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发上林时,君行我在兹。三春不相见,千里自同思。
花发上林时,君行我在兹。三春不相见,千里自同思。
白发留燕市,青蘋寄楚词。郡楼应独眺,未拟北来期。
白发留燕市,青蘋寄楚词。郡楼应独眺,未拟北来期。
谢榛

谢榛

谢榛(1495~1575)明代布衣诗人。字茂秦,号四溟山人、脱屣山人,山东临清人。十六岁时作乐府商调,流传颇广,后折节读书,刻意为歌诗,以声律有闻于时。嘉靖间,挟诗卷游京师,与李攀龙、王世贞等结诗社,为“后七子”之一,倡导为诗摹拟盛唐,主张“选李杜十四家之最者,熟读之以夺神气,歌咏之以求声调,玩味之以裒精华。”后为李攀龙排斥,削名“七子”之外,客游诸藩王间,以布衣终其身。其诗以律句绝句见长,功力深厚,句响字稳,著有《四溟集》、《四溟诗话》。 ▶ 911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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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之生也,于岩之侧。流俗不顾,匠人未识。无地势以炫容,有天机而作色。徒观其贞枝肃矗,直干芊眠,倚层峦则捎云蔽景,据幽涧则蓄雾藏烟。穹石盘薄而埋根,凡经几载;古藤联缘而抱节,莫记何年。
松之生也,于岩之侧。流俗¹不顾²,匠人未识。无地势以炫容³,有天机而作色。徒观其贞枝肃矗(chù),直干芊(qiān),倚层峦则捎云蔽景,据幽涧(jiàn)则蓄雾藏烟。穹(qióng)石盘薄而埋根,凡经几载;古藤联缘¹⁰而抱节,莫记何年。
译文:松树生长在岩石的侧面,俗人看不到它,木匠无缘结识它。它没有宽阔的地势来炫耀自己的外形,只有大自然赋予的本色。它枝干伟岸挺拔肃穆茂盛,或高踞于层岩之上,直插云霄;或藏身于幽涧之中,蓄雾藏云。坚固的穹石埋下它的根系,历经数载;古老的藤蔓缠络它的躯体,不知哪年。
注释:¹流俗:世俗。²顾:看见。³炫容:夸耀外形。炫,夸耀。⁴贞枝:正枝。⁵肃矗:肃然直立。⁶芊眠:茂密状。⁷穹:高。⁸盘薄:牢牢地。⁹埋根:扎根。¹⁰联缘:缠绕。
于是白露零,凉风至;林野惨栗,山原愁悴。彼众尽于玄黄,斯独茂于苍翠,然后知落落高劲,亭亭孤绝。其为质也,不易叶而改柯;其为心也,甘冒霜而停雪。叶幽人之雅趣,明君子之奇节。
于是白露零,凉风至;林野惨栗(lì)¹,山原愁悴²。彼众尽于玄黄³,斯独茂于苍翠,然后知落落高劲,亭亭孤绝。其为质也,不易叶(yè)而改柯;其为心也,甘冒霜而停雪。叶(xié)幽人之雅趣,明君子之奇节。
译文:等到白露飘落,凉风吹来,树林田野凄惨颤栗,高山平原愁容憔悴。其他树木都黄叶凋零,只有它苍翠繁茂。然后人们知道它高峻挺拔,特立独行。它不改变叶子和枝茎,甘愿经受霜雪的洗礼。它和隐士的志趣相合,与君子的气节相投。
注释:¹栗:颤抖。²悴:憔悴。³玄黄:天地,指大自然的变化。⁴落落:高超不凡。⁵高劲:高大峻拔。⁶孤绝:高耸突出。⁷停雪:使雪停止。⁸叶:通“协”,附和。
若乃确乎不拔,物莫与隆,阴阳不能变其性,雨露所以资其丰。擢影后凋,一千年而作盖;流形入梦,十八载而为公。不学春开之桃李、秋落之梧桐。
若乃确乎不拔,物莫与隆¹,阴阳不能变其性,雨露所以资²其丰³。擢(zhuó)后凋,一千年而作盖;流形入梦,十八载而为公。不学春开之桃李、秋落之梧桐。
译文:它坚定不拔,超乎万物。日月不能改变其本性,雨露使它更丰茂。它身影高耸,千年茂盛。它把自己流动的身影编织成梦,相信十八年后定能成材为公。它不学春天的桃李,也不学秋天的梧桐。
注释:¹隆:盛,高。²资:帮助。³丰:繁荣茂盛。⁴擢影:耸起的影子。
乱曰:负栋梁兮时不知,冒霜雪兮空自奇;谅可用而不用,固斯焉而取斯。
¹曰:负栋梁²兮时不知,冒霜雪兮空自奇;谅³可用而不用,固斯焉而取斯
译文:尾声:身为栋梁之材却不为人知,顶风冒雪,却没人为它称奇叫绝。实在是空为有用之才,有人鄙视它,却也有人取法它。
注释:¹乱:辞赋篇末总括全篇要旨的一段,相当于尾声。²负栋梁:身负栋梁之材。³谅:诚,确实。⁴固:本来。⁵斯焉而取斯:化用《论语·公冶长》“斯焉取斯”句。取,取法。

