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飔初拂衽,皓魄正当轩。宿鸟林间定,流萤草际翻。
凉飔初拂衽,皓魄正当轩。宿鸟林间定,流萤草际翻。
苍茫迷野色,嘲哳辩方言。角罢重城掩,渔归别浦喧。
苍茫迷野色,嘲哳辩方言。角罢重城掩,渔归别浦喧。
断蛩吟坏壁,寒杵出遥村。树影成帷密,滩声激箭奔。
断蛩吟坏壁,寒杵出遥村。树影成帷密,滩声激箭奔。
夜长风露冷,川迥水烟昏。对景都无寐,冥心契混元。
夜长风露冷,川迥水烟昏。对景都无寐,冥心契混元。

jùnzhāi西tíngzuò--yáng亿

liángchūrènhàozhèngdāngxuān宿niǎolínjiāndìngliúyíngcǎofān

cāngmángcháozhābiànfāngyánjiǎozhòngchéngyǎnguībiéxuān

duànqióngyínhuàihánchǔchūyáocūnshùyǐngchéngwéitānshēngjiànbēn

zhǎngfēnglěngchuānjiǒngshuǐyānhūnduìjǐngdōumèimíngxīnhùnyuán

杨亿

杨亿

杨亿(974—1020)北宋文学家,“西昆体”诗歌主要作家。字大年,建州浦城(今属福建浦城县)人。年十一,太宗闻其名,诏送阙下试诗赋,授秘书省正字。淳化中赐进士,曾为翰林学士兼史馆修撰,官至工部侍郎。性耿介,尚气节,在政治上支持丞相寇准抵抗辽兵入侵。又反对宋真宗大兴土木,求仙祀神的迷信活动。卒谥文,人称杨文公。 ▶ 504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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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空烟四远,是何年、青天坠长星?幻苍崖云树,名娃金屋,残霸宫城。箭径酸风射眼,腻水染花腥。时靸双鸳响,廊叶秋声。
(miǎo)空烟四远,是何年、青天坠(zhuì)长星¹?幻苍崖云树²,名娃金屋³,残霸(bà)宫城。箭径酸风射眼,腻(nì)染花腥(xīng)。时靸(sǎ)双鸳响,廊¹⁰叶秋声。
译文:极目远眺四方,缥缈的长空万里,云烟渺茫向四处飘散。不知是何年何月,天上坠下的彗星,幻化出这座云树葱笼的苍翠山崖,从而有后来夫差在此建造宫城,馆娃宫中藏西施的种种奢华之事。灵岩山前的采香径笔直如一支弓箭,凄冷秋风刺人眼睛。污腻了的流水中漂流着当年美人用来化妆的脂粉,沾染得岸上的花朵都带了点腥。耳边仿佛传来阵阵清脆的声响,不知是美人穿着木屐走在响廊的余音,还是风吹秋叶发出飒飒的凄凉之声。
注释:¹长星:彗星。²苍崖云树:青山丛林。³名娃金屋:此指西施,为越王勾践献给吴王夫差的美女。金屋,用汉武帝金屋藏娇的故事。借指吴王在灵岩山上为西施修建的馆娃宫。⁴残霸:指吴王夫差,他曾先后破越败齐,争霸中原,后为越王勾践所败,身死国灭,霸业有始无终。⁵箭径:即采香径。⁶酸风射眼:寒风吹得眼睛发痛。酸风,凉风。⁷腻水:宫女濯妆的脂粉水。⁸靸:一种草制的拖鞋拖鞋。此作动词,指穿着拖鞋。⁹双鸳:鸳鸯履,女鞋。¹⁰廊:响屐廊。
宫里吴王沉醉,倩五湖倦客,独钓醒醒。问苍波无语,华发奈山青。水涵空、阑干高处,送乱鸦斜日落渔汀。连呼酒、上琴台去,秋与云平。
宫里吴王沉醉,倩五湖倦客¹,独钓醒醒²。问苍波无语,华发³奈山青。水涵(hán)、阑干高处,送乱鸦斜日落渔汀(tīng)。连呼酒、上琴台去,秋与云平。
译文:深宫中吴王沉醉于酒色,以亡国亡身的悲剧留下让后人耻笑的话柄。只有头脑清醒的范蠡,在太湖上垂钓,功成身退。我想问苍茫的水波,到底是什么力量主宰着历史的兴衰盛亡。苍波也无法回答,默默无声。我的满头白发正是愁苦无奈之结果,而无情的群山,却依旧翠苍青青。江水浩瀚包涵着无垠的长空。我独自凭倚高栏鸟瞰远景,只见纷乱的几只乌鸦,在夕阳的余晖下落下凄凉的洲汀。我连声呼唤把酒取来,快快登上琴台,去观赏秋光与云霄齐平的美景。
注释:¹五湖倦客:指范蠡。范蠡辅佐越王勾践灭吴后,功成身退,泛舟五湖(太湖)。²醒醒:清楚;清醒。³华发:花白头发。⁴涵空:指水映天空。⁵琴台:在灵岩山上。

  这首词是作者游苏州灵岩山时所作。开头紧贴“灵岩”之“灵”字,说此山是天上星星坠落而成。“幻”字续写灵岩云树贴天,吴王建宫馆于此的史实。“酸风射眼”转写怀古之情,昭示出吴王之所以败亡的根源。下阕第一句,承上将吴王失败的原因点明,认为范蠡是明智的“倦客”。“问苍波无语”呼应开头,唤起今世之忧。接着感叹自己壮志未酬的哀愁。

  这是一首怀古词。吴文英游灵岩山,见吴国遗迹想起了吴国兴衰的史实,联想到宋朝国事,抒发感慨而作此词。

  这首词通过凭吊吴宫古迹,叙述吴越争霸往事,叹古今兴亡之感和白发无成之恨。上片怀古,下片伤今。吴与宋,时不同,事相似。一伤南宋偏安,恐蹈当年吴王夫差沉溺声色,先胜后败的覆辙。二伤一些仁人志士被迫引退。三伤作者自己,"问苍天无语,华发奈山青"。最后寓情于景,抒发自己内心的感慨。

  作者改变正常的思维方式,将常人眼中的实景化为虚幻,将常人眼中的虚幻化为实景,通过奇特的艺术想象和联想,创造出如梦如幻的艺术境界。虚实相衬,沉郁苍凉,体现了作者在雕镂组绣以外的奇特才气。

  梦窗词人,南宋奇才,一生只曾是幕僚门客,其经纶抱负,一寄之于词曲,此已可哀,然即以词言,世人亦多以组绣雕镂之工下视梦窗,不能识其惊才绝艳,更无论其卓荦奇特之气,文人运厄,往往如斯,能不令人为之长叹!

  本篇小题曰“陪庾幕诸公游灵岩”。庾幕是指提举常平仓的官衙中的幕友西宾,词人自家便是幕宾之一员。灵岩山,在苏州西面,颇有名胜,而以吴王夫差的遗迹为负盛名。

  此词全篇以一“幻”字为眼目,而借吴越争霸的往事以写其满眼兴亡、一腔悲慨之感。幻,有数层涵义:幻,故奇而不平;幻,故虚以衬实;幻,故艳而不俗;幻,故悲而能壮。此幻字,在第一韵后,随即点出。全篇由此字生发,笔如波谲云诡,令人莫测神思;复如游龙夭矫,以常情俗致而绳其文采者,瞠目而称怪矣。

  此词开端句法,选注家多点断为“渺空烟四远,是何年、青天坠长星?”此乃拘于现代“语法”观念,而不解吾华汉文音律之浅见也。词为音乐文学,当时一篇脱手,立付歌坛,故以原谱音律节奏为最要之“句逗”,然长调长句中,又有一二处文义断连顿挫之点,原可适与律同,亦不妨小小变通旋斡,而非机械得如同读断“散文”“白话”一般。此种例句,俯拾而是。至于本篇开端启拍之长句,又不止于上述一义,其间妙理,更须指意。盖以世俗之“常识”而推,时、空二间,必待区分,不可混语。故“四远”为“渺空烟”之事,必属上连;而“何年”乃“坠长星”之事,允宜下缀也。殊不知在词人梦窗意念理路中,时之与空,本不须分,可以互喻换写,可以错综交织。如此处梦窗先则纵目空烟杳渺,环望无垠──此“四远”也,空间也,然而却又同时驰想:与如彼之遥远难名的空间相伴者,正是一种荒古难名的时间。此恰如今日天文学上以“光年”计距离,其空距即时距,二者一也,本不可分也。是以目见无边之空,即悟无始之古──于是乃设问云:此茫茫何处,渺渺何年,不知如何遂出此灵岩?莫非坠自青天之一巨星乎(此正似现代人所谓“巨大的陨石”了)?而由此坠星,遂幻出种种景象与事相;幻者,幻化而生之谓。灵岩山上,乃幻化出苍崖古木,以及云霭烟霞……乃更幻化出美人的“藏娇”之金屋,霸主的盘踞之宫城。主题至此托出,却从容自苍崖云树迤逦而递及之。笔似十分暇豫矣,然而主题一经引出,即便乘势而下,笔笔勾勒,笔笔皴染,亦即笔笔逼进,生出层层“幻”境,现于吾人之目前。

  以下便以“采香泾”再展想象的历史之画图:采香泾乃吴王宫女采集香料之处,一水其直如箭,故又名箭泾,泾亦读去声,作“径”,形误。宫中脂粉,流出宫外,以至溪流皆为之“腻”,语意出自杜牧之《阿房宫赋》:“渭流涨腻,弃脂水也。”此系脱化古人,不足为奇,足以为奇者,箭泾而续之以酸风射眼(用李长吉“东关酸风射眸子”),腻水而系之以染花腥,遂将古史前尘,与目中实境(酸风,秋日凉冷之风也),幻而为一,不知其古耶今耶?抑古即今,今亦古耶?感慨系之。花腥二字尤奇,盖谓吴宫美女,脂粉成河,流出宫墙,使所浇溉之山花不独染着脂粉之香气,亦且带有人体之“腥”味。下此“腥”者,为复是美?为复是恶?诚恐一时难辨。而尔时词人鼻观中所闻,一似此种腥香特有之气味,犹为灵岩花木散发不尽!

