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写诗人后湖晚坐时所见景致,及其悠闲情怀,大约作于诗人自颍州教授任上罢归后的几年家居赋闲之时。首联是写近景,通过浅水和荒城,描绘出一种静谧的环境。颔联是写远景,写青林和白鸟,充满自由和生机,成为名句。颈联是抒发诗人的感慨,远离官场,隐居山林,名列苏门,颇感欣慰。尾联写归雁和暮鸦,寄托了诗人耿介自守的志气。
全诗淡墨写景,诱人想象,情寓景中,耐人寻味。语言风格似陶渊明,淡而实绮,癯而实腴。
前面两联写景不涉及人,但字里行间却隐然有一诗人在。晚坐后湖,首先扑入诗人眼帘的是后湖,故首句即写“水净”,也是因水之明净而觉眼前一片明澈,极写水之清亮。用“偏”字反映出乎寻常或意料的意思,具有强烈的感受语气:“那湖水竟是非同寻常的清澈啊。”
次句写荒城。“城荒”,写诗人当时看见自己所居之城很荒僻。因城市荒僻而以为“可当山”,联系颈联的“身致江湖上”一句是说:尽管由于某种原因,不能隐于山林,只能隐于朝市,那么就把这座荒城权且当山吧。在意念之中,他便也就隐于山了。“偏”、“可当”,是诗人的感受、感觉,显示了在首联的带有主观感受色彩的景致外,还有诗人的存在。颔联写青林、写白鸟。暮色笼罩下,诗人看见远处青林中,不断地升腾起迷漫的雾气,蓊蓊郁郁,如同那青林怀着无限情意;又见白鸟时而停在湖边,时而集于树上,显得从容、悠然,仿佛极有余闲似的。其实,从这两句带拟人化色彩的景物描写中,读者又能够看到诗人自己:因为他遥望青林,其意无限,故觉青林似亦有无限之意;恰是他长时间(极有余闲地)瞩目白鸟,才以为白鸟也很有余闲。于写林、写鸟中,含蓄地写出了诗人自己的悠闲情怀。
颈联便明写诗人自己“身致江湖”,说明他此时正过着隐居生活,是一个无所羁绊的隐士(因而才能如此悠闲地长坐后湖,观赏着水、城与林、鸟)。“伯季间”,语本曹丕《典论·论文》:“傅毅之于班固,伯仲之间耳。”又《晋书·王湛传》:“王济对武帝曰:‘臣叔殊不痴,山涛以下、魏舒以上。’湛曰:‘欲处我于季孟之间乎?’”此处当指苏轼、苏辙门下诸君。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一)说:“子瞻、子由门下客最知名者,黄鲁直、张文潜、晁无咎、秦少游,世谓之‘四学士’。至若陈无己(无己,陈师道的字),文行虽高,以晚出东坡门,故不若四人之著。故陈无已作《佛指记》曰:‘余以辞义,名次四君。’”后来陈师道、李廌与“苏门四学士”并称“苏门六君子”。
尾联写景亦写诗人自己。天色已晚,暮空中,雁儿急急归去。诗人纵目追随着它们的归踪,直至在视野中完全消失。雁已归尽,人却不能兴尽而归,诗人还在饶有兴致地坐等着暮鸦归来。人的闲散,情的闲适,于此又体现出来了。
此诗重复运用“白鸟”、“归雁”、“暮鸦”三种禽鸟意象,应是白璧微瑕。
陈师道的诗在艺术上的最突出之处,便是表面淡而实际丰腴,此诗亦然。虽出以淡淡的笔墨,诗味却是极其丰腴醇厚的。诗人将自已那种无案牍劳形、无尔虞我诈伤神的无拘无束的悠闲之态、自得之情,蕴于淡墨描绘的景物之中,清神幽韵,而又苍劲雅健。
