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作于顺治十四年(1657),这一年自春至夏,北方三月不雨,此诗即咏写此事。
首两联交代背景,描写“春欲晚”的时节的农村风光,并由杖藜老农话农事引入下层。三四两联借田家父老之口描述农村干旱情景。旱情的严重,田家父老的忧虑凸现无遗。下面四联写诗人内心的触动及深深叹息。诗人既为农民在贫瘠的土地上岁岁劳作的悲苦命运而感叹,更为官府的剥削压榨,使农民生活受到极大影响和损害的现象愤懑不已,揭示出农民辛勤劳动反而日益贫困的真正原因并非只是天灾所致,而在于统治者的残酷盘剥,笔锋直指封建统治者及不合理的制度。尾两联又回到眼前现状的描写:土地干旱无法耕种,人们只能用野果野菜充饥,而清兵又要从荆(今湖南、湖北)、益(今四川)向云南发兵进攻,人们在遭受灾荒的侵害、官府剥削压榨的同时,还要蒙受战乱的痛苦。
此诗对劳动人民的不幸命运和生活处境寄予了深深的关切同情,对腐败统治阶级及不合理的制度进行了有力的揭露,极富战斗性和认识价值。
柳永词多以女性为主要描写对象,尤其以描写青楼烟花女子见长,在描述这个群体的心理活动和内心情感上,柳永可谓无人能及。此词是一首描写青楼妓女情感的代表作。
这首词通过对女主人公的月下内心独白的细致刻画,有层次的展现了一位风尘女子对自己恋人刻骨铭心的相思,细腻逼真,旖旎近情。
词的上片写女主人公月夜的相思。“皓月初圆,暮云飘散,分明夜色如晴昼。”词以描写月色开篇,明月初生,暮云散去,月光皎洁使夜晚如同白天一样。这样的景色描写,透着袭人的清寒气,虽寥寥数语,却写的情景交融,为全词营造了一种浓郁的抒情氛围。女主人公难以忍受离别的痛苦,借酒浇愁,以致于“醺醺”而醉。时间慢慢的过去了,窗外已是云散月圆,夜色如昼。月的或缺或圆,好比人生的聚合离散。天上“皓月初圆”了,女主人公却仍然是孤身一人!“残酒”渐渐“消尽”了,登上高楼,女主人公痴痴地看着远方。“危阁迥、凉生襟袖。”高处不胜寒,加之冷月当空,危楼独倚,令人身心俱冷,女主人公不禁思绪万千,难以平静。接下来,词作转笔以白描的方式写她的月下之思。“追旧事、一晌凭阑久。”概括了她对往事的追忆。“一晌”和“久”两个看似矛盾的词,正表现了她对往事长久的萦念和对感情的执著。至此,词作并没有沿着这一思路走下去,而是又突然一转,以女主人公自我忖度的反诘句,更进一步的表达了她对爱情的忠贞。“媚容艳态”是形容自己容貌美丽,冠以“如何”二字,以反诘的语气,说明她的美貌尽可以赢得其他追求者的爱慕,她也尽可以与别人相依相伴,但她却偏偏选择了孤独,任凭自己朝思暮想,因思念之切而日渐消瘦。这就将她内心深处的情思,含蓄而曲折的揭示了出来。大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之感。
词的下片承接着上片的愁绪而来,继续集中笔力刻画女主人的离愁别绪,展现她丰富的内心世界,不过却由回忆转为了现实。换头句“算到头、谁与伸剖。”承上启下,将上下片感情的发展联系在一起。她朝思暮想,以致于自己“空恁添清瘦”,到头来能向谁诉说呢?接下来,词作扣住“伸剖”二字,通过女主人公的三段内心独白,抒写她的无限深情。
在分别的漫长岁月中,她在忍受着相思的煎熬!竟然连窗外的春色都不敢偷看一眼,因为娇艳的春花、嫩绿的杨柳也会触动她的相思,这样一来,而今孤独一人苦熬岁月的日子就愈加难过了。
正是因为愁肠百结,所以辜负了眼前的良辰美景,她从未略微地舒展眉头!“可惜恁”三个字,表叹惋语气,更深一层地表现了她的用情之深,思念之苦,正是“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柳永《雨霖铃》)
女主人公盼望着有代为“伸剖”的人向“伊”发问,何时才能重新相聚。“问甚时与你,深怜痛惜还依旧。”这来自她心灵深处的呼唤,带着渴望,带着期待,也带着几许迷惘和感伤。
以上三段内心独白,也正是渴望向心上人“伸剖”的话语。
这首词从几个方面细致描写了歌伎细腻的内心活动,笔法婉曲多变。词的开始使用白描的手法描写皎洁的月色,渲染了一个明净的氛围。继而用大段的篇幅反复描写与情人一别之后的相思:由久久凭栏到朝思暮想,从空添清瘦到无人诉说,从分别以来的思念到今天的不敢觑花柳,从辜负良辰美景到渴望重逢,迂回曲折而又层层深入地揭示了人物丰富而复杂的内心世界,表现了女主人公对爱情的执著追求。这正如周济在《介存斋论词杂著》中所言:柳永的词“铺叙委婉,言近意远,森秀幽淡之趣在骨”。