  这是一篇寒松的礼赞,作者在赋中热情赞美了松树美好的本质。题目不叫松而叫“寒松”,说明它所处地势的冷僻。由此可以联想到左思的《咏史·郁郁涧底松》和王勃的《涧底寒松赋》,都是以寒松寄怀的咏物杰作。由寒松联想到寒士,从寒松的“负栋梁”而不为时所知为世所用,隐喻寒士的虽怀瑾握瑜而沉沦下僚的遭遇,从而抒发深沉的感慨。这是作者创作此赋的基本思路。

  全赋可以分为四段。

  第一段写松树默默地生长在偏僻的山崖旁边,世俗之人不屑一顾,匠人未予赏识。它所处的地势是那样偏僻卑下,无法炫耀自己的姿容,但天性造成它的苍翠之色。它的主干笔直高耸,倚着层叠的山峦直指蓝天,拂掠云彩,遮蔽日光。这一段是静态描写,而且运用了烘托的手法,把松树的高耸挺拔的气势和葱茏茂盛的身姿作了生动的描绘。“贞枝肃矗”“直干芊眠”是正面描写,“捎云蔽景”“蓄雾藏烟”“穹石埋根”“古藤抱节”是侧面烘托。

  第二段是说,当秋风萧瑟,白露降临,天气寒冷,“林野惨栗,山原愁悴”之时,其他树木都已枯萎,唯独顾寒松依然苍翠欲滴,巍然挺立,不肯易叶改柯,敢于冒霜停雪,显示了君子的奇节,附和了隐士的雅趣。

  第三段写松树坚固不拔,万物不能与之比隆。岁月不能改变它的天性,雨露滋润了它的繁荣。它耸起的身影,张开的树冠犹如偃盖,使人想起孔子的名言和丁固梦松的典故。不学迎春开花的桃李,也不学逢秋落叶的梧桐。这一段可以看作是对上段的补充,进一步赞美松树的四季常青和“确乎”不拔。和上段一样,作者运用了对比的手法。

  最后一段是尾声,说寒松身禀栋梁之才而不为时所知,敢于冒霜停雪而徒然绝俗自奇。实可施大厦而不为人所用,本因绝俗自奇而不为世所用。这一段实际上是对以上三段内容的总括。

  这是一篇咏物抒情的小赋。作者身处逆境,一方面发泄怨愤,决心“驱雷击电除奸邪”(《涉沅潇》),另方面也表明要砥砺志节,像寒松那样披风雨,傲霜雪,抗严寒,亭亭耸立,不改变其忠贞本性。作者对生于幽涧的松树“负栋梁兮时不知,冒霜雪兮空自奇”的遭遇深感愤懑,看似句句写松,实则处处喻人。全赋篇幅短小,但也摹仿汉赋形式,文末顾总括全篇要旨的“乱曰”。全赋篇幅短小,多用骈俪,但富于变化,语言通俗平淡,极少使用典故,堪称赋中佳作。

