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开篇点出主旨,即天下学问中夜间航船时的闲聊“最难对付”,有的人是“两脚书橱”,却“无益于文理考校”,乃至和“目不识丁”的人没什么区别,接着道出了“姓名有不关于文理,不记不妨;有关于文理者,不可不记”的主旨,最后以一段僧人与士子的故事结尾。文章平淡之中带有漫不经心,笔调轻松诙谐。
文章开篇扣题而出,由于著作题目本身的奇异新颖,这一句仍给人以突兀之感。“天下学问,惟夜航船中最难对付。”学问与“夜航船”本不搭界,超出了正常思路的妙想自然有一种抓住人的力量。“最难对付”,这是作者站在学人士子的角度说的。在夜航船中,白天可观览的景物已消失在夜幕中,唯一的消遣就是闲聊了。船上的乘客大都是村夫俗子、下里巴人,他们的“学问”,都是些口头相传、烂熟胸中的“瀛洲十八学士”“云台二十八将”之类,对于这样的“知识”,读书人就相形见绌了。当读书人显得反不如村夫俗子,被人“掩口笑之”,处境便会尴尬。作者家乡更有“学问之富,真是两脚书橱”一样的人,如遇上他们,恐怕读书人更得汗颜了。于是,令人信服地相信开篇语并非危言耸听。当然,上述难对付的人并不会作学问,即便是“两脚书橱”,也“无益于文理考校”,乃至和“目不识丁”的人没什么区别。这似乎给了读书人一线转机:不知那些姓名地理也无妨,实可不必与村夫俗子争高低。作者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之借问答形式自然一转,道出了“姓名有不关于文理,不记不妨……,有关于文理者,不可不记”的主旨,将著作目的不经意道出,是张岱的高明之处。唯其不经意就愈发吸引读者加深了对“不可不记”的印象,撩起了阅读的兴趣。
在一问一答中,知识的有用与无用,舍弃什么应记什么的道理已经说透,但在解释中毕竟少了些情趣,于是乎作者最后又加了绝妙的一段,不仅在结构上与“夜航船”呼应,而且巧妙地把有用的知识不可不记的思想化解在这则诙谐风趣的故事里,令人在会心一笑中自然接受作者的主张。故事中提到的尧舜作为古史相传的圣明之君,几乎是古人读书开篇即遇的人物;澹台灭明是孔子的弟子,《论语》《史记》都提到过他,两书也是古人必读的典籍。不知道他们,这位士子已浅薄得可笑,可是他却不以为无知,反“高谈阔论”,强烈的反差更增添了喜剧成份,再看那位先是“畏慑”,“拳足而寝”,待察觉了趾高气扬的士子竟不如自己的僧人那“伸伸脚”的自信,便也就再也忍俊不禁了。至此,作者顺势把笔锋引向自己著作的命名,好像著书的意义仅仅在“勿使僧人伸脚”,平淡之中带有漫不经心,笔调的轻松诙谐亦无吹嘘之意,但所留给读者的感受却是深刻的。显而易见,一段形象的故事,调节了整篇序言风趣幽默的文风,是张岱抓住读者取得成功的精彩之笔。
此诗虽题为春望,但所望却是满目荒凉衰败景象,这样的景色正寄托着诗人遭贬谪后的身世凄凉之感,乃是以景写情之篇。
这首诗虽然极力地描绘了汉寿城遗址的荒凉、破败的景象,但是格调毫不低沉。在兴和废的转化之中,充分地表现了诗人发展变化的朴素辩证观点,使全诗充满了积极的进取精神。这首诗打破了一般律诗起、承、转、合的框框,首、颔、颈三联浑然一体,极力铺陈汉寿城遗址的荒芜、破败的景象,构成了全诗的整体层次。
“汉寿城边野草春”点明了“春望”的地点,含蓄而又凝炼地表现汉寿城已是一片废墟了。“野草春”三字让人产生联想,如果汉寿不是一片芜城,还象当年那样人烟辐辏,无比繁华,春日迟迟,一派生机的话,诗人怎么会用城边野草刚刚发芽来描绘它的春色呢。首联对句勾勒出来的景物颇多,有荒祠、有古墓、有射棘、有榛莽,唯独没有人烟。正因为此,诗人用“对”字组合起来的柯、墓、荆、榛之类愈多,便使人愈感荒凉。
