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题“感事”,总指靖康、建炎以来的丧乱事变,诸如汴京被占,徽、钦二帝被俘,高宗播迁,以及公卿士大夫窜亡等。“感事”之“事”,蕴含广泛,非指一时一事。
此诗先写常年征战,让人不知该从何说起;接着连续用了“危左衽”“断卿龙府”“移白鹭洲”三个典故来表达北宋被灭、南宋偏安的现实;最后诗人以写景作结,菊花盛放与眼前凄凉的事实形成鲜明对比,一句反问将内心的悲伤与郁闷表现出来,深沉曲折却哀婉动人。全诗情感委婉深刻,抑扬顿挫,真挚感人。
“丧乱那堪说,干戈竟未休。”在百感交集之下,话却说自从头。自从靖康丧亡离乱以来,国事扰攘,国土日蹙,所不忍言;而兵争干戈之事方兴未已,竟未能望其止息。“那堪”、“竟未”,感慨苍凉沉至。
“公卿危左衽,江汉故东流。”此句的意思是:公卿大夫害怕被金人所掳,化为夷狄之民,故而纷纷逃散。下句用《禹贡》:“江汉朝宗于海。”但陈诗此句,是切自己所在之地而言,因邓州是长江、汉水临近之地。“江汉故东流”,是诗人说自己一定要像江汉朝宗于海一样,追随建在东南的南宋朝廷。
“风断卿龙府,云移白鹭洲。”五代时,后晋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以谄媚契丹,契丹封他为“儿皇帝”。辽大同元年(947年),契丹逼晋,并俘虏了石敬瑭之子石重贵,把他囚禁在卿龙府。北宋亡国以后,徽宗、钦宗被金人所掳,囚禁于五国城(五国城:辽国地名,后内附;划归卿龙府),其事与晋事相类。下句“云移白鹭洲”,当时宋高宗的朝廷移在扬州。这都是诗人所系念所感伤的事。
“云何舒国步,持底副君忧?“云何”,犹言如何;“持底”,犹言用什么。诗人说,自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纾解国难,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分担君忧。
“世事非难料,吾生本自浮。”上句亦《发商水道中》“世事本前期”之意。意云:今时势艰危如此,固非难以预料,而是事出有因。“吾生本自浮”,虽则前事有因,而我生本自飘浮。命运如此,为之奈何。
“菊花纷四野,作意为谁秋!”时势艰危如彼,身世漂泊如此,已足使人感伤。然则秋日卿花,纷披四野,作此秋日之荣秀,很难让人有观赏的欲望。
陈与义这首《感事》诗,确是逼近杜甫。从遣词用字上看,“那堪”、“竟未”,“危”、“故”,“断”、“移”等,都是沉实的字眼,有杜诗的风味。从比兴手法上看,“风断”、“云移”一联,以天象喻人事,也深得杜诗的兴寄之妙。至于以景抒情作结,又是杜甫即事咏怀一类诗作的常见章法。全篇苍凉沉郁,居然老杜气韵。比纪昀稍晚的南阳人邓显鹤,著有《南村草堂文钞》,他在一篇序文中说:“自来诗人多漫浪湖湘间,如少陵、退之、柳州及刘梦得、王龙标辈,皆托迹沅、澧、郴、湘、衡、永间,绝无有至吾郡者,有之,自简斋始。”又说:“简斋先生诗,以老杜为宗,避乱湖峤,间关万里,流离乞食,造次不忘忧爱,亦与少陵同。”“不忘忧爱”,是杜甫的大节,也是简斋的大节。用这四个字去看这首《感事》诗,正是十分契合。
本词的特点是在咏梅中打入个人身世之感,但不是用如林逋在《霜天晓角》中“谁是我知音,孤山人姓林”等直抒其情的语言来表达,而是用前后盘旋、左顾右盼、姿态横生的手法,多方位、多角度地来体现自己的情感。宋代黄升在《唐宋诸贤绝妙词选》中云:“此只咏梅花,而纡徐反复,道尽三年间事,圆美流转如弹丸。”
词作的上片先从眼前的梅花着手,叙写其风神,再回想去年观赏梅花之情形,展示其风姿依旧。“粉墙低,梅花照眼,依然旧风味。露痕轻缀,疑净洗铅华,无限佳丽”。词人官舍的低矮粉墙头伸出一棵梅树,盛开的梅花格外引人注目。只见梅花上还留有露水痕迹,有如美人洗却脂粉,更显得天生丽质。这里“依然”二字埋下了叙写去年梅花风采的伏笔。“铅华”,此指妇女擦脸的粉。曹植《洛神赋》有“芳泽无加,铅华不御”。接着词人便转入去年赏梅之回想:“去年胜赏曾孤倚,冰盘同宴喜”。这是去年赏梅之第一层,叙写自己客中寂寞,独自一人持酒赏花。梅花盛开,又恰逢“宴喜”,更映衬词人的孤寂。“冰盘”句,化用韩愈《李花》诗:“冰盘夏荐碧实脆,斥去不御惭其花”句意。“冰盘”,即白瓷盘。第二层“更可惜,雪中高树,香篝熏素被”,这三句是说,一眼望去,高耸横逸的梅树被厚雪所覆盖,宛如香篝上熏着一床洁白的被子,煞是逗人喜爱。“香篝”,指里面放香用来熏烘衣物的熏笼。