参考资料:
1、 巨 才.辞赋一百篇.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4:184-185
2、 霍旭东 等.历代辞赋鉴赏辞典.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11:829-831
3、 王婧之.历代植物赋研究[D].湖南师范大学,2015:33-39
西园春暮。乱草迷行路。风卷残花堕红雨。念旧巢燕子,飞傍谁家,斜阳外,长笛一声今古。
西园¹春暮。乱草迷行路。风卷残花堕红雨。念旧巢(cháo)燕子,飞傍(bàng)谁家²,斜阳外,长笛一声今古³
译文:暮春赵府庭园,园中杂草丛生,路径难辨。微风吹来,落花漫天飞舞。曾寄居于此的燕子,如今又要飞到哪里去呢?残晚残阳下,从远处传来阵阵笛声。
注释:洞仙歌:词牌名。又名“洞仙歌令”“洞仙词”“洞中仙”等。毗(pí)陵:宋有常州毗陵郡,治晋陵县,即今江苏常州。¹西园:园林名,传为曹操所建。这里指赵府庭园。²“念旧巢”二句:刘禹锡《乌衣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词化用其意,言繁华已逝。³今古:指古今相同,三国时向秀“长笛一声今古”,也是“感音而叹”的意思。
繁华流水去,舞歇歌沉,忍见遗钿种香土。渐橘树方生,桑枝才长,都付与、沙门为主。便关防不放贵游来,又突兀梯空,梵王宫宇。
繁华流水去,舞歇歌沉,忍见遗钿(diàn)¹种香土。渐橘树方生²,桑枝³才长,都付与、沙门为主。便关防不放贵游来,又突兀(wù)梯空,梵王宫宇。
译文:繁华已逝,歌舞消歇之后,只能在故城旧址,遗落的花钿之中依稀可想当日的繁华。而今,橘树正茂,桑叶正长,大自然一派勃勃生机,可惜这一切都被四大皆空的僧人占领。而且寺院之中,戒备森严,不准俗人随便进入。只能在外面依稀窥见里面高大的楼阁,发现楼阁全做了佛堂。
注释:¹遗钿:遗落的花钿。钿,花钿,用金翠珠宝等制成的花朵形的首饰。²渐橘树方生:屈原《九章·橘颂》说:“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一志兮。”表明橘树暗暗生长,透露一线生机。³桑枝:《孟子·梁惠王上》说:“五亩之宅,树之以桑。”桑树和梓树是家树,古代家宅中常栽有此树。“橘桑”暗指已亡的宋朝,后以“桑梓”作为故乡的代称。⁴沙门:僧徒意,梵语室罗摩孥音译。⁵突兀:高貌。⁶梯空:腾空,亦高貌。

  上片首三句,词人从眼前赵府花园之景写起描绘出一片荒废、凄凉的景象,表达出其自身的迟暮之感和亡国之悲。下片再回到对赵府府邸、花园的描写。首句“繁华流水去”,总述赵府昔日繁华不再,过去再美好,转眼都成过往,流露出词人亡国的哀怨之感。结尾三句,接续僧人侵占之意,写僧人把这座府邸当做庙宇,严防死守,不让游人赏玩,词人借此暗示元人对百姓的严酷统治,再想宋朝的覆灭,真令人感慨万千。

  上片“西园”三句,点明着笔地点。“春暮”点明晚春时景;接着两句一写草,一写花:草为“乱草”,杂乱野草,遮没路径;花为“残花”,急风阵阵吹打,花瓣纷堕。红雨即指花瓣雨,即花瓣散落如雨,李贺《将进酒》有“桃花乱落如红雨”的诗句。通过描绘满目凄凉的残春景象,烘托出作者的衰老心态和亡国之悲恨。“王侯多宅第,草满玉阑干。纵有春光在,人谁看牡丹”,汪氏所写的这首诗写草虽乱而花却好,虽描写不同,但意义无异。

  残垣断壁,故园不在。词人心事重重,由花园着眼整宅,心中不知何等滋味。“念旧巢”二句,由点及面由花园进一步写整座邸宅。“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禹锡慨叹东晋王谢等贵族第宅,历经沧桑,豪宅已成废墟,建起平常百姓的住宅,燕子仍来原处做巢,只是屋舍已易他人,此词引用刘诗之意,意为赵府仍在,但已改作佛寺,原来的燕子也不识其处,不知飞到哪家哪户去了。“斜阳外”二句,转写邸宅外景:落日斜照,笛声远送。笔致含蓄深曲,令人感慨亲之。

