是一首揭露统治者穷兵黩武,发动战争,给人民带来巨大痛苦的诗歌。此诗的前十二句记叙老翁悲惨遭遇。共分三层。一层讲述老翁的悲惨身世。第二层写老翁被迫逃亡的原因。第三层写老翁流离他乡的辛苦。最后四句像是诗人宽慰老翁的话,更是质朴的呐喊,是为民请命的正义的呼声。这首诗用语平实质朴,就艺术技巧而言,这首诗较杜甫的《兵车行》更为平实,它没有多少场景和人物外貌的描写、气氛的烘托和渲染以及声韵上的错综变化,它靠的只是质朴动人,真诚感人,而这恰恰是一种新鲜的风格。
此诗可分为两部分。前十二句为第一部分,叙述老翁的悲惨遭遇。
首四句为第一层,首句言其住地,以采樵负薪为生。次句“北望”,言其流落他乡,有家难回,生出无限乡愁。接二句言老翁有三子,其中两个已战死沙场,何其凄惨。何其悲痛。次四句为第二层,言老翁第三子初成人,又面临被抓丁的威胁。一个“又”字,见出征兵抽丁的频繁,给百姓带来深重灾难。为此,老翁决定逃亡。“定知”“不及”二句意谓:守土分离,是死;逃往他乡,也是死。与其别离而死,不如死在一处。这平淡自言,更见其悲痛之极也。再接四句为第三层,叙其流落异乡的辛苦。其苦有三:一是抛弃了家园田宅,二是孤独地离开故土,三是在异乡劳作辛苦。人生本来是求子多福,二子均战死,第三子又遭威胁,一点福都谈不上了。此层叙语惨恻,令人酸楚,一个老实忠厚驯良的老翁形象如在眼前。当你见到这垂暮老人含泪吞声、北望乡关时,不禁会哀怜而愤然。
最后四句为第二部分,似写老翁所抱的幻想和希望,又像是诗人宽慰老翁的话。“尊武臣”“静胡尘”,似乎战争真要结束了。然而,前此接连不断的战争,绝不是因为武臣未尊、军力不强。这里暗暗指责朝廷开边的国策,正如杜甫所言的“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兵车行)》)。此二句正是正中蕴含反义、希望中暗示着失望。《老子》云:“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还是“止戈为武”为好。故结二句诗人禁不住疾呼:“安边自合有长策,何必流离中国人。”这呐喊,这呼吁,虽未能唤醒沉醉黩武的玄宗,却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声声回响。此诗是一首具有“人民性”价值的作品,用语平实、质朴、真诚,风格新鲜,十分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