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小诗,必须反复吟味,才会觉得意趣深长。
这首诗描绘了山间夜晚的山泉美景,表现了山的寂静和生机。整首诗用以动衬静的方式来写。
这幅幽静的山泉夜景,在诗人笔下充满了活力,一石一水,生气勃勃,情趣盎然。“山白鸟忽鸣”,应是从王维诗句:“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化出,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把山岭照得白皑皑,而月光照进鸟巢,使鸟儿惊诧,鸣叫起来。清静的山丘传来鸟叫,更显幽美。次句既所所感,也点明秋天的时令。霜天月夜,石块单是看都有冰冷的感觉,而且仿佛秋霜都要冷得凝结了,暗地里还是照应一个“白”字。最后二句,写皎洁的月光照在清泉上,那泉水浸染上明月的白色,仿佛净化了,顿时变成一溪白雪。诗人笔下的山、鸟、石、泉,在优美的月色下,融成一幅绝色的图画:幽静,清冷,空明,爽洁。正是这是白色的基调,渲染了清冷幽静的气氛。
诗题为《夜泉》,主要写的却是对月色中的山水景物的感觉。“山白”是山在月光沐浴下呈现的色调。一声鸟鸣划破寂静,反而更衬托出寂静,正像王籍所描绘的“鸟鸣山更幽”的境界。山白而鸟忽鸣,不管两者有无联系,总让人联想到王维的诗句:“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这里没写月,但诗人已向我们暗示了月光,下面的景色都由此而生。
“石冷霜欲结”,表现出视觉引起的对触觉的联想。清幽的月色洒在石头上泛起一片冷光,青白青白的像是要凝作霜花。这一句写得非常虚,由月色在石上的反光产生冷的感觉,同时又由冷和白色幻化出霜的想像,作者在此巧妙地运用了通感的艺术表现手法。
诗人置身于朗月的清辉中,山看上去是白的,石也泛着冷光像要结霜,而石下的泉水呢,被月华映照,银光闪烁,简直像是一片雪。古人写夜泉的诗句很多,因为是在夜里,一般都用听觉来表现它,写它的淙淙流声。而本诗的作者却独从视觉来表现它,不能不说是别出心裁的艺术创造。雪的比喻不仅生动形象,而且暗应上文的“冷”、“霜”,承接十分自然,作者的心思绵密由此可见。
这是一首怀人诗,但标题却不明题怀人,而偏说怀地,以离恨千端的绵绵情怀,追忆当日的别情。诗人极写扬州明月,用“无赖”之“明月”把扬州装点出无限的风姿,与标题吻合无间,使诗歌产生令人惊叹的艺术效果。
“萧娘脸薄难胜泪,桃叶眉尖易觉愁”,极写当日的别离景象。所谓“相见时难别亦难”,“萧娘”、“桃叶”均代指所思;“愁眉”、“泪眼”似是重复,而用一个“难”字和一个“易”字表达出来,不但不显得累赘,反而有反复留连、无限萦怀之感。当日的愁眉,当日的泪眼,以及当日的惨痛心情,都作成别离后无穷的思念。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在这思念殷切的时候,诗人唯觉一片惆怅,没有可以诉说的人,于是,抬头而见月,但此月偏偏又是当时扬州照人离别之月,更加助愁添恨。虽然时光冲淡了当日的凄苦,却割不断缠绵的思念。这种挣不断、解不开的心绪,本与明月无关,但它曾照过离人的泪眼,好比对人有情,而离别后偏偏照着愁人,又好像无动于衷,这便显得“可憎”。
诗人在深夜抬头望月的时候,原本欲解脱这一段愁思,却想不到月光又来缠人,所以说“明月无赖”。“无赖”二字,原本有褒和贬的两重意义,这里因明月恼人,有抱怨的意思。但后世因为惊赏这种扬州明月的新奇形象,就离开了诗人原意,把它截下来只作为描写扬州夜月的传神警句来欣赏,这时的“无赖”二字又成为爱极的昵称了。这也是形象有时会大于作者构思的一例。