  汪元量对琴师音乐特别敏感,常用声音作为其词的结尾,用幽畅的笛声抒发感慨。怀古声息,笔锋一转,下片又转到府宅、花园本身。“繁华流水去”,是此词所包含之情感。“舞歇”二句展开续写繁华逝去之景象:赵府昔日歌舞升平的景象已为过眼烟云,只见遗钿已被泥土所埋。“忍见”,怎能忍心看到这种景象。蕴含词中心中一缕怀旧情思。以“香”形容“土”,倍觉哀怨。残留于今日往日的脂粉气,而丽人已不在。

  “渐橘树方生”四句,重写花园。“渐”“方”“才”三字,深含潜滋暗长的意味,蕴藏无限生机。橘树和桑树颇具深意。生于南方的橘树,不能移植,根深蒂固。汪元量赞赏橘桑,正是表达对故国故土的坚贞。大好园林,却为僧人所占,“便关防”三句,令人感慨万分,谓不让显贵玩赏,防守紧严。只是一座庙宇而已。

  这首词,词人以赵府府邸为依托,从园、宅两处进行描写,由园到宅,再由宅到园,反反复复,跌宕起伏,寄托词人思国恋旧的情感,含蓄深曲,凄美婉转。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2194页
疏雨洗天清,枕簟凉生。井桐一叶做秋声。谁念客身轻似叶,千里飘零?
疏雨洗天清,枕簟(diàn)¹凉生。井桐一叶做秋声。谁念客身²轻似叶,千里飘零?
译文:疏雨过后,天空明净如洗,枕席生凉,肃杀秋风吹动梧桐叶,声似报秋,自己千里飘零,亦如同这风中桐叶。
注释:¹枕簟:枕头和竹席。²客身:流落之身。南唐李煜《浪淘沙》词:“梦里不知身是客。”
梦断古台城,月淡潮平。便须携酒访新亭。不见当时王谢宅,烟草青青。
梦断古台城¹,月淡潮平。便须²携酒访新亭³。不见当时王谢宅,烟草⁵青青。
译文:一梦醒来,古台城上,月色已逐渐暗淡,江潮涨得水与岸平。惟愿再追寻昔日新亭的慷慨之声,如今不惟其人不在,其宅亦不可见,惟见烟草青青。
注释:¹台城:东晋台城在今南京玄武湖畔。²便须:即便。³新亭:故址在今南京市南。⁴王谢宅:指东晋王、谢士族的宅邸。⁵烟草:被烟岚笼罩着的草色。

  这首词寓含有怀古感今的浓浓深情,语言极为明快,堪称邓剡现存的词中的一篇佳作。

  词的上片,“疏雨洗天清,枕簟凉生。井桐一叶做秋声”。暑退寒来之节气替代,说出盛极而衰的人生哲理。宋室覆亡,故国不在,如瑟瑟寒秋,令人心灰神懒。“疏雨洗天清”,然而天清世不清,能奈其何。室内枕席生凉,是实写秋天到来天气生凉,气候更替,室外井桐落叶,既是报秋,又勾起词人对自己身世的感叹。给全词的气氛作了烘托,深含怀古的幽幽情感。“谁念客身轻似叶,千里飘零?”叶随风飘,说明个人命运的不可把握,也表明作者对邦国沦亡悲哀之情。“千里”是概括在广东被俘到建康的旅程。

  词的下片,“梦断古台城。月淡潮平。”无限哀思难以排解。邓剡把它带到梦乡,醒来却发觉古台城上梦凄凉。词人的心境本来就很哀伤,但醒来见月色暗淡,海潮泛起,禁不住自己也心潮澎湃,心里更加凄怆。梦醒之后,只能去“便须携酒访新亭”。王导在当年的新亭会上,还主张“戮力王室,克服神州”,但词人和文天祥都做了俘虏,宋王朝已彻底亡矣。“不见当时王谢宅,烟草青青。”邓剡对世事无常、朝代兴亡的感慨,因为真实的遭遇而显得格外深沉,结句移情入景,寓激于婉,凄苦的亡国之音,袅袅不绝。

参考资料:
1、 夏承焘等著.《宋词鉴赏辞典 下》:上海辞典书出版社,2013.08:第2040页

làngtáoshā··shūtiānqīng--dèngshàn

shūtiānqīngzhěndiànliángshēngjǐngtóngzuòqiūshēngshuíniànshēnqīngshìqiānpiāolíng

mèngduàntáichéngyuèdàncháopíng便biànxiéjiǔ访fǎngxīntíngjiàndāngshíwángxièzháiyāncǎoqīngqīng

