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客子泛舟处,两两沙禽惊起。”发端便写出要眇清逸之境幽趣横生。夜已深,移舟更向鉴湖深处,不觉惊起双双飞鸟。“红衣入桨,青灯摇浪,微惊意思。”次韵更妙。不言桨入红衣,浪摇青灯,而言红衣入桨,青灯摇浪,词情显得摇曳生姿,词人彼情使物,真有常人不可及处。红衣青灯,相映成趣,桨声浪音,一片天籁,不禁引人有超凡脱俗之思。微惊意思,一语双关,一意化两,由景入情,此是由景转情之关节。
湖上惊意固可感矣,心上意思怎样,在下文便有了答案。“把酒临风,不思归去,有如此水。”把酒临风,语出《岳阳楼记》:“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但在词人用来,却不但不能超然物外,而且更引出爱情之誓辞。词人指水为誓:不思归去,有如此水。犹言我心怀归,有此水为证。苏轼《游金山寺》诗云:“有田不归如江水!”其言又本于《左传·僖公二十四年》:“公子(重耳)曰:所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杜注:“言与舅氏同心之明,如此白水。犹《诗》(《大车》)言谓予不信,有如皎日。”孔疏:“诸言有如,皆是誓辞。有如日,有如河,有如皎日,有如白水,皆取明白之义,言心之明白,如日如水也。”姚际恒《诗经通论》指出,《王风·大车》为男女“誓辞之始”。词人借用古人设誓之语,阐明其必归相见之情,足见相思之深,用意之诚。“况茂陵游倦,长干望久,芳心事、箫声里。”歇拍四句紧承誓语,句句申说思归之情。《史记·司马相如传》载:“相如病免,家居茂陵。”李白有《长干行》,写女子望夫之情。词人借用茂陵自指,长干则指所怀念相思之人。歇拍谓:我本有归去之志,更何况远游已倦,伊人望久——“怎忘得玉环分付,第一是早早归来。”《长亭怨慢》如闻伊人把美好之心愿,诉诸悠悠之箫声。
换头二韵六句展叙芳心事。“屈指归期尚未。鹊南飞、有人应喜。”上句写自己一方,婉言归期未有期。用李商隐《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句意。下句写对方,想象伊人闻鹊而喜。《西京杂记》:“乾鹊噪而行人至。”此用其意。于是词境翻进想象之妙境。“画阑桂子,留香小待,提携影底。”词人进一步想象,画栏之前,桂树留香,等待人归,待得人归,好与伊人携手游赏于月光之下,桂花影里。此一意境,幻想层出,温柔旖旎而又幽约窈眇,不但刻画出伊人精神,而且写出树亦含情。然而上言归期尚未,则此种种幻境,如鹊南飞有人喜、桂子留香、携手影里,又不免化为之幻影而已。作者《江梅引》云:“几度小窗幽梦手同携。”与此同一意境。
“我已情多,十年幽梦,略曾如此。”词人感喟:我已是自伤情多,十年以来,悲欢离合,总如梦幻,悲多欢少,大抵如此。可是,“甚谢郎、也恨飘零,解道月明千里?”为何友人你也是自恨飘泊,咏出月明千里一类之词章呢?谢郎即南朝宋之谢庄,此借指友人黄庆长。结笔挽合友人与自己一样怀归,正是和作应有之义。但写人亦是写己,结穴于月明千里,清远空灵,有不尽之意。
此词之佳处,不仅在于心旷神怡之游乐翻出执著缠绵之相思,尤在于从相思之中,又翻出对方之情,对方之境。鹊南飞、有人应喜,是想象对方之现境。画阑桂子,留香小待,提携影底,则想象团圆之未来。幻中生幻,奇之又奇,乃全词神光聚照之处。作者情词妙处在于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创造一种清馨幽逸的境界,对方之情即是自己之情。于是彼我之情,有如水乳交融,融融泄泄。双方之境,亦如双镜互照,交相辉映。试看作者《浣溪沙》:“限入四弦人欲老,梦寻千驿意难通。”《踏莎行》:“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鹧鸪天》:“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都是此种境界。然而,若无指水誓归之至诚,实不可能有此等梦笔生花之奇境。
