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送别诗。
诗的开头两句写送别时所见的景物。首句“洲渚”是江中泥沙冲积而成的小洲,可见送别的地点是在江畔渡口。“断芦”和“落枫”点明时间是西风萧瑟的深秋季节。次句“沙长”与“午潮”密切相关,由于午潮已过,随着潮水的退落,原来被水淹没的岸边沙滩尽皆呈现眼前,显示送别的时间是过午以后。
“山鸟自呼泥滑滑,行人相对马萧萧。”两句记渡口所闻所见。“山鸟”是指一种捕食小虫的禽鸟,俗称“山鸡”,又名“鸡头鹃”,它鸣叫时的声音为“泥滑滑”(滑,在这里读作“古”),南方人也就称这种鸟为“泥滑滑”。“泥滑滑”三字,是山鸡鸣叫的谐音,写得颇为有趣。第四句概括地描述了这个渡口车来马往,熙熙攘攘的情形。“萧萧马鸣”出自《诗经·车攻》;这里的“马萧萧”,源自杜甫《兵车行》中的“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的诗句,与上句“泥滑滑”成对,也是谐音。作者运用唐代诗人的句子,熟极如流,写情写景,妙到毫瑞,却又各不相犯,足见其艺术手腕之高。
“十年长自青衿识,千里来非白璧招。”两句写与项判官的交谊以及项判官的为人。第五句包括了两个典故:“十年”用《礼记·曲礼》中的“十年以长,则兄事之”;“青衿”出自《诗经·郑风·子衿》:“青青子矜。”据《毛传》:“青衿,青领也,学子之所服。”这句是说,两人的年龄大约相差十岁,亲如兄弟,最初认识的时候,彼此都还是没有官职的学子。第六句“白璧招”用《韩诗外传》“楚襄王遣使持金十斤,白璧百双,聘庄子为相,庄子固辞”事,指项判官为官廉洁,他千里迢迢来此,并不是受白璧招聘,贪图荣华富贵。
“握手祝君能强饭,华簪常得从鸡翘。”两句,是临别赠言。第七句的“强饭”,用平阳公主对汉武帝卫皇后说的话。卫皇后即卫子夫,原是平阳公主家中的一名歌女。她初入官时,平阳公主拊其背说:“行矣!强饭勉之。即贵,愿无相忘!”(见《汉书·外戚传》)第八句的“簪”,指系发于冕的簪,“华”是形容词,言其美。“鸡翘”,是鸾旗车的俗称。这种车上的旗竿插有彩色羽毛。这两句是希望项判官保重身体,努力加餐,将来一定高车大马,前途无量。
古代赠别诗通常以交代送别的时间、地点、环境发端,借景物描写来烘染离情别意。这首诗不同,开头便是一声深沉的慨叹:茫茫沧海简直不可能达到尽头,又怎么能知道那沧海以东是怎样一番景象呢!突如其来,喷薄而出,令人心神为之一震。三四两句一问一答,寄寓诗人深情:九州以外,哪里最为遥远?恐怕就要算迢迢万里之外的日本了。友人要去那里,真象登天一样难。头四句极写大海的辽阔无垠和日本的渺远难即,造成一种令人惆怅、迷惘、惴惴不安的浓重氛围。
接下来四句,是写想象中友人渡海的情景。在当时的科学水平和技术条件下,横渡大海到日本去是一种极为冒险、生死未卜的事情。通常是正面实写海上的景象,诸如气候的无常、风涛的险恶等等,借以表达对航海者的忧虑和悬念。
第三联写得惊耳怵目,扣人心弦,富有精警之意。无论语言是怎样的铺张扬厉,情感是怎样的激宕淋漓,要在一首短诗中把海上航行中将要遇到的无数艰难险阻说完道尽,毕竟是办不到的。所以,王维采用了另外一种别开生面的手法:避实就虚,从有限中求无限。
“向国惟看日,归帆但信风”,要说的意思只开了一个头便立即带住,让读者自己去思索,联想,补充,丰富。《新唐书。东夷传》云:“日本使自言国近日所出,以为名。”这里“日”字双关,兼指太阳和日本国。航海者就凭几片风帆、数支橹桨,随风飘流,可见艰险已极。诗人不作正面描绘,只提供联想线索;不言艰险而艰险之状自明,不说忧虑而忧虑之情自见,正是这两句诗高明的地方。
