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定了左思在中国文学史上地位的八首五言咏史诗,为历代传诵的名篇佳什。左思一生,虽然“良图”变成了梦想,志向没有得到伸展,但并没因此向权贵俯首,滚进污淖之中,却是断然割断俗念,“归隐田园”,洁身自好以终。而写于早年的《咏史八首》,成了左思平生思想、节操的写照,研究左思的重要资料。
《咏史八首》的具体写作时间难以断定。仅从诗提供的情况看,大体可以说写在左思入洛阳不久,晋灭吴之前。诗中写到左思在洛阳的生活以及这种生活所形成的特有感情。左思是因为他的妹妹左棻被选入宫而举家来到洛阳的。公元二七三年(晋武帝泰始元年),晋武帝选中级以上文武官员家的处女入宫,次年又选下级文武官员及普通士族家的处女五千人入宫。左思的父亲为殿中侍御史。左思入洛阳的时间,大体可以断定在公元二七三年以后。左思来到洛阳,主要是想展示自己的满腹经纶,以期取得仕途上的畅达,为实现自己的政治思想铺平道路,结果却是不尽如人意。左思从谋求仕途所遭遇的种种坎坷、艰难,了解到晋的政治腐败,并反映在《咏史八首》诗中。这些诗也不能说是左思居洛阳很久才写成的。诗中有“长啸激清风,志若无东吴”(其一)句。晋灭东吴,是在公元二八〇年(晋武帝太康元年),《咏史八首》写在公元二八〇年以前,则是肯定的。
左思借咏史以言志的是:“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功成不受爵,长揖归田庐。”(其一)左思的动机,是否诚如他所说的那样纯洁、信美,是需要做出具体分析的。然而统一中国,安定局势,是当时提出的历史任务。汉末豪强与军阀割据混战,破坏了社会经济的发展,给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之后,三国鼎立的局面,尽管消灭了许多小的割据者,为全国的统一创造了有利的形势,但距离全国统一时日尚远。三国后期,崛起于魏的司马氏集团,成了全国统一趋势的新势力的代表。公元二六五年,晋政权正式成立后,为全国的统一创造了有利条件,同时司马氏集团也急切于在全国的统一中来巩固自己的统治。夺取东吴,荡平边境内的骚乱势力,成了上下一致的呼声。生活在这样历史条件下的左思,为形势所推动,有志于全国的统一,并借以造就自己事业的思想,大概不是一天产生的。只是到了洛阳,对天下形势有了更清楚的认识,在心底酝酿了很久的思想才成熟了,爆发了,寄托在自己的诗篇中。过去的一些论者谈及左思的思想时,指出左思有很强的“功业心”,这无疑是正确的。然而还必须把左思的这种“功业心”放到具体的历史条件下去考察,确定哪些是时代所赋予的内容,哪些是阶级的立场所决定的内容,这样才能更明晰、更准确地评价左思的思想。
有着致力于全国统一抱负的左思,并非徒作大言,纸上谈兵,而是做了许多切实的准备的。其中最重要的是如他所说的:“畴昔览穰苴”(其一),即读军书兵法。在封建社会中,习文秉武,虽然并非什么罕事,然而在士族社会制度中,却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魏晋期间,士族制度占据着统治地位。士族以“积世业儒”为贵,左思出生在一个世代业儒的下层士族之家,不能不受到这种腐朽观念的影响。但他能够打破世系门第观念的束缚,立志到疆场上去,在实现祖国统一的事业中觅取个人的功名,这是可贵的。而且,随之左思居住洛阳,见闻到“边城苦鸣镝,羽檄飞京都”(其一)的情况,更是急不可捺,跃跃欲试。尽管左思自知自己的军事才能象铅刀一样的钝,然而能为祖国的统一事业,即使有一割之用,也是能慰自己平生志向的。
