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词从当涂的名胜古迹写起。开头两句概括了当涂的山川风物。缀以“青青麦”三字,引发读者“黍离麦秀”的联想。《史记·宋微子世家》写到殷商旧臣“箕子朝周,过故殷虚,感宫室毁坏,生禾黍,箕子伤之”,遂作《麦秀》之诗,诗云:“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青青麦”字面上又是用《庄子·外物》所引的逸《诗》:“青青之麦,生于陵陂。生不布施,死何含珠为?”昔时高台离宫,而此时麦苗青青,透露出世事沧桑的无限感慨。呈孰本是当涂县的古名,呈孰溪流贯其中,呈孰堂凌驾溪上,颇得山水之胜。所谓“馀翰墨”,实即感叹昔人已逝,只留下了佳篇名章。这两句寄寓了山谷宦海浮沉的无尽感慨,无论是称雄一世的帝王,还是风流倜傥的词客,都已成历史的陈迹,只有文章翰墨尚能和江山共存,垂之久远。接下来两句写出知太平州。经过迁谪的动荡磨难,忧患馀生的作者已把做官一事看得十分淡漠,所以他把此事只称为“管江山”、“分皂白”。再加上一个“暂”字,一个“稍”字,更突出了这种淡然超脱的态度。
下片开头两句概括了九日罢官的戏剧性变化,与上两句适成对照,大有物是人非之慨。“江山”承上而来,山川形胜,碧天浮云,着一“空”字,是因为“昨日主人今日客”,本来要“管江山”、“分皂白”的主人,一下子成了“诸公”的客人了!这一句集中揭示了政治生活的反常和荒廖,它运用当句对,一句之中既构成今昨主客的鲜明对比,语气斩截,强调了变化之突兀,其中有感叹、不平、讥讽、自嘲,内涵颇为丰富。最后两句则展现了作者自我解脱的感情变化。新妇石是千百年来历史的见证,阅尽了人世沧桑,但见人间的升沉荣辱都只如过眼烟云,本无须有是非彼此之分。“谁分宾主”句,看似作者劝大家无分宾主,尽欢一醉,深乃用“万物之化,终归齐一”的老庄哲学来作自我解脱。
这首词旷达超然之中发泄了牢骚不平,最后仍归结为物我齐一,表现出作者力图老庄哲学中寻求解脱的思想倾向。一个“暂”字表现出作者不以进退出处萦怀的超脱。变化的万物本来只是“道”运行中表现出的一种暂时形式,故宜随形任化,淡然自若,不入于心。但一夜突变,毕竟难堪,所以还是不免有牢骚,最后又用齐物论否定牢骚,达于解脱。
这首词与《归国遥·香玉》一样,也是写美女形象的,两阕的表现手法也一致。只是《归国遥·香玉》写的是春天,而《归国遥·双脸》写的是秋天。 第一句:“双脸。”人们看一个女子,大约首先都是看她的脸。而这一眼就美得人惊讶。只此二字,竟来不及仔细地形容。固然这是词律的要求,但他妙就妙在他的选字。手法虽相同,但在具体的写法上,却又和《归国遥·香玉》有异。那阕是首先写对她的总体的感觉,而这里则是先着眼于脸这一点。这就是大家的手笔,绝不重复自己。
第二句由脸而及首饰。而将第三四两句合写服饰。又与《归国遥·香玉》有别。首饰和那阕的一样,故较为简单,这次头上的凤钗不是玉而是金的,自然凤口中也衔着宝石的流苏;它在头上不停地颤动着,这就使人物也生动了起来。古时妇女的头上还会插上一些梳子、篦子,那也许是金的,故他这里着了一个“艳”字,那是金光闪闪的。
第三句“舞衣”,点出了词中的主人公是个舞妓或侍姬的身份。“舞衣无力风敛”,这是形容她舞罢的样子。舞衣因停止了舞蹈,无风而自敛,若无力般地垂着。自然,这“无力”也可以是写舞女的娇慵。这一场舞,使她用尽了浑身的气力。还有一层意思是她穿上了昔日的舞衣,然而因为无须舞了,这舞衣也和人一样,因情绪的低落而无力地垂着。从整个词读来,似乎更应是这后者。她此时的穿着旧时的舞衣,是忆旧,也是惋惜。今日无可舞者,司马迁说:女为悦己者容。无可舞者,也就是无可悦的了。司马迁同时相并的还有一句是:士为知己者用。故这二者的情愫是可以相通的。“舞衣无力风敛”,旧愁新怨都从这一打扮上透露了出来。无力,是说舞衣质地的极其轻薄,仿佛不能自持,故而经风一吹,都紧紧地贴在了身上,显出了窈窕的身子和飘飘欲仙的姿势。同时,也是衣著者的慵态。读来未免楚楚动人。最后说明了衣服的质地是如藕丝织成的那样轻薄,而颜色则是金黄色的。因为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故以黄色为秋色。这舞衣质地之美,与衣著者的无力之神态,这就做成了一种不和谐的美,它透露出的消息,决不是快乐而是忧伤。这忧伤不论是出之于外力还是发自于自己,总之,读得人满是愀心的疼痛。
下片,同样是全景式的描写:因为秋凉了,故而把竹帘换成了锦帐绣帏,然而同低垂的帘子一样,它也无需撩开,故而仍任它们自在地斜斜的掩着。写出室中人一幅百无聊赖的样子。晓则晓矣,说什么“清晓”,这是从人的心理上过渡来的。天光了,这个早晨却是这样的清冷。因为帘子半撩着,所以也看得见早晨外面的露珠,不知怎地,让人由露珠而感到她那床上垫着的篾簟子,一定也是冰凉的。这都是极写她的孤寂。
末二句,可谓伤心已极之句。人没有来,然而她仍然盛妆着。将一张粉脸,打扮得如花一样,粉心、黄蕊、眉山,这都是当时的时样打扮。下文词人没有说。然而其实他通首都说了,纵然打扮得再美,也不过是再一次的重复昨日而已。因而,此情却极其可悯。
其实,温庭筠虽然在字面上写得极其香艳,而实际上,内里却又是极其悲凉。外热而内冷。他是在将美撕毁给人看,所以他所写的实际是一曲悲剧,是脂粉中的不和谐音。
