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套曲可以说是一颗风姿独特的奇葩,它以诙谐风趣的语言,以生动传神的细节,以细致入微的心理描写,深刻地刻画了主人公在借马这一过程中的行为、思想、语言,塑造了一个爱马如命、既悭吝又憨厚的人物形象。
全曲描写的是一个借马的过程,也可以看作是借马的场景。这人买了匹好马,便惜马如命,百般爱护。偏有那“不晓事”的人来借马,这便如同要掏他的心窝一般。他实不愿把马借给他人,但又怕伤了朋友脸面,于是他内心产生了剧烈的矛盾和钻心的刺痛。这些都通过他长篇大论、没完没了地向借马人叮嘱关于养马、骑马的注意事项表现了出来。马还在身边,却预想到马被人借走后,他倚门等待马归来的情景,以至于“柔肠寸断”,“两泪双垂”。这个细节十分夸张,也极具幽默效果,把人物心态展示得淋漓尽致。最后反复用“没道理”“忒下的”,进一步刻划马主人吝啬的心态。此曲诙谐滑稽,充满喜剧色彩。作者刻画人物用的是漫画笔法,但同时又是精雕细刻,曲中的喜剧形象刻画得十分成功,产生很好的喜剧效果。
喜剧效果产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作者故意夸大、强化所表现对象的某些特征,使它与人们通常模式、生活情理构成鲜明的反差。如写马主人爱马如痴,突出他对马的超乎常情的爱怜。马的职能本来就是代人助步的,但主人却要“微有些辛勤便下骑”,宁愿自己走路绝不加重马的负担。朋友间借马一用,本属生活中正常现象,可主人却视为大逆不道,不仅给人当面难看,而且指桑骂槐,出言不逊。马要被人借走,却像生离死别一样,反反复复的絮道,不厌其烦的叮咛嘱告,那份哀伤、悲痛、珠泪双垂的样子,真像死了亲朋故友一般。这些过分、夸张的描写,无疑是超越常规、不合理的。当人们用通常的行为规范、生活情理来衡量时,都会察觉出这位马主人的迂腐。他的痴呆,他的反常滑稽、诙谐、可笑,构成了这套曲子的喜剧风格。
对于借马者,除了马主人在心里骂他之外,别无描写。但马主人与马难舍难分的矛盾是他引起的,马主人的那么多嘱咐是对他说的,马主人与马难舍难分的种种表情,他是亲眼看见的。因而越到后来,读者越关心这个人物。他最后是否牵走了马,作者没有写,这就更激起了读者的无穷想象。
这首套曲是马致远散曲中的杰作。它不仅在题材方面突破了散曲言情写景的局限,具有开拓之功,更主要的是在创作艺术方面作出了贡献。这就是用第一人称代言体,细致入微的刻画以及细节描写,有旁白、背唱,通过马主人的语言、心理活动和神态、行动等等。从多方面去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人物形象鲜明生动,诙谐幽默。既入情入理,又风趣而真实可信。
全诗六章,前三章每章八句,后三章每章七句。
第一章突兀起句,以怨天的口气发端,指出当前王朝政治的灾难是“谋犹回遹”,昏庸的国王是非不辨、善恶不分,结果“谋臧不从,不臧覆用”,表现出作者对国家命运的愤慨和忧虑。第二章进一步指出,所以造成这种政治上的混乱局面,是由于一些掌权者叽叽喳喳、党同伐异。他们“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因而诗人再次发出感叹:这样下去,不知国家要弄到什么地步!从而加深了第一章内容的表述。第三章,作者用“我龟既厌”这一典型的事例再次表示对王朝政治、国家命运的深切忧虑,并指出,朝廷上虽然“谋夫孔多”、“发言盈庭”,但都是矢不中的、不着边际的空谈。接着第四章又进一步说明,当前王朝的政令策谋,上不遵古圣先贤、下不合固有规范,而国王还偏听偏信、不加考究,就使王朝的策谋更加脱离实际了。第五章作者又以谏劝的口气说,国家各种人才都有,国王要择善而从,不要使他们流散、消亡。这实是对周王发出了警告。最后一章,作者再次表达了自己忧虑国事的深沉心情,其中“战战兢兢”三句,生动形象、寓意鲜明,写出了自己焦虑万状的心态,广为后世所引用,早已成为著名的成语。