最有特色的,还是“鳌身映天黑,鱼眼射波红”两句。在这里,诗人不只是没有实写海上景象,而且虚构了两种怪异的景物:能把天空映黑的巨鳌,眼里红光迸射的大鱼,同时展现出四种色彩:黑,红,蓝(天),碧(波),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恢宏阔大的动的图画。波涛在不停地奔涌,巨鳌与大鱼在不停地出没,四种色彩在不断地交织和变幻,表达了诗人对友人海上航行艰险、安危的忧虑。
历代的诗论家们公认王维“诗中有画”,但往往没有注意到,他的“诗中画”大多是“绘画所描绘不出的画境”。这首诗即是如此。人们公认王维是着色的高手。但往往没有注意到,他笔下的色彩不是客观对象的一种消极的附属物,而是创造环境氛围、表现主观情感的积极手段。这两句诗利用色彩本身的审美特性来表情达意,很富创造性,有很高的借鉴价值。
最后两句,诗人设想晁衡战胜艰难险阻,平安回到祖国,但又感叹无法互通音讯。这就进一步突出了依依难舍的深情。
此诗表现了诗人与留居九州三十七年的日本人晁衡的深厚情谊。诗人以情景交融的手法,描绘出一幅路程遥远、归途风光、回国后的情景,使全诗神彩焕发,也表现了作者对友人晁衡归舟安全的忧虑。最后预祝友人一路顺风,却又感叹别离后音信难通,流露了诗人依依不舍的深挚情谊。
这首词是写苏轼与王弗的生活景象,寄托了词人对妻子深深的怀恋。
上片,回忆夫妻清明节前后美好生活情趣。“雨霰疏疏经泼火,巷陌秋千,犹未清明过”,写东坡观看王弗等妇女秋千游戏。“雨霰”,“泼火”点气候;“清明”点时间;“巷陌”点地址。这个秋千游戏,不免含有一丝春寒气息,十分宜人。同时还看到另一种景色,即“杏子梢头香蕾破,淡红褪白胭脂涴”所写的杏花绽蕾的景色。一个“香蓄”“破”开了,杏子由胭脂一淡红一白色,美丽极了。这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值得深深留恋。
下片,回忆夫妻长年的多情苦恋。“苦被多情相折挫,病绪厌厌,浑似年时个”,写夫妻的多情。多情一苦一折挫一病绪,像链条一样,套住这对年轻的夫妻,情感“折挫”难熬煎,度日简直如度年。“绕遍回廊还独坐,月笼云暗重门锁”,写夫妻的苦恋,是通过一个典型的生活细节的刻画来完成的。“绕邀回廊”,荡气回肠;独坐长廊,春心荡漾;“月笼云暗重门锁”,宁静夜色绘遐想。这是一段深沉的回忆,丝思缕情尽在不言中。
全词运用回忆之笔,重现了东坡夫妻两次典型的生活情趣画面,将多情苦恋的夫妻形象描绘得淋漓尽致。多情变苦,苦恋成病,度日如年,是本词的中心题旨。
此诗抒发了诗人构祸南谪的痛伤之情。作者自称君子,诗中愤愤不平地诉说自己曾为国事操尽了心,并以“南国之纪”的江汉,比喻自己曾是国家的重要角色。可是如今却被放逐江南,受着无穷的灾难。因此他恨自己不是鸟不是鱼,不然就可以上天入渊,逃之夭夭了。在这无可奈何中,他只得以诗来寄托自己的悲哀。从诗中“卒章显志”的末两句“君子作歌,维以告哀”来看,诗中抒发了强烈的悲愤之情。后世屈原《九章·惜诵》:“惜诵以致愍兮,发愤以抒情。”其情实与此诗一脉相通。那么,诗人为什么要“告哀”,告什么哀,这可从前面七章找答案。
前三章是“哀”的内容。二章的“乱离瘼矣,爰其适归”是哀的集中表现,诗人颠沛流离,遭贬谪,被窜逐,无家可归,贫病交加,仓皇狼狈,犹如丧家之犬。
