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表隋珠各自携,更从琼殿立丹梯。九华灯作三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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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乘君悬四首题。灵凤敢期翻雪羽,洞箫应或讽金闺。
万乘君悬四首题。灵凤敢期翻雪羽,洞箫应或讽金闺。
明朝莫惜场场醉,青桂新香有紫泥。
明朝莫惜场场醉,青桂新香有紫泥。
六曹三省列簪裾,丹诏宣来试士初。不是玉皇疑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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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教金榜带天书。词臣假寐题黄绢,宫女敲铜奏子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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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目四篇酬九百,敢从灯下略踌躇。
御目四篇酬九百,敢从灯下略踌躇。

shìèrshǒu--huángtāo

biǎosuízhūxiégèngcóngqióng殿diàndānjiǔhuádēngzuòsāntiáozhúwànchéngjūnxuánshǒulíngfènggǎnfānxuědòngxiāoyīnghuòfěngjīnguīmíngcháochǎngchǎngzuìqīngguìxīnxiāngyǒuliùcáosānshěnglièzāndānzhàoxuānláishìshìchūshìhuángyàojiàojīnbǎngdàitiānshūchénjiǎmèihuángjuàngōngqiāotóngzòuzipiānchóujiǔbǎigǎncóngdēngxiàlüèchóuchú

黄滔

黄滔

黄滔(840~911),字文江,莆田城内前埭(今荔城区东里巷)人,晚唐五代著名的文学家,被誉为“福建文坛盟主”、闽中“文章初祖”。《四库全书》收《黄御史集》10卷,附录1卷。 ▶ 185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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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连城璧,由来天下传。
赵氏连城璧(bì)¹,由来天下传。
译文:赵国有一块价值十五座城他的壁玉,向来是天下闻名的。
注释:赵纵:杨炯友人,赵州人。赵氏连城璧:战国时,赵国得到一块叫和氏璧的美玉,秦王知道后,要用十五座城池交换,故称连城璧。此处用赵氏喻指赵纵,连城璧喻指其才华。¹连城璧:价值连城的宝玉。这里指战国时赵国的和氏璧。
送君还旧府,明月满前川。
送君¹还旧府²,明月满前川。
译文:我今夜送你回到赵州家乡地方去,天空中留下一轮明月,仍然照满面前的川水。
注释:¹君:指赵纵。²旧府:赵国的故地,指赵纵的家乡山西。

  这是一首送别诗,诗一开始用连城璧来比赵纵,以美玉比人,把赵纵的风貌、才能具体化了。后两句才由壁及人,说到送赵纵还旧府之事,一语双关,送还旧府的还有壁,只是人显里隐罢了。结句描绘在洒满月光的夜色中,沿着河川送别赵纵的情景,其中饱含着诗人对挚友的深厚情谊,点出送别的时间,且隐约表达了一路平安的祝愿。

  首句“赵氏连城璧”,是诗人以国之瑰宝和氏璧比喻赵纵的品貌。次句“由来天下传”,借美玉的名传天下,进一步比喻赵纵的名气。他是名声远播四海之内的。诗人用比兴手法,明写和氏璧价值连城,盛名久传,暗比赵纵才华出众,天下闻名,符合地点,符合姓氏,显得非常贴切自然。诗人借助他人之口表达自己的心意,委婉地称赞朋友,仰慕之情由衷而发。