由上述内容,与其说这是一首政治讽刺诗,不如说它是一首政治抒情诗更确切些。当然,政治讽刺也是一种政治抒情。作者以“谋犹回遹”为此诗中心议题,以对国事的忧虑为主线,以感叹的语气贯穿始终,从中把叙述、揭露、讽刺和议论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来表述,从而形成了此诗主题明确、内容丰富和感情深厚的显著特色。从谋划的正邪、决策的当否,能看到政治的弊端以至国家的命运,表现了作者具有比较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并忧心忡忡,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地为国事操心,表现了作者具有比较深厚的爱国感情,这些也就是此诗思想价值之所在。
诗一开篇,着笔高远,“鹤鸣楚山静,露白秋江晓”,秋晨清露白鹤,一连 串明静、清丽而活泼的意象,给山描绘了一幅雄阔的背景图,寄寓诗人“知是山之特立,不与培塿为类”(《始得西山宴游记》)的浩然之气。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诗人以平淡的笔墨,叙述了登山的历程:“连袂度危桥,萦回出林杪。”愚溪上有木桥相连,桥之“危”,路之“萦回”,道出了诗人心怀恐惧、仕途艰危的复杂感情,与上联形成极大的反差,正表现诗人执着追求而重受挫折、处境艰危的困苦心境。临山,诗人先以九嶷与洞庭对举,重彩描绘了自己的政治理念。九疑在永州南宁远境内,是舜帝归魂之所。舜南巡,“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史记·五帝本纪第一》);洞庭在湘北,是楚怀王放逐屈原的地方。屈原在《湘夫人》中写道:湘君迎候湘夫人,秋水伊人,望眼欲穿,看到的却是“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秋绪茫茫,忧从中来。诗人描写一高一小、一明一暗的两组意象,让人联想,意味无穷。登山辽望宇宙间,心中的意念早已超出宇宙万物,“目击道存”,天地之间,惟此而高。“迥穷两仪际,高出万象表”,也可看成自况语,表现了诗人遗世独立,睥视一切的情怀。诗中意与象、情与景、神与形相互交融,把抽象的理念化作具体的物象,物化的背后却是焦渴的期盼。诗人这种理念,这种期盼,寄希望于北去的潇湘水带到遥远的长安,也希望遥迢的风能给被谪贬的人带来好消息。遭贬谪七年了,无所事事,纷扰平庸的生活使诗人内心十分痛苦,日子过得胆颤心惊。诗人把自己比作满肚子苦水的奴隶,面对愚昧,害怕再受困扰,再次扑倒;面对“亲爱”者的疏远,期盼愈觉渺茫。在执着追求与重遭挫折这对矛盾中,诗人无可奈何,只好到现实中求解脱:“偶兹循山水,得以观鱼鸟。”诗人这种祈祷解脱,正反衬出诗人受羁绊不得自由的内心巨痛。
这是赠给崔策的诗,崔策字子符,柳宗元姐夫崔简的弟弟,属中表亲,当时就学于诗人。柳写有《送崔子符罢举诗序》,说他“少读经书,为文辞,本于孝悌,理道多容,以善别时,刚以知柔,进于有司,六选而不获。”亲戚加师生的双重关系,心中的真实得以应时而发。诗中以“鹤鸣”暗喻、“连袂”点题,点明这种关系和崔策对诗人的敬重,结篇以一“幸”字收束,以表诗人的感激之情。除此之外,通篇未涉及崔策,而是言事抒情明志。刘熙载在《艺概》里说:“叙物以言情谓之赋,余谓《楚辞·九歌》最得此诀。”诗人自得其屈原的真传,借“九疑”、“洞庭”,让人联想到舜帝之圣明,湘夫人“倚靡以伤情”,寄寓君臣际遇、人生离合之痛,寄托自己的不幸。诗人还创设了一连串精妙意象:“两仪”暗喻崇高的理念,“驰景”、“寒篠”、奴隶、鱼鸟,无不寄托或愿望、或担心、或痛苦的情怀。诗人又精于炼字。 “危桥”并非实景,乃是心境,是恐惧的写照。“萦回”既是写实,也象征仕途艰难。还有诗中的“泛”、“递”,热盼之情溢于言表;“循”、“观”二字,无奈中的潇洒,痛人心脾。前人论诗“用字”是“撑拄如屋之有柱,斡旋如车之有轴”(罗大经《鹤林玉露》),诗人最得其妙。