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无限。
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昨夜笙(shēng)¹容易学,酒醒添得愁无限。
译文:繁茂枝头,有梅花纷纷飘落,落时仿若带着不舍,学着雪花随风飞舞。旧时的笙歌舞曲草草随风散去,平白为酒醒之时更添几分离愁。
注释:¹笙歌:吹笙唱歌。容易:轻易。
楼上春山寒四面,过尽征鸿,暮景烟深浅。一晌凭栏人不见,鲛绡掩泪思量遍。
楼上春山寒四面,过尽征鸿¹,暮景烟深浅。一晌²凭栏人不见,鲛(jiāo)(xiāo)³(yǎn)思量遍。
译文:人去楼空,春山四面凄寒,人如征鸿离散,暮烟隐约。片刻间倚着栏杆的人已不见踪影,用珍贵的巾帕掩面哭泣,思量了一遍又一遍。
注释:¹征鸿:远行的大雁。征鸿过尽,昭示着节令的转换。²一晌:表示时间,有片刻多时二意。³鲛绡:传说是南海鲛人所织之绡,这里指精美的手帕。⁴掩泪:掩面而泣。

  上半阕开端“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仅只三句,便写出了所有有情之生命面临无常之际的缝缝哀伤,这正是人世千古共同的悲哀。首句“梅落萦枝千万片”,颇似杜甫《曲江》诗之“风飘万点正愁人”。然而杜甫在此七字之后所写的乃是杯且看欲尽花经眼”,是则在杜甫诗中的万点落花不过仍为看花之诗人所见的景物而已;可是正中在“梅落繁枝”七字之后,所写的则是“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是正中笔下的千万片落花已不仅只是诗人所见的景物,而俨然成为一种陨落的多情生命之象喻了。而且以“千万片”来写此一生命之陨落,其意象乃是何等缤纷,又何等凄哀,既足可见陨落之无情,又足可见临终之缱绻,所以下面乃径承以“犹自多情”四字,直把千万片落花视为有情矣。至于下面的“学雪随风转”,则又颇似李后主词之“落梅如雪乱”。然而后主的“落梅如雪”,也不过只是诗人眼前所见的景物而已,是诗人所见落花之如雪也;可是正中之“学雪随风转”句,则是落花本身有意去学白雪随风之双转,其本身就表现着一种多情缱绻的意象,而不仅是写实的景物了。这里所写的不是感情之事迹,而表达的却是感情之境界。所以上三句虽是写景,却构成了一个完整而动人的多情之生命陨落的意象。下面的“昨夜笙歌容易学,酒醒添得愁无限”二句,才开始正面叙写人事,而又与前三句景物所表现之意象遥遥相应,笙歌之易学正如繁花之易落。花之零落与人之分学,正是无常之人世之必然的下场,所以加上”容易”两个字,正如晏小山词所说的“春梦秋云,聚学真容易”也。面对此易落易学的短哲无常之人世,则有情生命之哀伤愁苦当然乃是必然的了,所以落花既随风飘转,表现得如此缱绻多情,而诗人也在歌学酒醒之际添得无限哀愁矣。“昨夜笙歌”二句,虽是写的现实之人事,可是在前面“梅落繁枝”三句景物所表现之意象的衬托下,这二句便俨然也于现实人事外有着更深、更广的意蕴了。