古人律体绝句的结尾处,有时用一种叫做“一笔荡开”的方法,往往会产生一种“寄意无穷”的效果。这首诗所不同的,是它不在第四句用,而在第三句时即已“荡开”。说愁眉,说泪眼,虽然作者余情未尽,而其他的事情已不必增添,于是忽然揽入一轮明月,以写无可奈何的情态,体现了构思的险谲。这两句看似将全诗截为两段,实际上则是欲断不断,题中用“忆”字,将全诗连贯起来,依然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别是一般滋味”。本来月光普照,遍及人寰,并不偏宠扬州。而扬州的魅力,也不是仅在月色。
诗为传神,有时似乎违反常理,却能深入事理骨髓。“三分”、“无赖”的奇幻设想,也有它的渊源与影响。《论语》中有“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不过这是赞颂周文王的句子,没有半点诗意。谢灵运说:“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而徐凝这首诗中的“三分之二”不但是诗意的,而且是新奇的。这些数目字,都不可以常理而论,而具有很强的艺术效果,致使后世之人对扬州的向往如醉如痴,“二分明月”成为扬州的代称。此后宋人苏轼的《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中“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也不逊色。至于“月色无赖”,后世如王安石“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中的“春色恼人”,即运用了同一手笔。
此词为除夕感怀之作。上片感叹年华消逝,自己却经常羁旅在外,无法归家;下片感叹自己之贫困潦倒,并作贫富对比。词人悲今悼昔,抒发了穷愁潦倒,寂寞失意的孤苦之情。全词采用自诉的形式,既有景物形象描写,又有议论感情倾诉,显得情深意真,富有感染力。词作纯用白描,了无彩饰,直抒胸臆,感时伤老,人生如寄的悲哀渗透于字里行间。
“自唱新词送岁华,鬓丝添得老生涯”一韵,下笔点题,除夕之夜,本该全家团聚,共同欢乐守岁,可是词人却独自一人吟唱新词,来送别旧岁,新春佳节没有带来喜悦与快得,只不过在身老江湖的生涯中又多几丝白发,多了几分老态。何等悲凉,何其酸楚。开头二句语言极概括,内涵极丰富。一开篇词人通过听觉、视觉,仿佛听到了哀婉的乐声,看到了新词中的悲苦情调,真是先夺人,一下子带入了词中的境界。紧接词人又由声及人,展示了除夕之夜词人的落寞形象,进而透过形貌窥视到了词人的心态。古人有除夕守岁迎新年的习惯。词人既不说守岁,也不说迎新,而说“送岁华”,送走的不是旧岁,而是词人的年华,这是老人才有的珍惜生活又无可奈何的心绪。于是才只好用“自唱新词”的特殊方式来宣泄韶华逝去又无法挽留的苦衷。“自”字、“新”字,将寻找慰藉、解脱时的寂寞烦恼和难耐凄凉表现得淋漓尽致。“生涯”前冠以“老”字、“添”字,既是实情又是务虚,渲染精神上的恐慌、忧伤。送旧迎新之际,自己的生涯中一无所“添”,“添”的只有白发、只有衰老。深刻地写出词人一生的浪迹潦倒,而新的一年又将有何遭际,不堪想象,用语何其凝练,又何其悲苦。“十年旧梦无寻处,几度新春不在家”一韵承“天涯”而回首往事。“十年旧梦”指的是苏州十年的客寓生活。据夏承焘《吴梦窗系年》证:梦窗从理宗绍定五年(1232年),三十三岁始,在苏州为仓台幕僚,有“十载寄吴苑”(《惜秋华》)之语,在吴共居十年之久。