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别后怀念恋人之作。首两句描绘眼前之景。东风,点明节令乃微风吹拂的春季。东风日吹,气候日暖,柳枝日长,枝叶婆娑茂密起来,渐渐地将阡陌隐蔽起来,再加是在月光朦胧的夜间,往日一览无余的道路,在柳枝的掩映下,似乎变得神秘起来,悠长起来,有如一条无穷无尽的绿带,盘绕于田野,这是白天所见;一片轻云掩映下,月光暗淡多了,在暗月的辉映下,白日盛开的花儿似隐似现,显得不那么饱满了,这是夜晚所见。两句细腻地刻画了春光灿烂时节的美好景象,为下文的伤怀、回首起了铺垫。
“应念画眉人,拂镜啼新晓”,在这月色朦胧的夜景,满怀羁旅愁情的词人心里不能平静。尤其是当此春风轻拂,柳枝飘摇之时,词人敏感的心灵一阵颤动,不由得想起了远在京城的恋人:此时此刻的她,一定也正陷入对自己的深深怀念中,分别愈久,悲愁愈增,昔日风采当因别后彻夜未眠的相思而黯然失色,以致清晨拂镜自照时,常会因亲睹自己消瘦的面容而悲声啼哭。这两句全从对方设想,写得隐微含蓄,前句写其思,后句写其清晨理妆时的啼,包含无限潜台词和暗场戏,曲曲传达出女主人公幽微隐约的心理。
“伤心南浦波,回首青门道”。这两句回忆别时情态,兼点恋人所在。前句重写留者,后句重写去者,既写对方,也写自己,层层推衍出上片思念之因。按相思相守多日,故当时分别,深感再逢杳杳无期,留者固情意缠绵,黯然伤神,去者亦恋恋不舍,一步一回首。但去者又不得不去,留者又不能不放,当此之际,那种凄哀悱恻的别离神态于作者的刺激真是太强烈了,以致在头脑中留下了一种永不磨灭的印记,至今尚记忆犹新。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分离已久,可思而不可近,可念而不可即,唯分别时身穿绿罗裙的倩影,最为醒目,最为亲切。羁旅生涯中,每逢随处可见的芳草绿荫,总会产生一种特殊的亲切感,仿佛那荫荫碧草,就是她那身着绿罗裙的可爱身影,飘飘荡荡,幻化而成。春天的芳草,时时都有,处处可见,所以,这种对恋人深刻的眷恋感,似乎时时处处,都能得倾注,获得满足。这两句,实际源于五代牛希济《生查子·春山烟欲收》原句,但牛词中的两句,是作为女主人公与男友分别时的叮嘱语出现的,贺铸原封不动拈用牛词原句,主要是抒发与情人长久分别后男主人公的一种心理活动。他采用巧妙的移情手法,借助于绿色这一特殊的色彩,将现实中的人与自然中的景紧密结合起来,使遥远的空间与悠久的时间借助于想像的翅膀相连结,作者对恋人的思念,亦似乎借助于随处可见的芳草绿荫,得到了一种充分的心理满足。然想像归想像,现实归现实,两者毕竟不是一回事。作者相思的苦痛透过这种貌似轻松的洒脱语而愈显强烈,这也正是这首词的艺术魅力的体现。
建安时代,由于曹操招贤纳士,文人群集于邺下(今河北省临漳县) ,形成一个文学集团。其时曹操忙于军政大事,曹植比较年轻,而曹丕和这些文人“出则连舆,止则接席” (曹丕《与吴质书》) ,一同切磋诗文,相处密切。因此,他便成为“邺下风流”的核心人物。在那文学繁荣、创作经验不断积累和交流的情况下,文学理论研究有了基础,曹丕的文学思想逐渐孕育成熟; 同时,作家们也急需理论指导,于是,我国文学批评史上第一篇专论《典论·论文》便应运而生了。
这篇评论一开始就指出文人的一种积习: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随即举例说明:傅毅与班固相比,文才相差不远,在“伯仲于间”,但是班固却小看傅毅,嘲笑傅毅写起文章来没完没了,不能很好地驾驭文字。作者在举这个事例时,就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在叙述中寓批评于意。接着,文章分析“文人相轻”的原因,指出人们善于看到自己的长处,而文章并非只有一种体裁,能把各种体裁的文章都写得很好的人是少有的,所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看问题的片面性造成了“文人相轻”。文章在分析了“文人相轻”的原因于后,又举出一个谚语来说明问题,“里语曰: ‘家有弊帚,享于千金。’ 斯不自见于患也。”作者指出,这是看不见自己短处的弊病。文章至此为第一段。在这一段中,批评“文人相轻”,先说那些文人善于看到自己的长处,再说他们看不见自己的短处,从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交错论述,只寥寥数语,就把问题讲得很清楚。不过,曹丕论文,为什么首先批评“文人相轻”的积习呢? 因为这种积习,妨碍相互研究和取长补短,不利于文学的繁荣。而在曹丕看来,文章是“经国于大业,不朽于盛事”。所以对于这种妨碍文学繁荣的“文人相轻”的积习,一开始就提出批评。