  再下,又以“响屧廊”之故典增一层皴染。相传吴王筑此廊,令足底木空声彻,西施着木屧行经廊上,辄生妙响。词人身置廊间,妙响已杳,而廊前木叶,酸风吹之,飒飒然别是一番滋味──当日之“双鸳”(美人所着鸳屧),此时之万叶,不知何者为真,何者为幻?抑真者亦幻,幻者即真耶?又不禁感慨系之矣!幻笔无端,幻境丛叠,而上片至此一束。

  过片便另换一番笔致,似议论而仍归感慨。其意若曰:吴越争雄,越王勾践为欲复仇,使美人之计,遣范蠡进西施于夫差,夫差惑之,其国遂亡,越仇得复。然而孰为范氏功成的真正原因?曰:吴王之沉醉是。倘彼能不耽沉醉,范氏焉得功成而遁归五湖,钓游以乐吴之覆亡乎?故非勾践范蠡之能,实夫差甘愿乐为之地耳!醒醒(平声如“星”),与“沉醉”对映。──为昏迷不国者下一当头棒喝。良可悲也。

  古既往矣,今复何如?究谁使之?欲问苍波(太湖即五湖之一),而苍波无语。终谁答之?水似无情,山又何若?曰:山亦笑人──山之青永永,人之发斑斑矣。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欤?抑古往今来,山青水苍,人事自不改其覆辙乎?此疑又终莫能释。

  望久,望久,沉思,沉思,倚危阑,眺澄景,见苍波巨浸,涵溶碧落──灵岩山旁有涵空洞,下瞰太湖,词人暗用之,──直到归鸦争树,斜照沉汀,一切幻境沉思,悉还现实,不禁憬然、悢然,百端交集。“送乱鸦斜日落渔汀”,真是好极!此方是一篇之警策,全幅之精神。一“送”字,尤为神笔!然而送有何好?学人当自求之,非讲说所能“包办”一切也。

  至此,从“五湖”起,写“苍波”,写“山青”(山者,水之对也),写“渔汀”写“涵空”(空亦水之对也),笔笔皆在水上萦注,而校勘家竟改“问苍波”为“问苍天”,真是颠倒是非,不辨妍媸之至。“天”字与上片开端“青天”犯复,犹自可也,“问天”陈言落套,乃梦窗词笔所最不肯取之大忌,如何点金成铁?问苍波,何等味厚,何等意永,含咏不尽,岂容窜易为常言套语,甚矣此道之不易言也。

  又有一义须明:乱鸦斜日,谓之为写实,是矣;然谓之为比兴,又觉相宜。大抵高手遣辞,皆手法超妙,涵义丰盈;“将活龙打做死蛇弄”,所失多矣。

  一结更归振爽。琴台,亦在灵岩,本地风光。连呼酒,一派豪气如见。秋与云平,更为奇绝!杜牧之曾云南山秋气,两相争高;今梦窗更曰秋与云平,宛如会心相祝!在词人意中,“秋”亦是一“实体”,亦可以“移动坐标”、亦可以“计量”,故云一登琴台最高处,乃觉适才之阑干,不足为高,及更上层楼,直近云霄,而“秋”与云乃在同等“高度”。以今语译之,“云有多高,秋就有多高!”高秋自古为时序之堪舒望眼,亦自古为文士之悲慨难置。旷远高明,又复低徊宛转,则此篇之词境,亦奇境也。而世人以组绣雕镂之工视梦窗,梦窗又焉能辩?悲夫!

