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咏空谷幽兰之词。全词咏幽兰,多以淡墨渲染,结句稍加勾勒,托花言志。
上片起首一句写兰花幽处深谷,与松竹翠萝为伴,先从境地之清幽着笔。句意化用杜甫《佳人》诗:“绝代有佳人,幽居空谷”、“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屋”、“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等语,借人喻花,不即不离。“迟日江山暮”,紧承上句,从时间着笔,和煦的春日黄昏,幽兰的倩影更见得淡雅清绝。迟日,指和煦的春日。《诗·豳风·七月》:“春日迟迟。”幽兰于春天吐芳,故以“迟日”暗点节候。
此句用杜甫《绝句二首》之一“迟日江山丽”,但易“丽”为“暮”,即化艳阳明丽之景为苍茫淡远之意,令人想见空山暮霭中的幽兰情韵。这两句均点化老杜诗意,而浑然天成,语如己出,分别从时地两方面为空谷幽兰烘染出一种特定的氛围。
三、四两句首一“芳”字,先为兰花淡描一笔,然而“幽径无人”,兰花的芳馨无人领略,其芳心幽恨之欲诉无由亦可想而知。这两句既有孤芳自赏、顾影自怜的意味,也透露出知音难觅的惆怅。这里是作者借花寓意,抒写志节坚芳而寂寞无闻的才人怀抱。
过片“径共梅花语,尚有寻芳侣”说的是既然无人欣赏芳馨,这脉脉的幽兰径乎只有梅花才堪共语了,但寂寞的深山中,也许还有探寻幽芳的素心人吧?与梅花共语,是抒其高洁之怀。古人称松、竹、梅为“岁寒三友”,以喻坚贞高洁的节操。此词开头写“松竹翠萝寒”,已拈出松、竹,这里又写与梅花共语,正以“岁寒三友”来映衬幽兰坚芳之操。然而作者又复寄意于人间的“寻芳侣”,这也是古代士大夫知识分子渴望得到甄拔而见用于时的心声。“着意闻时不肯香,香无心处”,是全词的警句,写出幽兰之所以为幽兰的特色,其幽香可以为人无心领略,却不可有意强求。
此词既写出了幽兰淡远清旷的风韵,又以象征,拟人和暗喻手法寄托作者对隐士节操的崇仰,流露出词人向往出世、归隐的心志。
公元772年(唐代宗大历七年)左右,诗人刘长卿结束了十年多闲居流寓生涯,以监察御史、检校祠部员外郎为转运使判官,知淮西鄂岳转运留后。题中的鄂州,在今湖北省鄂城县,是转运使署所在地。
首联从御命赴任写起。“多惭恩未报”系泛泛铺垫之笔,主要是用以引出下句。“敢问路何长”,表面似乎在探问路途遥远实际寄寓对人生之路的探索。第二联承“路何长”写次岘阳馆所见之景。“万里通秋雁”句,也寄寓着诗人自己多年来宦海飘泊及此行中旅途劳顿之感。“千峰共夕阳”句,这里的“千峰共夕阳”,透露着旅途孤寂,只能跟千峰共赏夕阳之意。当然,此次赴任,诗人大可游山玩水、逍遥自在的,他在旅途中的这样劳顿孤寂之感,读者只能从他“路何长”一语中所透露的仕途坎坷之感中找到一点线索。第三联,缴清题目中的“怀旧居”。“旧居”有何可怀,诗中只字未道,可见此诗意不在独居。诗里略略点了一下现在离家乡和旧居越来越远了,不过是想加强“路何长”的感慨。
末联重道旅况,回应首联的“路何长”。诗人虽然说的是旅途跋涉的风霜劳顿,读者却可从中读出诗人回忆十数年的宦途,设想未来时的怅惆与踯躅。“敢问路何长”是这首诗的情感主线,诗人于其中融注了封建社会中一个有吏干而敢于刚而犯上的正直知识分子的忧虑和愤慨。
刘长卿曾以“五言长城”自诩,尤工五律。这首诗运用贴切精工、凝炼自然、清秀淡雅而又谐美流畅的语言来写景抒情,诗的感情真挚动人,风格上则工秀邃密而又委婉多讽。为此卢文弓召在《刘随州文集题辞》中,也指出刘诗“含情悱恻,吐辞委婉,情缠绵而不断,味涵咏而愈旨”。
《北征赋》与《楚辞》部分作品、《遂初赋》等相比,此赋无论交待起行原因,还是描写景色都从实际出发,即使是乱辞部分,也抛却了香草美人的托喻手法而采用更为直接的抒情方式。且写景能从作者的感情基调出发,与抒情结合的较为紧密,更好的表现了作者感时伤世之情怀。还将史实与感情紧密的结合了起来,而不再是单独列为一部分去叙写。