流亡或流放的本身已够悲惨,而主观心境与客观环境更加深了这种悲哀的程度。从首章“先祖匪人,胡宁忍予?”呼天抢地声中,可见诗人怨愤之深。他不是平民,更不是拾荒流浪汉,而是勋戚贵族的后裔。他说:现 在遭受莫大苦难,先祖在天之灵怎会忍心看我受罪而不加荫庇?逝世的先人当然无辜,诗人的用意自然是指斥活着的当道者刻薄寡恩,对功臣后裔尚且未加眷顾,更何况他人。对照屈原《离骚》的首句:“帝高阳之苗裔兮(我是古帝高阳氏的后裔)。”用自己先祖的高贵,表示对楚怀王流放、迫害自己的不满,两者用意如出一辙。
在客观环境上,一是写经历时间之长,从“四月维夏”到“冬日烈烈”,整整三个季度。从京城流放到目的地,需长途跋涉九个月,道途之凄怆艰辛,流放地的僻远蛮荒可想而知。二是写各季的自然环境,四月到六月是炎蒸伏天,酷热溽暑尽在不言中。“徂暑”,好不容易熬过了暑天,盼望能熬出头,却不知路还远着呢!接着是秋天,“百卉俱腓”,一派萧瑟恻怆景象;再接着是冬天,“飘风发发”,狂风怒吼,严寒凛冽。人们蜷缩在家里,或围炉取暖,或饮酒作乐,他却要在天寒地冻刺骨寒风中跋涉前进,那真是够悲哀的。用心境、环境烘托和加深对“哀”的表现,这种艺术手法运用得很成功。顺便说一句,诗的第三章与《小雅·蓼莪》第五章几乎全同,这种句段互相移用的现象在《诗经》中并不罕见,原因可能是诗在当时非常流行,如同民歌民谣一样被广泛传诵吟唱,因而其中某些切景切情的句段会不期而然地被撷取移用,天衣无缝,如同己出。
后四章是“哀”的原由。前面三章给人迁徙动荡之感,四章起季节与地域都已相对静止,着重抒发诗人的心理活动,这是一种痛定思痛的反思。四章点出莫名其妙地受谗毁中伤,方玉润《诗经原始》说此章“获罪之冤,实为残贼人所挤。‘废’字乃全篇眼目。”因为“废”,哀才接踵而至。五章追思遭“废”的缘故,当是不肯同流合污吧。泉水有清有浊,自己不能和光同尘,所以一天天遭祸、倒霉。屈原有一篇《渔父》,写他志尚高洁不同流俗而遭放逐,游于江潭。渔父对他“举世皆浊己独清”的品格进行批评劝导,屈子不为所动,渔父鼓枻而去,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其意境颇与此章相通。
诗人在流放地安顿后,在周围漫步,附近有山,山上有栗树梅树,山间还有潺潺流泉,山下则是波浪滔滔的长江、汉水,这就明确点出了放逐的地域在南国。长江汉水有条不紊地容纳统领着南方诸水系,而朝廷却纲纪弛败,忠奸莫辨,鞠躬尽瘁却不被信任重用。五章表明自己清白无辜,也包含着“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决心。后世大诗人杜甫也继承了这种忠君爱国情操,他的《江汉》诗说:“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古往今来,这种耿直倔强的“腐儒”真不少。
七章继续写所见所思。雕鹰振翅在高空中翱翔,鲤和鲔在深水中潜游,它们能避开猎人的矰缴和渔夫的钓钩,全身远祸。诗人见了不禁神往,叹息道:可惜我不能像雕鹰鲤鲔那样,逃避那人间的桎梏与祸害。诗人脱离现实的向往与追求,也正反映了现实的黑暗与残暴。全诗以一己为代表,在暴露现实方面有相当深度与广度,不愧是现实主义的力作。
这首诗脉络清晰,层次井然。在写法上,大抵前两句言景,后两句抒情,景和情能丝丝入扣,融为一体,把“告哀”的主旨表现得真挚深沉。
