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是写与故人相别的情景,纯用白描的方法,从“极浦送别”写到帆影消失在“浪如雪”的碧江中,把去者和住者依依惜别的真挚感情,十分细腻地表现出来。王湘绮说孙词写“常语常景,自然风采”,这首词正体现了这一艺术特色。
词的上片,概括地写“故人相送”的地点和心情。原来“离棹逡巡欲动”的原因, 故人赶来相送,那无穷的离愁,不尽的祝愿,依依难舍的心情,都在这里得到了生动的体现。“去住心情知不共”一语,在结构上来说,既是上片的结句,又是下片的过渡。从传达手法上来说,它是语常而意新,语浅而意深,描绘了更为广阔、更为深邃的美的境界。在去者此时此刻不免有“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李白《送友人》)之感;而在住者则自然而然地要在内心里发出“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王维《山中送别》)的疑问。这句话写的常景常情,但它所包含的意义和韵味,大大地超出了它的语言框架,值得去思索和玩味。
下片十五前三句是铺叙宴别时的情景,是“故人相送”的具体描绘。后三句是写住者伫立凝望的神情,是依依惜别的形象刻画。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情和景,而词人却把它写得别有风采。故人举行丰盛的惜别宴会,捧着满杯的酒,向去者表示美好的祝愿。然而别易会难,聚少离多,在这“连理分枝鸾失伴,又是一场离散” (孙光宪《清平乐》)的时候,那穿着绮罗的美人,必会“歌袖半遮眉黛惨,泪珠旋滴衣襟”(孙光宪《何满子》)。那奏着丝管的美人,必会发出“轻别离,甘抛掷,江上满帆风疾” (《谒金门》)的感叹。这一个“愁”字,一个“咽”字,把住者黯然销魂的心情形象地表现出来。“回别,帆影灭,江浪如雪”,是以景语总结全词,一句一韵,一韵一顿。他那伫立极浦,目送征帆,一直看到帆影消失在浩渺的烟波之中,但江上的浪涛卷起千堆雪,而他还在伫立凝思,种种神情心事,婉曲传出。这情景很像李白《金乡送韦八之西京》的“望望不见君,连山起烟雾”和《送孟浩然之广陵》的“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诗句。他们都是用同一机杼,构造出一个余味无穷的审美意境,都是不言情而情自见。不言愁而愁自深。不过李白写的是当时当地的真实生活,是实写;而作者在这里所写的是想象。是想到“挥手自兹去”以后,故人的一往情深,不忍离别,伫立极浦。如痴如醉的情状,是虚写。以实写虚,或者以虚写实,都是含蓄美最常见、最一般的表现手法。他写的现象是具体的,是有限的,但他辐射出来的内涵却是抽象的、无限的,耐人深思、耐人咀嚼的,因而具有更好的、感人的艺术魅力。吴梅认为“孟文(孙光宪)之沉郁处,可与后主并美。”又说:“俊逸语,亦孟文独有。”这首词的下片的沉郁,上片的俊逸,确实是不容易达到的艺术境界。
全词歌颂戍边将帅的英雄业绩和以苦为乐的乐观主义精神,词句豪迈雄浑,有气概。
开首“云雷天堑”三句,显示边塞的雄伟。词以兰州古城险固处落笔,“云雷天堑,金汤地险”,凭借水气如云,水势如雷的黄河天堑,再加之金城汤池的古城,一句藩古城更显稳固。“劳屯绣错”三句,“绣错”出自《战国策。秦策》“秦韩之地,形相错如绣”;“米聚”出于《东观汉记》中马援劝光武伐隗嚣,“聚米为山川地势,上曰,虏在吾目中矣”;“百二秦关”语见《史记·高祖本纪》。三个典故形象地描绘边疆战场的场面,并表达边疆战士守卫雄关的自豪感情。“鏖战血犹殷”以下五句,描写激战后的战场萧杀的扬面,但词人巧辟蹊径,不写两军对峙的正面交锋,而是渲染战后特有的气氛。“鏖战血犹殷”战守之惨烈历历在目,可以想见,战后沙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更可见到的是战场烟云惨渗的天空,食血肉的烈雕盘旋,贪馋地注视遍地尸骨。而“楼头晓月”虽异常明亮,但它那弯弯的如玉弓般地形状提醒着人们虽鏖战已结束,边塞已寂静,而敌人的进攻时刻会打响。这五句写大动荡后的静景,但静中有动,表现边关的战争状态。