柳永其间还使用了许多当时的口语,如“抵死”、“算到头”、“自家空恁”等,历来封建正统文人都对这些有所诟病。其实柳永以俚语俗语描写下层市民的生活面貌,正是他对词的发展做出的巨大贡献。而且这首词中,体现出柳永对处于社会底层的歌妓有着很深的了解,并怀有深切的同情的。
柳永词以铺叙感情见长,此词下片即是典型代表,虽然是简单陈述”相思“之情。却能一层层铺叙递进,将人物心理的各个层面都淋漓精致地展现出来,可谓缠绵悱恻,凄楚动人。
这首词诸本题作“春景”。乃因伤春而作怀人之思。
首二句直笔写春。莺歌燕舞,花红水绿,旨在突出自然春光之美好。三、四句却转作悲苦语。化用李璟《山花子》“小楼吹彻玉笙寒”句。春光明媚,本应产生舒适欢畅之感受,而女主人公何以有这般与外界景物格格不入的忧伤情绪?“依旧,依旧,人与绿杨俱瘦。””是为点题之笔。柳絮杨花,标志着春色渐老,春光即逝。同时也是作为别情相思的艺术载体。飞絮蒙蒙,是那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念人之情。因为有那刻骨深情的相思,所以忧思约带、腰肢瘦损。“人与绿杨俱瘦。”以生动的形象表达感情,而“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含意自在其中。直让人想象到一幅花落絮飞,佳人对花兴叹、怜花自怜的图画。
词人之心,或欲借春光盛衰之过程展示流转在节序交替中的伤春念远之情。词从愉快之景象叙起,乃欲反衬其心境之愈为悲苦。然而词人为了最大限度地达到反衬的效果,甚而不惜极尽雕琢气力状物写景,终不免落于攻琢之痕。“溜”字本写花红之鲜艳欲滴,“皱”则欲状摹水波漾漪之态,亦不可谓不巧矣!然味之终觉神韵欠焉!究其原委,就在于它显得雕琢、吃力。正如其“天连芳草”句,如换“连”为“粘”,则失于穿凿矣!故《吹剑录》谓“莺嘴”二句:“咏物形似,而少生动,与‘红杏枝头’费如许气力。”可谓一语中的。其实,很多词评家们都恰切地指出了这一点:《草堂诗余》批曰:“琢句奇峭。”《弇州山人词评》评曰“险丽。”《古今词话词品》亦云:“的是险丽矣,觉斧痕犹在。”如此雕炼奇峭,有《粹编》本要以为此词乃黄庭坚所作,实在也是事出有因。
“诗缘情”,贵其感发之力量,“词之为体,要眇宜修”,尤重其内在之情味意境。而由于诗、词体裁的限制,其用字造句,又特别讲究锤炼洗净。但是这种锤炼不是刻意地雕章琢句。其用心尽管良苦而出之必须自然,浑成无迹,顺手拈来,所谓“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是也。秦观此词中,“瘦”字的运用就应该说是较为成功的。所以《草堂诗余》才又说:“春柳未必瘦,然易此字不得。”是公允之评。以花木之“瘦”比人之瘦,诗词中也不乏此例。如李清照“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醉花阴》)“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如梦令》)程垓“人瘦也,比梅花,瘦几分。”(《摊破江城子》)新鲜奇特,形象生动,各具情深。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其得其失,均当以审慎公允态度待之,不隐其得,不讳其失,对文学艺术的研究都是有益的。
离别是人生总要遭遇的内容,伤离伤别也是人们的普遍情感。江淹的《别赋》择取离别的七种类型摹写离愁别绪,有代表性,并曲折地映射出南北朝时战乱频繁、聚散不定的社会状况。其题材和主旨在六朝抒情小赋中堪称新颖别致。
文章眉目清晰,次序井然。其结构类似议论文,开宗明义,点出题目,列出论点:“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首段总起,泛写人生离别之悲,”黯然销魂“四字为全文抒情定下基调。中间七段分别描摹富贵之别、侠客之别、从军之别、绝国之别、夫妻之别、方外之别、情侣之别,以“别虽一绪,事乃万族”铺陈各种别离的情状,写特定人物同中有异的别离之情。末段则以”别方不定,别理千名,有别必怨,有怨必盈“的打破时空的方法进行概括总结,在以悲为美的艺术境界中,概括出人类别离的共有感情。其结构又似乐曲中的ABA形式,首尾呼应,以突出主旨。