参考资料:
1、 千秋一寸心:周汝昌讲唐诗宋词

shēnggānzhōu ·língyánpéizhūgōngyóu

wényīng sòngdài 

miǎokōngyānyuǎn shìnián qīngtiānzhuìchángxīng huàncāngyúnshù míngjīn cángōngchéng jiànjìngsuānfēngshèyǎn shuǐrǎnhuāxīng shíshuāngyuānxiǎng lángqiūshēng 
gōngwángchénzuì qiànjuàn diàoxǐngxǐng wèncāng huánàishānqīng shuǐhánkōng lángāngāochù sòngluànxiéluòtīng liánjiǔ shàngqíntái qiūyúnpíng 
吴城东无山,唯西为有山,其峰联岭属,纷纷靡靡,或起或伏,而灵岩居其词,拔其挺秀,若不肯与众峰列。望之者,咸知其有异也。
吴城¹东无山,唯西为有山,其峰联岭属,纷纷靡靡²,或起或伏,而灵岩居其词,拔其挺秀,若³不肯与众峰列。望之者,咸知其有异也。
译文:吴县东面没有山,只在城西,山峰联在一起,山岭相叠,数量诸多;山势有起有伏,而联岩就在其中,拔奇挺秀,像是不肯和其他山峰混为一伍。远望过去,都知道联岩与众不同。
注释:灵岩:山名,又称砚石山,在江苏苏州西南,春秋末,吴王夫差建离宫于此,有古迹多处。¹吴城:吴县县城。吴县、苏州在同一治所。²纷纷靡靡:众多而富丽。³若:像是。⁴列:排列在一起。⁵咸:都。⁶有异:有特殊之处、与众不同。
山仰行而上,有亭焉,居其半,盖以节行者之力,至此而得少休也。由亭而稍上,有穴窈然,曰西施之洞;有泉泓然,曰浣花之池;皆吴王夫差宴游之遗处也。又其上则有草堂,可以容栖迟;有琴台,可以周眺览;有轩以直洞庭之峰,曰抱翠;有阁以瞰具区之波,曰涵空,虚明动荡,用号奇观。盖专此郡之美者,山;而专此山之美者,阁也。
山仰行而上,有亭焉,居其半,盖以节¹行者²之力,至此而得少休也。由亭而稍上,有穴窈(yǎo)³,曰西施之洞;有泉泓然,曰浣(huàn)花之池;皆吴王夫差宴游之遗处也。又其上则有草堂,可以容栖迟;有琴台,可以周眺览;有轩¹⁰以直¹¹洞庭¹²之峰,曰抱翠;有阁以瞰具区¹³之波,曰涵空,虚明动荡,用¹⁴¹⁵奇观。盖专¹⁶此郡之美者,山;而专此山之美者,阁也。
译文:从山下往上走,有一座亭,在半山,大概建在这里,路人不必费太多体力就可以在此稍事休息;由亭往上,有一处幽深曲折的洞,有人说是西施洞;这里还有旺盛的泉水,相传是西施濯花之处,这里都是过去吴王夫差宴游的遗迹了。其上有草堂,可以宿息;有琴台,站在那里可以远眺四周;有轩,可以看到对面的洞庭山,轩名抱翠。有阁,可以俯瞰太湖水波,阁名涵虚;虚明动荡,因此称为奇观阁。吴郡最美的山是联岩,而联岩最美的地方,则是此处了。
注释:¹节:节省。²行者:路人。³窈然:深远曲折。⁴西施:春秋末越国美女。越王勾践把她献给吴王夫差,成为夫差最宠爱的妃子。⁵泓然:形容水量大。⁶浣花池:相传为西施濯花之处。⁷容:供,让。⁸栖迟:宿息。⁹周眺览:向四周远看。¹⁰轩:有廊的房屋。¹¹直:当,对着。¹²洞庭:山名,在今苏州西南太湖中。¹³具区:太湖的古称。¹⁴用:因此。¹⁵号:称为。¹⁶专:独一。
启,吴人,游此虽甚亟,然山每匿幽閟胜,莫可搜剔,如鄙予之陋者。今年春,从淮南行省参知政事临川饶公与客十人复来游。升于高,则山之佳者悠然来。入于奥,则石之奇者突然出。氛岚为之蹇舒,杉桧为之拂舞。幽显巨细,争献厥状,披豁呈露,无有隐循。然后知于此山为始著于今而素昧于昔也。
启,吴人,游此虽甚亟(qì)¹,然山每²匿幽閟(bì)³,莫可搜剔,如鄙予之陋者。今年春,从淮南行省参知政事临川饶公与客十人复来游。升于高,则山之佳者悠然来。入于奥,则石之奇者突然出。氛岚¹⁰为之蹇(jiǎn)¹¹,杉¹²(guì)¹³为之拂舞。幽显巨细¹⁴,争献厥(jué)¹⁵,披¹⁶¹⁷¹⁸¹⁹,无有隐循²⁰。然后知于此山为始著于今而素昧于昔也。
译文:我是吴县人,来这个地方很多次。但是每次联岩似乎都将幽境胜景隐藏了起来,因此看不到山色的美,也找不有什么不好来,也许联岩是存心鄙视我这样浅薄的人吧。今年春天,我跟随淮南行省参知政事临川饶介公和其他十个客人再来游玩。爬到了高处,优美的山景主动出现了;进入深山,奇石自然出现了;山间雾气也为之舒展,杉树桧树也随风起舞。联岩山,大的,小的,明显的,不明显的景色,都争着显现出它们的姿态,不再隐藏起来,毫无保留的呈现出来。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对于这山是从今天才开始明白,其实过去并不了解。
注释:¹甚亟:次数甚多。亟:屡次。²每:每每,常常。³匿幽閟胜:把幽境胜景都隐藏闭塞起来。⁴莫可搜剔:意谓找不到幽胜佳境,也挑剔不了差错。⁵“如鄙”句:谓好像灵岩山存心鄙视我这样的浅薄的人。⁶淮南行省:张士诚在苏州称吴王(—)后,仿元代行省建制,设淮南行省,地处当今江苏、安徽两省长江以北、淮河以南地区。⁷参知政事:行省的副长官。饶公,名介,字介之,自号华盖山樵,临川(今属江西)人,元末自翰林应奉出佥江浙廉访司事,张士诚称吴王后,任饶介为淮南行省参知政事。吴亡,被俘处死。有《右丞集》。⁸客:门客,幕僚。⁹“升于高”四句:承上二句,意谓由于饶介这位长官来游,灵岩山就大显殷勤,登高山,就让优美山景自然出现;进深山,就让奇石突然出现。“悠然”,自在的样子。“奥”,深,指山的深处。¹⁰氛岚:山间雾气。¹¹蹇舒:舒展。¹²杉:杉树,乔木。¹³桧:也叫圆柏、桧柏,常绿乔木。¹⁴幽显巨细:不明显的,明显的,大的,小的。¹⁵厥状:它们的姿态。¹⁶披:打开。¹⁷豁:敞亮。¹⁸呈:显出。¹⁹露:显露。²⁰隐循:隐蔽躲闪。
夫山之异于众者,尚能待人而自见,而况人之异于众者哉!公顾瞻有得,因命客赋诗,而属启为之记。启谓:“天于诡奇之地不多设,人于登临之乐不常遇。有其地而非其人,有其人而非其地,皆不足以尽夫游观之乐也。今灵岩为名山,诸公为名士,盖必相须而适相值,夫岂偶然哉!宜其目领而心解,景会而理得也。若启之陋,而亦与其有得焉,顾非幸也欤?启为客最少,然敢执笔而不辞者,亦将有以私识其幸也!”十人者,淮海秦约、诸暨姜渐、河南陆仁、会稽张宪、天台詹参、豫章陈增、吴郡金起、金华王顺、嘉陵杨基、吴陵刘胜也。
夫山之异于众者,尚能待人而自见,而况人之异于众者哉!公¹顾瞻²有得,因命客赋诗,而属(zhǔ)³启为之记。启谓:“天于诡奇之地不多设,人于登临之乐不常遇。有其地而非其人,有其人而非其地,皆不足以尽夫游观之乐也。今灵岩为名山,诸公为名士,盖必相须而适相值,夫岂偶然哉!宜其目领而心解,景会¹⁰而理得¹¹也。若启之陋,而亦与其有得焉,顾非幸也欤¹²?启为客¹³最少¹⁴,然敢执笔而不辞者,亦将有以私识(zhì)其幸¹⁵也!”十人者,淮海秦约¹⁶、诸暨(jì)姜渐¹⁷、河南陆仁¹⁸、会(kuài)(jī)张宪、天台詹参¹⁹、豫章陈增²⁰、吴郡金起、金华王顺²¹、嘉陵杨基²²、吴陵刘胜²³也。 
译文:山的景致不同与寻常,尚且能待人来看,更何况人不同与常人呢?饶公观看景色有得,命随同的客人赋诗,嘱咐我为之记。我说:“天下诡奇的地方不多,而人也并非每次登山都能体会到登临的乐趣。山被人欣赏,而人欣赏山,两相成映(意为有这样的山而遇到不到这样的人,或者有这样的人而见不到这样的山,都不能算完全获得游览的快乐,所谓这样,疑后面所指名山、名士)。现在联岩是名山,诸位是名士,想必真是互相不负其名。难道是偶然吗?是因为人们看到风景而心中理解,景物被领略到而理趣得以被体会吧。而我不过是粗陋的人,也跟随其中有所体会,不也是一种幸运吗?我是这里面最年轻的,不敢推辞执笔为记的任务,这样也可以私下将这份幸运记录下来”。同行的十个人是淮海秦约、诸暨姜渐、河南陆仁、会稽张宪、天台詹参、豫章陈增、吴郡金起、金华王顺、嘉陵杨基和吴陵刘胜。
注释:¹公:指饶介。²顾瞻:观看。顾,回头看;瞻,向上或向前看。³属:通“嘱”,嘱咐。⁴诡奇:奇异。⁵“有其地”三句:大意是说,山被人欣赏,人欣赏山,是相应的。有这样的山而遇不到这样的人,或者有这样的人而见不到这样的山,都不能完全获得游览的快乐。其:这个,这样的。夫:这个。⁶须:待。⁷值:遇。⁸目领:眼睛看到、接受。⁹心解:心里理解。¹⁰景会:景物被领会到。¹¹理得:理趣被体会到。¹²“顾非”句:看起来不是一种幸运吗。欤:疑问助词。¹³为客:意思是算作饶介的一个门客;这是谦词。¹⁴少:年龄小。¹⁵私识其幸:私下里记着这种幸运。“识”,记。¹⁶淮海秦约:字文仲,太仓(今属江苏)人,郡望淮海。明初应召拜礼部侍郎,因母老辞归。后来再赴京城做官,因年老难以任职,为溧阳教谕。¹⁷诸暨姜渐:诸暨(今属浙江)人,元代末年客居吴郡,张士诚为吴王,任为行省从事,不久以病辞职。明初为太常博士。¹⁸河南陆仁:字良贵,号樵雪生,又号乾乾居士,河南人,客居昆山,是在野的大名士。会稽张宪:字思廉,号玉笥生,山阴(古会稽郡,今浙江绍兴)人。张士诚为吴王时,任为枢密院都事,吴亡,隐名遁世。¹⁹天台詹参:其人未详;“天台”,今属浙江。²⁰豫章陈增:其人未详;“豫章”,今江西南昌。吴郡金起,其人未详。²¹金华王顺:其人未详;“金华”,今属浙江。²²嘉定杨基:字孟载,号眉庵,原籍嘉陵(今属四川),生长吴郡。张士诚为吴王,任为丞相府记室;明初任山西按察使。他与高启、张羽、徐贲齐名,称明初吴中四杰。²³吴陵刘胜:其人未详。

  高启的《游灵岩记》,作于1364年——1366年(元代至正二十四至二十六年)张士诚据苏州自称吴王期间,记叙了作者奉陪张士诚所任命的淮南行省参知政事饶介游苏州灵岩山及赋诗之事。

  《游灵岩记》文辞清丽,字句整饰,意在言外。明为游记,却不着意于正面记叙此次游山的历程;明是应命之作,却饱含讥讽挖苦之意。文中巧妙地表现了作者鄙夷权贵,不尚功利,洁身自好的志向。文如其人,结构精巧。

  文中明褒实贬,诡谲嘲弄。《游灵岩记》以灵岩之“异”,一贯到底,借记述灵岩之游,运用明褒实贬的手法,诡谲巧妙地嘲弄了一伙趋炎附势的新贵。作者先说灵岩山特异于苏州诸山。吴城东面是广袤的平原,只有西面是连绵起伏的峰峦叠嶂。“峰联岭属”之中,灵岩一山独秀,像是不肯和众峰排列在一起,独具匠心地突出灵岩山之“异”,也为下文的议论设下伏笔。接着,作者着重描述灵岩山以吴王夫差及西施诸古迹著名,以山上台、轩、阁可以四周远眺“虚明动荡”称胜,而对灵岩山本身的景物未予正面描述与称道。然后笔调一转,忽然说:“启,吴人,游此虽甚亟,然山每匿幽閟胜,莫可搜剔,如鄙予之陋者。”——他自己是当地人,虽然常游灵岩山,但未发现灵岩有幽境胜景,用文中的话来说,仿佛灵岩山故意鄙薄本地人浅陋,把幽境胜景都隐藏起来,等待外来贵宾莅临欣赏。从而引出饶介及其随行的游山,见出饶介对灵岩山景物“幽显巨细”,莫不称道,而作者自认“浅陋”,从前不识灵岩山。最后借饶介“命客赋诗,而属启为之记”,发挥议论:山被人欣赏,人欣赏山,两相对应,有这样的山而遇不到这样的人,或者有这样的人而见不到这样的山,“皆不足以尽夫游观之乐”。名山须待名士赏识,名士须遇名山共游。“今灵岩为名山,诸公为名士,盖必相须而适相值”。并且特意点明“若启之陋,而亦与其有得焉,顾非幸也欤?”他只是“有幸”参与此游,其实并不在“名士”诸公之列。

  灵岩山是苏州的名山。作者是苏州人,又是饱学卓见、品位高雅之士,热爱家乡的山,热爱家乡的水,热爱家乡的名胜,又屡次游览灵岩山,并不是“不识”灵岩,也不是“知于此山为始著于今而素昧于昔”。正是由于作者对灵岩十分熟悉,才能如此独到地把握和道出灵岩山之“异”,才能如此精准地领略并感叹:“盖专此郡之美者,山;而专此山之美者,阁也。”