下片赞颂守边将帅的功绩。“看看”二句,词语平常而气势不同。“定远西还”中的定远指东汉定远候班超出使西域。既歌颂定远候的功绩又暗赞张太尉守边的功绩。“有元戎”两句,引用两个典故。“元戎阃命”,《史记》载冯唐在汉文帝前替云中守魏尚辩解时说,古代帝王委将军以重任,将行,“跪而推毂,曰:‘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阃指门坎”,意指份内份外。“上将斋坛”也出于《史记》,曰:“萧何荐韩信于刘帮,须拜为大将,言:”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用此二典故,一则说明边疆将帅责任之重,二则以魏尚和韩信力赞张太尉超群绝伦的将帅之才。“这脱昼空”三句。“区脱”匈奴语,指边疆哨所,此指西夏营垒。“兜零”,代指烽火。这三句以具体的边疆平安无事的场事,称述张太尉守城敌不敢侵的功绩。”吹笛“三句,”吹笛“用杜牧”戍楼吹笛虎牙闲“诗句形容将士的悠闲自得的场面。羌笛悠悠,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显出边疆的安宁。”招取英灵“二句,欢快安宁的场面不由使人想起为守卫边陲血洒疆场的战士,于是以祭奠烈士英灵,赞颂烈士的丰功伟绩,又寄托无限哀恶,并流露出将士们的千古英名将永远与贺兰山同存的乐观精神作为词的结尾。
写景物,赞叹了军营的雄伟,军旅的豪壮;写战场,不见刀光剑影,但见战后英姿;写将帅,不言将帅英豪,而言可比魏韩;写激情,虽有举杯同庆,又有凛然豪情。全词一气贯通,铮铮有力,更显雄豪风格。
陈维崧作此调呈送芝麓先生共二首,这是第一首。芝麓,即龚鼎孳,字孝升,号芝麓,安徽合肥人。明崇祯进士,授兵科给事中,累官御史。清顺治初以原官起用。康熙年间官至礼部尚书。芝麓工于诗词,与吴伟业、钱谦益齐名,并称为“江左三大家”。陈维崧与他交游唱和甚多。龚鼎孳接读这二首《贺新郎》词后,随即用原韵作《贺新郎》(和其年秋夜旅怀韵)二首。这对于理解本词是很有益处的。
这首词是作者旅居京华时所作。在一个孤寂的秋夜,他独自倚靠着窗帘眺望着京城帝王的宫楼,不由牵动起心中的悲歌,但他没有直接倾吐,而是寓情于景。开头“掷帽”三句,写夜中眺望京城的情景。“凤城”,谓帝都,此指北京。“一片玉河桥下水”三句承上写天空与地面的景色而插入怀古之情。“玉河”,在北京城西,源出玉泉山,流经大内出都城东,故亦称为御河。在秋夜月光的映照下,玉河的水面显得格外的清澈明亮。这里用王昌龄《出塞》诗“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中的成语,注入怀古之情,构成雄浑的独特词境。陈廷焯《词则·放歌集》卷五评点说:“插入吊古,极见精神。”
“我在京华沦落久”两句,由景及情。“吴盐”,唐肃宗时盐铁铸钱使改变盐法,所煮盐以洁白著名。后称两淮生产的盐为吴盐。周邦彦《少年游》:“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这里是写自己沦落京华多年,抑郁不得志,一腔愁恨已化为点点白发。正如龚鼎孳《贺新郎》词中所写:“羁宦薄游俱失意。”点出了失意的心态。“家何在”两句以思归收束上片。“天末”,即天边。饥驱四方的潦倒境遇,使他更加思念自己的故乡。然而身居千里之外,遥望家乡,远在天边。“家何在?在天末。”这是词人心灵痛苦的呼唤。
下片“凭高对景”三句,由眼前实景宕开,现实的失意和悲愤,使词人的思维追踪到千年前的历史人物。“燕昭乐毅”,战国时的著名人物。燕昭,即燕昭王,曾招纳贤士,师事郭隗,而天下之士争相奔从。乐毅自魏至燕,与燕人同甘共苦,燕国日益富强。后以乐毅为上将军,与秦、楚、赵、韩、魏合力攻齐,攻下了齐国都城临淄。事见《史记·燕召公世家》。故这里称他们为“一时人物”。下面“白雁横天”三句既点出时令季节,又承上抒写。“白雁”,白色的雁。据宋彭乘《续墨客挥犀》卷七:“北方有白雁,似雁而小,色白,秋深则来。白雁至则霜降。”深秋季节,北方一群群白雁飞来,发出一阵阵似响箭般的叫声,似乎呼叫着大地上被江山所磨灭的古今豪杰。词人融情于景的心意,龚鼎孳在《贺新郎》和词中指出:“只有穷交堪对酒,况是江东人杰。”在被江山磨灭的古今豪杰中,包涵着陈维崧这样的江东人杰。
“明到无终山下去”两句,词人放笔直抒胸中豪气。“无终山”,一名翁同山,又名阴山,在河北蓟县。麞,即獐,似鹿而小。“渴饮黄麞血”化用《汉书·王莽传》“饥食虏肉,渴饮其血”的句子,表现出作者的雄心豪气。故陈廷焯在《词则·放歌集》中评点说:“雄劲之气,横扫千人。”
词末两句以古喻今,更见其悲慨深沉。《长杨赋》是西汉扬雄所作。长杨为汉行宫名,在今陕西周至县东,因宫中有杨树数亩而得名。扬雄曾随从汉成帝羽猎。其时农民因帝王游猎而不得收敛,扬雄作此赋以讽。然而如今有何用处呢?这里把典故融化入词境,既与上文挽弓射猎相接应,又不露斧凿痕迹,而使词的情味更加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