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叙述的是少女临出嫁前庄重严肃地准备祭品和祭祀的情况,详实地记载了祭品、祭器、祭地、祭人,反映了当时的风尚习俗。
根据文献可以知道,在古代,贵族之女出嫁前必须到宗庙去祭祀祖先,同时学习婚后的有关礼节。这时,奴隶们为其主人采办祭品、整治祭具、设置祭坛,奔走终日、劳碌不堪,这首诗就是描写她们劳动过程的。全诗三章,每章四句。首章两问两答,点出采蘋、采藻的地点,次章两问两答,点出盛放、烹煮祭品的器皿,末章两问两答,点出祭地和主祭之人。
俗话说:“上供神吃,心到佛知。”这些普普通通的祭品和繁琐的礼仪,却蕴积着人们的寄托和希冀,因而围绕祭祀的一切活动都无比虔诚、圣洁、庄重,正如《左传·隐公三年》所说:“苟有明信,涧溪沼沚之毛,蘋蘩蕰藻之菜,筐筥錡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因此,诗人不厌其烦,不惜笔墨,层次井然地叙写祭品、祭器、祭地、祭人,将繁重而又枯燥的劳动过程描写得绘声绘色。
这首诗的艺术魅力主要源于问答体的章法,而其主要构成因素就是五个“于以”的运用。全诗节奏迅捷奔放,气势雄伟,而五个“于以”的具体含意又不完全雷同,连绵起伏,摇曳多姿,文末“谁其尸之,有齐季女”戛然收束,奇绝卓特,烘云托月般地将季女的美好形象展现给读者。
公元705年(唐中宗神龙元年)正月,宰相张柬之乘武则天卧病之机,率羽林军发动政变,诛除武氏佞臣张易之、张昌宗兄弟,逼迫武则天逊位,迎中宗复辟。
这是唐代历史上的一大事件,当时影响所及,一批文人朝士因“倾心媚附”二张而尽数被贬至岭南各远恶诸州。作为武氏朝廷的著名词臣的宋之问,自然难逃此厄,被贬为泷州(今广东省罗定县一带)参军。端州:今广东省肇庆市。杜审言、沈佺期、阎朝隐、王无竞都是与宋之问同时在朝的诗人。唐代习惯用兄弟排行的行次与人名并称,如杜审言排行第五,称杜五审言。其余几人的称谓亦如此。他们都因与武则天的宠臣张易之交往而得罪被贬往岭南的。宋之问因病晚行,当途经端州驿时见杜、沈、阎、王各题诗于壁上,便感慨地写了这首诗。这首诗虽即兴而作,但情感充沛,语言流畅,生动感人。前人曾评说,宋之问“运笔如舌”,“古诗多佳”。这首七言古诗就是一个例证。
诗的开头两句,语言平直,如同与四位朋友相对而言:“逐臣北地承严谴,谓到南中每相见”,意思是说:我们这些有罪的臣子,受到了严厉的处罚,从北方流放到南荒,原以为在南荒大家还能够经常见面。想想远离家乡能有朋友作伴,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岂料南中歧路多,千山万水分乡县。”意思是说:谁料到南中会有这么多岔道,千山万水使各个乡县重重相隔,哪里还能见到朋友们的面呢?这实际上是借景抒情,委婉曲折地表达了他深沉的懊丧和哀愁。“云摇雨散各翻飞,海阔天长音信稀”,是写对朋友们的思念的。一般形容分离,或说“云飞雨散”,或说“雨飞云散”,宋之问独用“云摇”一词来表现他在《桂州三月三日》诗回忆早年飞黄腾达的情景时说:“风举云摇入紫微。”
正所谓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在封建社会里,要想贵为朝臣,不能单凭个人的才力,尤其是在唐代,知识分子要得到重用,必须有达官贵人举荐。宋之问是深明个中奥秘,而且也深有体会的。他媚附武则天的宠臣张易之,或许也正是想乘其“风举”、“云摇”吧。岂知武则天病危,张易之被杀,而他也受到了株连。