这十年正是词人部华正茂之年,但生活得并不理想,幕府生活大多是陪同僚们游山玩水,迎来送往,酒席宴饮,吟诗填词,流连声色之事,如此虚度年华,无所作为的十年,词人用“旧梦”喻之,过眼烟云,无处可寻,也不想去寻。往事不堪回首,只有“鬓丝添得老生涯”。如《木兰花慢·送翁五峰游江陵》词说:“叹路转羊肠,人营燕垒,霜满蓬簪”。《喜迁莺·福山萧寺岁除》词说:“谁念行人,愁先芳草,轻送年华如羽”。另首《喜迁莺·甲辰冬至寓越儿辈尚留瓜泾萧寺》词又说:“冬分人别。渡倦客晚潮,伤头俱雪。……几处路穷车绝。……儿女相思,年华轻送”。《八声甘州·陪庾幕诸公游灵岩》则叹“问苍波无语,华发奈山青”。《夜合花·自鹤江入京泊葑门外有感》词:“十年一梦凄凉。”《唐多令·惜别》词:“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尚淹留。”上述诸词都可作为“十年旧梦无寻处”的注脚。离家羁旅他乡,本希有所作为,现在身老江湖,落拓无成,自然更加思念家庭。词人祖籍在四明(今浙江宁波),
而四明行迹无考:其平生游处,题咏大多在苏、杭二州。癸卯冬天词人是暂时到杭州(见《满江红·甲辰岁盘门外寓居过重午》和《喜迁莺·甲辰冬至寓越儿辈尚留瓜泾萧寺》,家眷并不在身边。因此发出“几度新春不在家”的感伤。词的上片,紧扣“除夕”词题,自抒韶华逝去,事业无成,骨肉分离的凄凉之苦。虽用自述方式却不觉呆板,词人力图用形象展现情思。如“自唱”、“鬓丝”、“旧梦”、“新春”等词语,都能引发丰富的联想,补充生动的艺术形象,加深理解词人孤独一人,在除夕之夜的百无聊赖的烦恼心绪。短短四句词,词人的潦倒和衰老的形貌情态,跃然纸上。
“衣懒换,酒难赊,可怜此夕看梅花”一韵,写现实生活。旧时除夕之夜,大人小孩都要换上新衣,祭祖,吃团圆饭。而词人一人过年,没有一丝情趣,“衣懒换”表现词人颓唐、疏懒神态。孤独一人的文人,离不开酒来解忧,曹操《短歌行》中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而词人此时却无酒,“难赊”二字,将词人的贫穷尴尬状态渲染殆尽,也将词人无以解忧的烦恼和盘托出。这表明词人到了杭州以后,并未遇到好的机会,生活依然贫穷不堪,正如《喜迁莺·甲辰冬至寓越儿辈尚留瓜泾萧寺》词中形容:“几处路穷车绝”。但正在情绪低落无以慰藉之时,眼前忽然出现了“梅花”这一美丽的意象,这是神来之笔。梅花历来是人格、操身的象征,为文人墨客所喜爱歌咏的对象。“此夕”,与“除夕”词题相扣,同时强调在这特殊的夜晚,特殊的心绪,梅花闪现在眼前,与词人为伴,为知己,令词人心头为之一振,精神上得到莫大安慰,词人从这一意象上似乎发现了自身的价值。虽然终身以清客身份往还于权贵之间,本有机会显达,但却“晚年困踬以死”,他词中形容自己“白发缘愁”、“路穷车绝”以及此词中的“酒难赊”等句,应是近实之语。其根源正如夏承焘所分析的:“梦窗交游,嗣荣王、吴潜、贾似道、史宅之诸人,皆一时显贵,与吴潜、宅之,投契尤深,而竟潦倒终身。今读其投献贵人诸词,但有酬酢而罕干求,在南宋江湖游士中,殆迹能狷介自好者耶。”(见《吴梦窗系年》)这里“可怜此夕看梅花”一句,激发了词人面对人生的积极态度,全词也由此振起。“可怜”二字微妙,空际转身,由实就虚,梅花的出现为全词增添了亮色。“隔年昨夜青灯在,无限妆楼尽醉哗”一韵,用室外的热闹衬托室内的孤寂。“隔年昨夜”限定了时间,新词从除夕之夜构思动笔,写成已是新年开始了,一夜之隔,也是跨了年度。“青灯”,写室内青灯荧荧,词人孤身一人送别旧岁,又迎来了新年的寂寞凄清。而室外,家家户户,无数妆楼,灯火辉煌,盛筵酣醉,笑语欢哗。