  下半阕开端之“楼上春山寒四面”,正如后一首《鹊踏枝》之“河畔青芜”,也是于下半阕开端时突然荡开作景语。正中词往往忽然以闲笔点缀一二写景之句,极富俊逸高远之致,这正是《人间词话》之所以从他的一贯之“和泪试严妆”的风格中,居然着出了有韦苏州、孟襄阳之高致的缘故。可是正中又毕竟不同于韦、孟,正中的景语于风致高俊以外,其背后往往依然含蕴着许多难以言说的情意。即如后一首之“河畔青芜堤上柳”,表面原是写景,然而读到下面的“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二句,才知道年年的芜青、柳绿原来正暗示着年年在滋长着的新愁。这一句的“楼上春山寒四面”,也是要等到读了下面的“过尽征鸿,暮景烟深浅”二句,才能体会出诗人在楼上凝望之久与怅惘之深,而且“楼上”已是高寒之所,何况更加以四面春山之寒峭,则诗人之孤寂凄寒可想,而“寒”字下更加上了“四面”二字,则诗人的全部身心便都在寒意的包围侵袭之下了。以外表的风露体肤之寒,写内心的凄寒孤寂之感,这也正是正中一贯所常用的一种表现方式,即如后一首之“独立小桥风满袖”、此一首之“楼上春山寒四面”及《抛球乐》之“风人罗衣贴体寒”,便都能予读者此种感受和联想。接着说“过尽征鸿”,不仅写出了凝望之久与瞻望之远,而且征鸿之春来秋去,也最容易引人想起踪迹的无定与节序的无常。而诗人竟在“寒四面”的“楼上”,凝望这些漂泊的“征鸿”直到“过尽”的时候,则其中心之怅惘哀伤,不言可知矣。然后承之以“暮景烟深浅”五个字,“深浅”二字,正写出暮烟因远近而有浓淡之不同,既曰“深浅”,于是而远近乃同在此一片暮烟中矣。这五个字不仅写出了一片苍然的暮色,更写出了高楼上对此苍然暮色之人的一片怅惘的哀愁。于此,再反顾前半阕的“梅落繁枝”三句,因知“梅落”三句,固当是歌学酒醒以后之所见,而此“楼上春山”三句,实在也当是歌学酒醒以后之所见;不过,“梅落”三句所写花落之情景极为明白清晰,故当是白日之所见,至后半阕则自“过尽征鸿”表现着时间消逝之感的四个字以后,便已完全是日暮的景色了。从白昼到日暮,诗人为何竟在楼上凝望至如此之久,于是结二句之“一晌凭栏人不见,鲛绡掩泪思量遍”,便完全归结到感情的答案来了。“一晌”二字,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解释为“指示时间之辞,有指多时者,有指暂时者”,引秦少游《满路花》词之“未知安否,一晌无消息”,以为乃“许久”之义,又引正中此句之“一晌凭栏”,以为乃“霎时”之义。私意以为“一晌”有久、暂二解是不错的,但正中此句当为“久”意,并非“暂”意,张相盖未仔细寻味此词,故有此误解也。

  综观这首词,如上所述,既自白昼景物直写到暮色苍然,则诗人凭栏的时间之久当可想见,故曰“一晌凭栏”也。至于何以凭倚在栏杆畔如此之久,那当然乃是因为内心中有一种期待怀思的感情的缘故,故继之曰“人不见”,是所思终然未见也。如果是端己写人之不见,如其《荷叶杯》之“花下见无期”、“相见更无因”等句,其所写的便该是确实有他所怀念的某一具体的人;而正中所写的“人不见”,则大可不必确指,其所写的乃是内心寂寞之中常如有所期待怀思的某种感情之境界,这种感情可以是为某人而发的,但又并不使读者受任何现实人物的拘限。只因为端己在写“人不见”时,同时所写的乃是“记得那年花下”及“绝代佳人难得”等极现实的情事;而正中在写“人不见”时,同时所写的则是春山四面之凄寒与暮烟远近之冥漠。端己所写的,乃是现实这情事;而正中所表现的,则是一片全属于心灵上的怅惘孤寂之感。所以正中词中“人不见”之“人”是并不必确指的。可是,人虽不必确指,而其期待怀思之情则是确有的,故结尾一句乃曰“鲛绡掩泪思量遍”也。“思量”而曰“遍”,可见其怀思之情始终不解,又曰“掩泪”,可见其怀思之情悲苦哀伤。曰“鲛绡”,一则可见其用以拭泪之巾帕之珍美,再则用泣泪之人所织之绡巾来拭泪,乃愈可见其泣泪之堪悲,故曰“鲛绡掩泪思量遍”也。其实正中此词,原来所写的乃是一种感情之境界,而并未实写感情之事迹。

  全词充满了象喻之意味,因此末句之为男子口吻抑为女子口吻,实在无关紧要,何况美人、香草之托意,自古而然,“鲛绡掩泪’‘一句,主要的乃在于这几个字所表现的一种幽微珍美的悲苦之情意,这才是读者所当用心去体味的。这种一方面写自己主观之情意,而一方面又表现为托喻之笔法,与端己之直以男子之口吻来写所欢的完全写实之笔法,当然是不同的。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名篇词例选说:北京出版社,2014:7

quèzhī··méiluòfánzhīqiānwànpiàn--féngyán

méiluòfánzhīqiānwànpiànyóuduōqíngxuéxuěsuífēngzhuǎnzuóshēngróngsànjiǔxǐngtiānchóuxiàn

lóushàngchūnshānhánmiànguòjǐnzhēng鸿hóngjǐngyānshēnqiǎnshǎngpínglánrénjiànjiāoxiāoyǎnlèiliàngbiàn