  作者以“浅陋”的姿态自居,在《游灵岩记》的写景、记事以及议论之中蕴含了深意:以明褒实贬的笔法,寄寓比喻,嘲弄新贵大员饶介的附庸风雅,其实并不识灵岩,挖苦同游的十位幕僚“名士”的簇拥,其实是趋炎附势。高启犹如灵岩山,“拔奇挺秀,若不肯与众峰列”。全文因此别有一番机趣。

张廷尉释之者,堵阳人也,字季。有兄仲同居。以訾为骑郎,事孝文帝,十岁不得调,无所知名。释之曰:“久宦减仲之产,不遂。”欲自免归。中郎将袁盎知其贤,惜其去,乃请徙释之补谒者。释之既朝毕,因前言便宜事。文帝曰:“卑之,毋甚高论,令今可施行也。”於是释之言秦汉之间事,秦所以失而汉所以兴者久之。文帝称善,乃拜释之为谒者仆射。
张廷尉释之者,堵阳人也,字季¹。有兄仲²同居。以訾(zī)³为骑郎,事孝文帝,十岁不得调,无所知名。释之曰:“久宦减仲之产,不遂。”欲自免归。中郎将袁盎知其贤,惜其去,乃请徙释之补谒者。释之既朝毕,因前言便宜事。文帝曰:“卑之,毋甚高论,令今可施行也。”於是释之言秦汉之间事,秦所以失而汉所以兴者久之。文帝称善,乃拜¹⁰释之为谒者仆射。
译文:廷尉张释之,是堵阳人,字季。和他的哥哥仲生活在一起。由于家中资财多而作了骑郎,侍奉汉文帝,十年内得不到升迁,默默无名。张释之说:“长时间的做郎官,耗减了哥哥的资财,使人不安。”想要辞职回家。中郎将袁盎知道他德才兼备,惋惜他的离去。就请求汉文帝调补他做谒者。张释之朝见文帝后,就趋前陈说利国利民的大计方针,文帝说:“说些接近现实生活的季,不要高谈阔论,说的应该现在就能实施。”于是,张释之又谈起秦汉之际的季,谈了很长时间关于秦朝灭亡和汉朝兴盛的原因。文帝很赞赏他,就任命他做了谒者仆射。
注释:¹季:指弟兄中排行第三的人,古人常常以排行为字。²仲:指弟兄中排行第二的人。³訾:同“赀”,赀同“资”,资财,钱财。⁴调:迁转,升迁。⁵不遂:不顺,不安。⁶自免归:自己请求辞职回家。⁷徙:迁调,升迁。⁸便宜事:指便国利民之事。⁹卑之:指谈话要接触现实。卑,低。¹⁰拜:授与官爵。
释之从行,登虎圈。上问上林尉诸禽兽簿,十余问,尉左右视,尽不能对。虎圈啬夫从旁代尉对上所问禽兽簿甚悉,欲以观其能口对响应无穷者。文帝曰:“吏不当若是邪?尉无赖!”乃诏释之拜啬夫为上林令。释之久之前曰:“陛下以绛侯周勃何如人也?”上曰:“长者也。”又复问:“东阳侯张相如何如人也?”上复曰:“长者。”释之曰:“夫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岂斅此啬夫谍谍利口捷给哉!且秦以任刀笔之吏,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然其敝徒文具耳,无恻隐之实。以故不闻其过,陵夷而至於二世,天下土崩。今陛下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靡靡,争为口辩而无其实。且下之化上疾於景响,举错不可不审也。”文帝曰:“善。”乃止不拜啬夫。
释之从行,登虎圈¹。上问上林尉诸禽兽簿²,十余问,尉左右视,尽不能对。虎圈啬夫从旁代尉对上所问禽兽簿甚悉³,欲以观其能口对响应无穷者。文帝曰:“吏不当若是邪?尉无赖!”乃诏释之拜啬夫为上林令。释之久之前曰:“陛下以绛侯周勃何如人也?”上曰:“长者也。”又复问:“东阳侯张相如何如人也?”上复曰:“长者。”释之曰:“夫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岂斅此啬夫谍谍利口捷给哉!且秦以任刀笔之吏,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然其敝徒文具耳,无恻隐之实。以故不闻其过,陵夷而至於二世,天下土崩。今陛下以啬夫口辩而超迁¹⁰之,臣恐天下随风靡靡¹¹,争为口辩而无其实。且下之化上¹²疾於景响¹³,举错¹⁴不可不审¹⁵也。”文帝曰:“善。”乃止不拜啬夫。
译文:一次,张释之跟随汉文帝出行,登临虎圈,汉文帝询问书册上登记的各种禽兽的情况,问了十几个问题,上林尉只能东瞧西看,全都不能回答。看管虎圈的啬夫从旁代上林尉回答了皇帝提出的问题,答得极周全。想借此显示自己回答问题有如声响回应而且无法问倒。汉文帝说:“做官吏不该像这样吗?上林尉不可依靠。”于是命令张释之让啬夫做上林令。张释之过了一会儿才上前说:“陛下认为绛侯周勃是怎样的人呢?”文帝说:“是长者啊!”又再一次问:“东阳侯张相如是怎样的人呢?”文帝再一次回答说:“是个长者。”张释之说:“绛侯与东阳侯都被称为长者,可这两个人议论季情时都不善于言谈,现在这样做,难道让人们去效法这个喋喋不休伶牙俐齿的啬夫吗?秦代由于重用了舞文弄法的官吏,所以官吏们争着以办季迅急苛刻督责为高,然而这样做的流弊在于徒然具有官样文书的表面形式,而没有怜悯同情的实质。因为这个缘故,秦君听不到自己的过失,国势日衰,到秦二世时,秦国也就土崩瓦解了。现在陛下因为啬夫伶牙俐齿就越级提拔他,我想恐怕天下人都会追随这种风气,争相施展口舌之能而不求实际。况且在下位的人被在上的人感化,快得犹如影之随形声之回应一样,陛下做任何季情都不可不审慎啊!”文帝说:“好吧!”于是,取消原来的打算,不再任命啬夫为上林令。
注释:¹虎圈:上林苑蓄养虎的地方。²禽兽簿:记载禽兽情况的册簿。³悉:全,周全。⁴观其能:显示他的才能。⁵无赖:不可依赖。⁶曾:竟然。⁷利口捷给:口才好反应快,指能言善辩。⁸敝:同“弊”,弊病。⁹徒文具:徒然具有官样文书的形式。¹⁰超迁:越级升迁。¹¹随风靡靡:追随附合社会风气。靡,顺风倒下。¹²下之化上:下面受到上面的感化。¹³疾于景响:比影子和回声都快。景,通“影”。¹⁴举错:做事情。举,兴办。错,通“措”,施行。¹⁵审:审慎。
上就车,召释之参乘,徐行,问释之秦之敝。具以质言。至宫,上拜释之为公车令。
上就车,召释之参乘¹,徐行,问释之秦之敝。具²以质言³。至宫,上拜释之为公车令。
译文:文帝上了车,让张释之陪乘在身旁,车慢慢前行。文帝问张释之秦政的弊端,张释之都据实而言。到了宫里,文帝就任命张释之做了公车令。
注释:¹参乘:即“骖乘”,坐在车右边的陪乘人员。²具:全部,都。³质言:实言,真实的话语。
顷之,太子与梁王共车入朝,不下司马门,於是释之追止太子、梁王无得入殿门。遂劾不下公门不敬,奏之。薄太后闻之,文帝免冠谢曰:“教儿子不谨。”薄太后乃使使承诏赦太子、梁王,然后得入。文帝由是奇释之,拜为中大夫。
顷之,太子与梁王共车入朝,不下司马门¹,於是释之追止太子、梁王无得入殿门。遂劾(hé)²不下公门³不敬,奏之。薄太后闻之,文帝免冠谢曰:“教儿子不谨。”薄太后乃使使承诏赦太子、梁王,然后得入。文帝由是奇释之,拜为中大夫。
译文:不久,太子与梁王同乘一辆车入朝,到了皇宫外的司马门也没有下车,当时张释之迎上去阻止太子、梁王,不让他们进宫。并检举揭发他们在皇宫门外不下车犯了“不敬”罪,并报告给皇帝。薄太后知道了这件季,文帝摘下帽子陪罪说:“怪我教导儿子不严。”薄太后也派使臣带着她的赦免太子梁王罪过的诏书前来,太子、梁王才能够进入宫中。文帝由此更加看出了张释之的与众不同,任命他做了中大夫。
注释:¹司马门:皇宫外门。²劾:弹劾,揭发罪行。³公门:君门,此指司马门。⁴不敬:即“大不敬”,指不敬皇帝的罪名。
顷之,至中郎将。从行至霸陵,居北临厕。是时慎夫人从,上指示慎夫人新丰道,曰:“此走邯郸道也。”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意惨凄悲怀,顾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纻絮斫陈,蕠漆其间,岂可动哉!”左右皆曰:“善。”释之前进曰:“使其中有可欲者,虽锢南山犹有郄;使其中无可欲者,虽无石椁,又何戚焉!”文帝称善。其后拜释之为廷尉。
顷之,至中郎将。从行至霸陵,居北临厕¹。是时慎夫人从,上指示慎夫人新丰道,曰:“此走邯郸道也。”使慎夫人鼓瑟²,上自倚瑟³而歌,意惨凄悲怀,顾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纻陈,蕠(rú)其间,岂可动哉!”左右皆曰:“善。”释之前进曰:“使其中有可欲者,虽锢南山犹有郄(xì)¹⁰;使其中无可欲者,虽无石椁,又何戚¹¹焉!”文帝称善。其后拜释之为廷尉。
译文:又过了些时候,张释之升任中郎将。跟随皇帝到了霸陵,汉文帝站在霸陵的北面眺望。这时慎夫人也跟随前行,皇帝用手指示着通往新丰的道路给她看,并说:“这是通往邯郸的道路啊。”接着,让慎夫人弹瑟,汉文帝自己合着瑟的曲调而唱,心里很凄惨悲伤,回过头来对着群臣说:“唉!用北山的石头做椁,用切碎的苎麻丝絮充塞石椁缝隙,再用漆粘涂在上面,哪还能打得开呢?”在身边的近侍都说:“对的。”张释之走上前去说道:“假若里面有了引发人们贪欲的东西,即使封铸南山做棺椁,也还会有缝隙;假若里面没有引发人们贪欲的东西,即使没有石椁,又哪里用得着忧虑呢!”文帝称赞他说得好。后来任命他做了廷尉。
注释:¹厕:通“侧”。²鼓瑟:弹奏瑟。瑟,古代的一种弦乐器。³倚瑟:合着瑟的曲调。⁴椁:棺材外面套的大棺材。⁵纻:苎麻。⁶絮:丝絮。⁷斫:斩,切。⁸蕠:黏著。⁹漆:涂漆。¹⁰郄:通:“隙”,裂缝。¹¹戚:悲伤,忧虑。
顷之,上行出中渭桥,有一人从穚下走出,乘舆马惊。於是使骑捕,属之廷尉。释之治问。曰:“县人来,闻跸,匿桥下。久之,以为行已过,即出,见乘舆车骑,即走耳。”廷尉奏当,一人犯跸,当罚金。文帝怒曰:“此人亲惊吾马,吾马赖柔和,令他马,固不败伤我乎?而廷尉乃当之罚金!”释之曰:“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此而更重之,是法不信於民也。且方其时,上使立诛之则已。今既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倾而天下用法皆为轻重,民安所措其手足?唯陛下察之。”良久,上曰:“廷尉当是也。”
顷之,上行出中渭桥,有一人从穚下走¹出,乘舆²马惊。於是使骑捕,属(zhǔ)³之廷尉。释之治问。曰:“县人来,闻跸,匿桥下。久之,以为行已过,即出,见乘舆车骑,即走耳。”廷尉奏当,一人犯跸,当罚金。文帝怒曰:“此人亲惊吾马,吾马赖柔和,令他马,固不败伤我乎?而廷尉乃当之罚金!”释之曰:“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此而更重之,是法不信於民也。且方其时,上使立诛之则已。今既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倾而天下用法皆为轻重,民安所措¹⁰其手足?唯陛下察之。”良久,上曰:“廷尉当是也。”