  第三句“送君还旧府”,这本来是平铺直叙,但力托全诗,可举千斤。照应首句寓意深邃,扣住题目中的“送”字,含有“完璧归赵”的意思,让主题立意也就呼之而出,表达了诗人对友人一路顺风,平安到达的祝愿。诗人构思巧妙,立意高远,使人折服。从诗意推测,赵纵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名士,大概因仕途失意,辞归故里。在诗人眼中,他是远离尘嚣,冰清玉洁,“完璧归赵”。“送君还旧府”,这近似白话之句确是一个点睛之句,它使前面的喻句有落脚点,后面的景句有依托,能够充分地表达出主题内容。诗人对友人的同情、抚慰、称颂、仰慕之情,也都淋漓尽致再现出来。末句“明月满前川”,纯粹地描写景物,暗应题目中的“夜”字,以明月隐喻玉璧,璧如月洁,月如璧明,进一步称颂赵纵。同时,一个“满”字,既描绘了月光普照大地的景象,又抒发了诗人的满腹别情。诗句交待送别的时间在明月当空的夜晚,地点在奔流不息的河边。当朋友张帆远离之后,诗人伫立遥望,但见清冷的月光洒满大地,空旷孤寞之意袭人。结束语真实地表达出诗人送别故人后的深切感受:惆怅、虚渺。但他又庆幸朋友“完璧归赵”隐退故里,流露出憎恶官场、甚至逃避现实的情绪。

  全诗融叙事、写景于一炉,巧用典故,比兴得体,语言明白晓畅,形象鲜明可感。深入浅出,比喻设譬通俗易懂,写景自然贴切,“猝然相遇,借以成章,不假绳削”,借情写景,意境深邃,别有情致。

参考资料:
1、 贾三强.千家诗新绎:陕西人民出版社,1981:9
2、 袁忠岳.唐人咏怀绝句精品赏析:花城出版社,1991:17-18

sòngzhàozòng

yángjiǒng tángdài 

zhàoshìliánchéng yóuláitiānxiàchuán 
sòngjūnhuánjiù míngyuèmǎnqiánchuān 
河桥柳,占芳春,映水含烟拂路。几回攀折赠行人,暗伤神。
河桥柳,占芳春,映水含烟拂路。几回攀折赠行人,暗伤神。
乐府吹为横笛曲,能使离肠断续。不如移植在金门,近天恩。
乐府吹为横笛曲,能使离肠断续¹。不如移植在金门²,近天恩³
注释:¹乐府二句:意思是乐府中,将《折杨柳》这类的诗作为乐曲歌唱,人们听了,又能使别情离绪时时泛起。横笛:笛子横吹。梁代古乐府《折杨柳歌辞》:“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蹀坐吹长笛,愁杀行客儿。”²金门:汉宫中有“金马门”,此指天子所居之地。³天恩:皇恩。郭茂倩《乐府诗集》于白居易《杨柳枝》二首作序曰:白尚书有妓樊素善歌,小蛮善舞。尝为诗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年既高迈,而小蛮方丰艳,乃作杨柳枝辞,以托意,曰:“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如丝。永丰西角荒园里,尽日无人瞩阿谁?”及宣宗朝,国乐唱是辞,帝问谁辞?永丰在何处?左右具以对。时永丰坊西南角园中,有垂柳一株,柔条极茂,困东使命取两枝,植于禁中。故白居易又为诗云:“一树衰残委泥土,双枝荣耀植天庭。定知玄象今春后,柳宿光中添两星。”此词中的“近天恩”,取意于白居易之诗。
这首词由折柳送别咏开去,似有不遇之感,用笔含蓄,词意晦涩。