词以夜色深沉开头,绘凄清之景,寓悲伤别情。“迢迢”本指渺远,这里用来形容玉漏,意指夜已很深,时间已久,初看时仿佛是觉得时间太慢,以至有迢递之感,实际上是指二人彻夜未眠,疲困极于夜色将尽之时,仿佛时间凝固,所以有漫长之感,对伤别之人而言·,相聚一刻,即为良宵,断不至有嫌时间过慢之事。 “尽”宇紧承“迢迢”之下,见其于夜尽将别之际的失望与痛苦。“银潢”一句,银河横斜,乃天色欲晓时景,以漠远空旷之景,见孤寂无绪之情。这两句写景,实寓深致情怀,虽含而不露,但伤别之意,已在其中,为全词定下了一个感情基凋。
三四句,由室外而室内,由景而人。夜色渐尽,天空渐明,“梦回”二字,并非指沉沉睡梦而言,而是指伤情过度,神志未清,如梦似幻的感觉。这并非欣赏者的妄自猜度,“宿酒未全醒”是对这种状态的很好说明。黎明时分,犹自宿酒未全醒,可见昨夜饮酒过甚。为何如此,虽不言自明:离情别绪,自昨夜即已萦心绕怀,只能借酒浇愁,以至于一夜被酒,处于麻木之中。“已被”句,写不得不起来别离。人虽有情,邻鸡无意,黎明时分的啼鸣,催促着起身出发。虽身被鸡鸣之声催起,却仍然流连不舍,犹豫徘徊,不忍遽然别去。借邻鸡无情,衬己之情深。 “怕天明”三字缀于“催起”之后,将词情翻进一层,状别离之际难舍难分之貌。情真意切,十分感人。
过片二句,转换角度,写女子于临别之时情不能己,泪水莹莹。唐元稹《会真记》中描述莺莺与张生幽会,于天明前离去云:“及明,(张生)睹妆在臂,香在衣,泪光荧荧然犹莹于茵席而已。”秦观此处所绘情状,也跟《会真记》相差无几。别情依依,男子尚能借酒浇愁,沉醉忘忧,对于一多情女子而言,其情可怜更无法排遣。沉沉夜色虽然掩去了她的清泪,但天亮后那留在男子臂上襟问的盈盈泪珠、点点粉痕,却是她深情无限的见证。这两句写女子深情,不从正面描述,而借缠绵恩情之后的妆痕泪点,作侧面渲染,紧扣离人来写,既再现了女子的情深,又借此衬出离人的意重,表情婉曲,言简义丰。
最后二句,写别去后的失意伤怀。天未大亮,已然临别,水边灯火的意象,以一点光亮,置于漫漫夜色之中,更见黑暗的巨大无边,在如此凄清的环境之中,别离所爱所恋而踏上无尽征途,其茫然若失,离愁别绪,可想而知。 “渐人行”,即渐渐有了行人的意思,结尾一句,乃夜色将褪尽之时,天空中之景,一钩残月,周围映带二三残星,这是一幅精致的画面,本为残月,更兼天色渐明,显然月亮已经失去了光辉,而二三晓空中的残星,更是忽明忽暗,在有无之间,虽然意象明晰,但所造成的气氛,却极为清冷,有凄切之感,正是行人别离之时的心理写照。此句不仅写景极妙,而且历代词沦家还往往认为那“一钩残月带三星”,正是描绘“心”字的形状,并因而与秦观所眷之营妓陶心儿的名字相联系,有双关之巧,写景之美,可谓领悟神髓,恰到好处。
此诗为李贺组诗《马诗》二十三首的第九首。这首诗化用飂叔豢龙的典故,斥责当时统治者摒弃、残害贤才,表现了作者的愤慨不平和对英才埋没的痛惜心情。
刘辰翁谓“赋马多矣,此独取不经人道者。”盖李贺此二十三首皆借马以抒感。王琦谓“大抵于当时所闻见之中,各有所比。言马也而意初不征马矣。”二人所论皆是。此诗叹良马不得善养者则必为风霜所摧折,可为咏物诗之典范,所谓“不即不离”、“不粘不脱”于此诗中可以明见。