译文:此后不久,皇帝出巡经过长安城北的中渭桥,有一个人突然从桥下跑了出来,皇帝车驾的马受了惊。于是命令骑士捉住这个人,交给了廷尉张释之。张释之审讯那个人。那人说:“我是长安县的乡下人,听到了清道禁止人通行的命令,就躲在桥下。过了好久,以为皇帝的队伍已经过去了,就从桥下出来,一下子看见了皇帝的车队,马上就跑起来。”然后廷尉向皇帝报告那个人应得的处罚,说他触犯了清道的禁令,应处以罚金。文帝发怒说:“这个人惊了我的马,我的马幸亏驯良温和,假如是别的马,说不定就摔伤了我,可是廷尉才判处他罚金!”张释之说:“法律是天子和天下人应该共同遵守的。现在法律就这样规定,却要再加重处罚,这样法律就不能取信于民。而在那时,皇上您让人立刻杀了他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把这个人交给廷尉,廷尉是天下公正执法的带头人,稍一偏失,而天下执法者都会任意或轻或重,老百姓岂不会手足无措?愿陛下明察。”许久,皇帝才说:“廷尉的判处是正确的。”
注释:¹走:跑。²乘舆:皇帝、诸侯坐的车。³属:交付。⁴治问:审问。⁵跸:古代帝王出行时要先清道禁止他人通行。⁶赖:幸亏。⁷柔和:柔顺温和。⁸当:判决,判处。⁹更:变更,改变。¹⁰措:置放。
其后有人盗高庙坐前玉环,捕得,文帝怒,下廷尉治。释之案律盗宗庙服御物者为奏,奏当弃市。上大怒曰:“人之无道,乃盗先帝庙器,吾属廷尉者,欲致之族,而君以法奏之,非吾所以共承宗庙意也。”释之免冠顿首谢曰:“法如是足也。且罪等,然以逆顺为差。今盗宗庙器而族之,有如万分之一,假令愚民取长陵一抔土,陛下何以加其法乎?”久之,文帝与太后言之,乃许廷尉当。是时,中尉条侯周亚夫与梁相山都侯王恬开见释之持议平,乃结为亲友。张廷尉由此天下称之。
其后有人盗高庙¹²前玉环,捕得,文帝怒,下廷尉治。释之案³律盗宗庙服御物者为奏,奏当弃市。上大怒曰:“人之无道,乃盗先帝庙器,吾属廷尉者,欲致之族,而君以法奏之,非吾所以共承宗庙意也。”释之免冠顿首谢曰:“法如是足也。且罪等,然以逆顺为差。今盗宗庙器而族之,有如万分之一,假令愚民取长陵一抔(póu)¹⁰土,陛下何以加其法乎?”久之,文帝与太后言之,乃许廷尉当。是时,中尉条侯周亚夫与梁相山都侯王恬开见释之持议平¹¹,乃结为亲友。张廷尉由此天下称¹²之。
译文:后来,有人偷了高祖庙神座前的玉环,被抓到了,文帝发怒,交给廷尉治罪。张释之按法律所规定偷盗宗庙服饰器具之罪奏报皇帝,判处死刑。皇帝勃然大怒说:“这人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竟偷盗先帝庙中的器物,我交给廷尉审理的目的,想要给他灭族的惩处,而你却一味按照法律条文把惩处意见报告我,这不是我恭敬奉承宗庙的本意啊。”张释之脱帽叩头谢罪说:“依照法律这样处罚已经足够了。况且在罪名相同时,也要区别犯罪程度的轻重不同。现在他偷盗祖庙的器物就要处以灭族之罪,万一有愚蠢的人挖长陵一捧土,陛下用什么刑罚惩处他呢?”过了一些时候,文帝和薄太后谈论了这件季,才同意了廷尉的判决。当时,中尉条侯周亚夫与梁国国相山都侯王恬开看到了张释之执法论季公正,就和他结为亲密的朋友。张释之由此得到天下人的称赞。
注释:¹高庙:汉君臣供奉汉高祖刘邦的庙。²坐:通“座”,神座。³案:通“按”,按照,依照。⁴弃市:死刑。⁵致:给予。⁶族:灭族。古代刑法规定一人有罪可诛杀他的家族。⁷共承:恭敬承奉。共,通“恭”。⁸罪等:罪名相同。⁹以逆顺为差:指因犯罪程度的轻重而加以区别。¹⁰一抔土:一捧土。抔,用手捧东西。¹¹平:公平。¹²称:称许,称赞。
后文帝崩,景帝立,释之恐,称病。欲免去,惧大诛至;欲见谢,则未知何如。用王生计,卒见谢,景帝不过也。
后文帝崩¹,景帝立,释之恐,称病²。欲免去³,惧大诛至;欲见谢,则未知何如。用王生计,卒见谢,景帝不过也。
译文:后来,文帝死去,景帝即位。张释之内心恐惧,假称生病。想要辞职离去,又担心随之招致被诛杀;要当面向景帝谢罪,又不知怎么办好。用了王生的计策,终于见到景帝道歉谢罪,景帝没有责怪他。
注释:¹崩:古代称帝、后死去为崩。²称病:假托有病。³免去:辞职离去。⁴卒:终于。⁵见谢:当面谢罪。⁶过:责斥,责备。
王生者,善为黄老言,处士也。尝召居廷中,三公九卿尽会立,王生老人,曰“吾穇解”,顾谓张廷尉:“为我结穇!”释之跪而结之。既已,人或谓王生曰:“独柰何廷辱张廷尉,使跪结穇?”王生曰:“吾老且贱,自度终无益於张廷尉。张廷尉方今天下名臣,吾故聊辱廷尉,使跪结穇,欲以重之。”诸公闻之,贤王生而重张廷尉。
王生者,善为黄老言¹,处士²也。尝召居廷中,三公³九卿尽会立,王生老人,曰“吾穇解”,顾谓张廷尉:“为我结穇!”释之跪而结之。既已,人或谓王生曰:“独柰何廷辱张廷尉,使跪结穇?”王生曰:“吾老且贱,自度终无益於张廷尉。张廷尉方今天下名臣,吾故聊辱廷尉,使跪结穇,欲以重之。”诸公闻之,贤王生而重张廷尉。
译文:王生是喜好黄老学说的处士。曾被召进朝廷中,三公九卿全齐聚站在那里,王生是个老年人,说:“我的袜带松脱了。”回过头来对张廷尉说:“为我结好袜带!”张释之就跪下结好袜带。季后,有人问王生说:“为什么单单在朝廷上羞辱张廷尉,让他跪着结袜带?”王生说:“我年老,又地位卑下。自己料想最终不能给张廷尉什么好处。张廷尉是天下名臣,我稍微羞辱张廷尉,让他跪下结袜带,想用这种办法加强他的名望。”各位大臣们听说后,都称赞王生的贤德而且敬重张廷尉。
注释:¹黄老言:黄老学说。黄,黄帝。老,老子。黄帝、老子被推尊为道家的始祖,“黄老”即指代道家。²处士:有才德而隐居不仕的人。³三公:指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三位官吏。⁴九卿:指太常、鸿胪、宗正、郎中令、卫尉、太仆、廷尉、少府、大司农九位官吏。⁵穇解:指系袜子的带子松脱了。解:通“懈”,松懈。⁶度:揣度,料想。⁷重之:加强他的名声。重,加重,加强。⁸贤王生:认为王生贤德。⁹重:看重,敬重。
张廷尉事景帝岁余,为淮南王相,犹尚以前过也。久之,释之卒。其子曰张挚,字长公,官至大夫,免。以不能取容当世,故终身不仕。
张廷尉事景帝岁余,为淮南王相¹,犹尚²以前过³也。久之,释之卒。其子曰张挚,字长公,官至大夫,免。以不能取容当世,故终身不仕。
译文:张廷尉侍奉景帝一年多,被贬谪为淮南王相,这还是由于以前得罪景帝的缘故。过了一些时候,张释之死了。他的儿子叫张挚,字长公,官职一直做到大夫,后被免职。因为他不能迎合当时的权贵显要,所以直到死也没有再做官。
注释:¹淮南王相:淮南王的丞相。淮南王,这时指刘安,刘邦幼子刘长的儿子,承袭刘长的封爵为淮南王。²尚:尚论,追论,追究。尚,上。³以前过:指从前弹劾景帝、梁王“不敬”事。⁴取容:曲从讨好,取悦于人。
冯唐者,其大父赵人。父徙代。汉兴徙安陵。唐以孝著,为中郎署长,事文帝。文帝辇过,问唐曰:“父老何自为郎?家安在?”唐具以实对。文帝曰:“吾居代时,吾尚食监高袪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於钜鹿下。今吾每饭,意未尝不在钜鹿也。父知之乎?”唐对曰:“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曰:“何以?”唐曰:“臣大父在赵时,为官将,善李牧。臣父故为代相,善赵将李齐,知其为人也。”上既闻廉颇、李牧为人,良说,而搏髀曰:“嗟乎!吾独不得廉颇、李牧时为吾将,吾岂忧匈奴哉!”唐曰:“主臣!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唐让曰:“公柰何众辱我,独无间处乎?”唐谢曰:“鄙人不知忌讳。”
冯唐者,其大父¹赵人。父徙代。汉兴徙安陵。唐以孝著²,为中郎署长,事文帝。文帝辇³过,问唐曰:“父老何自为郎?家安在?”唐具以实对。文帝曰:“吾居代时,吾尚食监高袪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於钜鹿下。今吾每饭,意未尝不在钜鹿也。父知之乎?”唐对曰:“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曰:“何以?”唐曰:“臣大父在赵时,为官将,善李牧。臣父故为代相,善赵将李齐,知其为人也。”上既闻廉颇、李牧为人,良说,而搏髀曰:“嗟乎!吾独不得廉颇、李牧时为吾将,吾岂忧匈奴哉!”唐曰:“主臣!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唐让曰:“公奈何众辱¹⁰我,独无闲处乎?”唐谢曰:“鄙人不知忌讳。”
译文:冯唐,他的祖父是战国时赵国人。他的父亲移居到了代地。汉朝建立后,又迁到安陵。冯唐以孝行著称于世,被举荐做了中郎署长,侍奉汉文帝。一次文帝乘车经过冯唐任职的官署,问冯唐说:“老人家怎么还在做郎官?家在哪里?”冯唐都如实作答。汉文帝说:“我在代郡时,我的尚食监高祛多次和我谈到赵将李齐的才能,讲述了他在钜鹿城下作战的情形。现在我每次吃饭时,心里总会想起钜鹿之战时的李齐。老人家知道这个人吗?”冯唐回答说:“他尚且比不上廉颇、李牧的指挥才能。”汉文帝说:“凭什么这样说呢?”冯唐说:“我的祖父在赵国时,担任过统率士兵的职务,和李牧有很好的交情。我父亲从前做过代相,和赵将李齐也过从甚密,所以能知道他们的为人。”汉文帝听完冯唐的述说,很高兴,拍着大腿说:“我偏偏得不到廉颇、李牧这样的人做将领,如果有这样的将领,我难道还忧虑匈奴吗?”冯唐说:“臣诚惶诚恐,我想陛下即使得到廉颇、李牧,也不会任用他们。”汉文帝大怒,起身回宫。过了好长一会儿,才又召见冯唐责备他说:“你为什么当众侮辱我?难道就不能私下告诉我吗?”冯唐谢罪说:“我这个鄙陋之人不懂得忌讳回避。”
注释:¹大父:祖父。²著:著称。³辇:人拉的车子,后专指帝王乘坐的车。⁴善李牧:和李牧交好。⁵故:从前。⁶良说:非常高兴。说,通“悦”。⁷搏髀:拍击大腿。⁸匈奴:古代我国北方民族之一,也称胡。散居大漠南北,过游牧生活,善骑射。⁹主臣:历来解说不一,多认为有惊恐意。¹⁰众辱:当众侮辱。¹¹闲:安静,僻静。