“田中牧竖烧刍狗,陌上行人看石麟。”句虽有“牧童”和行人”出现,但也没有增添任何生气。牧竖烧刍狗予田中,说明坟山冷落,祭扫无人“田地荒芜,可牧牛羊。符人着石麟于陌止。是因为荆榛莽莽,别无可以观赏盼景物,唯古墓前石兽群尚可注目而已。
“华表半空经霹雳,碑文才见满埃尘。”句清楚地告诉人们汉寿城今非昔比,当年繁华的交通要道,如今已破败不堪了。当年指示路途的华表,如今已经被雷电轰击得半残,纵横的断碑,通体蒙尘,碑文依稀可辨。昔日繁华,今朝破败,尽在残缺华表,断裂石碑中显露了出来。诗人不惜耗费大量笔墨大写特写这样的破败和荒凉,完全是为着尾联的富有哲理性的议论作准备的。
“不知何日东瀛变,此地还成要路津”则谈出了一个深刻的哲理,即兴和废是互相依存,互相转化的。诗人认为:兴和废不是永恒的,不变的;而是有兴就有废,有废就有兴,兴可以变成为废,废亦可以变成为兴的。这正如老子所说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一样,是具有朴素辩证法观点的。
这首词写秋日登彭氏小楼的情景。首二句泛写登楼所见所感,接着叹息自己为生计所迫,或寄人篱下,或辗转远游,过着不能自主的生活。后二句由感喟身世而转到怀人,并料想亲人也在惦念自己,双方情意绵绵,相互思念。全词以景含情,气氛凄冷;语言清新明快,篇幅虽小而情味深长。
姜夔的这首《忆王孙·番阳彭氏小楼作》与其他相同词牌的作品相比,要略胜筹。作为一首描写羁旅飘泊的词作,词人并未将重点放在对漂泊的具体抒写上,而是通过抒发他内心的孤寂、伤感,将人引入一个更为幽微的境界,细致人微,感人至深。
起句以写景引起,并点明节序。冷红,盖指枫叶。霜后的枫叶一片绯红,在肃杀的秋风中,正一叶一叶飘落到秋塘中去。白石词多用“冷”字,如《扬州慢》“波心荡,冷月无声”,《踏莎行》“淮南皓月冷千山”,《念奴娇》“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暗香》“香冷入瑶席”,而且往往以通感的形式出现,将自己凄凉的身世之感移情到几个创造的意象中。用“冷红”形容飘散的枫叶,顿觉凄冷的气氛笼罩全词。古代文人伤时悲秋,见秋风落叶,或怀念故土,或忧伤身世,并不稀见。
不过,次句“长与行云共一舟”,句法颇为新颖。行云,常用来比喻飘泊江湖的游子。如曹植《王仲宣诔》:“行云徘徊,游鱼失浪。”张协《杂诗》:“流波恋旧浦,行云思故山。”姜夔一生未仕,四处飘泊,行踪不定,用“行云”来象征其身世,很为恰切。这里他不直说身如行云,而偏说“长与行云共一舟”,这就不落俗套。词人浪迹江湖,居无定所,乘舟走到哪里,天上的行云也仿佛跟到哪里,这难道不是与行云“共一舟”么?以上两句,泛写登楼所见所感,不仅切合当时所处的环境,其创意出奇之处,也透露出白石词“气体超妙”(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二)“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张炎《词源》)的特色。
下一句承上意,具体点明所处之地。不自由,即不由自主。白石一生未仕,布衣终身,穷愁潦倒的知识分子为生计所迫,以请客身份或寄人篱下,或因人远游,辗转风尘,哪有安身立命之地?“不自由”,看似浅淡,却道出了飘泊江湖的无穷酸辛。游子在孤独落寞之际,总要想起知心体贴自己的故旧或亲人,结尾两句即由伤飘泊转到怀远人。
“两绸缪”,一笔两用,兼写男女双方。绸缪,缠绵之意。《诗。唐风盈觞酒,与子结绸缪。“此句写自己与合肥情侣双方情意绵绵,相互思念。“料得吟鸾夜夜愁”则专写对方。古人觉以鸾凤喻夫妇,此处”吟鸾“而加上”料得“,当指因相思之苦而夜不成寐的伊人。让人想起李商隐的诗句”夜吟应觉月光寒。“由自己思念对方而想到对方会无限思念自己,透过一层,感情更为深至,意境更为深远。”夜夜愁“,写出对方无夜不思,无夜不愁。词人相信对方对自己如此真挚思念,也正反映了词人对于对方的一往深情。