夫子不自炫,世人知者稀,来倾阮氏酒,去著老莱衣——夫子:指崔全。自炫:自我夸耀以求仕进。阮氏酒:西晋阮籍避祸全身,远离司马氏政权,以嗜酒为由,求为步兵校尉,终日酩酊,遗落世情。此处指崔全不以干君、谄媚官宦为务,故而被放。老莱衣:指春秋时的隐者老莱子。老莱子行年五十,父母犹存,着五彩斑斓衣以娱双亲。后常以“老莱衣”表示孝养父母至老不衰,见《初学记》卷十七《孝悌篇》。此处暗合诗题“觐省”意。此四句写崔全因其洁身自好,不务谄媚,不矜夸以干人君,故而知音者少,名声不外达。虽微官暂寄,然遗落世情,终被再放归省。诗人表达对崔全人格的赞赏,也对其不被重用表示同情和惋惜。
渭北草新出,关东花欲飞,楚王犹自惑,片玉且将归——渭北:指渭水流域,在陕西一带,渭水流经长安。关东:函谷关以东地区。此处指崔全回归的洛阳。楚千旬:用《韩非子》卷四《和氏》典。将:持。此处用楚王自惑喻崔全不得君臣遇合。片玉将归:喻崔全为怀瑾握瑜之才而不得重用,被放回乡。此四句写长安春草新发季,东都洛阳也值繁花烂漫时。诗人想象崔全将去的洛阳,以春之盎然生意抚慰友人远行被放的孤寂苦闷。结句用典故暗喻友人的磊落胸襟、良玉之器不得重用,如璞玉之真价难以被人赏识。
首二句作者以慧眼独识英才为好友叹息。出笔即开门见山,诗人义愤填膺、仗义伸屈之情溢于言表。五、六句以写景点示季节,用语平淡中有新奇,自然中有新巧,已现岑参后期追求“语奇体峻,意亦造奇”(殷瑶《河岳英灵集》)的诗歌艺术风格之端倪。诗中典故的运用显得深沉含蓄,耐人咀嚼。
张淑芳,宋朝女词人。《西湖志余》记载:”张淑芳,贾似道妾,南宋临安(今杭州市)人,西湖樵家女,姿容美丽,能诗善词”。
清朝文人徐士銮编辑的《宋艳》书中,有引自《西湖志余》的记载:“(张淑芳)木棉之后,自度为尼,结庵九溪,栽花种竹以老,罕有知者。”
另据《续比丘尼传》中记载:“张淑芳,西湖樵家女。理宗选妃日,贾似道匿为已妾,木绵之后,自度为尼,罕有知者。今五云山下,九溪坞内,尚有尼庵。
张淑芳保留下来的作品并不多,《历代词话》、《全宋词》、《词苑萃来编》、《词苑丛谈》以及《本事词》的书中,分别收录了她的三首词。
而这是一首写于秋季的,悲秋思乡之作。
红蜡泪,一作灯下泪。词中”桐叶落,蓼花残”,是化用冯延巳《芳草渡》词中的:“梧桐落,蓼花秋。烟初冷,雨才收。”
作者的笔法熟练,构思巧妙。借助红烛泪、桐叶落、蓼花残、雁声叫、风声寒、流水远这一系列低沉而压抑的气氛,达到了情景交融的效果,烘托出女主人公内心的悲苦哀怨之情。
秋天,本就是一个令人愁浓思重的季节,更何况她孤苦在这寂静的黄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气中散发着纸上残留着的淡淡墨迹香气。蜡烛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滴着眼泪也在替她难过。梧桐叶在窗前凌乱地飞舞,白日里篱外的那些鲜艳的红蓼花,此时也一定该凋零了吧?
嘎——嘎,天空传来几声凄恻清越的雁叫,刺破了寂静的夜空,也叫碎了她的心。
真没想到在九溪坞这片世外桃源,到了秋季,居然也是显得如此的冷清。听秋风瑟瑟,闻溪水淙淙。蓬蒿满径之地,无人问津。
通往家乡的路在何方?这多愁寂寞的季节里,又有谁能告诉她有关春的消息?