词作下片,词人的思绪又回到今年眼前的对花,并由此想象以后当青梅可佐酒时,自己又将飘泊于江湖上,而只能梦想梅花之倩影了。“今年对花最匆匆,相逢似有恨,依依愁悴”,词人叙述自己,离别在即,故亦无闲情逸致对花仔细观赏,故曰:“对花匆匆”。在此情形下对花,似亦觉花含有离恨,呈现愁闷憔悴之情。这与词人在《六丑》中写蔷薇花“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写法同出一机抒,花之有恨、有愁,其实都是词人的移情作用。次三句“吟望久,青苔上、旋看飞坠”,描写梅花凋落。词人凝神驻足,想吟咏一首惜别之词,忽见梅花朵朵飘坠于青苔之上。这一笔似实又似虚,既可理解为是实写;又可理解为仍是词人的移情作用,它象征了词人心中在流泪,接下词人即展开想象,“相将见、脆丸荐酒,人正在、空江烟浪里”,这几句承上人花相逢、花落、而想象至梅子可供人就酒之时,自己却正泛舟飘泊于空江烟浪之中。这里借写与梅天各一方,实则暗伤羁旅飘泊之苦。歇拍句又顺此思路进一步想象:“但梦想、一枝潇洒,黄昏斜照水”,词人推想,此后自己天涯飘零,只能在梦中再去见那枝黄昏夕照下横逸凄清的梅花了。这梦中之梅影与开头现实中的照眼之梅遥相呼应。
整首词作不是客观地、呆板地来描写梅花的形与神,而是循着词人自己思想感情变化的轨迹去写梅花之变化;时间跨度大,以今年为轴心,贯串去年和明年,刻画了梅花,也刻画了自己,通篇写得纡徐反复,委婉曲折,很耐人寻味。又,前人也多认为该词有所寄托,《云韶集》云:“此词非专咏梅花,以寄身世之感耳。”《蓼园诗选》云:“总是见官迹无常,情怀落寞耳,忽借梅花以写,意超而思永。言梅犹是旧风情,而人则离合无常;去年与梅共安冷淡,今年梅正开而人欲远别,梅似含愁悴之意而飞坠;梅子将圆,而人在空江之中,时梦想梅影而已。”应该说,这些评说都较符合词作实际。
“捣练子”既是词牌,又是这首小词的题目。练是一种白丝熟绢,须用木杵在砧石上捶击而成;令指小令,是短歌的意思。作者在这首仅有二十七个字的小令中,着力表现秋夜捣练声给一个因孤独苦闷而彻夜难眠者带来的内心感受,含而不露地传达了一种难言的心理隐秘与情绪气氛。
境界的鲜明如画与意象的深蕴含蓄是这首词在意境创造上的主要特征。作者采取了类似电影推摄的手法,运用远、近景跳切镜头,从全景到近景,逐渐推出抒情主人公的特写。前面两个三字句,“院”与“庭”的遣词实际上并非同义反复,那是两个远、近景跳切镜头的巧妙组合。“深院”是世家豪族的深宅大院,所谓“侯门一入深如海”、“庭院深深深几许”是也。这是着眼于全景。“小庭”则是这整体中的一个单元,即千重万落中的一个独立小院,一个小天井。镜头从全景推近,把读者不知不觉地引入画面,置身于一个具体可感的环境之中。以上还只是画面的形,属于表层特征,还未抓住其中的“神”,即画面所蕴内在的深层特征。两幅画面分别用两个极平凡的字“静”和“空”来点化,应细加体味。借大宅院之“静”,当不仅仅是客观外在的安静、清静,在词语的深层结构中融入了强烈的主观情绪。那是静得让人恐惧,静得让人透不过气,是在心理压抑下而产生的一种深在的静谧感。
小庭“空”,更明显不是客观意义的空空荡荡。这样的贵族之家,仆人丫鬟总不会太少,花木池台、金井玉栏大约也是有的,作者偏偏用个“空”字,一笔抹去,就只能说是他的主观感觉在作怪,一切都视而不见了。原来,处在巨大建筑群落中的一个小天井,本身就带有一种压抑感和冷落感,一个寂寥空虚,百无聊赖的人处身于这种氛围,那当然会加倍感到难以忍受的孤独、郁闷和焦虑。
“断续寒砧断续风”,更渲染了这种沉寂、静谧,那木杵捶击石砧的咚咚声被阵阵悲凉的秋风荡来,时轻时重,时断时续,无止无休更加深了主人公的孤寂感。寒砧,即捣练的石板,这里指代寒秋中的砧声。“断续”一词的重复,是有意的安排,不仅体现了作者避巧就拙,崇尚素朴的语言风格,而且逼真地传达出捣练声在秋风中飘忽不定的神韵。更为重要的,这种似往而还,若断若联,飘荡空灵的听觉效果,又与抒情主人公内在情绪的延展变化节奏完全合拍。接着作者进一步把镜头推近,画面上映出抒情主人公的特写:夜深了,秋月如水,随同寒砧声从门窗一起泻入,搅扰得他心神不宁,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无奈”二字,使读者似乎看见了他那紧皱的眉头和无限焦虑而又无可如何的眼神。这才是词境的核心,画幅的焦点,以上的镜头画面都是这个焦点的烘托和铺垫。几声寒砧就会把主人公折磨得彻夜失眠,是因为它是一个特定的情感符号,包含着特定的情感信息。
