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亭位居安徽宣城城北,谢朓任宣城太守时,曾在这里送别诗人范云。
“谢亭离别处,风景每生愁。”谢朓、范云当年离别的地方犹如还在,诗人每次目睹这里的景物都不免生愁。“愁”字内涵很广,诗人思念古人而恨自己不能见到古人,度过每一天却觉得孤独,乃至由谢朓的才华、交游、遭遇,想到诗人自己的受谗遭妒,这些意思都可能蕴含其中。
“客散青天月,山空碧水流。”两句紧承上联“离别”、“生愁”,写谢公亭的风景。由于“离别”,当年诗人欢聚的场面不见了,此地显得天旷山空,谢公亭上唯见一轮孤月,空山寂静,碧水长流。这两句写的是眼前令诗人“生愁”的寂寞。李白把他那种怀古人而不见的怅惘情绪涂抹在景物上,就使得这种寂寞而美好的环境,似乎仍在期待着久已离去的前代诗人,从而能够引起人们对于当年客散之前景况的遐想。这不仅是怀古,同时包含李白自己的生活感受。李白的诗,也经常为他生活中友人散去、盛会难再而深致惋惜,这表现了李白对于人间友情的珍视,并且也很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
“客散”两句似乎已经括尽古今了,但意犹未尽,接着两句“池花春映日,窗竹夜鸣秋”,不再用孤月、空山之类的景物来写“生愁”,而是描绘谢公亭春秋两季佳节良宵的景物。这是用了反衬的手法。池花映着春日自开自落,窗外修竹在静谧的秋夜中窣窣地发出清响,景物虽美,却没有知己为伴欣赏,越见寂寞孤独。这两句看上去似乎只是描写诗人眼前的风光,而由于上联已经交代了“客散”、“山空”,因此,这种秀丽的景色,也表现了诗人言外的寂寞,以及他面对谢公亭风光追思遐想,欲与古人神游的情态。
“今古一相接,长歌怀旧游。”诗人在缅怀遐想中,似乎依稀看到了古人的风貌,沟通了古今的界限,乃至在精神上产生了共鸣。这里所谓“一相接”,是由于心往神驰而与古人在精神上的契合,是写在精神上对于谢公旧游的追踪。这是一首缅怀谢朓的诗,但其中却表现了李白的精神性格。他的怀念,表现了他美好的精神追求,高超的志趣情怀。
李白的五律,具有近似于古体的特点。这,一方面体现在往往不受声律的约束,在体制上近古;而更主要地则是他的五律绝无初唐的浮艳气息,深情超迈而又自然秀丽。像这首《谢公亭》,从对仗声律上看,与唐代一般律诗并无多大区别,但从精神和情致上看,说它在唐代律诗中带点古意却是不错的。李白有意要矫正初唐律诗讲究词藻着意刻画的弊病,这首《谢公亭》就是信笔写去而不着力的。“客散青天月,山空碧水流”,浑括地写出了谢公死后亭边的景象,并没有细致的描绘,但青天、明月、空山、碧水所构成的开阔而又带有寂寞意味的境界,却显得高远。至于诗的后四句,王夫之说得更为精辟:“五六不似怀古,乃以怀古。‘今古一相接’五字,尽古今人道不得。神理、意致、手腕,三绝也。”(《唐诗评选》)因为“池花春映日,窗竹夜鸣秋”二句,写得悠远飘逸,看似描绘风光,而怀古的情思已包含在其中。“今古一相接”五字,一笔排除了古今在时间上的障碍,雄健无比。尤其是“一相接”三字,言外有谢公死后,别无他人,也就是“古来相接眼中稀”(《金陵城西月下吟》)的意思。这样就使得李白的怀念谢公,与一般人偶尔发一点思古的幽情区别开了,格外显得超远。像这种风神气概,就逼近古诗,而和一般的初唐律诗面貌迥异。
这阕小词,可以说是一幅情景交融的暮春归舟图,只是其中漾着的意绪,却分外勾人。
