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描写了作者生活环境的幽静美丽和退居后的安舒闲逸,脱去常人惜花伤春的窠臼,生动地描绘了暮春时庭园的种种佳景,尤其末二句则在宁静、喜悦感受的抒写中,又隐约地透露了世罕知音的淡淡哀愁。
起首二句至为奇妙,寥寥十字,摹尽春色的变化,显示了一幅绿肥红瘦的景象。陈衍说起二句本于唐人“绿阴清润似花时”,但安石的两句含义却深厚得多,感情色彩浓烈得多,韵味也胜过许多。常人写红花凋谢,会有惋惜之情,而使诗歌染上一层淡淡的哀愁。此诗却不然,诗人以积极的人生态度来表达,所以在他笔下展现的是欣欣喜人的景象。春风是无法“取”将花去的,但若没有这个“取”字,就不能形象地表现自然景象之变换;春风也不会“酬”与清阴,但若没有这个“酬”字,就不能体现作者欣然自得的情怀。若无此二字,诗人的达观,春风的和煦,就不能跃然纸上了。
春风慷慨赐与清阴,诗人于是尽情去欣赏。所以三、四句以“清阴”为本,稍作敷展。“翳翳”,是形容树木茂密的状貌,“交交”,则是形容树木相互覆盖交加的样子。只见那小路沿着山坡在茂密的树林中蜿蜒曲折,伸向远处,一片静谧,在葱茏的深处,园屋隐约可见。这两句写静,略有唐人常建“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题破山寺后禅院》)的风味。然而常建的诗是禅寂之静,此诗用了“翳翳”、“交交”,显得更有生意。
五六句笔锋一转,顺势推出主体形象。床敷,即安置坐具,杖履,指扶杖漫步。二句截取两个生活片断来刻画半山园主人的风神。或居家凭几小憩,或寻幽拄杖独行。两者虽是一静一动,但同样表现了诗人恬淡安宁而又欣然自乐的心境。
在此宁谧的氛围里,突然传来阵阵清脆悦耳之声,抬头看去,原是北山一鸟,掠飞而过,留下一片“好音”。这两句极富韵味。北山即钟山,六朝时周颙曾隐居于此。此时的北山,除了诗人独步寻幽之外,杳无人迹,只有声声鸟鸣,偶尔来慰其岑寂。诗人在平夷冲淡的外表下,怀孤往之志、举世无人相知的感慨显示于言外。
此诗通篇为咏物体,前四句写大雁惊飞,影过皇城,鸣声回荡在长安城上空。言外之意是:不知是否能引起皇宫中统治者的关注?后四句安慰大雁:胡骑尚在,你们到春天时也不要急于北飞,潇湘之地也可以觅食。此诗通篇无一语批评执政者,但在秋天就设想明年春天胡骑还在,则朝廷无力安边之意自明。这是非常含蓄的怨刺方法。
首联想象鸿雁遭射四散的情景。金河,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南,这里泛指北方边地。“虏弦开”,是双关挽弓射猎和发动军事骚扰活动。这两句生动地展现出一幅边塞惊雁的活动图景:仲秋塞外,广漠无边,正在云霄展翅翱翔的雁群忽然遭到胡骑的袭射,立时惊飞四散,发出凄厉的哀鸣。“惊飞四散哀”五个字,从情态、动作到声音,写出一时间连续发生的情景,层次分明而又贯串一气,是非常真切凝炼的动态描写。
颔联续写“惊飞四散”的征雁飞经都城长安上空的情景。汉代建章宫有金铜仙人舒掌托承露盘,“仙掌”指此。清凉的月色映照着宫中孤耸的仙掌,这景象已在静谧中显出几分冷寂;在这静寂的画面上又飘过孤雁缥缈的身影,就更显出境界之清寥和雁影之孤孑。失宠者幽居的长门宫,灯光黯淡,本就充满悲愁凄冷的气氛,在这种氛围中传来几声失群孤雁的哀鸣,就更显出境界的孤寂与雁鸣的悲凉。“孤影过”、“数声来”,一绘影,一写声,都与上联“惊飞四散”相应,写的是失群离散、形单影只之雁。两句在情景的描写、气氛的烘染方面,极细腻而传神。透过这幅清冷孤寂的孤雁南征图,可以隐约感受到那个衰颓时代悲凉的气氛。诗人特意使惊飞四散的征雁出现在长安宫阙的上空,似乎还隐寓着微婉的讽慨。它让人感到,居住在深宫中的皇帝,不但无力、而且也无意拯救流离失所的边地人民。月明灯暗,影孤啼哀,整个境界,正透出一种无言的冷漠。