这“无限”、“尽”字,衬出梅花触发的一点生趣,终究让词人承受不住这入眼之状,入耳之声的刺激,撩拨,于是词人的情绪起而复落。而这“无限妆楼尽醉哗”的场面,又引发词人对往昔的联想、回忆,令词境由此加宽,词旨由此而加深,这室内室外同时落笔,热闹冷寂,双层对照,令此词言有尽而意无穷。集中类似写法还有,如《祝英台近·除夜立春》上片写:“有人添烛窗,不眠侵晓,笑声转、新年莺语。”下片则写:“可怜千点吴霜,寒销不尽,又相对、落梅如雨。”用他人除夜之欢乐与自己除夜之悲哀相对照,艺术效果极佳。词的下片,前三句重点描绘词人自己的形象,词境十分鲜明,歇拍用对照手法,令词的意境,词人的创作思想更加突出、升华。
这首词采取自述的方式,紧扣题目,纵横交错。送岁华,老生涯,新春,此夕,昨夜,从纵的方面落笔,脉络明晰。鬓丝,衣酒,梅花,青灯,妆楼,从横的方面铺开,层次井然。“十年旧梦”,将纵的时间加深;妆楼醉哗,又将横的场面拓宽。另以“自唱”开篇,以妆楼醉哗收尾,互相对照,以强大的反差,将词人的叹老嗟贫之慨表现更为突出,中间插入梅花的特定意象,又使词人的形象增加亮色。衬出词人思想的多侧面,艺术手法的丰富多彩。
《竹马子》是柳永的自度曲。从意境上讲,这首词属柳永的雅词,其中不只抒发了个人的离愁别恨,而且也是对封建文人命运的凭吊,整体情绪沉郁深远。
这首词是词人漫游江南时抒写离情别绪之作,所表现的景象雄浑苍凉。词人将古垒残壁与酷暑新凉交替之际的特异景象联系起来,抒写了壮士悲秋的感慨。
“雌霓”是虹的一种,色泽偏暗。“雄风”是清凉劲健之风。这两个词语雅致而考究,表现了夏秋之交雨后的特有现象。孤垒危亭之上,江边烟渚之侧,更加能够感到时序变换。孤垒、烟渚、雌霓、雄风,这一组意象构成了雄浑苍凉的艺术意境,词意的发展以“渐觉”两字略作一顿,以“一叶惊秋,残蝉噪晚”进一步点明时序。“素商”即秋令。这里,词人的悲秋情绪逐渐向伤离意绪发展,于是他又“览景想前欢”了。从“前欢”一语来推测,词中所怀念当是帝都汴京和作者过从甚密的一位歌妓。可是往事已如过眼烟云,帝都汴京遥远难以重到。
上阕的结句已开始从写景向抒情过渡,下阕便紧接而写“想前欢”的心情。柳永不像其他词里将“想前欢”写得具体形象,而是仅写出眼前思念时的痛苦情绪。“新愁易积,故人难聚”,很具情感表达的深度。离别之后,旧情难忘,因离别更添加新愁;又因难聚难忘,新愁愈加容易堆积,以致使人无法排遣。“易”和“难”既是对比关系又是因果关系,这对比与因果就是所谓“成追感”的内容。“尽日凝伫”、“消魂无语”形象地表现了无法排遣离愁的精神状态,也充分流露出对故人的诚挚而深刻的思念,并把这种情绪发挥到极致。最后作者巧妙地以黄昏的霁霭、归鸦、角声、残阳的萧索景象来衬托和强化悲苦的离情别绪。特别是结尾“南楼画角,又送残阳去”两句,意味极为深长,把一已羁旅苦愁拓展为人世兴衰的浩叹。
这首词虚实相生,情与景的处理上表现出极高的艺术造诣。上片首九句写景,属实写;后三句写情属虚写。虚实相生,善于抓住时序变化,描绘了特定环境中的景色,奠定了全词的抒情基调。下片则相反,前五句抒情,属虚写;后五句写景,属实写,以景结情,情景交融。这种交错的布局,不仅使整体结构富于变化,而且如实地反映了作者思想感情特定环境中活动变化的过程。其间大量运用双声词,如“一叶”、“残蝉”等;以及叠韵词,如“荒凉”、“旷望”等;多处句间用韵,如“凉”与“望”、“雨”与“暑”等。句中平仄四声的交错运用,从而造成音律谐婉、铿锵动人的妙境。全词意脉相承,严谨含蓄;景凄情哀,铺叙有致;意境开阔,格调清雅,气韵浑厚;语言清丽,音律谐婉,悲楚动人,是一首优秀的长调慢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