《岳阳楼记》是作者应好友巴陵郡太守滕子京之请为重修岳阳楼而创作的一篇散文。这篇文章通过写岳阳楼的景色,以及阴雨和晴朗时带给人的不同感受,揭示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古仁人之心,也表达了自己“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爱国爱民情怀。文章超越了单纯写山水楼观的狭境,将自然界的晦明变化、风雨阴晴和“迁客骚人”的“览物之情”结合起来写,从而将全文的重心放到了纵议政治理想方面,扩大了文章的境界。全文记叙、写景、抒情、议论融为一体,动静相生,明暗相衬,文词简约,音节和谐,用排偶章法作景物对比,成为杂记中的创新。
《岳阳楼记》全文有三百六十八字,共五段。
文章开头即切入正题,叙述事情的本末缘起。以“庆历四年春”点明时间起笔,格调庄重雅正;说滕子京为“谪守”,已暗喻对仕途沉浮的悲慨,为后文抒情设伏。下面仅用“政通人和,百废具兴”八个字,写出滕子京的政绩,引出重修岳阳楼和作记一事,为全篇文字的导引。
第二段,格调振起,情辞激昂。先总说“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设定下文写景范围。以下“衔远山,吞长江”寥寥数语,写尽洞庭湖之大观胜概。一“衔”一“吞”,有气势。“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极言水波壮阔;“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概说阴晴变化,简练而又生动。前四句从空间角度,后两句从时间角度,写尽了洞庭湖的壮观景象。“前人之述备矣”一句承前启后,并回应前文“唐贤今人诗赋”一语。这句话既是谦虚,也暗含转机,经“然则”一转,引出新的意境,由单纯写景,到以情景交融的笔法来写“迁客骚人”的“览物之情”,从而构出全文的主体。
三、四两段是两个排比段,并行而下,一悲一喜,一暗一明,像两股不同的情感之流,传达出景与情互相感应的两种截然相反的人生情境。
第三段写览物而悲者。以“若夫”起笔,意味深长。这是一个引发议论的词,又表明了虚拟的情调,而这种虚拟又是对无数实境的浓缩、提炼和升华,颇有典型意义。“若夫”以下描写了一种悲凉的情境,由天气的恶劣写到人心的凄楚。这里用四字短句,层层渲染,渐次铺叙。淫雨、阴风、浊浪构成了主景,不但使日星无光,山岳藏形,也使商旅不前;或又值暮色沉沉、“虎啸猿啼”之际,令过往的“迁客骚人”有“去国怀乡”之慨、“忧谗畏讥”之惧、“感极而悲”之情。
第四段写览物而喜者。以“至若”领起,打开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画面。“至若”尽管也是列举性的语气,但从音节上已变得高亢嘹亮,格调上已变得明快有力。下面的描写,虽然仍为四字短句,色调却为之一变,绘出春风和畅、景色明丽、水天一碧的良辰美景。更有鸥鸟在自由翱翔,鱼儿在欢快游荡,连无知的水草兰花也充满活力。作者以极为简练的笔墨,描摹出一幅湖光春色图,读之如在眼前。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段的句式、节奏与上一段大体相仿,却也另有变奏。“而或”一句就进一步扩展了意境,增强了叠加咏叹的意味,把“喜洋洋”的气氛推向高潮,而“登斯楼也”的心境也变成了“宠辱偕忘”的超脱和“把酒临风”的挥洒自如。
第五段是全篇的重心,以“嗟夫”开启,兼有抒情和议论的意味。作者在列举了悲喜两种情境后,笔调突然激扬,道出了超乎这两者之上的一种更高的理想境界,那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感物而动,因物悲喜虽然是人之常情,但并不是做人的最高境界。古代的仁人,就有坚定的意志,不为外界条件的变化动摇。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忧国忧民之心不改,“进亦忧,退亦忧”。这似乎有悖于常理,有些不可思议。作者也就此拟出一问一答,假托古圣立言,发出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誓言,曲终奏雅,点明了全篇的主旨。“噫!微斯人,吾谁与归”一句结语,“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悲凉慷慨,一往情深,令人感喟。文章最后标明写作时间,与篇首照应。
这篇文章表现作者虽身居江湖,心忧国事,虽遭迫害,仍不放弃理想的顽强意志,同时,也是对被贬战友的鼓励和安慰。《岳阳楼记》的著名,是因为它的思想境界崇高。和它同时的另一位文学家欧阳修在为他写的碑文中说,他从小就有志于天下,常自诵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可见《岳阳楼记》末尾所说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范仲淹一生行为的准则。孟子说:“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已成为封建时代许多士大夫的信条。范仲淹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正贬官在外,“处江湖之远”,本来可以采取独善其身的态度,落得清闲快乐,但他提出正直的士大夫应立身行一的准则,认为个人的荣辱升迁应置之度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勉励自己和朋友,这是难能可贵的。这两句话所体现的精神,那种吃苦在前,享乐在后的品质,无疑仍有教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