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的上片写梦游旧地而没有与情人相见,下片用兴、比并用的艺术手法,深入刻画梦醒之后离别的痛苦。作者借梦写情,更见情痴,从而使全诗笼罩着凄凉的情感。这首怀人感梦的词,借梦写情,更见情痴,写得不落俗套。
词的上片写梦游旧地而没有与情人相见。词作首先写道:“门隔花深梦旧游。”“门隔花深”即旧游之地,有“室迩人远”之意,即房屋就在近处,可是房屋的主人却离得远了,多用于思念远别的人。“梦旧游”就如“忆旧游”。这一句的意思是说,今夜入如梦,我又仿佛来到她那熟悉的而花团锦簇门前。词人用梦境来写,可以说,梦魂牵绕却比“忆”和“想”更深一层,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同时,“门隔花深”有“庭院深深深几许”(欧阳修《蝶恋花》)审美效果。
接着写道:“夕阳无语燕归愁。”意思是说,西边残阳斜照庭院,静悄悄的,燕子归来也似忧愁。“夕阳”与“燕”相连,自然让人想到刘禹锡《乌衣巷》中的:“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之语。刘禹锡在诗歌中表现了沧海桑田,人生多变的感慨。在吴文英的词中,不能不也有“物是人非事事休”(李清照的《武陵春》)的沧桑变化之感。而“燕归愁”即燕子归来,未必知愁,但人既含愁,感觉燕子也含愁。这一句与杜甫《春望》中“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在艺术手法上有异曲同工之妙。词人不写不写人的伤别,而写惨淡的情境,正是烘云托月的妙笔。
接着写道:“玉纤香动小帘约。”“玉纤”即女子纤细柔美的手指。这一句的意思是说,突然回首,看见情人芊芊玉手拉动窗帘的帘钩。此句写人,写情人拔开帘子的神态——纤手分帘。词人注重了细节描写,通过动作描写来表现出情人的美。
下片是兴、比并用的艺术手法。梦醒之后,词人深入刻画这种离别的痛苦。词人首先写道:“落絮无声春堕泪。”意思是说,柳絮在暮春的夜色中无声飘零,一点点都好似离人的眼泪。表面来看,这一句描写了春夜月色朦胧,杨花飞舞,柳絮无声地飘零,好像春在堕泪,实则是在写人。词人通过“春堕泪”比喻人流泪,并“无声”,真有柳永在《雨霖铃》中所说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的审美效果。接着写道:“行云有影月含羞。”意思是说,天上一轮月亮高悬,行走的云朵经过而遮住月光,好似含羞的少女。这一句写景,描写了云彩移动,时时遮月,仿佛有影,好像月在含羞。这里,词人通过拟人手法,表明写景,实则写人。词人以景写人,怀人感受不言而喻。
最后写道:“东风临夜冷于秋。”“东风”即春风。这一句的意思是说,夜晚时分,一阵春风吹过,也感觉寒气浸骨,甚至比秋风还要凄冷。这里,词人在对比中,以景结情,不但突出了初春时节的自然状况,而且在“景”和“境”中蕴含着深深的情感——思念之情,寂寞之绪,悲伤之感交织一体。同时,虽然有“暖然如春、凄然如秋”之说,但心中凄然,暖也如秋寒。词人这样写,不但引发读者思考,而且更好地提升了词作的境界,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言近旨远”的审美效果。“落絮无声春堕泪”,兼有两个方面一形象,一是写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柳永《雨霖铃》),写离别时的吞声饮泣。这里略去了。絮花从空中飘落,好象替人无声堕泪,这是写春的堕泪,人亦包含其中。“行云有影月含羞”,和上句相同,也是一个形象体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写人,“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韦庄《女冠子》),是写妇女言别时的形象,以手掩面,主要倒不是含羞,而是为了掩泪,怕增加对方的悲伤。同时也是写自然,行云遮月,地上便有云影,云遮月衬出月含羞。刘熙载说:“词之妙,莫妙于以不言言之,非不言也,寄言也。”(《艺概·词曲概》)此词“落絮”、“行云”一联正是“寄言”。表面是写自然,其实是写情。词人把人的感情移入自然界的“落絮”“行云”当中,造成了人化的然感自然。而大自然的“堕泪”与“含羞”,也正表现了人的离别悲痛的深度,那说是说二人离别,连大自然也深深感动了。这两句把离愁幻化成情天泪海,真乃广深迷离的至美艺术境界。“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九歌·少司命》),“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杜甫《梦李白》)。这种黯然神伤心折骨惊的离情别绪,怎么能忘怀呢!有所思,故有所梦;有所梦,更生思绪。无昼无夜,度日如年,这刻骨相思是够受的。如此心境,自然感觉不到一丝春意,所以临夜东风吹来,比萧瑟凄冷的秋风更不堪忍受了。这是当日离别的情景,也是梦中的情景,同样也是此日梦醒时的情景。古人有暖然如春、凄然如秋的话,词人因离愁的浓重,他的主观感觉却把它倒转过来。语极警策。