《度浮桥至南台》是陆游早期律诗中的佳作。诗人病后登临南台,在跃跃欲出、急于欣赏外面风景的心情的驱使下,他缓步前行,临江眺望。在诗中表现了浮桥的伟丽、南台的雄浑,借江山来抒发心中的万千豪情。全诗意境阔大豪迈,于晓畅流动中显示了豪壮瑰伟的风格。
诗从去南台写起。开头却从题外落笔:“客中多病废登临”,诗本来是写登台览胜,却故意宕开去,先从久不登临说起,“闻说南台试一寻”,才归到正题,就显得曲折有致了。
诗人早就怀有驰骋疆场、横扫胡尘的雄心壮志,可是南宋小朝廷偏安一隅,不思奋发。诗人的伟大抱负,终成泡影,郁郁不得志。到了福州,诗酒殆废,困于文书,身体多病。因多病而久不登山临水了。是听说南台壮阔之景才特意去“一寻”,而不是兴之所至,到处游览。
“九轨徐行怒涛上,千艘横系大江心。”两句写浮桥,这是一异常壮观的景象。到这里才能理解诗人为什么抱着久病之身,为南台而“试一寻”了。“长桥跨江,奔涛触石”,可见诗人听说的不是茂林修竹的幽秀,而是一种气势磅礴的壮观,因而才引起诗人的兴致,渴望一睹为快。个中也透露出诗人的向往、意趣和追求。
“九轨徐行”,仿佛随着视线,那宽实的桥面缓缓通向对岸,然而桥的下面却是“奔涛触石”的“怒涛”。“徐行”与“怒涛”形成强烈的对比。在怒涛奔腾的江面上,缓步徐行,从容悠闲。这是诗人眼中的浮桥的客观写照,同时也是诗人主观思想的外现,这是写实,也是抒情,抒发了诗人的壮阔心怀,是一种蔑视一切艰难险阻的意绪的流露。而这也正是在多病废却登临之后,特意为南台而“一寻”这一行动所包含的深层的意蕴,是诗人渴望奋发有为的写照。对句“千艘横系大江心”,则体现了一种征服自然的气魄。“横”字用得极有气势。无数的船只,横锁江面,境界已是十分壮阔;何况横锁住的是一条大江,一条怒涛奔腾的大江,气魄更为壮大。在客观的景象描绘之中,鎔铸着诗人创功立业的热望。
五六句拓开境界,以景抒情,从内心情感的抒发中体现客观的物。“寺楼钟的物鼓催昏晓,墟落云烟自古今”,是写至南台所见所闻。诗人登台而听到寺楼的钟鼓声,看到升腾在村落间的云烟,顿生感想,思绪悠悠。因钟鼓声而想到,它在早晚催促人们须及时有所作为。继而放眼远望,闽江两岸村落之间,云霞掩映,烟雾升腾,顿悟古往今来,人世变迁,悠悠不尽;而自然界的变化,自循轨迹,并不因人的意志而变更。两句一急一缓,感叹不已而余味无穷。
尾联仍以直写自己作结束。和开头互相照应,又是中间两联所表露的意绪的自然归结。因景象的壮阔雄浑,激发了豪情;因光阴的迫促,更觉须及时努力。“白发未除豪气在”,《三国志·陈登传》:“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诗人认为自己虽然因多病而早生华发,但豪情壮志依然存在,仍将奋发拚搏。而言外之意,却也正是事业并无成就,抱负尚未实现,不禁略觉伤感,于是,“醉吹横笛坐榕阴”。诗人醉中拈笛,在榕荫下,抒发情怀。这里颇有抑郁之感,但并不消沉,而是一种更强烈的渴望。放旷之中,仍抱有坚定的信念。也正是这种信念,激励着诗人在以后的岁月中,时刻不忘恢复大业,慷慨激昂地奋击抗争,讴歌呐喊。
这首诗是陆游步入仕途不久,渴望有作为、施展抱负的心情的写照。 这与陆游后期诗作中常常表露的壮志未酬,报国无门的叹息和愤慨,有着显著的差别。这里更多的是一种奋进之气。虽是记游之作,也仍然鎔铸着诗人激烈的壮怀,读来慷慨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