但是,左思美好的愿望遭到了士族制度的压抑和摧残。晋实行“门选”制以维护士族集团的利益,从而造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局面。更有甚者,一些门第观念很强的士族,对于文章的品评也是以门第的高低来决定弃取的态度。《晋书·左思传》记载着这样一则故事:陆机听说左思构思《三都赋》,抚掌大笑,在与他的弟弟陆云的信中说:“此间有伧父,欲作三都赋,须其成,当以覆酒甕耳。”后来由于司空张华的推崇,他的赋才得以大出其名。左思的门第寒下,虽然才高志清,却很难能冲破士族制度的坚硬厚壳而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冷酷的现实,使左思献身无门,报国无期,怀着无限的愤慨。《咏史》其二,正是他这种愤慨的写照。诗中,他把像自己一样才高位卑的寒门子弟,喻作生于涧底的松柏;把依赖祖业居于要津的才劣质拙的士族纨绔子弟,喻作长于山顶的柔弱的小苗。松质柏节似的人才,受到柔条弱枝般的人的遮挡,其原因为“地势使之然”,是士族制度本身造成的。然而士族制度,又是“由来非一朝”。汉张汤、金日磾的子孙,凭借着先人的荫德,数代都享受着极大的尊荣。而奇伟出众的冯唐,直到白首仍未受到重用。在此,左思不仅把犀利的批判锋芒,直指当时的社会现实,还批判了以往的士族制度。在肯定的对象与否定的对象对比之中,使诗对士族制度的揭露,更加显得有力。
在功名利禄到来之时,左思毅然却步了,在《咏史八首》诗中读者可以寻找到理解其原因的线索。左思居住在洛阳,面对着“落落穷巷士,抱影守空庐”(其八)的情景,愧恨交加,认识到自己来洛阳是一次失足。因此自责自惭地说:“自非攀龙客,何为忽来游?”他想步许由的后尘:“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其五)虽然想做段干木、鲁仲连式的人物,“当世贵不羁,遭难能解纷。”(其三)但是,晋司马氏统治集团内部的相互残杀,愈演愈烈;这里又没有象魏文侯、平原君那种礼贤下士的人物。况且腐败的政治,残酷的杀夺,使荣枯盛辱瞬息万变。“俯仰生荣华,咄嗟复雕枯。”在这样的时代,“饮河期满腹”的偃鼠,“巢林栖一枝”的鹪鹩,“可为达士模”(其八)。弃却富贵,退居乡里,以求洁身自好,成了左思的必然道路。田园生活,远离杀夺中心,使左思怡然自得,乐陶其中(见《招隐》之二)。但是左思心情并不平静:“高志局四海,块然守空堂。壮齿不恒居,岁暮常慨慷。”(《杂诗》)又可见左思选择退居乡里的道路,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是有着无限的悲凉与凄怆的。
就是这样,左思的《咏史八首》以它所特有的深厚社会内容,熔铸着左思的平生理想,奠定了它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坚实地位。另外,《咏史八首》在艺术上也有着它特出的地方。
第一,力矫太康颓靡文风,承继建安雄健骨力。
晋初太康文坛上,总的创作倾向是:刻意摹仿古人作品,很少结合现实实际;追求辞句华丽和对偶的工整,形成了绮靡浮泛的形式主义风尚。在这种颓风面前,左思则独树旗帜,以《咏史八首》为代表,继续发扬了建安文学“以情纬文,以文被质”的优秀传统。虽然以咏史名篇,不是左思首创,但左思能从现实生活出发,精心选择史实,巧妙地融汇进自己的思想、情感,借咏史以抒情,借抒情以讥世。这不仅突破了前人咏史诗只限于一事,“堆垛寡变”的局限,而且与太康文学刻意摹仿古人、脱离现实的形式主义倾向分庭抗礼。钟嵘说,左思的《咏史八首》“文典以怨,颇为精切,得讽喻之致。”是很符合左思诗的实际的。在艺术形式方面,《咏史八首》并非不注重,诗人从华丽之中求朴拙,于浮泛之外求深蕴,质朴自然,奔放沉郁,绝少雕镂的痕迹。综上两个方面,钟嵘称赞左思创造了一种独特的“左思风力”(《诗品》)。王夫之则说:“三国之降为西晋,文体大破,不绝于来兹者,非太冲其焉归?”(《古诗评选》卷四)这些评价是公允的。
第二,才志结合,浑然一体。