该词写兰溪舟行之感受,是一首清新俊逸的山水纪游词。该词上片写舟行之景,情趣盎然;下片言舟行之情,人在舟中饮酒吟诗,悠然自得,鸥鹭在溪上飞翔,亦自得其乐。全词写得空灵清幽,恬静自然,表现了词人情逸绝俗的怀抱。
此词题“兰溪舟中”。兰溪,在浙江中部, 今称兰江,是钱塘江上游一段干流之名。再往下,依次称桐江、富春江、钱塘江,流经杭州入海。这条江流山水清绝,自古名闻遐迩。这是首山水词。朗诵这首词,不知不觉中将人带入了空江烟雨境界。朦胧的江面,朦胧的烟雨,还有朦胧的山色。词人之心,融合于大自然之中。读者之心,又何必不是这样呢?山水在词中,全然不是羁旅引役的背景,而是自具自足的境界。视野不妨再放开些。词人境界,从传统的深院绣阕,歌舞楼榭,推向美好的大自然,便焕发出人与自然融合的神理。山水词不多有。这确确实实是韩淲词的独到之处。
“雨湿西风水面烟。”开篇便引人入于胜境。细雨湿秋风,溪面一片烟。好一幅泼墨空江烟雨图。“一巾华发上溪船。”次句写出自己登舟情景。一巾华发,可知词人此时已届老年。证以戴复古诗句“雅志不同俗,休官二十年”,又可知词人此时已过隐居生活,其襟抱洒然尘外,对大自然之体会,自格外亲切。上溪船三字,下得兴致盎然。于是,读者仿佛也随了词人登舟溪行。“帆迎山色来还去,橹破滩痕散复圆。”此一联,极写乘舟风行水上饱看山色水容的美感逸趣。
上句写山色。帆迎,船迎往前去,是动态。山色来——还去,山一一迎面而来,又一一掉臂而去,又是动态。动态写山,动中有动,别具情趣。此句与敦煌词《浣溪沙》“看山恰似走来迎”,有异曲同工之妙。下句写水容。橹破滩痕散——复圆。滩痕即滩上水文。溪则有滩,滩则有纹,纹呈圆形。船夫过滩施橹,击散了圆圆的滩痕,船过处,滩痕又一一复为圆形。此句写滩痕亦趣。自其破散以观之,则滩痕为动态。自其复圆以观之,则滩痕呈静态。静态写水,静中有动,又具理趣。与韩淲诗“江中春水波浪肥”(《三月二十七日自抚州往南城县舟行》),同一逸趣。亲切的观察,实在体现出词人与大自然的契合。
“寻浊酒,试吟篇。”舟中,词人要来家常之酒,乘兴吟起诗篇。“避人鸥鹭更翩翩。”江上,鸥鹭翩翩飞翔,亦无拘无束。此三句,写出人自得其乐,鸟亦自得其乐,真有物我两忘之古意。“五更犹作钱塘梦,睡觉方知过眼前。”结笔二句,一气贯注。五更舟中,梦见到了钱塘(杭州)。一觉睡醒,才知道钱塘果然到了眼前。结笔写顺流而下舟行之速,风趣得很。梦境与现境打成一片。此二句不禁令人联想起李白《早发白帝城》:“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该词笔法清新俊逸,为读者展开一幅空江烟雨图,又给人一种船在画中游的感觉。作者就好像是这艘游船上的向导,指引读者顺流而下,观赏沿途风景。上片中“帆迎山色来还去,橹破滩痕散复圆”,观察仔细,笔法细腻,动静相称,情真意切,体现出作者对大自然的无限热爱。结尾处更是将梦境与现实相结合,想象丰富,趣味十足。船至钱塘,词也戛然而止,可谓干净利落,留给读者的则是意犹未尽的感觉,这也恰是作品的独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