春夜风冷,是自然现象;加上人心凄寂,是心理现象,二者交织融会,酿成“东风临夜冷于秋”的萧瑟凄冷景象,而且这种氛围笼罩全篇,此为《浣溪沙》一调在结构上的得力之处。在艺术上,情景交融,提升审美意境。其次,拟人手法,增强抒情性。再次,比兴手法,表现出含蓄性。
此词是为辛弃疾《汉宫春·会稽蓬莱阁怀古》而作的和词。辛弃疾原词主旨是借吴越之争题,发心中愤概,论人间沧桑,议南宋“被西风”“变灭”形势,也流露出辛弃疾当时对朝庭的不满和难以改变现实时悲凉情绪。
姜夔这首词是就西施之事展开,开篇就是一句:一顾倾吴。把美人计的主角西施一顾,致使吴国倾覆事实点破,接着说此人如今不见了,只留眼前生养西施的鉴湖水面上的烟雾。姜夔就此发表议论:吴越之争,犹如一场下棋游戏,把你死我活的战场说成是游戏,这是姜夔为下文埋下伏笔。游戏并非天意,而是人为。文种大夫被杀,岂是功带来的罪。可笑人世间,千年不过是顷刻之间变化。姜夔此刻笔端一转,说我好似游戏疲倦了,夜中泛一舟图个清闲,然而耳边觉得有人呼我。世间就是这样,逝者已逝去,活者就有责任活。无法清闲下来,责任使然。姜夔用“水鸟相呼”喻世间不平静,有责任的人不能平静。“有倦客,扁舟夜泛,犹疑水鸟相呼”即是对前面的总结,又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为下片打好了坚实的基础。
词下片开始仍借古迹述事,进一步宣发议论与感慨。接着又是一笔“笑”字,可这笑无法笑出来,是苦笑,笑得很不痛快。仔细想来,吴越之争当然不是一场游戏。虽然这时辛大将军热情招待词人,派小丛为了解除他的忧伤给他唱歌,并请来山林之中的松风伴奏,有美妙的乐曲,这应是人生快事。按说辛这么高的规格接待姜,应该是姜高兴的事,可是姜夔就是高兴不起来。姜夔千里迢迢从杭州赶来绍兴,不为听音乐,那为什么而来呢?姜夔此词的收拍点明心中所期盼的大事。“更坐待,千岩月落,城头眇眇啼乌。”这是说:我姜夔活在世间都有水鸟相呼,你辛大将军责任重大,用音乐、美味招待我并非我所愿,我姜夔所期盼的是希望你辛大将军领军北伐,我在黑夜里等待你带来大宋朝的黎明时刻,让我听到城头百鸟争鸣。
辛弃疾原词以吴越之争论人间冷暖,世间沧桑,云雨变化在倾刻,称赞范蠡与西施隐居的生活快乐,冷观吴越霸业的消亡,仍有归隐思想。姜夔的词紧贴吴越之争典故,点明西施起到了“一顾倾吴”的作用,历史人物不在,故事存留,活着的人要有责任。姜夔以自己还有“水鸟相呼”,责任在身,力劝辛弃疾要为国家做事,特别是此和词的收拍,让人寻味。
赵孟頫夫人管道升的那首词“人生贵极是王侯”不失为真情之作,但从诗首先应当具有形象性的特质的角度而言,她的词未免有直露的、理念化的毛病。相比之下,还是她丈夫的诗高出一筹。赵词一开始就把我们带入一个烟波浩淼的开阔境界,在水天相接的渺渺烟波间,一叶扁舟正在若隐若现地出没。赵孟頫是元代雄称一世的大画家,他“诗格清逸,词亦有风致”,他词中所描写的也正是用文字代替线条,勾勒出一幅能使人如亲临其境的“画境”。诗人从空间的角度描写了渔父纵一叶之扁舟,凌万顷之烟波的开阔自由的形象之后,接着便点明其活动的时间和周遭的氛围:西风阵阵吹来,片片落叶飘飘而下,五湖烟水笼罩着一派萧萧秋色。《楚辞·九歌》中有“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之句。唐人贾岛亦有“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之吟。赵孟頫融汇了前人绝唱的精髓,质朴而自然地创造出这样一个爽朗、清峻却不萧条、冷落的独特意境。
诗人对渔父生活境界的讴歌乃是自身理想与希望的一种寄托,诗人笔下的渔父,实质上是作者心中自己的化身。与鸥鹭为伴为友,笑做王侯权贵,这并不是生活中渔父的实际思想状况,而是诗人自己情绪的对象化。“盟鸥鹭”,诗人希望与鸥鹭为盟。陆龟蒙诗云:“除却伴谈秋水外,野鸥何处更忘机”,陈与义诗云:“知公已忘机,鸥鹭宛停时。”赵孟頫这首词中,“盟鸥鹭”三字涵盖了上述丰富的意蕴,暗喻自己因无追名逐利的机巧之心方可与鸥鹭“为盟”。最后一句含义也颇深邃。据说西晋时吴人张翰在洛阳做官,见秋风起而联想到故乡的纯羹、鲈鱼脍,感慨道:“人生贵得适志耳,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弃官而归。张翰较之一班功名利禄之徒,其风范情操已可谓高矣,而赵孟頫连鲈鱼(象征一切身外之物)也无所求,不管其是否上钩,似乎比张翰还高出一筹。不过赵于宋末以荫补官,入元又仕为翰林学士,史家历来认为他节操不高,并未超脱名利富贵,诗人这样写至少是反映了他思想与行为的矛盾或理性与感情的矛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