陈祚明曾说:“太冲一代伟人,胸次浩落,洒然流咏。似孟德而加以流丽,仿子建而独能贵简。创成一体,垂示千秋。其雄在才,而其高在志。有其才无其志,语必虚矫;有其志而无其才,音难顿挫。”(《采菽堂古诗选》卷十一)陈祚明指出左思成功的原因,在于才志结合,是很对的。左思的艺术才能,使《咏史八首》,每首都可以独立,并能体现出一定的社会意义;同时用一根高洁理想、情操的金缕线,把首首串连在一起的,浑然一体,内在结构紧密使之不可分割。其一,正面畅抒自己的理想,可谓全组诗的总纲;其二,写遭受门阀制度的压抑而产生的悲愤之情;其三,表示要以段干木、鲁仲连为榜样,另僻蹊径,以期报国;其四,写自己甘于孤寂专心著述,成就自己;其五,再写此路不通,而想追奔许由;其六,赞誉荆轲,借以披露情怀;其七,从历史上许多英俊人物沈埋下僚,以慰心中的不平;其八,写社会的黑暗,决心避世,求洁身自好。这些作品中,思想情感似滔滔江水,奔泻翻腾;又似九曲黄河,曲折回环,一咏三叹,反复宛转。慷慨悲壮之中,有细腻旖旎;低音纤气之内,又挟滚滚沉雷。左思把丰富多变的思想感情,分别写在各首之中,恰似一个巨手巧匠把颗颗散珠组成一个完整精美的花环。因而《咏史八首》“遂为古今绝唱”(胡应麟语),在中国文学史上,咏史诗体同左思的名字便紧紧联起来了。
作为封建阶级文人的左思,又处在黑暗险恶的政治环境之中,他所写的《咏史八首》不可能不打上鲜明的阶级烙印,不能不留下他那个时代所给他的影响,如消极避世的思想,虚无无为的思想。读者不能因为左思的《咏史八首》有着丰富的精华而对其所含有的封建性的糟粕,尽管相比之下份量很轻,而有所忽视。
朱敦儒曾作渔父词六首,这首是其中之一。
绍兴二年,朝廷“访求山林不仕贤者”(《二老堂诗话》),作者被召,回到临安,先后任秘书省正字,兼兵部郎官及两浙东路提点刑狱等官职。后又被劾,罪名是“专立异论,与李光交通”。(《宋史·朱敦儒传》)李光反对议和,为秦桧所忌,而遭排斥,朱敦儒也因此止仕。陆游说他“居嘉禾,与朋侪诣之,闻笛声自烟波间起,倾之,棹小舟而至,则与俱归。”(周密《澄怀录》)他自己也有词《好事近》记道:“失却故山云,索手指空为客,莼菜鲈鱼留我,住鸳鸯湖侧……”过着远离世俗的生活。
这首词的开头“摇首出红尘,醒醉更无时节”,写出作者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潇洒疏放的襟怀。“活计”两句,勾勒出一位渔父的形象。
在词作中描写渔父的形象,在敦煌曲子词中就有了。如:“倦却诗书上钓船,身披蓑笠执渔竿。棹向碧波深处,几重滩。”(《浣溪沙》),这实际上是徜徉山水的隐士生活的写照。
这里的渔父形象,实际就是作者晚年的写照。他长期住在嘉禾,过着远离俗世的生活,所谓“醒醉无时”、“披霜冲雪”,都是指安闲自得,自由自在。
下片写的晚景,更是景色迷人。请看,夜晚来临,一轮新月升起在天空,月光洒满大地,水天一色,万籁俱寂,只有孤鸿的身影时隐时现。在这样一幅山水画中,一位渔夫,也是作者自己,在静静地垂钓……。
作者所描绘的鸳鸯湖,即浙江嘉兴南湖,那儿“波平岸远,酒酽鱼肥”,渔舟泛浪,萎荷沁香,引得许多画家、文人讴歌之。唐人张志和有渔父词,元代画家吴镇曾“笔之成图”,并写下八首《酒泉子》,“鸳湖春晓”,即其中一景:
湖合鸳鸯,一道长虹横跨水。涵波塔影见中流。终日射渔舟。彩云依傍真如墓。长水塔前有奇树。雪峰古甃冷于秋。策杖几经过。
与这些词作相比,朱敦儒的这首渔父词,当然是上乘的山水风物词。只是词人退隐之后,对于国事的关切逐渐淡漠,这是很可惋惜的。他曾月夜泛舟吴江垂虹亭,流连忘返:“放船纵棹,趁吴江风露,平分秋色。帆卷垂虹波面冷,初落萧萧枫叶。万顷琉璃,一轮金鉴,与我成三客。碧空寥廓,瑞星银汉争白。”(《念奴娇》)进一步表示要“洗尽凡心,相忘世尘”。而不再是当年在“南海西头”时,“无酒可销忧,但说皇州……今夜只应清汴水,呜咽东流”(《浪淘沙》)那种痛心中原沦陷敌手的悲恨心情了。
这是一首送别词,苏轼的友人梅庭老到上党(今山西长治)任学官,苏轼便写了这首词送他。《浣溪沙》词调,苏轼以前的词家手中,大抵只用于写景抒怀,而此词却用来写临别赠言,致力于用意,有如文章之序体,从而开拓了小词的题材内容。