liǔhányān··qiáoliǔ--máowén

qiáoliǔzhànfāngchūnyìngshuǐhányānhuípānzhézèngxíngrénànshāngshén

chuīwèihéngnéng使shǐchángduànzhízàijīnménjìntiānēn

渐亭皋叶下,陇首云飞,素秋新霁。华阙中天,锁葱葱佳气。嫩菊黄深,拒霜红浅,近宝阶香砌。玉宇无尘,金茎有露,碧天如水。
渐亭皋(gāo)¹叶下,陇(lǒng)²云飞,素秋³新霁(jì)。华阙(què)中天,锁葱葱佳气。嫩菊黄深,拒霜红浅,近宝阶香砌。玉宇¹⁰无尘,金茎(jīng)¹¹有露,碧天如水。
译文:树叶慢慢落在岸边之上,白云悠悠飘在高山之巅,秋雨之后天气初晴。华美的宫殿耸入高空,锁住象征吉祥兴隆的旺盛美好的云气。台阶旁边,新开的菊花深黄耀眼,盛开的芙蓉浅红醉人。华丽的殿宇洁净无尘,铜仙人承露盘里盛满了延年的甘露,碧蓝的天空明净如水。
注释:¹亭皋:水边的平地。²陇首:泛指高山之巅。³素秋:秋季。古代五行之说,秋属金,其色白,故称素秋。⁴新霁:雨雪后初晴。⁵华阙中天:意谓华美的皇宫耸入高空。中天,高空。⁶锁:笼罩。⁷葱葱:气象旺盛的样子。⁸拒霜:木芙蓉花的别称。冬凋夏茂,仲秋开花,耐寒不落,故名。⁹宝阶香砌:喻台阶之美且香。¹⁰玉宇:华丽的宫殿。¹¹金茎:用以擎承露盘的铜柱。
正值升平,万几多暇,夜色澄鲜,漏声迢递。南极星中,有老人呈瑞。此际宸游,凤辇何处,度管弦清脆。太液波翻,披香帘卷,月明风细。
正值升平¹,万几²多暇(xiá),夜色澄鲜³,漏声迢递。南极星中,有老人呈瑞。此际宸(chén),凤辇(niǎn)何处,度管弦清脆。太液波翻,披香¹⁰帘卷,月明风细。
译文:正值太平盛世,皇帝日常处理纷繁的政务后有了更多闲暇,夜色清新,铜壶滴漏之声遥远婉转。南极星里有位老人正呈现治平、寿昌之祥瑞。这时候皇帝的车驾在何处呢?也许就在那清晰悦耳的管弦乐声中吧。明月微风中,汴京禁苑池沼波光鳞鳞,宫殿吹卷起了门帘。
注释:¹升平:太平盛世。²万几:也作万机,指皇帝日常处理的纷繁政务。³澄鲜:清新。⁴漏声迢递:意谓漏声传到很远的地方。漏声,计时漏壶的滴水声。迢递,遥远。⁵宸游:帝王之巡游。宸,北极星所在为宸,后借用为皇帝所居,引申为帝王的代称。⁶凤辇:皇帝的车驾。⁷度:按曲谱奏曲。⁸管弦:管乐器和弦乐器,泛指乐器。⁹太液:太液池,此借指宋汴京宫中池苑。¹⁰披香:即披香殿,汉代宫殿名。此借指宋汴京宫中殿宇。

  词的上片极写皇宫中秋景,为太平盛世、皇帝出游铺下华美祥和的背景,首韵三句写自然秋光,叶落云飞,天高地阔,淡远而明快。前两句化用了柳恽《捣衣诗》诗句“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次韵二句概写宫廷气象,宫殿耸立佳气缭绕,高贵而吉祥。第三韵三句细写言中花卉,深黄浅红,香气氤氲,静植于殿宇阶下,美艳而芬芳。末韵三句以“玉宇”、“仙露”、“碧天”将天意与人事结合,安和而祥瑞。

  下片颂皇帝出游。首韵四句先点明“升平”时代,再点明皇帝之日理万机,这是侧面歌颂皇帝的政绩,并以“澄鲜”的“夜色”、“迢递”的“漏声”烘托和平安谧的气氛。次韵二句以祥瑞的天象兆示天下的安康。有了这两韵的铺垫,第三韵三句才出现了皇帝的“凤辇”,伴以“清脆”悦耳的“管弦”声,以车驾和音乐侧写帝王的华贵雍容,至高无上。末韵三句以宫廷中“波翻”、“帘卷”、“月明风细”的适意景况收束此次“宸游”,又暗喻了天下的和平安泰。