纵观全诗,离骚风韵,字字心血,却又真的做到了“岭渠直道当时事,不着心源傍古人”(《随园诗话卷三》)。
《塞下曲》为汉乐府旧题,属《横吹曲辞》,内容多写边塞征战景象。卢纶《和张仆射塞下曲六首》全系五绝,虽然受和诗的限制,但他却善于运用这种诗体。这种诗体本不必须遵用诗律,五七言皆可,但卢纶凭他出色的文才,以六首精巧的五绝组成了这部如画的佳作。这六首诗分别写发号施令、射猎破敌、奏凯庆功等等军营生活,语多赞美之意。
组诗的第一首,歌咏边塞景物,描写将军发号时的壮观场面。前两句用严整的对仗,精心刻划出将军威猛而又矫健的形象。“鹫翎金仆姑”,是写将军的佩箭。“金仆姑”,箭名,《左传》:“乘丘之役,公以金仆姑射南宫长万。”箭用金做成,可见其坚锐。并且用一种大型猛禽“鹫” 的羽毛(“翎”)来做箭羽,既美观好看,发射起来又迅疾有力,威力无穷。“燕尾绣蝥弧”,是写将军手执的旗臶。“绣蝥弧”,一种军中用作指挥的旗臶,《左传》:“颖考叔取郑之旗蝥弧以先登。”这种象燕子尾巴形状的指挥旗,是绣制而成的,在将军手中显得十分精美。这两句没有直接写将军的形貌,只是从他身上惹人注目的佩箭、旗臶落笔,而将军的矫健身影已经屹立在读者面前。诗中特意指出勇猛的“鹫”和轻捷的“燕”这两种飞禽,借以象征人物的精神状态。通过这两句的描写、衬托,一位威武而又精明干练的军事将领的形象,跃然纸上。 后两句写发布新令。将军岿然独立,只将指挥令旗轻轻一扬,那肃立在他面前的千营军士,就齐声发出呼喊,雄壮的呐喊之声响彻云天、震动四野,显示出了豪壮的军威。“独立”二字,使前两句中已经出现的将军形象更加挺拔、高大,并且与后面的“千营”形成极为悬殊的数字对比,以表明将军带兵之多,军事地位之显要,进一步刻划了威武形象。那令旗轻轻一扬,就“千营共一呼”,在整齐而雄壮的呐喊声中,“千营”而“一”,充分体现出军队纪律的严明,以及将军平时对军队的严格训练,显示出了无坚不摧、无攻不克的战斗力。这一句看似平平叙述,但却笔力千钧,使这位将军的形象更为丰满突出,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五言绝句中,像这首诗这样描写场面如此壮阔,声势如此浩大的作品,并不多见。前两句对仗工整,在严整中收敛力量;后两句改为散句,将内敛的力量忽然一放,气势不禁奔涌而出。这一敛一放,在极少的文字中,包孕了极为丰富的内容,显示出强大的力量。
组诗的第二首,写将军夜猎,见林深处风吹草动,以为是虎,便弯弓猛射。天亮一看,箭竟然射进一块石头中去了。通过这一典型情节,表现了将军的勇武。诗的取材,出自《史记·李将军列传》。据载,汉代名将李广猿臂善射,在任右北平太守时,就有这样一次富于戏剧性的经历:“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 首句写将军夜猎场所是幽暗的深林;当时天色已晚,一阵阵疾风刮来,草木为之纷披。这不但交代了具体的时间、地点,而且制造了一种气氛。右北平是多虎地区,深山密林是百兽之王的猛虎藏身之所,而虎又多在黄昏夜分出山,“林暗草惊风”,着一“惊”字,就不仅令人自然联想到其中有虎,呼之欲出,渲染出一片紧张异常的气氛,而且也暗示将军是何等警惕,为下文“引弓”作了铺垫。