当是之时,匈奴新大入朝?,杀北地都尉卬。上以胡寇为意,乃卒复问唐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颇、李牧也?”唐对曰:“臣闻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於外,归而奏之。此非虚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於外,不从中扰也。委任而责成功,故李牧乃得尽其智能,遣选车千三百乘,彀骑万三千,百金之士十万,是以北逐单于,破东胡,灭澹林,西抑彊秦,南支韩、魏。当是之时,赵几霸。其后会赵王迁立,其母倡也。王迁立,乃用郭开谗,卒诛李牧,令颜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为秦所禽灭。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其军市租尽以飨士卒,私养钱,五日一椎牛,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虏曾一入,尚率车骑击之,所杀其众。夫士卒尽家人子,起田中从军,安知尺籍伍符。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莫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其赏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且云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由此言之,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臣诚愚,触忌讳,死罪死罪!”文帝说。是日令冯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主中尉及郡国车士。
当是之时,匈奴新大入朝?,杀北地都尉卬。上以胡寇为意¹,乃卒复问唐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颇、李牧也?”唐对曰:“臣闻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²,曰阃³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於外,归而奏之。此非虚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於外,不从中扰也。委任而责成功,故李牧乃得尽其智能,遣选车千三百乘,彀骑万三千,百金之士十万,是以北逐单于,破东胡¹⁰,灭澹林¹¹,西抑彊秦,南支¹²韩、魏。当是之时,赵几¹³¹⁴。其后会赵王迁立,其母倡¹⁵也。王迁立,乃用¹⁶郭开谗,卒诛李牧,令颜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¹⁷,为秦所禽¹⁸灭。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其军市租尽以飨士卒,私养钱¹⁹,五日一椎牛²⁰,飨宾客军吏舍人²¹,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虏曾一入,尚率车骑击之,所杀其众。夫士卒尽家人子²²,起田中从军,安知尺籍伍符²³。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莫府²⁴,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²⁵。其赏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且云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²⁶,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²⁷之。由此言之,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臣诚愚,触忌讳,死罪死罪!”文帝说。是日令冯唐持节²⁸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主²⁹中尉及郡国车士³⁰
译文:在这时,匈奴人新近大举侵犯朝?,杀死北地都尉孙卬。汉文帝正为此忧虑,就终于又一次询问冯唐:“您怎么知道我不能任用廉颇、李牧呢?”冯唐回答说:“我听说古时候君王派遣将军时,跪下来推着车毂说,国门以内的季我决断,国门以外的季,由将军裁定。所有军队中因功封爵奖赏的季,都由将军在外决定,归来再奏报朝廷。这不是虚夸之言呀。我的祖父说,李牧在赵国边境统率军队时,把征收的税金自行用来犒赏部下。赏赐由将军在外决定,朝廷不从中干预。君王交给他重任,而要求他成功,所以李牧才能够充分发挥才智。派遣精选的兵车一千三百辆,善于骑射的士兵一万三千人,能够建树功勋的士兵十万人,因此能够在北面驱逐单于,大破东胡,消灭澹林,在西面抑制强秦,在南面支援韩魏。在这时,赵国几乎成为霸主。后来恰逢赵王迁即位,他的母亲是卖唱的女子。他一即位,就听信郭开的谗言,最终杀了李牧,让颜聚取代他。因此军溃兵败,被秦人俘虏消灭。如今我听说魏尚做云中郡郡守,他把军市上的税金全部用来犒赏士兵,还拿出个人的钱财,五天杀一次牛,宴请宾客、军吏、亲近左右,因此匈奴人远远躲开,不敢靠近云中郡的边关要塞。匈奴曾经入侵一次,魏尚率领军队出击,杀死很多敌军。那些士兵都是一般人家的子弟,从村野来参军,哪里知道“尺籍”、“伍符”这些法令律例呢?他们只知道整天拼力作战,杀敌捕俘,到幕府报功,只要有一句话不合实际情况,法官就用法律制裁他们。应得的奖赏不能兑现,而法官却依法必究。我愚蠢地认为陛下的法令太严明,奖赏太轻,惩罚太重。况且云中郡郡守魏尚只犯了错报多杀敌六人的罪,陛下就把他交给法官,削夺他的爵位,判处一年的刑期。由此说来,陛下即使得到廉颇、李牧,也是不能重用的。我确实愚蠢,触犯了禁忌,该当死罪,该当死罪!”文帝很高兴,当天就让冯唐拿着汉节出使前去赦免魏尚,重新让他担任云中郡郡守,而任命冯唐作车骑都尉,掌管中尉和各郡国的车战之士。
注释:¹以胡寇为意:因胡寇入侵而忧虑。意,念,忧虑。²毂:车轮中间有孔可以插入车轴的圆木,此指车。³阃:门槛。此指国门。⁴委任:交给任务。委,托,付。⁵责:要求,督促。⁶选:选择。⁷彀骑:持弓弩的骑兵。彀,张满的弓弩。⁸百金之士:指战功可赏百金的士兵。⁹单于:匈奴君王的称号。¹⁰东胡:古代我国北方的民族名称。因其生活在匈奴东部,称为东胡。过游牧生活,是乌桓、鲜卑的祖先。¹¹澹林:古代我国北方民族的名称。又称“澹林之胡”、“林胡”,生活在代郡以北的地方。¹²支:抗拒。¹³几:庶几,差不多。¹⁴霸:指建立霸业。¹⁵倡:歌舞艺人。¹⁶用:任用,信任。¹⁷北:败,败逃。¹⁸禽:通“擒”。¹⁹私养钱:个人养家的钱。²⁰椎牛:杀牛。椎,捶击的工具。²¹舍人:王公贵官的侍从宾客、亲近左右的通称。²²家人子:平民百姓的子弟。²³尺籍伍符:指军法制度。尺籍,汉代把杀敌立功的成绩写在一尺长的竹板上称作尺籍。伍符,古代军中为约束部下使各伍相保而订立的符信。²⁴上功莫府:到将帅的营帐报功。上:献上,报告。莫:通“幕”,幕府,将帅出征时设在野外的营帐。²⁵以法绳之:用法律制裁他们。绳:纠正,制裁。²⁶坐上功首虏差六级:犯了多报杀敌六个人的罪。坐:获罪,犯罪。首虏:所获敌人的首级。级:秦制杀敌斩首,获一首赐爵一级,这里是首级意。²⁷罚作:秦汉时犯轻罪者罚做苦工叫罚作。一说判刑一年叫罚作。²⁸节:使者所持信物。²⁹主:主持,掌管。³⁰车士:车战之士。
七年,景帝立,以唐为楚相,免。武帝立,求贤良,举冯唐。唐时年九十余,不能复为官,乃以唐子冯遂为郎。遂字王孙,亦奇士,与余善。
七年¹,景帝立,以唐为楚相²,免。武帝立,求贤良³,举冯唐。唐时年九十余,不能复为官,乃以唐子冯遂为郎。遂字王孙,亦奇士,与余善。
译文:汉文帝后元七年(前163),汉景帝即位,任命冯唐为楚相,后又免官。武帝即位,访求贤良之士,乡里推举冯唐。当时冯唐已九十多岁,不能再做官了,于是任用他的儿子冯遂为郎;冯遂字王孙,也是一个不凡的人,跟我很要好。
注释:¹七年:汉文帝后元七年(前157)。²楚相:楚国的丞相。楚,汉初封国,建都彭城(今江苏徐州)。³求贤良:汉代选拔人才的科目之一。贤良:贤良文学的简称,指品行学问好。⁴举:举荐。
太史公曰:张季之言长者,守法不阿意;冯公之论将率,有味哉!有味哉!语曰“不知其人,视其友”。二君之所称诵,可著廊庙。书曰“不偏不党,王道荡荡;不党不偏,王道便便”。张季、冯公近之矣。
太史公曰:张季之言长者¹,守法不阿意²;冯公之论将率³,有味哉!有味哉!语曰“不知其人,视其友”。二君之所称诵,可著廊庙。书曰“不偏不党,王道荡荡;不党不偏,王道便便”。张季、冯公近之矣。
译文:太史公说:张释之谈论长者的一番话,和他严守法度不迎合皇帝心意的季;以及冯公的谈论任用将帅,有味啊!有味啊!俗话说:“不了解那个人,看看他结交的朋友就可知道。”他们两位所赞许长者将帅的话,应该标著于朝廷。《尚书》说:“不偏私不结党,王道才会平坦宽广;不结党不偏私,王道才能明辩。”张季与冯公近似于这种说法呀!
注释:¹言长者:指在上林苑称赞绛侯、东阳侯为长者的话。²阿意:曲从、迎合权贵的心意。³论将率:指谈论任用将帅的话。率,通“帅”。⁴可著廊庙:可以标著在朝廷上。廊庙,朝廷。⁵《书》:即《尚书》,儒家经典著作,是上古历史文件及材料的汇编。⁶偏:偏袒,偏私。⁷党:阿附。⁸荡荡:平坦宽广。⁹便便:通“辩辩”,明辩意。“不偏不党”四句出自《尚书·洪范》。
有客有客,亦白其马。有萋有且,敦琢其旅。有客宿宿,有客信信。
有客¹有客,亦白其马²。有萋(qī)有且(jū)³,敦琢(zhuó)其旅。有客宿宿,有客信信
译文:远方客人来造访,驾车白马真健壮。随从人员众且多,个个品德都贤良。客人已经住两天,多住几天增感情。
注释:¹客:指宋微子。周既灭商,封微子于宋,以祀其先王,微子来朝祖庙,周以客礼待之,故称为客。²亦白其马:亦,语助词。白为纯洁之色,殷商尚白,以白马为美,故来朝作客也乘白马。一说白马是客人带来的礼物。³有萋有且:即“萋萋且且”,形容随从众多的样子。⁴敦琢:意为雕琢,有选择美好之意。雕琢本为治玉之名,这里形容其随从众臣都是贤者。⁵旅:通“侣”,指伴随微子的宋国大夫。⁶宿宿:住一夜谓之“宿”,宿而又宿,则是两夜。⁷信信:住两夜(再宿)谓之“信”。或谓宿宿为再宿,信信为再信,亦可通。
言授之絷,以絷其马。薄言追之,左右绥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
¹授之絷(zhí)²,以絷³其马。薄言之,左右绥之。既有淫,降福孔¹⁰¹¹
译文:给他拿条绊马索,绊住马儿不让行。客人走时远远送,左右热情慰劳他。既用大德来待客,上天降福多又大。
注释:¹言:语助词。²授之絷:给他绳索。絷,绳索。³絷:本义为绳索,用作动词。⁴薄言:发语词。⁵追:意为饯行,也可以解为追送。⁶左右:指天子之左右群臣。⁷绥之:安抚客人。⁸淫:盛,大。⁹威:德。淫威,意谓大德,含厚待之义。¹⁰孔:甚,很。¹¹夷:大。