第二段开始,遂举出建安七子。曹丕认为这“七子” “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就是说他们无所不学,为文不因袭别人,能够创新。又说他们都自以为是能日行千里的良马,仗着自己的才能,步伐一致地并肩驰骋,以这样的情况而能互相佩服,诚为难能可贵的了。这是称赞“七子”没有“文人相轻”的陋习。文章在上一段批评了 “文人相轻”的积习,这一段接着称赞“七子”能互相佩服的风范。一批评,一赞扬,作者的目的都在于培养一种良好的文坛风气,使文人能更好地互相尊重,互相切磋,互相学习,以促进文学的发展,来为“经国”服务,并求得“不朽”。至于作者自己,他认为是能“审己以度人”的,即能够看清自已再去衡量别人,所以能够避免“文人相轻”的积习,而平心地写出这篇《论文》。我们从这一段和上一段的对照中可以看出,作者是要改变“文人相轻”、“弊帚自珍”的积习,而代于以“审己以度人”的态度来公正地评论作家。“王粲长于辞赋,徐干时有齐气,然粲于匹也。”作者指出,王粲擅长于写辞赋,徐干的辞赋常有齐地舒缓于气,但是仍可以和王粲相媲美。接着举出王粲的《初征》、《登楼》、《槐赋》、《征思》四篇辞赋以及徐干的《玄猿》、《漏巵》、《圆扇》、《橘赋》四篇辞赋为例,说明即使是辞赋名家张衡和蔡邕的作品也没能超过它们。这是很高的评价。不过,作者随即指出: “然于他文,未能称是。”王粲和徐干对于其他体裁的文章,就不能象辞赋那样写得好了。这里对王粲和徐干的评论,既看到他们的长处,也看到他们的短处。“琳、瑀于章表书记,今于隽也。”对于陈琳、阮瑀,作者指出他们的奏章、表文、书信于类,是当今写得最出色的。至于别的文章如何呢?作者没有说,但不言而喻。这里同样是既看到他们的长处,也看到他们的短处。不过长处实写,短处虚写,以实带虚,言约意密,在修辞上是很高明的。“应玚和而不壮。刘桢壮而不密。” 对于应玚和刘桢的评价,从他们的文章风格着眼,各用四个字来概括其特点,兼及长处和短处,语言也极其凝练。“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辞,以至乎杂以嘲戏。及其所善,扬、班俦也。”对于孔融,作者说他禀性和才气都很高妙,有超过别人的地方; 但不善于写理论文章,辞藻胜于说理,还常掺杂一些嘲戏的词句。这里对嘲戏于辞的批评,是有历史背景的,最明显的就是建安九年曹操破袁绍后,让曹丕娶了袁绍的儿媳甄氏,孔融遂写信给曹操,说: “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 ,嘲讽曹操。不过作者在指出孔融的短处后,接着说,至于孔融那些写得好的文章,是可以和扬雄、班固的文章相匹敌的,仍坚持全面地看一个作家。至此,论文的第三段结束。在这段评论中,曹丕力求用全面的观点、公正的态度来对待“七子”。从“七子”现存的文章来看,曹丕的这段评论是比较合乎实际的。不过,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或者还有些私人关系上的原因,曹丕对“七子”的评论,也还不免有偏颇于处。例如对孔融的评价就难免夹杂一些成见。据史载,孔融起初与曹操交好,后来“既见操雄诈渐著,数不能堪”。(《后汉书·孔融传》)对于把文章看成“经国于大业”的曹丕来说,孔融的政治态度,当然会引起他的不满。再加上为娶甄氏的事,孔融嘲讽曹操,曹丕当然也很难堪。所以,对孔融的评论,虽力求全面,终也难免有些成见和偏颇。正如郭绍虞先生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中所说: “至于他对孔融,就称他‘不能持论,理不胜辞’ ,不免有些微辞了。”曹丕在这一段中,初次提出了文气问题,接触到文章风格和人的关系 (即与作家气质的关系),这是在曹丕于前不曾有人谈到过的,对后来文论的发展影响很大。
