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韵先以一单句,勾勒出友人超逸轩昂的精神风采,是为起端定性,为下文的当遇而不遇张本。接韵顺势而下,写自己当初以为他的出试,就像善于驾车的王良驾着骏马拉着的车子上路一样,既是轻车熟路,想是必然高中。三韵再行渲染铺张,表明自己曾以为友人此番出试,定如暂时蜷缩于池中的蚊龙将要得雨一样,腾飞指日可待,高中是必然之势。在以王良和蚊龙为比,作了这样尽情的渲染之后,四韵忽然一跌,以时命犹待天意为辞,暗示出朋友的落第事实和落第的原因。这原因不是因为文才不足,而是因为时命不济。五韵以屈原犹且不遇为喻,表达他对友人落第的宽慰和不平感。屈原是个兰佩芳菲即品性高洁、才华过人的古代志士,他犹且无人过问,怀抱冷落,为此曾经激愤地向重华(舜)陈辞,那么友人的不遇岂不分所该当?这里的用典,既包含着词人对天下才士收场一例凄凉的悲愤感,又表达了他以重比轻、要友人看轻自己的落第的用意。上片末韵,由屈原和友人的不平遭遇而来,写出了他的同情式的理解。这里的“空”字、“共谁语”的反问,包含着浓烈的感情,表达的是才人在历史上总不得志的郁闷和孤独感。这是一石三鸟,既写出了落第友人的当下感受,也兼点出了屈原的感受,还隐含着词人自己的生命感受。
过片由己及人或者不如说由朋友及于考官,表达他对于考官无才乏学,埋没人才的讽刺。词人用“儿曹”称呼他们,就有鄙视之意。又以“扬雄赋”来形容友人妙文,措辞之间,褒贬立见。接韵讽刺考官看到友人妙文而不识其妙。反而觉得它很可怪。并判友人落第的无才无识。三韵运用典故,表明因为落第,友人的理想变成了可望而不可及之境的大恨。这里的典故运用几于妙化:事实的沧溟即大海可以象征人生的大海;海上三山望之在前、即之在下、寻访者被“风引船回”的神话,可以象征人对于理想追求的难以实现;人对于理想的仰望与被阻绝,与访求三山之人终究不得接近三山的情形相同。同时,这个典故特别能说明友人下第后的心理感受。四韵与上片四韵一样,在尽情地铺张后一笔掉转,形成词情的跌宕起伏。它一笔写出了友人抖落悲哀和怅恨、抖落人世浮尘而襟怀高朗、冲淡的新状态。这是一个摆落尘网、归心自然的高人散士的神态。“笑指”一词,犹为传神。以下由此引发,一气直下,仿佛久郁的心胸豁然开朗似的,写出友人归心带湖、载酒忘忧的风采。“门外”一韵,人与境谐。其门外千百株高大、古老的苍松翠柏,与门内不阿附屈曲的堂堂须眉,形成了异类同情的互喻。词首“逸气轩眉宇”的友人形象,再次得到了呼应。同时,松柏环聚的处所,也是幽人雅士的隐身之地,这就显出了友人淡泊功名的趣味。结韵暗扣题面“谢诸公载酒相访”,以邀请朋友们来到这门外有松柏、门内有高士的清幽带湖饮酒作乐,归结全篇。
全词表达出对友人落第表示安慰。虽然叠用典故,却贴切顺畅,全无堆砌累赘之感。风格郁愤舒放。
“问蓬莱何处,风月依然,万里江清”。全词借势起笔,“问”字直接领起,带出登阁游览的总印象。“风月”从时间上写人事的变化。时间未变,而思念大变,令人倍感痛心。“万里江清”。从空间上写阁上眼界的空阔。“休说神仙事,便神仙纵江,即是闲人。”前面三句写景,此句转为抒情。从写景到抒情,转得虚灵。意为身历亡国巨变,要象神仙那样出世吗?但神仙并不存在,不值得追求的。作者是南宋遗民,他认为只江放弃俗世的纷扰,才是真正的“神仙”。世上江蓬莱阁一类景物可供幽赏,这正是“神仙”的“安身立命”之地。
“笑我几番醒醉,石磴扫松阴。”以“醒醉”、“扫磴”的活动来表示,含蓄表达中点明“游”字。“石磴”即用“松阴扫石磴”句。“任狂客难招,采芳难赠,且自微吟。”笔触之处又回转蓬莱阁。“松阴”扫“石磴”,已江“独”意。“采芳难赠”化《古诗十九首》“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诗意,欲采芳香,无素心人可赠。词人感到孤独,只好“任”之,只好“微吟”自寻慰藉而已。
