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的前半是“追忆旧事”,写离别后彼此深切思念的情景。“嘉陵江曲曲江池,明月虽同人别离。”明月之夜,清辉照人,最能逗引离人幽思:月儿这样圆满,人却相反,一个在嘉陵江岸,一个在曲江池畔;虽是一般明月,却不能聚在一起共同观赏,见月伤别,顷刻间往日欢聚步月的情景浮现在诗人眼前,涌上诗人心头。“一宵光景潜相忆,两地阴晴远不知。”以“一宵”言“相忆”时间之长;以“潜”表深思的神态。由于夜不能寐,思绪万千,便从人的悲欢离合又想到月的阴晴圆缺,嘉陵江岸与曲江池畔相距很远,诗人不知道两地是否都是这样的“明月”之夜,这样的诗句将离情别绪说得十分动人。“两地阴晴远不知”在诗的意境创造上别出心裁。第一联里,离人虽在两地还可以共赏一轮团?“明月”,而在第二联里,诗人却担心着连这点联系也难于存在,从而表现出更朴实真挚的情谊。
诗的后半则是写诗人处于“新境”,叙述他对“旧事”的看法。“谁料江边怀我夜,正当池畔望君时”,“正当”表现出白居易和元稹推心置腹的情谊。以“谁料”冠全联,言懊恼之意,进一层表现出体贴入微的感情:若知如此,就该早寄诗抒怀,免得尝望月幽思之苦。“今朝共语方同悔,不解多情先寄诗。”以“今朝”、“方”表示悔寄诗之迟,暗写思念时间之长,“共语”和“同悔”又表示出双方思念的情思是一样的深沉。
这首诗,虽是白居易写给元稹的,却通篇都道双方的思念之情,别具一格。诗在意境创造上有它独特成功之处,主要是情与景的高度融合,看起来全诗句句抒情,实际上景已寓于情中,每一句诗都会在读者脑海中浮现出动人的景色,而且产生联想。当读者读了前四句,会联想到江楼、圆月的景象和诗人凝视吟赏的情景,这较之实写景色更丰富、更动人。
这首诗在艺术构思上颇有独到之处。作者不是像《国风·邶风·谷风》那样采用如泣如诉的怨愤之语出之,也不是像《卫风·氓》那样采用回忆倒叙的方式出之,而是截取了生活中的一个巧遇场面,采用对话的方式来揭示一对离异之后的夫妇的心理状态和各自的感受,从而鞭挞了喜新厌旧者的灵魂,批判了不合理的封建夫权。诗用叙事之笔开头:“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从“故夫”一词,可以知道“采蘼芜”的主语是弃妇。古人认为佩蘼芜可以多子。弃妇于此物本无所用,而现在上山采摘,暗示她已经再婚。在她满载而归的时候,碰巧遇到了“故夫”。巧遇时的情状如何,诗中没有直说。但“长跪问故夫”一语,侧面说明“故夫”的脸上颇有几分惭悔之色。若是怒目相向,则弃妇就决不会“长跪”相问了。弃妇被无端遗弃,缘“故夫”的喜新厌旧,所以这次巧遇,她倒要故意问问新妇的情况了。
“复何如”,犹言又怎样,话中不无谴责之意。“故夫”于惭悔之余,不得不以实情相告。“新人虽言问”,尚属自我解嘲语,忸怩之态可掬;“未若故人姝”,才是真切语,懊悔之情如见。“颜色类相似”句,活画出喜新厌旧者的心理。当初弃妇被逐,自是“颜色”不如“新人”之故。而“新人”入门既久,渐成旧人;弃妇转嫁他人,已成他家“新人”。“故夫”以喜新厌旧之目光视之,转觉己之“新人”,与已成他家“新人”之弃妇,颜色无复区别,岂止无复区别,从“手爪不相如”一句,知“新人”亦已招厌。“新人从门入”两句,余冠英有精辟的分析:“两句必须作为弃妇的话才有味,因为故夫说新不如故,是含有念旧的感情的,使她听了立刻觉得要诉诉当初的委屈,同时她不能即刻相信故夫的话是真话,她还要试探试探。这两句话等于说:既然故人比新人问,你还记得当初怎样对待故人吗?也等于说:你说新人不如故人,我还不信呢,要真是这样,你就不会那样对待我了。这么一来就逼出男人说出一番具体比较。”(《乐府诗选》)这段分析,从语言环境和人物心理两方面揭示了文字之外的丰富的潜台词,因而是耐人寻味的。
“新人工织缣”以下六句是故夫从新妇的女工技巧不及前妻,怨“新人不如故”。这六句具体比较,是全诗的画龙点睛之笔。一般来说,女子被休弃,总是要蒙受恶名的。古时有所谓“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的“七出”之条(参《大戴礼记·本命篇》)。这位妇女的被休弃,看来与七条都不沾边,因此最合理的解释是男子的喜新厌旧。喜新厌旧者要抛弃妻子,可以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如手脚笨拙,劳动偷懒之类。现在通过“故夫”自己的口来与“新人”作比较,说明弃妇手脚不笨,劳动并不偷懒,这就使弃妇蒙受的恶名完全被洗刷了。