颈联又由征雁南飞遥想到它们的北归,诗人说:如今胡人的骑兵射手还纷纷布满金河一带地区,明春气候转暖时节,你们又怎能随着和煦的春风一一返回自己的故乡呢?大雁秋来春返,故有“逐春风”而回的设想,但这里的“春风”似乎还兼有某种比兴象征意义。据《资治通鉴》载,回鹘侵扰边地时,唐朝廷“诏发陈、许、徐、汝、襄阳等兵屯太原及振武、天德,俟来春驱逐回鹘”。问题是:朝廷上的“春风”究竟能不能将流离异地的征雁吹送回北方呢?大雁还在南征的途中,诗人却已想到它们的北返;正在哀怜它们的惊飞离散,却已想到它们异日的无家可归。这是对流离失所的边地人民无微不至的关切。“须知”、“岂逐”,更像是面对边地流民深情嘱咐的口吻。两句一意贯串,语调轻柔,情致深婉。这种深切的同情,正与上联透露的无言的冷漠形成鲜明的对照。
流离失所、欲归不得的征雁,它们的归宿是:“莫厌潇湘少人处,水多菰米岸莓苔。”潇湘指今湖南中部、南部一带。相传雁飞不过衡阳,所以这里想象它们在潇湘一带停歇下来。菰米,是一种生长在浅水中的多年生草本植物的果实(嫩茎叫茭白)。莓苔,是一种蔷薇科植物,子红色。这两种东西都是雁的食物。诗人深情地劝慰南飞的征雁:不要厌弃潇湘一带空旷人稀,那里水中泽畔长满了菰米莓苔,尽堪作为食料,不妨暂时安居下来吧。诗人在无可奈何中发出的劝慰与嘱咐,更深一层地表现了对流亡者的深情体贴。由南征而想到北返,这是一层曲折;由北返无家可归想到不如在南方寻找归宿,这又是一层曲折。通过层层曲折转跌,诗人对边地人民的深情系念也就表达得愈加充分和深入。“莫厌”二字,担心南来的征雁也许不习惯潇湘的空旷孤寂,显得蕴藉深厚,体贴备至。
这是一首托物寓慨的诗。通篇采用比兴象征手法,表面上似乎句句写雁,实际上,它句句写时事,句句写人。风格婉曲细腻,清丽含蓄。而这种深婉细腻又与轻快流走的格调和谐地统一在一起,在以豪宕俊爽为主要特色的杜牧诗中,是别开生面之作。
这篇文章主要记叙作者在某日中午至黄昏意外所见的海市蜃楼,从“海中忽涌数山”到一切幻景“冉冉漫灭”的全过程,再从海市的壮观和幻灭,联想到曾经烜赫一时的豪华宫殿楼台以及它们的主人的悲剧,抒发生灭无常、荣枯莫测的历史感慨。全文将海市蜃楼景色描绘得传神入化,又联想到人世沧桑,饱含着哀国叹时的幽咽情怀。
作者先说读《汉书·天文志》时,根本就不相信“海旁蜃气像楼台”的说法。等到避寇海滨,家童跑来报告海上出现海市,父老以为怪异的时候,先是“骇而出”,接着登楼而望,“第见沧溟浩渺中,矗如奇峰,联如叠巘,列如崪岫,隐见不常。移时,城郭台榭,骤变歘起,如众大之区,数十万家,鱼鳞相比,中有浮图老子之宫,三门嵯峨,钟鼓楼翼其左右,簪(檐)牙历历,极公若旌旗之饰,瓮盎之器,诡异万千。日近晡,冉冉漫灭。向之有者安在?而海自若也”。最后说“《笔谈》纪登州海市事,往往类此,予因是始信”。作者由原先的不相信,到骇而出,再到看得入迷,看得津津有味,再到完全相信,把眼见为实的海市情形描写得极为精彩。更妙的是文章的结尾,笔锋一转,说“秦之阿房,楚之章华,魏之异哉!”这就把历史的真实与现实海市的虚幻糅合在一起,说无暇惊诧感叹,实际上是对历朝历代大兴土木,建造豪华宫观楼宇的强有力的批判。
《蜃说》主要记叙作者在某日中午至黄昏意外所见的海市蜃楼,从“海中忽涌数山”到一切幻景“冉冉漫灭”的全过程,着意突现其生灭无常、荣枯莫测的情境。