全词以感叹身世起,由写景开端,以抒情歇拍,由妻子怀想收结,巧妙地将身世感叹与怀人情愫绾合起来,凝炼地写入短短的五句词里,真是“超妙入神”。
“总辔登长路,呜咽辞密亲。借问子何之,世网婴我身。”写诗人悲伤地辞别亲人,离开故乡,骑马上路了。诗人没有说他要去哪里,只是说:世间的事缠绕着我,使我无法脱身。前两句写辞别上路,是紧扣“赴洛”题意。辞别而至于低声哭泣,这固然是由于古人往往把离别看做一件大事,正如齐梁诗人江淹所说的“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巳矣。”(《别赋》)也是由于诗人前途莫测而感到悲哀。后两句一问一答,而答非所问,似有难言之痛。据《晋书·武帝纪》载,太康九年(288年),晋武帝“令内外群官举清能,拔寒素。”而《晋书·陆机传》说:“机身长七尺,其声如钟,少有异才,文章冠世,伏膺儒术,非礼不动。”这样的人才,又出身名门,当然不乏官员推荐。迫于官府之命,赴洛阳似非他心中所愿意的,故以“世网”缠身喻之。
“永叹遵北渚,遗思结南津。行行遂已远,野途旷无人。”写旅途中的忧思。诗人沿着向北的小洲往前走,思念纠结在故乡——南边的渡口。走啊走啊,越走越远,荒野的小道空旷不见人的踪影。一路上,他充满叹息和忧愁。这里记述的主要是行程,沿着“北渚”向前走,路越走越远,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终于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他的心上满载着忧愁。
“野途”句引起下文,诗人开始着力描写沿途的自然山川景物:“山泽纷纡馀,林薄杳阡眠。虎啸深谷底,鸡鸣高树巅。哀风中夜流,孤兽更我前。”意思是说: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山林川泽逶迤曲折向前延伸,草木丛生,茂盛稠密。深深的山谷不时传来虎啸声,高高的树巅有金鸡啼叫。半夜里悲风袭人,孤零零的野兽从我跟前走过。这里所描写的景物,除了山川、草木之外,还有“虎啸”、“鸡鸣”、“哀风”、“孤兽”。处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中,不能不使人感到胆战心惊。这样的自然景色的描写,令人想起王粲的《登楼赋》。这篇抒情小赋写道:“风萧瑟而并兴兮,天惨惨而无色,兽狂顾以求群兮,鸟相鸣而举翼。原野阒其无人兮,征夫行而未息。”这里写寒风四起,天空暗淡无光,野兽慌慌张张寻找它们的同伴,鸟儿相对悲鸣,展翅高飞。原野上一片寂静,只有征夫在赶路。王粲描写的凄凉景象,对环境起了渲染作用,对诗人内心的悲愤苦闷起了烘托作用。如此说来,陆机笔下所描写的令人感到恐怖的景物,不仅渲染了环境的险恶,而且从侧面衬托出诗人在赴洛阳途中心境之不宁。这是因为诗人在赴洛阳之后的前途实在是吉凶难卜。
“悲情触物感,沉思郁缠绵。伫立望故乡,顾影凄自怜。”自然景色触动了诗人,从而产生了悲哀的感情。深沉的忧思纠缠郁结,绵绵无尽。诗人伫立山上,眺望故乡,回过头来,再看看自己的身影,只有自己怜悯自已了。诗人怀着国破家亡的痛苦和生离死别的悲哀步上赴洛阳的道路,面对沿途险恶的自然环境,激起他无限的愁思。孤独、失意、怀乡、自怜的感情油然而生。前途茫茫,他感到惆怅迷惘,
陆机的诗注意词句的华美,讲究排偶。这种特点在这首诗中也可以看得出来,例如:“永叹遵北渚,遗思结南津”、“山泽纷纡馀,林薄杳阡眠”、“虎啸深谷底,鸡鸣高树巅”等都是华美的排偶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