  为了歌功颂德的需要,柳永创制此词,调用了多种手段, 特别是语言的运用上。其一,多处借用前人的诗文、典故、传说,一扫俚俗之语,使词章现出古雅之色。其二,对偶句俯拾皆是,对偶形式多种多样。如“亭皋”、“陇首”二句对偶,“嫩菊”、“拒霜”二句对偶,“夜色”、“漏声”二句对偶,“太液”、“披香”二句对偶;“玉宇”、“金茎”、“碧天”三句形成鼎足对;“宝阶”与“香砌”二词、“月明”与“风细”二词又是句中对。不满百字的一首词,七处对偶,使词章现出繁富工整之气。其三,“醉蓬莱”一调,本以四字句为主,其中五个五字句词人又都化为上一下四的领字句式,以和谐匀齐的韵律,显示出庄重端严之势,此外词中色彩鲜明、声味谐美,无处不是太平景象, 这些,都看出柳永创作这首歌功颂德之词所用的心力。

  可能由于柳永词人的气质,也可能由于他过于依赖自己敏捷的才思,这首词虽意在歌颂皇帝,但缺少一些雍容华贵、富丽堂皇之态。正如《诗人玉屑》所指出的:“‘嫩菊黄深,拒霜红浅’,竹篱茅舍间,何处无此景物?”不仅如此,仅读开篇一韵,并不能看出这是一首歌颂皇帝之词的开端;再如“夜色澄鲜”、“漏声迢递”、“月明风细”诸景物的叙写,也与歌颂帝王的主题略显不谐和,这或许也是此词不能博得皇帝称赏的另一个原因。不过,也正因如此,这首词若抛开它歌功颂德之意,不少地方以颇具美感,较之柳永其他颂词、投献词,更有词的韵味。

  这首词的创作,对柳永来说本是一个机遇,或可多少改变其多舛的命运。柳永深知此意,故在词中极尽歌功颂德之能。但柳永未免有些迂腐,凭着一支生花妙笔,挥洒而下,却未对相关情况了如指掌,以致于出现颂词竟有语句与悼词暗合,犯了大忌,再加仁宗本对他有成见,故而多方挑剔,以致这一次不仅机遇与柳永擦肩而过,且使柳水“自此不复进用”,加重了其命运的不幸。柳永这位宋代专事写词的文人,一生却两次因词而被祸(另一首是《鹤冲天·黄金榜上》)。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 顾之京.柳永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2005:227-235
2、 赵长征.中国古典诗词精品赏读·柳永.北京市:五洲传播出版社,2006:57-58
金陵古会府,南渡旧陪京。
金陵古会府¹,南渡旧陪京。
译文:建康古时的大都会,宋高宗南渡时的陪都。
注释:¹会府:都会。
山势犹盘礴,江流已变更。
山势犹盘礴(bó)¹,江流已变更。
译文:四周群山依旧,山势磅礴,而江流却以改变,已非往昔。
注释:¹盘礴:也写作盘薄,据持牢固的样子。
健儿徙幽土,新鬼哭台城。
健儿势幽土¹,新鬼哭台城²
译文:曾经居于城中的人偏徒幽土,含冤的鬼魂竟哭于往日繁华的台城。
注释:¹幽土:即远土。²城:又名苑城,故址在今南京市玄武湖畔,晋成帝曾于其地筑建康宫
一片清溪月,偏于客有情。
一片清溪月,偏于客有情。
译文:只有这一片清溪上的月亮,还情偏于我这远来的客人。

  这首诗是诗人被俘后路过建康(今南京)所作。前六句主要写了建康的历史地位、变化以及人民的不幸。最后两句对月抒怀,表达祖国河山为外敌所占的无奈和沉痛。

  “金陵古会府,南渡旧陪京。”点明建康地位的诗句,很有王勃《滕王阁序》的开头:“豫章故郡,洪都新府”的意味。不过这两句并非在泛泛地介绍建康的历史,而是把它放在“会府”、“陪京”的位置上,使之越发显示出同国家兴亡的关系来,并进而说明作者所以一入建康便感慨系之的原因。同时,句中的一个“旧”字,还仿佛表示:陪京之事,已为陈迹,只可追抚,不得而再了。

