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叙离别而全无依依不舍的离愁别怨,写得慷慨激昂,议论滔滔,形象丰满,别具一格。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下笔挺拔刚健,调子高昂,一扫送别诗的老套,生动地勾勒出主人公性格的坚强刚毅,真有一种“直疑高山坠石,不知其来,令人惊绝”(沈德潜《说诗晬语》卷上)的气势,给人以难忘的印象。
“杖剑对尊酒,耻为游子颜”,彩笔浓墨描画出大丈夫的壮伟形象。威武潇洒,胸怀开阔,风度不凡,气宇轩昂,仿佛是壮士奔赴战场前的杖剑壮别,充满着豪情。
颈联运用成语,描述大丈夫的人生观。“蝮蛇螫手,壮士解腕”,本意是说,毒蛇咬手后,为了不让蛇毒攻心而致死,壮士不惜把自己的手腕斩断,以去患除毒,保全生命。作者在这里形象地体现出壮士为了事业的胜利和理想的实现而不畏艰险、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颈联如此拓开,有力地烘托出尾联揭示的中心思想。“所志在功名,离别何足叹。”尾联两句,总束前文,点明壮士怀抱强烈的建功立业的志向,为达此目的,甚至不惜“解腕”。那么,眼前的离别在他的心目中自然不算一回事了,根本不值得叹息。
此诗以议论为诗,由于诗中的议论充满感情色彩,“带情韵以行”,所以写得生动、鲜明、激昂、雄奇,给人以壮美的感受。
此词自辟意境、写法新奇,通篇用比拟手法,一气贯注,寓意深沉,风格绮丽宛转,色彩浓丽缤纷,是词人婉约词的代表作之一。夏敬观评日:“连续诵之,如笛声宛转,乃不得以他文词绳之,勉强断句。此自是好词,虽去别调不远,却仍是裱丽一派也。”用十三女儿学绣喻春光丰满,用轻薄浪子难久比喻风雨对春花的摧残,护花爱美之意的深处,是对美好生命的热爱和呵护之心。落花将春水酿成醇醪,与人之清愁约会,想象奇妙,余味无穷。
为了加大“赋落花”的情感重量,词章从“繁花”切人:“昨日春如十三女儿学绣,一枝枝不教花瘦。”如果依现代女性年龄标准看,十三岁不过是刚刚踏进中学校门的稚气十足的少女,谈什么拈针学绣。也许是中国古代女性早熟吧,十三岁被视为“豆蔻年华”的妙龄期。如唐代诗人杜牧就这样描写他喜爱的歌女:“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赠别二首》其一)诗人把“昨日春”比成“十三岁女儿学绣”真算是善于创新的神来之笔:如果把“昨日春”比做一位姿容娇美而又技艺精湛的成熟的绣花女,凭着丰富的刺绣经验,当然要讲究个疏密相间,浓淡相宜的美学原则,决不可能把每一朵花都绣得同样鲜艳肥大;只有十三岁少女如春蕾初绽,涉世未深,心地不杂一丝尘滓,有少女的聪慧和青春的热情又不工于心计,学起刺绣来,全神贯注,一丝不苟,一枝一叶自然会绣得丰盈而厚实,真个是“一枝枝不教花瘦”,体现了春阳普照,春雨均沾的春的特点。这正好显示了姹紫嫣红、繁花似锦的浓郁而热烈的春光。
诗人写春闹花繁的可喜,正是为了反衬春去花残的可惜:“甚无情便下得雨儇风倦,向园林铺作地衣红绉。”大自然真个是太无情了,竟忍心让风雨一个劲儿摧残折磨着春花,使零落残红严严实实地覆盖着园林地面,简直像铺上一层地毯一样。春花随风飘落,地面或厚或薄,那厚处犹如红色地毯上叠起的皱纹。这落红狼藉的景象描画,昭示了诗人对花落春残的惋惜情怀。
下阕,诗人从对“昨日春”的深情关注中转到对“而今春”的艺术观照:“而今春似轻薄荡子难久。”诗人对春的情感太深太重了,他简直把春当成理想中的情人。春,本是岁序中一个季节,诗人不但使她有明确的性别、具体的年龄,还有鲜明的个性。当写到东风君临大地、万物开始苏醒的“昨春日”,诗人把她比成十三岁的妙龄女郎在心爱的绣物上绣进少女的柔情,绣进青春的智慧,一心绣出人间最美丽的锦绣;当写到春尽花残的“而今春”,诗人又把他比成用情不专、朝秦暮楚的浪荡子。这不但充分体现出诗人爱春惜春真挚情怀,也收到了诗歌口语化的美学效应。