这是一首小令,抒写的是作者游宴后邀朋乘舟晚归时的情景,是作者描写自然风光、表现闲适放逸生活情调的代表作。小令前五句写景,以浓墨重彩由远及近、由面及点、由实及虚地描绘了一幅色彩斑斓、境界恢宏的秋江晚霞图;最后两句是写人,通过作者与友人的对话表现其归隐生活的惬意。全曲语言通俗而不乏文采,笔调轻松而富于情韵。
首二句“铺水面辉辉晚霞,点船头细细芦花”,形象地写出了时间、地点。芦花在秋天开放,这是一个霞光明丽的秋天的傍晚。“水面”“船头”“芦花”三者组合在一起,表现了江南水乡的地方色彩。这二句字面没有写人,然而抒情主人公已在其中,他的目光由远而近,在船头停住,所以说:“铺水面辉辉晚霞,点船头细细芦花。”“辉辉”“细细”是仔细观察体会的结果,因为细,所以芦花下垂,所以会点着船头,他看得那么细,那么有味,可见其心绪之恬静悠逸。
次三句“缸中酒似绳,天外山如画,占秋江一片鸥沙”,再由近而远,描绘山水。这三句也没有写人,而又句句写人,——原来这位抒情主人公正坐在船中喝酒,所以有这时间、这心情去欣赏远近景物。“酒似渑”,极言酒之多,还够他慢慢喝的,他就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地观赏景物。他看了水面晚霞、船头芦花之后,便放目望去,远山隐约可见,在宽阔的江面上有一片栖息水鸥的沙渚。山水如此淡雅闲静,这是把抒情主人公的心态物化了。远近上下的景物全由“我”将其连缀组合成一个整体画面,并且是物“我”交融的。
最后二句“若问谁家是俺家,红树里柴门那搭”以自问自答作结。这“红树”“柴门”所在的地方,从抒情主人公的视线看,当是在鸥沙附近的秋江之畔,而且也只有这样画面才完整,色调浓淡相衬而又和谐,与首二句相应而圆合。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至此才直写人物,自道府第,看来他也有点憋不住了,饶有趣味。
因陈铎作曲,化用前人的较多,故常被论家指斥,或谓其“曲多蹈袭(《曲苑·雨村曲话》),或说他“所为散套,既多抄袭,亦少才情”(何良俊《四友斋曲说》),而对他精通声韵协律合乐的制曲艺艺术却是一致公认的。即便批评他“多抄袭”的何良俊也不得不肯定他在声韵艺术方面的成就:“字句流丽,可入弦索。《三弄梅花》一阕,颇称作家。”(《四友斋曲说》)顾启元则更为概括地对此作了肯定:“陈铎为指挥,善词曲,又善谑。”(《客座曲话》)这二“善”当然仅是从制曲艺术而言的,并完全扣住了曲的特点和陈铎的独到之处。陈铎确实是善谑的,如上举诸曲,都具有程度不同的谑味,而在《滑稽余韵》集中更是比比皆是,真可谓竭尽揶揄调侃之能事。
总之,尽管陈铎有“蹈袭”之病,而作为讲究声韵必须合律的散曲艺术而言,人以“能手”“乐王”称之,适得其所,而广泛而又生动地反映明弘治正德间社会生活面貌的《滑稽余韵》集更属他人所无,前人都充分肯定了他所作出的贡献。汪廷讷曰:“曲虽小技乎,摹写人情,藻绘物采,实为有声之画……金元作者尚矣。于昭代,独北面陈大声氏。……其韵严,其响和,其节。词秀而易晰,音谐而易按。言言蒜酪,更复擅场,借使骚雅属耳,击节赏音。里人闻之,亦且心醉。”(《刻陈大声全集序》)曹学佺曰:“其所著有《梨云》《可雪》《月香》《纳锦郎》诸稿,而《滑稽余韵》……则又妙极俳谐,令人绝倒。大都流丽清圆,丰藻绵密,事尽而思不乏趣,言浅而情弥刺骨。”(《汪昌朝精订陈大声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