  “山势犹盘礴,江流已变更。”继言建康的变化。山势既然盘礴,江流也当依旧,这才是生活的真实,因为改朝换代并不能使山河改观。然而,国家变了,人事变了,作者的感情也变了,所以在诗人看来山势依旧,而江流已非,这种用艺术的真实“破坏”生活的真实而成的句子,古人叫做“无理语”。“无理语”有极强的表现力,清人贺裳称之为“无理而妙”(《皱水轩词签》),并说:“理实未尝碍诗之妙······但是千理多一曲折耳”(吴乔《围炉诗话》引)。之所似能够“多一曲折”,是由于感情的作用;反过来又因为有了这一曲折,感情被表达得更集中、更突出了。

  “健儿徙幽土,新鬼哭台城。”则是说这里最大的变化是这里的人。元人入主中原后,宋朝的忠臣良将非迁即死。“健儿”、“新鬼”包括了忠于宋室的一切人;“徙幽土”、“哭台城”则是他们最可能有的归宿。本应居于城中的人偏徙幽土,含冤的鬼魂竟哭于往日繁华的台城,这里叙写的是建康的现实,也泣诉了作者的情怀。从写法上看,中间四句采用两两相对的形式:三、五句真事直写,朴素、有力;四、六句虚事实描,强烈、感人。

  “一片清溪月,偏于客有情。”写对月伤怀。大约是山河供愁、人事催泪,所以当不堪回首的时候,作者只能掉头去看“清溪月”。也只有这月“偏于客有情”。有何情,作者不说,但从亡国以后的陪京“月”,同被俘以后解送北上的“客”的联系中不难得出答案。这里,诗篇以欲言又止的姿态刹尾,是有意留给以广阔的想象天地。无言的结果,可能敌得过万语千言。