在古代诗歌中,捣衣或捣练声常常用来表现征人妇对远戍边关的丈夫之思怨。如,南朝刘宋文学家谢惠连有一首著名的《捣衣诗》,保存在《文选》里,写的就是这种征妇怨;北周庾信的《夜听捣衣诗》,主题是“谁怜征戎客,今夜在交河”;初唐诗人沈佺期的《古意呈补阙乔知之》一诗,其中有这样的句子:“九月寒砧催木叶,十月征戍忆辽阳”;李白的《子夜吴歌》“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自是任人皆知了。由此可见,寒砧声作为一种情感的形式或象征,逐渐抽象化、符号化,已经凝固到文学传统之中。既是一种情感的符号,就有引发特定心理情绪的心理导向功能,当然就不仅仅限于征妇怨,也可以是一般夫妇、情人的思忆之情,甚或是实际并无具体对象而纯属某种心理感觉的类似情绪。而这首小词却具有这样的特点:境界单纯,明晰,确定,而意象却扑朔迷离,模糊朦胧。那么,这里是指情人,征夫,故旧,或是故国。作者或许当时确有具体所指,或许本来就是一种莫名的心理情绪和感受,所谓“此情可行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是也。有些作品,越是意象朦胧,留给读者参与想象、创造的余地就越大,其审美价值也越高。
这首小词可以说就是这样一首优美的朦胧诗。对于这一点,清代著名词人纳兰性德已有所发现,他曾说李后主“兼饶烟水迷离之致”(《渌水亭杂识》)。纳兰氏十分准确地指出了李煜词直抒胸臆之外的另一种含蓄风格。
读了这个故事,很让我们疑心,这是否是后来添加上去的,因为伍员,也就是伍子胥,真的是料事如神,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竟然 就在二十年后灭掉了吴国,应了伍子胥的预言。当然,这个故事没有造假,不是假冒伪劣产品,而是真实的历史事实。
这样我们的确要佩服伍子胥的眼光和头脑了。他是清醒的政治家、军事家,具有理性的精神和现实主义态度。他识破了越国在兵临城下之时媾和来保存实力的意图,援引历史教训来告诉吴王夫差,却未被采纳。
这又一次告诉我们: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历史发展虽然不是重复循环的,但常常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不认真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确乎要栽大跟头。夏朝第六代君主少康的“少康中兴”,就是一面镜子。国家虽然亡了,但留下了复仇的种子, 为日后的复兴提供了火种。星星之光,可以燎原。少康就真的从小到大,由弱到强, 灭掉仇敌,光复了祖先的业绩。
教训之二,是对陷入困境的“穷寇”,要穷追猛打,直至彻底消灭,不留任何祸根, 不时敌手有任何东山再起的希望,也就是要灭掉“种子”。还是毛主席英明, 他老人家早就手过:“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鲁迅先生也极力倡导通打“落水狗”的精神,即使狗儿落入水中做出哀求的可怜状,也要通打之,否则,它一旦爬上岸来,又会咬人的。古人也总结过不能纵虎归山,要不然会遗害无穷。从这个方面来说,吴王夫差放过越王勾践,实在是养虎遗患,玩火以至自焚。
教训之三,从越王勾践的角度说,在明知对手强大时,及时的表示屈服,要求媾和,以便保存实力,另图东山再起,卷土重来,是迫不得已最好的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 勾践不愧为识时务者,在即将亡国灭种的关键时刻,甘拜下风,屈居人下,以屈求神,保住了复仇的种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教训之四,要有坚韧不拔地坚持下去的毅力,事业终将成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勾践大概是牢记住了这一点,并且再退一步,加上十年,用两倍的时间来为复仇作准备。 这个过程也够漫长的,其中的屈辱辛酸,非局外人所能体验。以国君的身份,卧薪尝胆,这要有超出常人的毅力。在长期的艰难困苦之中,人的精神随时都会有崩溃的可能,随时都可能因挫折而彻底的放弃希望和努力。但是勾践坚持下来了。 因此我们也要敬佩勾践,佩服他的坚韧不拔地向目标挺进的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