魏征,字玄成,魏州曲城人。少孤,落魄,弃赀产不营,有大志,通贯书术。隋乱,诡为道士。武阳郡丞元宝藏举兵应魏公李密,以征典书檄。密得宝藏书,辄称善,既闻征所为,促召之。征进十策说密,不能用。后从密来京师,久之未知名。自请安辑山东,乃擢秘书丞,驰驿至黎阳。时李勣尚为密守,征与书曰:始魏公起叛徒,振臂大呼,众数十万,威之所被半天下, 然而一败不振,卒归唐者,固知天命有所归也。今君处必争之地,不早自图,则大事去矣!勣得书,遂定计归。会窦建德陷黎阳,获征,伪拜起居舍人。建德败,与裴矩走入关,隐太子引为洗马。征见秦王功高,阴劝太子早为计。太子败,王责谓曰:“尔阋吾兄弟,奈何?答曰:太子蚤从征言,不死今日之祸。王器其直,无恨意。”即位,拜谏议大夫,封钜鹿县男。
魏征,字玄成,魏州曲城人。少孤¹,落魄,弃赀(zī)²不营³,有大志,通贯书术。隋乱,诡为道士。武阳郡丞元宝藏举大应魏公李密,以征典书檄。密得宝藏书,辄(zhé)称善,既闻征所为,促召之。征进十策说密,不能用。后从密来京师,久之未知名。自请安辑¹⁰山东,乃擢(zhuó)秘书丞,驰驿至黎阳。时李勣尚为密守,征与书曰:始魏公起叛徒,振臂大呼,众数十万,威之所被半天下, 然而一败不振,卒归唐者,固知天命有所归也。今君处必争之地,不早自图,则大事去矣!勣(jì)得书,遂定计归。会窦(dòu)建德陷黎阳,获征,伪拜起居舍人。建德败,与裴矩(jǔ)走入关,隐太子引为洗马。征见秦王功高,阴劝太子早为计。太子败,王责谓曰:“尔阋(xì)吾兄弟,奈何?答曰:太子蚤从征言,不死今日之祸。王器其直,无恨意。”即位,拜谏议大夫,封钜(jù)鹿县¹¹男。
译文:魏征字玄成,是魏州曲城县人。幼丧双亲,落魄失意,扔下产业不经营,胸怀大志,通晓诗书术数。隋末大乱,假托出家做道士。武阳郡丞元宝藏起兵响应李密,让魏征典掌文书。李密接到元宝藏的书信,总说写得好,后来得知是魏征所作,立即招他前来。魏征向李密献上十条计策,李密不能采用。后来随同李密来到京师,很长时间也没出名。魏征便请求前去安定山东地区,朝廷升任他为秘书丞,他便驾乘驿车急驰至黎阳。当时李勣还在为李密防守,魏征写信给他说:“当初魏公因叛乱起兵,振臂大呼,聚众数十万人,声威震动半个天下,但一失败就不能振作,最终归附唐朝,就是知道天下已有所归的缘故。如今您处在兵家必争之地,不早点图谋自全的办法,大势一去就不可挽回!”李勣收到信,就决定归附唐朝。时逢窦建德攻陷黎阳,抓获魏征,授予伪职为起居舍人。建德失败后,与裴矩西行入关,隐太子引荐他任太子洗马。魏征见秦王功高,暗地劝说隐太子早定对策。太子失败后,秦王责备魏征说:“你为什么让我们兄弟互相争斗?”魏征回答说:“太子早些听我的话,就不会死于今天的祸事了。”秦王器重他敢于直言,没有怨恨之意。秦王即位后,拜魏征为谏议大夫,封为巨鹿县男。
注释:¹孤:死去父亲或父母双亡的孩子。²赀产:财产。赀,通“资”。³营:经营。⁴通贯:通晓,贯通。⁵书术:诗书术数。⁶应:响应。⁷书檄:书简与檄文。泛指文书。⁸辄:就。⁹善:好。¹⁰安辑:安定;使安定。¹¹钜鹿县:郡名。在今河北省巨鹿县。