此赋开端写了朝纲颠覆,仕路填塞、家园毁灭的北游缘起。虽在乱离之中,从“奋袂”、“超绝迹”的字面下,仍然透出作者壮勇上进之情。这是此赋的基调。
赋中的初辞长安,回顾通天台恋恋不已;长途远行,驰驱中预计期程;寒风雪野中抚剑叹息,念及畿辅故里而於邑流涕:都发自真情而有动人之力。由公刘惠及草木感怀身罹百殃;从秦昭王统兵北征引发离心烦乱,车马行迟:这吊古伤今的情思,紧密联系于自身遭际,自然感人,又在历史对比中显出作者忧思的深广,胸怀的博大。由日夕归牧思及人民行役之苦,诗人叹时之心;因长城漫漫感发对蒙恬的责问,对汉文帝的景慕,使人感到作者不戚于个人忧患,立足于广大人民的受难,要求执政者以宽仁绥远立邦,这表现了作家自觉的历史社会责任感。作者的这些思想感情,都是极可珍贵的。
赋文中认蒙恬绝地脉之说为虚妄,不承认堪舆迷信。作者坚信天命有常,卒章中抒发了君子固穷而守节的儒家思想,表现了对儒家教义的笃诚。这是作家信仰的支柱,是赋文所以具有健康向上基调的精神源泉。
全赋以写明北游缘起开端,按旅程顺序写所见所感,卒章总言自己对避难远行的根本态度。结构上条理清晰,连络有序。叙事、叹时显出了作家情思的自然流露,浑融一体,文气流畅。语言生动简练,经过锤炼之功又归于平易畅达,艺术上的用心与其创作意图达到了和谐统一。
《北征赋》结构模仿刘歆的《遂初赋》,也是结合途中所见景物与有关的史事,抒发感想。由于时事更为艰难,所表现的情绪也更显悲沉。它的语言精丽整齐,其中写景的一段(从“隮高平而周览”到“哀生民之多故”),则显得清新自然。这种描写洋溢着作者的真实感情,而且是写实的笔法,不同于《上林赋》等那种夸张的罗列。此前《遂初赋》的写景,也已经有这样的特点。它们直接启发了后代抒情小赋对自然景色的描写。
如果拿《北征赋》与楚辞部分作品、《遂初赋》等相比较,就可以看出在结构上存在一些在继承中又有发展变化的特点。
(一)抒情方式由浪漫主义向现实主义的转变。《九章》中的作品多纪实之辞,《涉江》一诗又是写他放逐生活中最凄苦的一段经历,但诗的开始却采用了与《离骚》相类似的浪漫主义手法,表现他的极端苦闷,欲忍不能的感情。《涉江》的后半部分以及乱辞,也是采用的浪漫主义手法。特别是乱辞部分,采用香草美人的托喻,与《离骚》的写法一致。《北征赋》中,无论交待起行原因,还是描写景色都从实际出发,即使是乱辞部分,也抛却了香草美人的托喻手法,采用更为直接的抒情方式。
(二)写景与抒情由分离到逐渐紧密的结合。《涉江》中的景物描写,虽然能够表现作者的凄苦情怀,但景与情从整体上还显疏远,还有着为写景而写景的嫌疑。《遂初赋》和《北征赋》写景与抒情结合的较为紧密,特别是《北征赋》,写景能从作者的感情基调出发,更好的表现了作者感时伤世之情怀。
(三)借助历史事实抒情方面,由情与史的分离到逐渐紧密的结合。《涉江》的整个第四部分,都在叙写历史上忠而见弃的人物,以表达作者自己“余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身”之情。而《北征赋》则没有相应的部分。此赋是在纪行的过程中,将史实与感情紧密的结合了起来,而不再是单独列为一部分去叙写。
(四)乱辞部分也发生了较大的变化。由《涉江》对君主忠诚不二的感情抒发,到《遂初》的以道家出世思想作结,抒发自己恬淡的自娱之情,再到《北征赋》以君子固穷而守节的儒家思想的抒发,其发展轨迹是鲜明的。
作为纪行赋的成熟之作,《北征赋》确实表现出了与其在赋史地位上一致的优点。交待起行原因之简洁,借景抒情之恰切,叙史抒情结合之紧密,抒发感情之真挚,语言之平易晓畅,都是《涉江》、《遂初》所不能比拟的。萧统《文选》选赋,纪行一门首选《北征赋》;清人陈元龙《历代赋汇》亦列其为纪行赋第一篇。可见二人同选《北征赋》列为首篇,并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