《别赋》最突出的成就,在于借环境描写和气氛渲染以刻画人的心理感受。作者善于对生活进行观察、概括,提炼,择取不同的场所、时序、景物来烘托、刻画人的情感活动,铺张而不厌其详,夸饰而不失其真,酣畅淋漓,信然能引发共鸣,而领悟”悲“之所以为美。作者对各类特殊的离别情境,根据其各自特点,突出描写某一侧面,表现富有特征的离情。作者力求写出不同离怨的不同特征,不仅事不同,而且情不同,境不同,因而读来不雷同,不重复,各有一种滋味,也有不同启迪。
善于抓住特征,善于选择素材,还必须有相应的语言技巧,方可描写出色。《别赋》的文饰骈俪整饬,但却未流入宫体赋之靡丽,亦不同于汉大赋的堆砌,清新流丽,充满诗情画意。尤其是”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等名句,如溪流山中,着落预判,千古传诵。
这首词借描写夜宿驿亭苦况诉行旅艰辛。
远离故乡亲人,置身陌生之处,独宿驿亭之中,其内心不平自不待言。词以“遥夜”开头,即表现出流放之人身虽憩而心未稳,一夜辗转无眠觉得夜色太深、夜程太久的特有感受。 “沉沉如水”的比喻,别有深意。时当深秋,水已寒凉,以夜沉如水为喻,透出词人内心的寒凉疲惫之感。接下一句,交待夜里凉意来源:原来的阵阵秋风借着夜色不断袭来,虽然驿亭的门已经紧闭,却仍然挡不住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寒意。欧阳修有著名的《秋声赋》其状秋声云:“秋之为状也,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凛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故其为声也,凄凄切切,呼号愤发。”遭受贬谪,远离故土的作者,对深秋夜风的感受,当然比欧阳修更加敏感,其悲感也必然更加深重。欧阳修在夜读之时,闻声而惊心,继而起赏玩之兴,而作者却对这透骨寒冷的秋风,躲之惟恐不及,将驿亭的门闭了又闭,层层阻障,无非是想少受寒凉,暂时获得心灵的安宁与乎静。这两句写景,看似平实,实际上是字字含情,句句见意,真个是羁愁满纸。
接下两句,写梦醒之后的所见所感。一人在外,当然免不了乡思人梦,而且看来词人还是做了一个好梦,所以从梦中惊醒之后,他觉得那份美好的幻想,被残酷的现实给击破了。回到现实之中的词人所看到的,是如豆的油灯,饥饿的老鼠。 “鼠窥灯”的意象,既写环境之静,又写出了环境的寒凉冷清:惯于隐藏在暗处的饥鼠,竟至大胆地窥视起油灯来,可见已经是好久没有任何人声动静了。沉沉如水的夜幕之中,一点如星的灯火,是那么的飘忽不定。以一点暖色调,反衬整个环境的冷色调,冷暖对比,使整个环境更显清冷寒凉,“霜送晓寒侵被”,既可以说是梦破之后的词人,切身所感,也可以说是他看到这样一组景象之后,心生的凉意。
最后一句,写“梦破”直到天明的所感所闻。由于秋寒袭人,加以思绪难平,词人再也睡不着了,两个“无寐”,正是他归梦难成,夜阑无绪,欲眠不能,欲怨无由的心理写照,使人仿佛觉得是词人在万般无奈之时脱口而出的怨语。“门外马嘶人起”,终于,一片人声马嘶,打破了沉沉夜幕,无寐的词人也可以暂时抛开那秋夜的寒意,那紊乱的心绪了。但是,一个白昼之后,不又得回到那沉沉如水的遥夜当中,品味那似乎永远品不完的离愁和凄凉!
词中抒发的是一种悲苦的离情,而词的用韵也起到了很好的烘托作用。“水”、“闭”、“被”、“寐”、“起”等韵脚,都不是响韵而是哑韵。可以想像,这首词演唱时细而低而哑的发声吐字与拍点结合在一起时,所造成的幽咽滞涩之感,会给听众留下什么样的效果。词在当时并非纯粹的案头文学,而是通过演唱传布于大众口耳之间的。所以,一首好词不仅要有优美的意境,鲜明的人物等文学性要求,还应该有表演时声情并茂的要求。
细味全词,词人高明之处在于善用省净的笔墨(共33字),描绘了一个典型环境──古代简陋的驿馆。鼠之扰闹,霜之送寒,风声阵阵,马嘶人起,如耳闻目睹,俱以白描手法出之。毫无缘饰,不用替代,只坦直说出,却别有一番感人的力量。这是由于词人下笔精到,所写驿馆种种景况,无不蕴含着天涯飘泊的旅思况味,婉曲地传出了郁积于心的人生不平──遭谗受害,屡遭贬谪,岁暮飘零如是。白描手法的运用,不仅要求描写之逼真,尤重在情味之活现,使人读之有一目了然之快意,味之而作深长之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