“俯仰成陈迹,叹百年谁在,阑槛孤凭”,意接上片总括游踪。世事的变化和此行的孤独。所云“俯仰”之间,许多世事尽成“陈迹”,抒发了物人皆非之感慨。感物中怀人念远中伤逝,忧愤加深。“海日生残夜,看卧龙和梦,飞入秋冥。”写天亮前所见景色。“海日生残夜”,写残夜所见卧龙山在朦胧中的盘踞情状。山腾如龙,在人梦境。作者思绪跳动,从残夜到天明,从日色到江声。
“还听水声东去,山冷不生云。”“不生云”,云气蜇状,自为一片凄冷不动气象。“正目极空寒”,从恢强飞动转到冷峭幽寂。“萧萧汉柏愁茂陵”,结句上接“目极”,意却向远处延伸。此句含意无限,是遗民心事的点睛之笔。“愁”字,点出“茂陵松柏”与此时、此地、此心的关系。
起首二句,直接描述自己时隔三年旧地重游的怀恋心境。“问讯”,表达出词人主动前来探望的殷切心情。“湖边”,点明远道而来,刚至湖岸,为下文乘船游湖作铺垫。“春色”,形容万紫千红的美好春景,乃下文“东风”、“杨柳”之引笔。“重来”,说明是再次来此,表明“问讯”实是有意重访。“又是三年”,不仅突出相别的确切时间,而且暗示其间经历了人生的多少波折变幻;一个“又”字,内涵复杂,既包含了对时光流逝的叹惜,对历经坎坷的感慨,也包含了对湖边春色的怀恋,对再次来此的欣喜。词人酷爱自然之情,潇洒出尘之姿,就在这质朴明快、语近情深的起句中脱颖而出,奠定了全词飘逸清朗的基调。
如果说起首两句是从词人有意重访的角度而言,三四两句则从客观风物欢迎自己的角度下笔,描画出上船离岸乘风过湖的情景。“东风”、“杨柳”,都紧承“春色”发展而来。东风似乎有意,轻轻吹拂,送我渡过湖波;杨柳似乎含情,微微摆动,年年擦着我面。词人不说船乘风势,人触柳年,而说风助船行,柳拂人面,正是注情于物的拟人写法,从而创造出一个物我合一、通体和谐的艺术境界。词人那种超脱尘网、得其所哉的无限快意,就这样得到了淋漓酣畅的表现。
上片以作者自己与风物的互相映衬,表达了重访三塔湖离岸登船之际的快意感受;下片则以世路与湖亭的强烈对比,抒发了置身寒光亭时的悠然心情。
“世路”二句,暗承上片“过湖”,由描述转入议论,看似语意突兀,实是一脉相通。“世路”,是一条政治腐败、荆棘丛生的路,与眼前这东风怡人、杨柳含情的自然之路岂能相提并论。然而,词人说是“如今已惯”,这不仅表明他已历尽世俗道路的倾轧磨难,对权奸的打击、社会的黑暗业已司空见惯,更暗寓着他已看透世事、唾弃尘俗的莫名悲哀和无比忧愤。因此,“此心到处悠然”,也就不仅在说自己的心境无论到哪儿总是悠闲安适,更包含着自己这颗备受折磨、无力回天的心只能随遇而安、自寻解脱了。词人由爱国志士而成江湖处士,无奈去到和谐美好的大自然中寻求解脱,内心悲愤难言,却说“到处悠然”,可谓语近旨远,沉郁至极,与那“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辛弃疾先后同调,从而铸成凝聚全词主旨的警句。
结尾两句,紧承“悠然”二字宕开一笔,着力描写来到湖中寒光亭时所见的自然美景。词人撇开“世路”,来到寒光亭上,只见寒光亭下的湖水一碧万顷,犹如辽阔无际的蓝天;在这明丽如画的水天之间,一群沙鸥展翅飞起,自由翱翔。这一静一动、点面交映的画面,充满了蓬勃的生气,陶醉着词人的心胸。特别是沙鸥飞起的镜头,不仅使整个画面灵动起来,更寄寓着“鸥鸟忘机”(典出《列子·黄帝》)与鸥同盟的深意。如果说上片以问讯春色和风物含情写出了物我一体的美妙境界,那么,下片就以唾弃世路和同盟鸥鸟表露出投身自然的悠然心境。而这末尾两句,纯粹写景,以景结情,语淡意远,余味不尽,词人对于世路尘俗的鄙弃憎恶,对于返归自然的恬适愉快,尽在言外,从而成为全词意境旷远、余音绕梁的结笔。
这首诗流淌着诗人陶醉于山间盘石的独得意趣。尤其是诗中的盘石、泉水、垂杨、春风、落花,似通人意,杨柳拂杯,春风送花,各尽其能,纷纷为诗人的逸乐助兴。自然景物的灵动和谐,使诗意变得活跃跳动,闪现着智性的光辉。诗的前两句写盘石临水、杨柳拂杯,已是可爱之至,而春风更是善解人意,为独酌之人送来落花助兴。末尾两句以问答和猜测的语气抒情遣意,耐人咀嚼回味。泉水激石、垂杨拂杯、春风送花,都在无意之间,“空山无人,水流花开”,自然万物生灭变换,各随其宜,各得其所,是生动形象的禅理论。