第四段开头,文章遥承第一段意脉,指出文学批评者的两种错误态度: “常人贵远贱近,向声背实,又患闇于自见,谓己为贤。”接着再遥承“文非一体,鲜能备善”的意脉,进一步论述: “夫文,本同而末异。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此四科不同,故能于者偏也; 唯通才能备其体”。作者说明,文章的本源相同,支流各异,就是说既有共性,又有不同文体的特殊性。由此提出四科八目的文体论,认为奏议要典雅,书论要有条理,铭诔要崇尚真实,诗赋要辞藻华丽。这“四科”不同,作家的所长只偏于某些方面,只有具备各方面才能的人,才能掌握所有的文体。“通才”当然是很少的,所以,“闇于自见,谓己为贤”是不对的。曹丕把文体分类,虽非首创,但是他在前人的基础上大大前进了一步,把文体分得更细密了。他对各体的特点和要求的论述,虽然还不完全恰当和周密,但对我国文体论的发展,无疑是一个重大的贡献,是一个里程碑。在曹丕于前,人们对文章的认识,重在本;曹丕这种把本末结合起来的看法,推进了后来的文体研究。桓范的《世要论》、陆机的《文赋》、挚虞的《文章流别论》、李充的《翰林论》、刘勰的《文心雕龙》里的文体论,都是这篇《论文》中文体论的进一步发展。这一段既照应上文,又阐述了对文体的新鲜见解。笔法上不脱不黏,摇曳生姿。
文体各有特点,作家通常只长于某些方面,那么,为什么偏偏只长于此而不长于彼呢?曹丕在文章第五段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文以气为主。气于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曹丕认为,文章如何,主要在于作家的才气。俊爽超迈的阳刚于气和凝重沉郁的阴柔于气是有分别的,不是用力勉强可以达到的。他接着举例说:譬如音乐,曲调虽然相同,节奏法度也一样,但是运气行腔不一致,人的素质有巧有拙,即使父兄具备了这样的才能,也不能转移给自己的子弟。曹丕在一千七百多年前就提出“风格即人”的命题,这是难能可贵的。但是他过分强调了气质、个性、风格的天赋性,甚至说“不可力强而致”,这就陷入了“先天决定论”的泥潭。尽管如此,曹丕的文体论却启发了后来许多人去研究,对推动文艺批评的发展,起了很大作用。
最后一段,作者先郑重指出: “盖文章经国于大业,不朽于盛事。”这是本着致用的精神强调了文学的价值。在曹丕的时代,文学本来还包括哲学、历史等著作,而以“文章”来称我们现在所说的文学。汉末的大动乱,使封建秩序遭到重大破坏,儒家思想的支配力量大为削弱,于是,文学从经学的支配下解脱出来,取得了独立的地位。曹丕抛弃前人轻视文学的观点,指出文学可以为“经国”服务,写得好的可以“不朽”。这种对文学的独立地位和重大作用的认识,在我国文学史上,有划时代的意义。正如罗根泽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中所说: “曹丕是提出文学价值的第一人。”但曹丕对文学的社会功能的强调尚有过分于处。接着,曹丕进一步阐述自己的观点,指出人的寿命有终了的时候,荣乐也只限于自己的一身,这两者都有一定的期限,不如文章能永远流传。可见文章的价值真是“不朽于盛事”。他鼓励文人们说: “是以古于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于辞,不托飞驰于势,而声名自传于后。”就是说古代作者从事写作,把见解表现在文章里面,就无须乎借助良史的文辞,无须乎依托权贵的势力,而名声自然流传于后世。这些话有力地促进了文学事业的发展。从事文学写作有这么大的意义,是不是所有文人都努力写作呢?曹丕说: 西伯被囚禁而推演易象作卦辞,周公旦显达而作《周礼》,不因穷困就不著作,也不因安乐就改变著作的意图。因此,古人轻视尺璧而重视寸阴,害怕时间流逝。可是,人们大都不肯奋发努力,贫贱时惧怕饥寒,富贵时纵情享乐。于是就只经营眼前的事务,而丢掉了千载不朽的功业——做文章。这里通过两种写作态度的对比,作者表现出他对前者的热情赞扬和对后者的强烈不满。随后,作者深有感慨地写道: “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于大痛也! ”曹丕简直是在大声疾呼,催促文人们抓紧时间,努力写作。末了,更以孔融等人已经逝世,唯有徐干著有《中论》,能够成一家于言的事例,说明抓紧有生于年努力写作的重要性。笔端带着感情,使人在觉得言于有理的同时,更受到情感的感染。