参考资料:
1、 缪钺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1363-1364
韩子曰:“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二者皆讥,而学士多称于世云。至如以术取宰相、卿、大夫,辅翼其世主,功名俱著于《春秋》,固无可言者。及若季次、原宪,闾巷人也,读书怀独行君子之德,义不苟合当世,当世亦笑之。故季次、原宪,终身空室蓬户,褐衣疏食不厌。死而已四百余年,而弟子志之不倦。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
韩子¹曰:“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二者皆讥,而学士多称于世云。至如以术取宰相、卿、大夫,辅翼其世主,功名俱著于《春秋》²,固无可言者。及若季次³、原宪,闾巷人也,读书怀独行君子之德,义不苟合当世,当世亦笑之。故季次、原宪,终身空室蓬户,褐衣疏食不厌。死而已四百余年,而弟子志之不倦。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
译文:韩非子说:“儒者利用文献来扰乱国家的法度,而游侠使用暴力来违犯国家的禁令。”这两种人都曾受到讥评,然而儒者还是多受到世人的称道。至于那些用权术取得宰相、卿、大夫等高官的人,辅佐当世的君主,其功名都记载在史书上了,本来就不必多说什么。至于像季次、原宪二人,均为民间百姓,他们一心读书,具有独善其身、不随波逐流的君子节操,坚持正义,不与世俗苟合,而当时的人们也讥笑他们。所以季次、原宪终生都住在家徒四壁的蓬室之中,就连布衣粗食也得不到满足。他们逝世已有四百余年了,但他们的弟子却依然不断地纪念他们。现在的游侠,他们的行为虽然不合乎当时的国家法令,但他们说话一定守信用,办事求结果,答应人家的事一定兑现,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去解救别人的危难。做到了使危难的人获生,施暴的人丧命,却从来不夸耀自己的本领。以称道自己对他人的恩德为耻。为此,他们也有值得称颂的地方。
注释:¹韩子:韩非,战国时期韩国人,法家代表人物,著有《韩非子》,下文引自《韩非子·五蠹》。²《春秋》:这里泛指史书。³季次:公皙哀,字季次,齐国人,孔子弟子。⁴原宪:字子思,鲁国人,孔子弟子。⁵独行君子:指独守个人节操,而不随波逐流之人。⁶已诺必诚:已经答应人家的事情,一定要兑现。
且缓急,人之所时有也。太史公曰:昔者虞舜窘于井廪,伊尹负于鼎俎,傅说匿于傅险,吕尚困于棘津,夷吾桎梏,百里饭牛,仲尼畏匡,菜色陈、蔡。此皆学士所谓有道仁人也,犹然遭此灾,况以中材而涉乱世之末流乎?其遇害何可胜道哉!鄙人有言曰:“何知仁义,已享其利者为有德。”故伯夷丑周,饿死首阳山,而文、武不以其故贬王;跖跻暴戾,其徒诵义无穷。由此观之,“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侯之门,仁义存。”非虚言也。今拘学或抱咫尺之义,久孤于世,岂若卑论侪俗,与世浮沉而取荣名哉!而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此亦有所长,非苟而已也。故士穷窘而得委命,此岂非人之所谓贤豪间者邪?诚使乡曲之侠,予季次、原宪比权量力,效功于当世,不同日而论矣。要以功见言信,侠客之义,又曷可少哉!
且缓急,人之所时有也。太史公曰:昔者虞舜窘于井廪¹,伊尹负于鼎俎²,傅说匿于傅险³,吕尚困于棘津,夷吾桎梏,百里饭牛,仲尼畏匡,菜色陈、蔡。此皆学士所谓有道仁人也,犹然遭此灾,况以中材而涉乱世之末流乎?其遇害何可胜道哉!鄙人有言曰:“何知仁义,已享其利者为有德。”故伯夷丑周,饿死首阳山,而文、武不以其故贬王;跖跻暴戾,其徒诵义无穷。由此观之,“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侯之门,仁义存。”非虚言也。今拘学或抱咫尺之义,久孤于世,岂若卑论侪俗,与世浮沉而取荣名哉!而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此亦有所长,非苟而已也。故士穷窘而得委命,此岂非人之所谓贤豪间者邪?诚使乡曲之侠,予季次、原宪比权量力,效功于当世,不同日而论矣。要以功见言信,侠客之义,又曷可少哉!