诗人善于剪裁生活中的某些片段,作为诗歌的素材,往往味外有味,感人至深。这首诗可谓“诗中有画”。磐石如席,春风习习,花片飞舞在岸边垂杨巨石只畔,这是多么美丽的春归图。绿杨飘拂,高举酒杯,临泉吟诗,这是一种多么高雅的情趣。
诗人把这美丽的图画和高雅的情趣,熔铸在一个画面上。情景上,令人为之神往;技巧上,令人为之叫绝。特别是结尾两语,似浮泛,实空临,使人徐徐得到一种清新秀丽的艺术享受。
此词采用白描的手法,以直抒胸臆的方式,通过对“待月”的过程与当时心理变化的描绘,刻画出作者不可一世的霸主形象,形象地传达了他横厉恣肆的胸怀。
上片起处采用苏轼《采桑子·多情多感仍多病》和李白《北风行》两首词中“停杯”、“停歌”的句式,描绘了作者等待月亮升起时的焦灼、急迫心态。而第二句的“不知何处片云来,做许大、通天障碍”则点出了由于“片云遮月”,使得“待月”的愿望落空,由此造成作者的愤怒之感油然而生,下片则具体描绘作者的愤怒与奋争。上下片用因果关系串联,使之衔接紧密,行文颇具内在的逻辑张力。
下片起句“髯虬捻断,星眸睁裂”,极尽其夸张能事,用两个过激的动作表现,衬托出作者当时心情的起伏不平,描绘了一个“怒发冲冠”的愤怒形象。而“唯恨”两字,又直白地道出了作者内心强烈的愤懑,语气咄咄逼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使读者自然而然地跟随着词句,想象出人物当时的情景,如身临其境,从而很好地完成了人物形象的立体化塑造。而最末“一挥截断紫云腰”句,尽显其英勇豪迈气概,一股气吞山河的雄霸之气跃然纸上。
综观全篇,作者以自己待月心情的从渴望到失望,再转而为愤怒的过程为经,以时间的变化线索为纬,交织成一幅“霸主待月”的图景,“由小见大”,烘托出作者的雄谋大志,其势锐不可当。
这首词的显著特色,在于铲尽浮词,直抒本色。就语言来说,它语语本色、自然,不着色相,不落言诠,毫无词中惯见的那种文绉绉、酸溜溜的陈腐气,更无充斥词坛的那种绮罗香泽的脂粉气。就格调来说,它豪横骏爽,剑拔弩张,桀骜之气溢于辞表,与旖旎作态、扑朔迷离的所谓传统格调是绝缘的。这一点,在词的下片表现得尤为突出。所以,《艺苑雌黄》说它“俚而实豪”,完颜亮的词,现存四首,大都有这种横空出世的气概。这首词的直抒本色,还表现在它自然地、真实地写出了作者自己的真面目、真性情。清人沈祥龙《论词随笔》说:“古诗云:‘识曲听其真。’真者,性情也。性情不可强,观稼轩词知为豪杰,观白石词知为才人。其真处有自然流出者。词品之高低,当于此辨之。”完颜亮的这首词,也同样是真性情的流露,观其词则知其为强横而进取的霸星。他“为人傈急,多猜忌,残忍任数”,“颇知书,好为诗词,语出辄崛强慭慭,有不为人下之意”。他在为藩王时,就久怀谋位之心,曾有题扇诗曰“大柄若在手,清风满天下”,又有述怀诗曰“等待一朝头角就,撼摇霹雳震山河”,终以利剑弑熙宗完颜亶而自立。得志之后,又蓄谋侵宋。《鹤林玉露》说:柳永《望海潮》咏钱塘之词流播,“金主亮闻之,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他曾使画工图临安(杭州)城邑及吴山、西湖之胜,而于吴山绝顶“貌己之状,策马而立”,并题诗其上,有“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句。这首《鹊桥仙》,均与同格调、同气魄,自然而真实地流露了作者的强横而进取的真形象、真性情。“停杯”、“停歌”云云,已给人以箭在弦上引而待发之感,隐含一股威慑之力;“虬髯”“捻”而至“断”,“星眸”“睁”而至“裂”,其沉雄剽悍的形象性格已和盘托出;“唯恨剑锋不快”,益见其横狠;“一挥”两句,更如骄马弄环,千里之志,一望而知。文学作品,贵真实,贵自然。这在词中却是比较难以做到的,而完颜亮的这首《鹊桥仙》,却能兼而有之,这正是它的艺术生命力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