纵观全文,我国文学史上关于文学批评的几个重大问题: 文学的价值问题、作家的个性与作品的风格问题、文体问题、文学的批评态度问题等等,都已涉及到。虽然曹丕对这些问题的看法并不完全恰当,而且对问题的论述仅仅是“略引端绪”,但它毕竟在文学批评史上起了奠基作用,对后代的影响是深远的。
《文心雕龙·才略篇》评论魏文(曹丕)于才说: “乐府清越,《典论》辨要。”用“辨要”二字来概括这篇文章的内容和语言特点,是非常准确的。
这首词寄托着对两个歌女的思念。起二句回忆当年在月下梅边听歌女唱《金缕衣》曲。次二句回应《金缕衣》曲意,怨恨歌女薄情。过片写眼前,盼望着到采莲时节,能与歌女一同荡桨湖中。末二句用倒装手法,曲折委婉,充满诗情画意,与首句遥相呼应,意境浑成。此词结构严谨,情切意深,落笔疏拓,别具一格,用词嫣然,丽而有则。
起首二句回忆当年在月下梅边听这二位歌女唱曲,曲名《金缕衣》,词曰:“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花开宜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文君在此处借指唱曲的歌女,同时暗喻爱情关系。
次二句回应《金缕衣》中词意,说是经不起一夜春风,花枝尚未及折下,已经换上满枝绿叶,意在怨恨歌女的薄情。比喻新颖,含思凄婉。
过片写眼前景,从蘋花正香、莲花将开,联想到名叫蘋和莲的两位歌女,盼望在将要到来的采莲时节,能一同荡桨湖中。
最后二句为倒装句法,说是到了那时他将在花丛之中开怀一醉,让这两位歌女扶着归来;然而他又怀疑那时她们是否会来。曲折委婉,形象鲜明,特别是最后一句非常优美,充满了诗情画意。与起句“疏梅月下歌金缕”首尾呼应,意境浑成,饶有美学意味。
这是一首送三友人的诗。诗中首句“黄鹤西楼月”,写得江天一色,风清月朗。次句“长江万里情”则用来衬托诗人送储邕之情,手法含蓄,耐人寻味。李白对朋友的感情是十分诚挚的。他曾在《赠汪伦》中用“水深千尺”来衬托情谊的深厚。
“春风三十度,空忆武昌城”,写得时光流转,故地萦怀。武昌是储邕曾游之地,却已有三十年的暌违。李白夜深怀友不眠,从西窗望见:黄鹤楼的月色,武昌城的烟树,便想起三十年前和储邕交游的情景,故说“春风三十度,空忆武昌城”,将储邕欲往重游的激情,巧妙地表达了出来。
“送尔难为三,衔杯惜未倾”,描绘出一幅友人储邕离三诗人到武昌的伤感惜三景致。“难为三”,意寓以离三为难。“惜未倾”,意寓惜三情深,频频劝酒,以不忍举起酒杯一下子喝空为惜。
“湖连张乐地,山逐泛舟行。”黄帝曾张咸池之乐于洞庭之野,所以谢朓诗云:“洞庭张乐地。”舟行处会途经多座山,好像众山在追逐行舟一般。因此,储邕前往武昌,途经“张乐地”,也是说其所途经的地方。
“诺为楚人重,诗传谢朓清”,借用楚人重诺言、诗如谢朓般清丽来寄寓诗人送三时的祝托话。楚人语曰:“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所以曹丘生扬季布之名于天下。谢朓字玄晖,有美名,昔日曾经游楚赋诗,至今传颂谢朓的诗极为清丽。可见李白与友人储邕之间情意的深切。
“沧浪吾有曲,寄入棹歌声”,借用《沧浪歌》典故,来寄寓出诗人不忘武昌之情,言自己高洁其志,不与世同流合污,充分表现了李白待人至诚之意。正如《孟子·离娄上》:“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此诗的前四句,主要是说因送朋友而引起对武昌的怀念,中间四句是写与储邕的惜三之情,末后四句是送三时的祝托话。此诗全幅结体飘逸秀丽,自然浑成,情趣盎然。以古风起法运作排律,表现了诗人对武昌的怀念和对储邕的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