  此诗第一节首二句云:“有客有客,亦白其马。”写微子朝周时所乘的是白色之马。因宋为先代之后,于周为客,故不以臣礼待之,如古史所称舜受尧禅,待尧子丹朱以宾礼,称为“虞宾”,用意相同。殷人尚白,微子来朝乘白色之马,这也是不忘其先代的表现,这一细节,说明在周代受封之宋国,还能保持殷代制度,故微子来朝助祭于祖庙,谓之“周宾”可也。“有萋有且,敦琢其旅”,写微子来朝时,随从之众。这两句表明微子来朝时,其众多随从都是经过选择的品德无瑕的人。这一小节写得很庄重,写客人之来,从乘马、随从等具体情节来表现,以示客至之欢欣,可谓得体。

  第二小节四句,写客人的停留。“有客宿宿,有客信信。”一宿曰宿,再宿曰信,叠用“宿宿信信”,表示住了好几天。客人停留多日,可见主人待客甚厚,礼遇甚隆。“言授之絷,以絷其马”,表明主人多方殷殷留客。这两句写留客之意甚坚,甚至想用绳索拴住客人的马。这和后来汉代陈遵留客,把客人的车辖投入井中的用意,极为相似。把客人的马用绳索拴住,不让他走,用笔之妙也恰到好处。

  最后一小节四句写客人临去,主人为之饯行。其诗曰:“薄言追之,左右绥之。”在饯行的过程中,周王的左右群臣,也参加慰送,可见礼仪周到。下二句云:“既有淫威,降福孔夷”。言微子朝周,既已受到大德的厚待,上天所降给他的福祉,也必然更大,以此作颂歌的结语,既以表示周代对殷商后裔的宽宏,亦以勉慰微子,安于“虞宾”之位,将来必能得到更多的礼遇也。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76-678

yǒu

míng xiānqín 

yǒuyǒu bái yǒuyǒu diāozhuó yǒu宿宿 yǒuxìnxìn 
yánshòuzhīzhí zhí yánzhuīzhī zuǒyòusuízhī yǒuyínwēi jiàngkǒng 

渔父屈节,水潜匿方;
渔父屈节,水潜匿方;
与时进止,出行施张。
与时进止,出行施张。
吕公饥钓,阖口渭旁;
吕公饥钓,阖口渭旁;
九域有圣,无土不王。
九域有圣,无土不王。
好是正直,女回予匡;
好是正直,女回予匡;
海外有截,隼逝鹰扬。
海外有截,隼逝鹰扬。
六翮不奋,羽仪未彰;
六翮不奋,羽仪未彰;
龙蛇之蛰,俾也可忘。
龙蛇之蛰,俾也可忘。
玟璇隐曜,美玉韬光。
玟璇隐曜,美玉韬光。
无名无誉,放言深藏;
无名无誉,放言深藏;
按辔安行,谁谓路长?
按辔安行,谁谓路长?