人生代代无穷已,风雨年年送春归。诗人回忆起前一年送春归去:“记前时送春归后,把春波都酿作一江醇酎。”“春来江水绿如蓝”,自居易不过写出了春水的颜色,就惹得人们赞叹不已,被誉为咏春的名句;辛弃疾呢,却进了一层,道出了春水的质地:浓浓的、酽酽的,春水春波像酿成为一江醇醪佳酿。春真的要走了,愁,是诗人内在的情感,怎么一下子变成“约”的对象,从外部应邀而至呢。显然,愁,被诗人别具机杼地人化了,仿佛变成了与诗人休戚与共的好友,被邀请在杨柳岸边等候着为春举行告别宴会,以壮春的行色哩。向春告别,为什么要在“杨柳岸边?”因为古代有折柳送别的习俗,在这里,春也被人化了,也成了诗人难分难舍的挚友了。人与自然如此融洽契合,真亏诗人妙笔驱遣。
《戏赠看花诸君子》:刘禹锡此诗,通过人们在长安一所道观――玄都观看花这一生活琐事,讽刺了当时的朝廷新贵。这首诗表明上看诗描写人们去玄都观看桃花的情景,实质上却是讽刺当时权贵的。千树桃花,喻十年来由于投机而在政治上得意的新贵;看花人,喻趋炎附势、攀高结贵之徒。他们为了富贵利禄奔走权门,就如同在紫陌红尘中赶热闹看桃花一样。最后一句指出,这些权贵不过是我被排挤出外以后被提拔起来的罢了。这首诗中的轻蔑和讽刺是辛辣的,所以《旧唐书·刘禹锡传》说是“语涉讥刺”,《新唐书·刘禹锡传》说是“语讥忿”。
《再游玄都观》这首诗是上一首的续篇。从表面上看,它只写玄都观中桃花盛衰存亡,实际上是旧事重提,象权贵挑战。桃花比新贵,种桃道士指打击革新运动的当权者。但是他们已经“树倒猢狲散”了,而被排挤的人,却又回来了,真是世事难料。诗人表现了不屈和乐观。所以,《旧唐书·刘禹锡传》说:“执政又闻诗序,滋不悦”,《新唐书·刘禹锡传》未引诗歌,却引出序中兔葵、燕麦等语尤为不满。
这首诗是批评刘禹锡的《戏赠看花诸君子》和《再游玄都观》二诗及诗歌的怨刺问题。元好问论诗,主张温柔敦厚,明确反对直露刻薄的怨刺。在他众多的诗文禁忌中,就有“无狡讦”、“无为妾妇妒,无为仇敌谤伤”等形式戒条。他认为,即使有“不能自掩”的“伤谗疾恶不平之气”,也应该“责之愈深,其旨愈婉,怨之愈深,其辞愈缓”(《杨叔能小亨集引》)。
在这首诗中,元好问实际上是继承前人的观点,批评《再游玄都观》及其诗序的怨刺失度。元好问认为,如果说刘禹锡的《戏赠看花诸君子》一诗是戏赠之作,尚无伤大雅,但《再游玄都观》一诗就怨刺失度了,尤其是诗序中所谓“重游玄都,荡然无复一树,唯有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耳”,将所有当权者斥为兔葵、燕麦,打击面太大,贬损太过,不免流于刻薄。前两句概括刘禹锡创作《再游玄都观》的背景,“乱后”指刘禹锡被贬十四年间皇权迭变、宦官专权、藩镇割据的动乱时局, “失故基”指刘禹锡诗前小序所说“荡然无复一树”的衰败景象,看花诗指《戏赠看花诸君子》一诗。这两句诗认为当时一切只值得悲伤,不应该再出怨刺之语。后两句是全诗的关键,“刘郎”一句,借用刘诗“前度刘郎今又来”之语,说刘禹锡也是凡人。“枉向”一句,拈出《再游玄都观》诗序为批评重点。“枉”是“错”的意思,与“枉著书生待鲁连”(《论诗三十首》)的“枉”字同意。两句连在一起,是说刘禹锡也是凡人,不能免俗,却错将所有人都指斥为东风中的兔葵、燕麦一类,加以嘲讽。可见,这首诗着重批评《再游玄都观》尤其是诗序的怨刺失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