译文:况且急事是人们经常会遇到的。太史公说:“从前虞舜曾被困于井底粮仓,伊尹曾背着鼎锅和砧板当过厨师,傅说也曾隐没在傅险筑墙,吕尚也曾受困于棘津,管仲亦曾遭到囚禁,百里奚曾经喂过牛,孔子曾在匡地受惊吓,并遭到陈、蔡两国发兵围困而饿得面带菜色。这些人均为儒者所说的有道德的仁人,还遭到如此的灾难,何况那些仅有中等才能而处在乱世末期的人呢?他们所遭受的灾祸又如何能说得完呢![1]乡下的人有这样的话:“谁知道什么仁义不仁义,凡是给我好处的人,便是有道德的人。”因此,伯夷认为侍奉周朝是可耻的,终于饿死在首阳山,但周文王、周武王的声誉,并没有因此而降低;盗跖、庄跻残暴无忌,他们的党徒却没完没了地称颂他们的义气。由此看来,庄子所说的:“偷衣钩的人要杀头,窃国的人却做了王侯;王侯的门庭之内,总有仁义存在。”此话一点不假。如今拘泥于教条的那些学者,死抱着那一点点仁义,长久地在世上孤立,还不如降低论调,接近世俗,与世俗共浮沉去猎取功名呢!那些平民出身的游侠,很重视获取和给予的原则,并且恪守诺言,义气传颂千里,为义而死,不顾世人的议论。这正是他们的长处,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的。所以有些士人,到了穷困窘迫时,就把自己的命运委托给游侠,这些游侠难道不是人们所说的贤人、豪杰、特殊人物吗?如果把乡间的游侠与季次、原宪等比较地位、衡量能力,看他们对当时社会的贡献,那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总之,从办事到见功效,说话守信用来看,游侠的义气又怎么可以指责呢!
注释:¹虞舜窘于井廪:指虞舜为其父瞽叟和其弟象所迫害,他们让舜修米仓,企图把舜烧死;此后又让舜挖井,两人填井陷害舜,然而舜均逃脱了。²“伊尹”句:伊尹乃商汤的旧臣,据传说最初伊尹为了接近汤,曾到汤的妻子有莘氏家里当奴仆,后又以“媵臣”的身份,背着做饭的锅和砧板见汤,用做菜的道理阐释他的政治见解,终于被汤所重用。³“傅说”句:傅说乃商代武丁的名臣,在未遇武丁时,是一个奴隶,在傅岩筑墙服役。匿:隐没。傅险:即傅岩(在今山西省丰陵县东)。⁴吕尚:吕尚即姜子牙,相传他在70岁时,曾在棘津以屠牛和卖饭谋生。
古布衣之侠,靡得而闻已。近世延陵、孟尝、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王者亲属,藉于有土卿相之富厚,招天下贤者,显名诸侯,不可谓不贤者矣。比如顺风而呼,声非加疾,其势激也。至如闾巷之侠,修行砥名,声施于天下,莫不称贤,是为难耳!然儒、墨皆排摈不载。自秦以前,匹夫之侠,湮灭不见,余甚恨之。以余所闻,汉兴,有朱家、田仲、王公、剧孟、郭解之徒,虽时扞当世之文罔,然其私义,廉洁退让,有足称者。名不虚立,士不虚附。至如朋党宗强比周,设财役贫,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游侠亦丑之。余悲世俗不察其意,而猥以朱家、郭解等,令与豪暴之徒同类而共笑之也。
古布衣之侠,靡得而闻已。近世延陵¹、孟尝²、春申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王者亲属,藉于有土卿相之富厚,招天下贤者,显名诸侯,不可谓不贤者矣。比如顺风而呼,声非加疾,其势激也。至如闾巷之侠,修行砥名,声施于天下,莫不称贤,是为难耳!然儒、墨皆排摈不载。自秦以前,匹夫之侠,湮灭不见,余甚恨之。以余所闻,汉兴,有朱家、田仲、王公、剧孟、郭解之徒,虽时扞当世之文罔,然其私义,廉洁退让,有足称者。名不虚立,士不虚附。至如朋党宗强比周¹⁰,设财役贫,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游侠亦丑之。余悲世俗不察其意,而猥以朱家、郭解等,令与豪暴之徒同类而共笑之也。
译文:古代民间的游侠,已经不得而知了。近代的延陵季子、孟尝君、春申君、平原君、信陵君等人,都因为是国君的亲属,凭借着卿相的地位以及封地的丰厚财产,招揽天下贤能之士,在诸侯中名声显赫,这不能说不是贤能的人。这就如同顺风呼喊,声音本身并没有加快,是风势激荡罢了。至于像乡里的游侠,修养品德,砥砺名节,扬名天下,没有人不称赞他们的贤能,这才是很难的啊!然而,儒家、墨家都排斥游侠,不记载他们的事迹。秦朝以前,民间的游侠,均被埋没而不见于史籍,我非常遗憾。据我所知,汉朝建国以来有朱家、田仲、王公、剧孟、郭解等人,尽管时常触犯当时的法网,然而他们个人的品德廉洁谦让,有值得称赞的地方。他们的名不是虚传,士人也不是凭空依附他们。至于那些结党营私的人和豪强互相狼狈为奸,依仗钱财,奴役穷人,依仗势力侵害欺凌那些势孤力弱的人,纵情取乐,游侠们也是颇为憎恨他们的。我感到痛心的是世俗不了解游侠的心意,却随便将朱家、郭解等人与那些豪强横暴之徒混为一谈,并加以讥笑。
注释:¹延陵:春秋时吴国公子季札,封于延陵。²孟尝:即孟尝君,齐国贵族田文。³春申:即春申君,楚国考烈王的相国黄歇。⁴平原:即平原君赵胜,赵惠文王之弟。⁵信陵:即信陵君魏无忌,魏安嫠王异母弟。⁶砥:磨炼。⁷排摈:排斥、摈弃。⁸朱家、田仲、王公、剧孟、郭解:此五人均为汉代初年著名的游侠,其事迹见传文。⁹朋党:由于共同利益而结伙。¹⁰比周:互相勾结,狼狈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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