次句即续写射。但不言“射”而言“引弓”,这不仅是因为诗要押韵的缘故,而且因为 “引”是“发”的准备动作,这样写能启示读者从中想象、体味将军临险是何等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在一“惊”之后,将军随即搭箭开弓,动作敏捷有力而不仓皇,既具气势,而形象也益鲜明。后二句写“没石饮羽”的奇迹,把时间推迟到翌日清晨(“平明”),将军搜寻猎物,发现中箭者并非猛虎,而是蹲石,令人读之,始而惊异,既而嗟叹,原来箭杆尾部装臵着白色羽毛的箭,竟“没在石棱中”,入石三分。这样写不仅更为曲折,有时间、场景变化,而且富于戏剧性。“石棱”为石的突起部分,箭头要钻入殊不可想象。神话般的夸张,为诗歌形象涂上一层浪漫色彩,读来特别尽情够味,只觉其妙,不以为非。
组诗的第三首。诗由写景开始:“月黑雁飞高”。这样的景是难于刻画的:“月黑”,则茫无所见;“雁飞高”,则无迹可寻。雁飞而且高。是由声音觉察到的。这样的景,并非眼中之景,而是意中之景。雪夜月黑,本不是雁飞的正常时刻。而宿雁惊飞,正透露出敌人正在行动。寥寥五字,既交待了时间,又烘托了战斗前的紧张气氛,直接逼出下句“单于夜遁逃”来。单于本是古匈奴的君主,这里借指敌军统帅。敌军在夜间行动,应当有各种可能。然而诗人但谓“单于夜遁逃”。读诗至此,顿觉一股豪迈之情扑面而来。敌人夜间行动,并非率兵来袭,而是借夜色的掩护仓惶逃遁。诗句语气肯定,判断明确,充满了对敌人的蔑视和我军必胜的信念,足令读者为之振奋,于上句造成的神秘气氛中,发一惊采。敌酋遁去,我军纵兵追擒,这是自然的发展。“欲将轻骑逐”,是追兵将发而未发。不用大军而仅派“轻骑”,绝不仅仅因为快捷,同时也还显示厂一种高度的自信。仿佛敌人已是瓮中之鳖,只须少量“轻骑”追剿。便可手到擒来。当勇士们列队准备出发时。虽然站立不过片刻.而大雪竟落满弓刀。“大雪满弓刀”一句,又发惊采,将全诗意境推向高潮。在茫茫的夜色中,在洁白的雪地上,一支轻骑兵正在集结,雪花顷刻便落满了他们全身,遮掩了他们武器的寒光。他们就象一支支即将离弦的箭。虽然尚未出发,却早就满怀着必胜的信心。这是一幅非常动人的画图:在静谴中蕴藏着呐喊,在昏暗中酝酿着闪电。虽然是在漆黑的夜间,勇士们被白雪勾画出的英姿仍然是“焕尔触目”。“离首即尾、离尾即首”虽然是绝句的难点,但诗人倘能大胆剪裁,巧妙构思,抓住典型环境与典型场景,完全能够写出精采的佳作。
组诗的第四首,描写边防将士取得重大胜利后,边地兄弟民族在营帐前设宴劳军的场面,气氛热烈融洽,同时也描绘了将士“醉和金甲舞”的欢乐神态,赞颂了边地人民和守边将士团结一心,保卫国家安宁与统一的豪迈气概,也说明了将士们的得到兄弟民族的支持的。此诗取材典型,剪裁大胆,洋溢着民族间和睦团结的气氛。全诗语言精炼含蓄,情态活跃鲜明,写得慷慨而豪迈,爽朗而明快。
组诗的第五首,描述的是将士们利用战事顺利边关稍靖的时机乘兴逐猎的情景。字面上是说边关将士在敌人遁逃后,利用暂时的战事稍歇进行狩猎,其实饱含了诗人对将士们豪情满怀的钦佩、颂扬和祝福。
组诗的第六首,则是颂扬了将士们只为保疆安民,不求功名利禄的高尚情怀。由于诗中多有双关,古今后人对此有各种不同的解释。或说七叶莲喻淡泊功名,或说七叶莲象征特立独行,莫衷一是。
卢纶所和张仆射原诗今已不传,而和诗竟流诵千古,可见它的价值经得起历史的检验。胡震亨《唐音癸笺》卷七谓:“大历十才子,并工五言诗。卢郎中(纶)辞情捷丽,所作尤工。”又说:“卢诗开朗,不作举止,陡发惊采,焕尔触目。”组诗语言凝练,构思巧妙,细吟全诗,军营之生活,守边之艰苦,胜利之欢腾,无不历历在目,令人感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