“海市”时而像奇峰重峦,连绵不断;时而又化作鳞次栉比的城郭楼台和寺庙飞搪,时而又变为人物走兽、旌旗、器皿之状。最后,全部归于烟消云散,大海依然如故。“海市蜃楼”,何其命短!“《蜃说》的叙事状物固然堪称楷模,但作者的立意却不只在这里。宋文中,“论”“记”“说”是常见文体,“论”重于立论推理,“记”是对天文地理、奇闻逸事等的记叙。不过宋人爱发议论,“记”中也常有“论”的。“说”体介于“论”与“记”之间。明吴讷《文章辨体》说:“说者,释也,述也,解释义理而以已一述之也。”它类似今天的杂感,因事而发,揭示问题,说明道理,发抒感触。
《蜃说》要说明的义理决不在于古书的可信,文中细针密线的形象记叙,都是为下文的“说”作好铺垫。作者从海市的壮观和幻灭,联想到曾经烜赫一时的“阿房”“章华”“铜雀”“临春”“结绮”等宫殿楼台以及它们的主人的历史悲剧,无限的感慨油然而生。《史记·秦始皇本纪》记秦始皇造阿房宫:“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坐万人,下可建五丈旗。”《后汉书》记楚灵王建章华台:“穷上木之技,单珍府三室,举国营之,数年乃成。”《邺都故事》记曹操筑铜雀台:“其台最高,上有屋一百二十间,连接攘栋,侵彻云汉,铸大铜雀于楼巅,舒翼奋起,势若飞动。”《陈书》记陈后主修临春、结绮诸阁:“高数丈,并数十间。其窗墉壁带悬相栏槛之类并以沉香为之,又饰以金玉,间以珠翠,外施珠帘;瑰奇珍丽,近古所未有。”所有这一切,无不令人望而生畏,但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化为焦上、尘埃的结局。它们的好景不长与海市蜃楼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蜃说》一文,林景熙似在述异,实际上却是借此抒发忠贞爱国之士在国家破亡之后悲愤交集的复杂感情。对赵宋王朝,他痛其不幸,怨其不争;对元蒙统治者,他痛苦而无奈地发出无力的替告,诅咒他们决不会有好下场。作者在《石翁妪》一诗中所写的“阅世如过客,兴亡了不悟”中流露的也是相似的心情。遗憾的是,有的宋文选本,在选录《蜃说》一文时,却删去了文章的末段,舍本逐末,取貌遗神,便寓意殊深的“蜃说”成了单纯述异的“蜃记”,其谬误显而易见。深味十余年亡国之痛的林景熙,正在愁肠百结之秋,不可能有对景自乐的闲情逸致。宋朝的散文创作,在理论上主张“传道明心”,王安石强调文贵致用:“所谓文者,务有补于世而已矣。”叶适也说:“为文不能关世事,虽工无益也。”南宋民族矛盾尖锐,散文理所当然地承担了反映社会风云和苦难的使命。宋亡前后的一个时期,散文和诗歌一样,爱国主义成为最突出最鲜明的主题。对投降派的谴责,对入侵者的憎恨,正是林景熙《蜃说》以及其他诗文深厚的爱国主义主题的两个重要方面。《蜃说》作幻想破灭后的无可奈何的慨叹和诅咒,正是作者在那个苦难岁月的深沉而挚着的爱国情怀的艺术反映。
此诗作于顺治十四年(1657),这一年自春至夏,北方三月不雨,此诗即咏写此事。
首两联交代背景,描写“春欲晚”的时节的农村风光,并由杖藜老农话农事引入下层。三四两联借田家父老之口描述农村干旱情景。旱情的严重,田家父老的忧虑凸现无遗。下面四联写诗人内心的触动及深深叹息。诗人既为农民在贫瘠的土地上岁岁劳作的悲苦命运而感叹,更为官府的剥削压榨,使农民生活受到极大影响和损害的现象愤懑不已,揭示出农民辛勤劳动反而日益贫困的真正原因并非只是天灾所致,而在于统治者的残酷盘剥,笔锋直指封建统治者及不合理的制度。尾两联又回到眼前现状的描写:土地干旱无法耕种,人们只能用野果野菜充饥,而清兵又要从荆(今湖南、湖北)、益(今四川)向云南发兵进攻,人们在遭受灾荒的侵害、官府剥削压榨的同时,还要蒙受战乱的痛苦。
此诗对劳动人民的不幸命运和生活处境寄予了深深的关切同情,对腐败统治阶级及不合理的制度进行了有力的揭露,极富战斗性和认识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