左右有毁征阿党亲戚者,帝使温彦博按讯,非是,然俾彦博行让征。征见帝,顿首曰:“愿陛下俾臣为良臣,毋俾臣为忠臣。”帝曰:“忠、良异乎?”曰:“良臣,稷、契、咎陶也;忠臣,龙逢、比干也。良臣,身荷美名,君都显号,子孙傅承,流祚无疆;忠臣,己婴祸诛,君陷昏恶,丧国夷家,只取空名。此其异也。”帝曰:“善。”贞观三年,以秘书监参豫朝政。十年,为侍中。尚书省滞讼不决者,诏征平治。征不素习法,但存大体,处事以情,人人悦服。进左光禄大夫、郑国公。多病,辞职,帝不肯。征恳请,数却愈牢。乃拜特进,知门下省事,诏朝章国典,参议得失。
左右¹有毁征阿党²亲戚者,帝使温彦博按讯³,非是,然俾(bǐ)彦博行让征。征见帝,顿首曰:“愿陛下俾臣为良臣,毋俾臣为忠臣。”帝曰:“忠、良异乎?”曰:“良臣,稷、契、咎陶也;忠臣,龙逢、比干也。良臣,身荷美名,君都显号,子孙傅承,流祚(zuò)无疆;忠臣,己婴祸诛,君陷昏恶,丧国夷家,只取空名。此其异也。”帝曰:“善。”贞观三年,以秘书监参豫朝政。十年,为侍中。尚书省滞讼不决者,诏征平治。征不素习法,但存大体,处事以情,人人悦服。进左光禄大夫、郑国公。多病,辞职,帝不肯。征恳请,数却愈牢。乃拜特进,知门下省事,诏朝章国典,参议得失。
译文:皇上身边近臣有人诋毁魏征偏袒亲戚朋友,太宗派遣温彦博去审问此事,结果不是这样,然而还是让温彦博去责备魏征。魏征进见太宗,魏征叩头说:“希望陛下让臣做良臣,不要让臣做忠臣。”太宗说:“忠臣、良臣有差别吗?”魏征说:“稷、契、咎陶是良臣,龙逢、比干是忠臣。良臣,自身得美名,君主受显号,子孙世代相承,福庆传之无穷;忠贞的臣子,自己灾祸缠身被杀,使君主陷于昏暴,国破家亡,仅取得空的名声。这就是两者的区别。”太宗说:“好。”贞观三年,魏征以秘书监身份参预朝政。贞观七年,任侍中。当时尚书省有些久拖不决的案件,下诏让魏征审理。魏征平时不熟悉法律,只凭原则照实处理,人人都心悦诚服。进封左光禄大夫、郑国公。因多病提出辞职。太宗不答应,魏征恳切请求,多次推辞,退意更坚。太宗便改任他为特进,知门下省事,下诏朝廷规章、国家制度,由他参议得失。
注释:¹左右:身边。²阿党:逢迎上意,徇私枉法;比附于下,结党营私。³按讯:审问。⁴让:责备。⁵俾:使。⁶滞讼:积压的讼案。
十七年,疾甚。征家初无正寝,帝命辍小殿材为营构,五日毕,并赐素褥布被,以从其尚。令中郎将宿其第,动静辄以闻,药膳赐遗无算,中使者缀道。帝亲问疾,屏左右,语终日乃还。(节选自《新唐书·魏征传》,有删改)
十七年,疾¹²。征家初无正寝,帝命辍³小殿材为营构,五日毕,并赐素褥(rù)布被,以从其尚。令中郎将宿其第,动静辄以闻,药膳赐遗无算,中使者缀道。帝亲问疾,屏左右,语终日乃还。(节选自《新唐书·魏征传》,有删改)
译文:贞观十七年,魏征病重。魏征家里原无正寝,太宗命令停止修建小殿,用其材料为之建造,仅用五天完工。赐给魏征素褥布被,以遵从其意愿。命令中郎将在他家值宿,有动静随时奏闻,所赐药品、膳食不计其数,宫中出使之人不绝于道。太宗亲临问疾,屏退左右,交谈终日才回宫中。
注释:¹疾:病。²甚:很,极。³辍:停止。⁴营构:建造。⁵毕:完。⁶无算:无法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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