诗写到这里已表现出她是一个勤劳善良的劳动妇女的形象。再者,喜新厌旧心理在封建社会中是具有普遍性的。这种心理所以能在男子身上发展到无所顾忌地赶走妻子、另寻新欢的地步,不能不说是封建制度赋予男性以夫权的结果。此诗特意让男子自述其行为的乖张无理,实际上是对封建夫权的不合理作了揭露和批判。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最后六句的男子比较之词,不仅使弃妇的形象变得丰满起来,而且全诗的主题思想也深化了。另外,截取巧遇场面虽适宜于描写眼前事,却不易展示诗中人物与事件的过去和未来;而篇末让男子作一比较,不仅弃妇过去的生活情况、劳动态度与所遭不幸,一切了然,而且连“新人”今后将遭受何种命运,亦可大致预见。故此种匠心安排,使时空领域大为开拓,而作品的容量亦有逾常品了。
唐诗中寻访隐者不遇为题材的小诗有好几首。而似贾岛的《寻隐者不遇》最为后人激赏。魏野这首七绝的意境很像贾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诗题中的“隐者”为谁,人们已不得而知,魏野本人即是宋初有名的隐士,他与不少隐逸者有交往,这里反映的就是诗人生活的这一方面,写的是隐者相寻,终未得遇。与贾岛诗相比,诗题虽同,内中含义却昭然有别。贾岛诗中,隐者在“云深不知处”,但毕竟“只在此山中”,还是有目标可见的,而此诗中的隐者,行迹更加漂泊不定,难以捉摸。
“寻真误入蓬莱岛”,首句点出寻访的地点,这位隐士看来是个道士,诗人称之为得道成仙的“真人”,足见敬仰之情。“误”二字,既说明诗人是不知不觉中来到此地的,也表现了他对此幽寂之景的惊异之情、“香风不动松花老”具体写所见之景。香风不动,松花自落,隐者居处之清幽可见。
第三句“采芝何处未归来”为一转折。贾岛诗中虽略去问句,却还有一回答的童子出现,魏野则将发问的对象也略去了。他自问自答道:满地白云,杳无行迹,隐者想必采灵芝去了。灵芝,历来被认为是长生不老之药,长在深山峭壁,来取不易,隐者这一去,何时归来就难么肯定了。诗人虽未能见到隐者,内心却向往之,他伫立于此,极目远眺,隐隐透出惘然若失的感情,诗篇已终,余音未了。
在宋初诗人中,魏野的风格是近于唐人的。《宋史》本传云:“野为诗精苦,有唐人风格,多警策句”。写访隐者不遇的诗,除贾岛一首外,唐人如高骈“落花流水认天台,半醉闲吟独自来。惆怅仙翁何处去,满庭红杏碧挑开”,李商隐“城廓休过识者稀,哀猿啼处有柴扉。沧江白石樵渔路,日暮归来雪满衣”,韦应物“九日驱驰一日闲,寻君不遇又空还,怪来诗思清人骨,门对寒流雪满山”等等,在唐诗中都属上乘之作。“意味闲雅”(蔡正孙语)是这些诗总的风格。魏野一生没有出仕,居处是“清泉环绕,旁对云山,景趣幽绝”(《宋史》本传),真宗遣使召之,他“闭户逾垣而遁”(《宋诗纪事》卷一),是个真隐士,他写的《寻隐者不遇》诗,于“闲雅”之外,就更有隐逸之风。前人称他诗风“平朴而常不事虚语”(《玉壶野史》),这首诗纯用白描手法,青松郁郁,白云悠悠,构成鲜明的艺术形象。将香风引入诗句,更使整个画面增辉。而这些都显示了隐者的高洁,表达了诗人的向往之情。
起首二句开门见山,点明了事情的缘由,同时也暗示了女主人公的身份。“闻欢远行去,相送方山亭”,因闻欢而相送,可知他们并非正式夫妻。这句是说,当女主人公得知情人即将远行,便匆匆赶来为他送行。男子要到什么地方去?去做什么?诗中没有交代,但一个“远”字却表明这次出行不同寻常。情人要到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去,何时才能团聚呢?看来遥遥无期。因而,女主人公将情人依依不舍地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到方山亭这个地方。
接下来似乎该写离别的场景了,可诗中却荡开一笔,转而对方山亭周围的景物进行了描写。“风吹黄檗藩,恶闻苦篱声”,表面上是写送别的环境,而实际上则表现了女子送别时的心情。“黄檗”,是苦木,“黄檗藩”,指用苦木黄檗做的篱笆,所以叫“苦篱”,这正同“苦离”谐音双关。阵阵风吹苦篱,仿佛在不断地催促男子远行,而女主人公厌恶听到这令人心碎的离别之声。这里融情于景,谐音双关,十分细腻地刻画了女主人公此时复杂而微妙的心情。
这首民歌虽无缠绵悱恻、魂牵梦萦之词,但字字句句如从肺腑之间流出,其情之纯、之真、之深,动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