“门外东风雪洒裾”是写送别的时间与景象。尽管春已来临,但因春雪,而气候尚很寒冷。而“飞雪似梅花”的情景,隐含无限惜别之意。这时有“雪洒裾(衣襟)”,而不言“泪沾衣”,颇具豪爽气概。次句即有一较大跳跃,由眼前写到别后,想象梅庭老别去途中,于“山头回首望三吴”,对故园依依不舍。这里作者不是强调三吴可恋,而是写一种人之常情。
第三句再进一层,谓“不应弹铗为无鱼。”这句用战国齐人冯谖事,冯谖为孟尝君食客,曾嫌不受重视,弹铗(宝剑)作歌道:“长铗归来乎,食无鱼”(《战国策·齐策》)。此句意谓梅庭老做了学官,不必唱归来了。同时又似乎是说,尽管上党地方艰苦,亦不必计较个人待遇,弹铗使气。正因为意思在两者之间,语气显得尤为诚恳。
过片音调转高亢:“上党从来天下脊”。意谓勿嫌上党边远,其地势实险要。盖秦曾置上党郡,因其地势高,故有“与天为党”之说。杜牧《贺中书门下平泽潞启》:“上党之地,肘京洛而履蒲津,倚太原而跨河朔,战国时,张仪以为天下之脊。”作者《雪浪石》诗亦云:“太行西来万马屯,势与贷岳争雄尊。飞狐上党天下脊,半掩落日先黄昏。”可以参读。
“先生元是古之儒”此称许梅庭老有如古之大儒,以天下为己任,意谓勿以学官而自卑。此句与上句形成一联,笔力豪迈,高唱警挺,足以壮友人行色。然而,不免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上党是要地,梅庭老又是大儒,为何不委以大任,而任“学官”这种小角色呢?
末句补说,“时平不用鲁连书”。承接上句,用鲁连的典故,表达了作者劝勉和同情之意。鲁连,即鲁仲连,战国齐人,曾在赵国游学,当时正逢秦国围攻赵国,魏国派人劝告说赵国奉秦王为帝,鲁仲连力排众议,使赵国保持了独立。后来,齐国大将田单攻打聊城,久攻不下。鲁仲连修书一封,用箭射入城中,劝说守城燕将,燕将看到书信后,犹豫不定,哭泣三天后自杀。田单收复聊城后,想封赏鲁仲连,鲁仲连逃隐于海上。《史记》对鲁仲连评价很高。因上党是赵国旧地,当时宋辽早已议和,所以说时代承平,梅庭老即使有鲁连那样的奇妙计策,也没有用的地方。此句既有劝勉梅庭者随遇而安之意,又有对其生未逢时不得重用之遭的同情。
这首词全词仅六句,却寓义曲折深远,既同情于友人,又开导他努力工作,可以看得出,作者是想用自己乐观旷达的人生态度去影响友人,出语洒脱却发自肺腑,真挚动人。
“鲁国寒事早,初霜刈渚蒲”用铺叙手法描绘出一幅秋寒已至、初霜割蒲的农人劳作景致,“寒事”、“初霜”点明主旨,秋寒的物候时节,交代“刈渚蒲”事件的起因及背景,字里间处处充溢着高寒、肃杀之氛围。
“挥镰若转月,拂水生连珠”运用比喻手法,贴切自然,把“挥镰”、“拂水”渲染成“转月”、“连珠”,间接描写出鲁东门外深秋割蒲草的“挥镰”“拂水”劳动场面,意在歌颂农民的辛勤劳动变废为宝,创造了财富。为下文称赞“蒲草”作铺垫。
“此草最可珍,何必贵龙须”生动形象地以夸张手法,赞美蒲草比帝王豪贵之家所用的“龙须”更可贵,表达出诗人对蒲草的可贵有独特的见解。
“织作玉床席,欣承清夜娱”承接上文,讲述诗人对蒲草“最可珍”的作用,勾勒出一幅蒲草织作玉床席、清静夜晚躺欢娱的景致,侧面烘托出农人刈蒲以作编织之用,点明题旨,紧扣诗题“鲁东门观刈蒲”,陈述了诗人见农人刈蒲的纪实。
“罗衣能再拂,不畏素尘芜”借用谢脁《咏席》诗:“但愿罗衣拂,无使素尘弥。”讲述出所咏之蒲草的品性,“不畏”、“素尘”更显得蒲草高洁纯净、“最可珍”。
这首诗生动形象地描写了鲁东门外农家深秋割蒲的劳动场景,并以夸张手法,赞美了蒲草的可贵与作用。在诗人笔下,蒲草经过农户的辛勤劳动变废为宝,妙笔生花,富有浪漫色彩。刈蒲时“挥镰”、“拂水”的比喻,透露着诗人对农事劳作的喜爱,是丽句;“此草最可珍,何必贵龙须。”则是警策之句,似有评击上层贵族奢华放纵、穷奢极侈,表达出诗人对国家安危的忧虑和对民生疾苦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