  全诗二十二句,离合成“鲁国孔融文举”六字。表示孔融字文举,鲁国(国相当于郡)人。每四句为一单位,离合成一新字,六字本应二十四句,但因“文”是独体字,只离不合,故只二十二句。

  具体离合情况,以前四句为例。第一句渔父屈节,看不出要离哪一个字。第二句水潜匿方,才暗示“渔”字的偏旁“水”潜藏了,离得“鱼”字。第三句与时进止,第四句出行施张,暗示“时”(汉碑作“旹”)字的偏旁“出”(近似)远行了,离得“日”字。“鱼”与“日”合成“鲁”。以下五字,照此类推。值得注意的是古今字体不同,今又繁体简化,加上诗人又持灵活态度,故今天离合,不免有些困难。

  这种离合诗,类似于春秋时代的廋辞,战国时代的隐语,魏晋至今的谜语、灯谜,在文化娱乐活动中,颇能引人入胜。

  “诗言志”(《尚书·尧典》),“发乎情”(《毛诗序》)。严羽《沧浪诗话》据以重申:“诗者,吟咏情性也。”此篇离合体既是篇幅不短的四言诗,其中又有“我”,自然表达了诗人的情志。《文心雕龙·谐隐》云:“古之为隐,理周要务”,意思是它的用意同国家大事结合得很紧。细绎这诗,确是如此。诗人虽“遁辞以隐意”,但由于“志在靖难”,仍然情见平辞。

  从《后汉书》本传看,诗人初入仕途,即检举中官亲族,陈对罪恶,言无阿挠。后居九列,则对曹操书疏倨傲。时人脂习与融相善,每戒融刚直,责令改节,也没听从。此诗“与时进止”,“隐曜”、“韬光”,似乎不是出自诗人之手。但事物往往是复杂多变的。郗虑承望曹操风旨,以微法奏免融官。诗人要矢志不渝,就只能改变斗争策略和方法,以退为进,这即此诗的主旨。可以推测,此诗的创作时间,应在公元207年(建安十二年)即其免官三年以后。

  开头四句,提纲挈领,宣示了今后的斗争策略。屈节即折节,他觉得应该折节易行,像渔父一样在水乡潜藏,隐匿方直个性。不是长往而不反,“与时进止”,时机一至,还得“出行施张”,大展“靖难”素志。《易·乾·文言》:“与时偕行”。又《艮·彖辞》“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两句秉承《周易》哲理,作为指导今后行动的纲领。“吕公”四句,用吕尚隐钓渭滨的典故来比况自己今后的潜隐不言。一“饥”一“钓”,写出了吕尚卖食棘荆、屠于朝歌、钓于渭滨、初时仅为劳动谋生的纯朴形象,及其闭口不言政治的原因。当然还有更大原因:“九域有圣,无土不王”,殷王朝君临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吕尚开初是不敢也不暇谋人之国的。以上八句是第一段。

  “好是正直,女回予匡”,转而追溯自己斗争历程。“好是正直”是《诗经·小雅·小明》成句。好,爱。“女”,通“汝”。“回”,奸邪不正,包括了董卓、刘表、褒绍、袁术、曹操等军阀。《后汉书》本传云:“会董卓废立,融每因对答,辄有匡正之言”,“及献帝都许,每朝会访对,融辄引正定议,公卿大夫皆隶名而已”,“既见操雄诈渐著,数不能堪,……论建渐广”。正是这种正色立朝的高志直情,博得了史家范晔对他所做的“山有猛兽者,藜藿为之不采”的赞叹。他不只是让奸雄害怕而已,他还有远大的政治抱负和措施。以下两句就此展开描述。“海外有截”见《诗经·商颂·长发》,其上句为“相土烈烈”,原是歌颂契的孙子相土的。相土在夏后之世,承契之业,入为王官之伯,威武烈烈,四海之外,截尔整齐,皆守其所职,不敢内侵外畔。诗人引此,亦以自励,表达了一匡天下的远大抱负。但空有抱负还不能济事,“隼逝鹰扬”,表现了诗人为实现抱负而要采取的行动和姿态。逝、扬同义,即鹰隼飞扬。《诗经·大雅·大明》“时维鹰扬’,描写将帅勇武,如苍鹰搏击,勇猛迅速。《左传》引臧文仲教子事君的话说:“见无礼于其君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诗人在《荐祢衡表》中说:“鸷鸟累百,不如一鹗。使衡立朝,必有可观。”这些都是这诗句的注脚。

  以上四句写的是诗人的黄金时代。感情炽烈,令人神往。以下写反曹斗争的失败、原因及退却。“六翮不奋”,当是暗喻祢衡被逐、董承等被诛、及诗人自己被黜等一系列曹操排斥、屠戮反对派的事件。班固《拟连珠》:“臣闻鸾凤养六翮以凌云,帝王乘英雄以济民。《易》曰:‘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六翮”、“羽仪”均喻辅佐王朝的英雄、表率。六翮不能奋飞,正是诸人被逐、被诛、被黜的形象描写。祢衡《鹦鹉赋》:“顾六翮之残毁,虽奋迅其焉如?”清人何焯评这赋说:“全是寄托,分明为才人写照。正平(祢衡)豪气不免有樊笼之感,读之为之慨然。”然则这诗句还暗喻献帝和自己均由此而有樊笼之感和俯仰由人之痛。班固所引《易》,是《渐》上九爻辞。意思是鸿鸟渐进,至于高顶,进处高洁,其羽乃可用为物之仪表,可贵可法。这诗句说“羽仪未彰”,则说明渐进还没至高位,羽毛还不可用为仪表,暗喻时机还不成熟,力量还不雄厚。董承等人轻举妄动,结果招致失败,引来杀身之祸。血的现实既然如此,诗人便转入退却。

  以下几句,详说“退却”,回应到开头。“龙蛇之蛰”见《易·乾·文言》:“尺蠖之屈,以求伸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求伸、存身,互文见义。诗人引此成句,意在不是消极存身,而应积极求伸,待时而动。“俾也可忘”见《诗经·邶风·日月》。也,之,代词。要麻痹对手,使自己成为可忘之人,不加戒备。“玟璇隐曜”以下五句都承上蛰伏铺开描写。“放言”有二解。《论语·微子》“隐居放言”,包咸注曰:“放,置也,不复言世务也。”《易·坤·文言》:“天地闭,贤人隐。《易》曰:‘括囊,无咎无誉。’盖言谨也。”括囊,闭束袋口,后因以比喻闭口不言。可见这两句不求名利,不言世务,亦非消极存身,而在谨慎进取。

  “按辔安行”,压住缰绳,使车马安闲徐进。这一句似乎是承上“放言深藏”,表现诗人悠然自得的隐士生活。然而下面“谁谓路长”,一句兜转,锋芒毕露。它与《论语·泰伯》“任重而道远”、《离骚》“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相反,是一种真理在手,胸有成竹,稳操胜算的乐观信念,这也再现了诗人在青州被围,“流矢雨集,戈矛内接”的危急情况下,“隐几读书,谈笑自若”,从容镇定的可爱形象。这首诗的确是诗人免官后的行事准则。孔融在免官后年余,又拜太中大夫,退居闲职,宾客日盈其门,融常叹曰:“坐上客常满,尊中酒不空,吾无忧矣。”他确实做到了没有失言。后来路粹枉状杀他,只好算老帐,抓他二十年前在北海说的和十年前与祢衡说的所谓“大逆不道”的话,而这些话尽是路粹和曹操的夫子自道,曾教鲁迅发笑过的。人为刀俎,己为鱼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曹操们太卑鄙了。所以苏轼作《孔北海赞》曰:“文举在天,虽亡不死。我宗若人,尚友千祀。视公如龙,视操如鬼。”(《东坡集》卷二十)

  这首诗的艺术特征,也有值得一谈的地方。首先,此篇是政治抒情诗,却用离合体来表达,一身二任,难度很大;若无高超笔力,难免顾此失彼,无异作茧自缚,旱海行舟。但在言出祸随的黑暗时代,不是回互其辞使人昏迷的离合体,又难以表达言外之意,弦外之音。诗人匠心独运,因难见巧,居然写得珠联壁合,两全其美,凑泊无迹,浑然天成。正如《文心雕龙·风骨》引刘桢语说的:“孔氏卓卓,信含异气,笔墨之性,殆不可胜。”

  其次,使事用典,是我国古代诗歌创作中经常运用的艺术表现手法之一。但堆垛故实,翻腾旧句,则又如眼着金屑,不能卒读。而这首别有寄托的离合体则不然,它借重经史成句以售其巧,典故越习见,越多,表达效果反而越好。诗人因利乘便,正好“借彼之意,写我之情”。若有意,若无意;若连贯,若不连贯。久经咀嚼,义蕴深远。加上“四言文约意广”(钟蝾《诗品序》),一字又可虚涵数意,故能广包众理,耐人寻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正好调动欣赏者的再创造。

参考资料:
1、 《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44-4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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