词的主体,是船上的人。但船上却只以“一篙”隐过,而通阕词则皆莫不是舟中之“人”眼中之所见,以及身心之所感。
春天已快过去了;楝花风吹得这急。“楝花风”,标明时间已是春末了。因为从“小寒”算起,至第二年的“谷雨”,其中凡八个节气,一百二十日,每五日为一候,每候应以一种届时要开之花,故称为二十四番花信风。其间梅花最先,楝花最后。楝花过后,便已入夏了。此时,他坐在小船上,是在回家去的路上;但人却似乎并不愿意;是以还不时要回过头去看看。但霏霏细雨,夹着漫天杨花,使南北东西,蒙蒙一片。这分明是一个不宜上路的天气,恰如他此时凄迷的心境。如此一来,这“回首”二字就有了着落,也难怪他于“归”不是喜而要着以“催”字了。这催人之风雨,显得极其无情。
分明是“归”,为什么又有这么多的不愿和留恋,诗人没有写,甚至连这心情也只于那“回首”的眼光和“凄迷”的意绪中流露。
这下阕在词的章法上放在最后,在内容上却是词的主体,是最先的存在。然而却在词面上颠倒了次序:将首先出场的却故意隐去,而将之置于下阕补出。
这也难怪,因为主体先自存在,若无感受,自然也就不显主体了。是以词一开头,便是那一个入眼的小小的渔矶上浣衣的女子。“袜罗溅春泥”,固然是系心者未免看得仔细,却也透出了无意中的关爱和怜惜。不知是他想到了他家的她,还是以想到了为之“回首”之处的她。
他还来不及分辨,他乘坐的小舟已冲到了石桥前。所以说是“石桥”的,这是因为板桥是用不着“画”的,能在桥上作浮雕之花纹的,自然是石板架起的拱桥了。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溪水涨了,所以石桥也显得“低”了,水急桥低,他得赶紧趴下,于是便打断了他对于那浣衣女子的判断。这一下,人是过桥了,却为读者留下了这一幅谜似的勾人挂念的画。柳絮夹着细雨的迷蒙的溪水上,那溪边的矶头,有浣衣的女子;溪水上正有一只小船,从石桥穿了过去。在这凄迷的空间,也许只有捣衣间断的杵声和着流水的涓涓声,似闹而实静。倒是于这无声的迷蒙之巨大的空间,它所给予人的是一种推不开的怅惘。更妙在它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只用以构成这一幅淡淡的水粉画,让读者好一个思念。
这首词写于作者中年以后溯江而上之时。他有志报国,投书献策,希图仕进,并劝说诸路帅臣,致力恢复中原,均未奏效,流寓他乡,抑郁不平。上片写依人客居,抒寻秋思乡的失意之情。起首三句先用冯谖弹铗的故事叙说自己从金陵西上,旅途艰苦、窘迫十分不得意的状况。“梦里”三句点明时间是在秋季,心情的苦闷,更勾起思乡的情怀。但家乡路遥。欲归不得,更令人伤感。“万里”以下,感叹自己长期在外奔波,岁月流逝,年纪已老,却事业无成,字句之间,流露出深沉的感慨。下片追忆青年时代的凌云理想与豪迈气概,抒请缨无路的惆怅。那时他的理想虽无人理解,但他自己立下不澄清中原绝不罢休的壮志,酣放自若,不可一世,连腰上的宝剑也发出声来表示要上阵杀敌,可现在他竞一事无成,谁能理解他此时的心绪?最后他希望有李白杜甫那样的诗人,用他们的诗句,抒发自己壮志难酬的悲愤情绪。
本词抒发了作者事业无成的忧虑和苦闷,写来如水银泻地,挥洒无余。风格豪放,感情深沉,用典贴切,笔力峭拔。刘熙载《艺概》中称刘过词“狂逸之中自饶俊致”,读者可从这首词中不难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