这里的“云摇”有暗指皇威或政治势力之意,后者使他们象雨点般散落四方。“翻飞”也含有命运不测之意。“海阔天长”说明朋友之间相距遥远。杜审言流放峰州,在今越南河西省山西西北部;阎朝隐贬崖州,即今海南岛琼山县,都要过海才能到达贬所。而沈佺期谪迁驩州,即今广西崇左县,相传是舜放驩兜的地方,这些地方离宋之问要去的贬所泷州,即今广东罗定县,都还很遥远。古代交通不便,因此诗接着说“音信稀”。彼此之间难以来往和互通消息。“音信稀”又和“每相见”遥相照应,更增强了悲凉的情味。
诗人在驿前孤寂地思念着同样遭遇的朋友,为朋友和自己的未来担心、忧虑:“处处山川同瘴疠,自怜能得几人归。”上句是写虽然各人所去的地方不同,但都同样充满瘴疠,山川满目凄情。下句以深沉的长叹收结了全篇。中原人大多不适应南方偏僻地区炎热的气候,视岭南为蛮荒之地,被贬谪的人初到岭南都有九死一生的恐惧感。比宋之问他们早一年多贬到端州的高戬就病死在那里。与高戬同时流放到钦州(今广西钦州)的张说于公元705年(神龙元年)初被赦返京,再过端州时题有《还至端州驿站与高六别处》:“昔记山川是,今伤人代非。往来皆此路,生死不同归。”宋诗的结尾“自怜能得几人归”,也许是看了张诗有感而发的。
这首七言古诗平易晓畅,明白如话,于平易中见奇妙。诗的遣词造句十分贴切自然,而且极富表现力;恰切地运用了双声、叠韵及重复,读起来音韵和谐,错落有致。全诗八句话,五十六个字,写得波澜起伏,跌宕生姿。就此诗而言,由见题壁而引发对友人的思念,进而表露被贬岭南的愁绪,其情感发展由失望感伤、孤独寂寞而凄苦愁虑、迷惘忧惧,真切地道出了被贬的内心心理,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
“雨过一蝉噪,飘萧松桂秋。”从“蝉”和“秋”这两个字来看,其时当为初秋,那时蝉噪本已嘶哑,“一蝉噪”,说明音色的凄咽;在风中摇曳的松枝、桂树也露出了萧瑟秋意。诗人在表现这一耳闻目睹的景象时,用意遣词十分精细。“蝉噪”反衬出禅智寺的静,静中见闹,闹中见静。秋雨秋风则烘托出禅智寺的冷寂。
接着,诗人又从视觉角度写静。“青苔满阶砌,白鸟故迟留。”台阶长满青苔,则行人罕至;“满”字写出了台阶上青苔之密,间接地写出了来人稀少,渲染了环境的空寂凄清。寺内白鸟徘徊,不愿离去,则又暗示寺的空寂人稀。青苔、白鸟,似乎是所见之物,信手拈来,呈现孤单冷落之感。
“暮霭生深树,斜阳下小楼。”从明暗的变化写静。禅智寺树林茂密,阳光不透,夕阳西下,暮霭顿生。于浓荫暮霭的幽暗中见静。“斜阳下小楼”,从暗中见明来反补一笔,颇得锦上添花之致。透过暮霭深树,看到一抹斜阳的余辉,反映了禅智寺冷而不寒,幽而不暗。然而,这毕竟是“斜阳”,而且是已“下小楼”的斜阳。这种反衬带来的效果却是意外的幽静,格外的冷清,分外的沉寂。
“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运用了衬托的手法,以乐衬哀,用歌舞喧闹、市井繁华的扬州反衬出禅智寺的静寂,更突出了诗人孤独凄清和有所失落的心境。
至此,诗人通过不同的角度展示出禅智寺的幽静,似乎文章已经做完。然而,忽又别开生面,把热闹的扬州拉出来作陪衬:“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禅智寺在扬州的东北,静坐寺中,秋风传来远处扬州的歌吹之声,诗人感慨系之:身处如此歌舞喧闹、市井繁华的扬州,却只能在静寂的禅智寺中凄凉度日,“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伤感油然而生,不可遏止,写景中暗含着诗人身世感受、凄凉情怀。
这首诗写扬州禅智寺的静,开头用静中一动衬托,结尾用动中一静突出,一开篇,一煞尾,珠联璧合,相映成趣,艺术构思十分巧妙。
《门有车马客行》,乐府旧题。唐代吴兢《乐府古题要解》说:“皆言问讯其客,或得故旧乡里,或驾自京师,备叙市朝迁谢,亲戚雕丧之意也。”西晋武帝末年,陆机和弟弟陆云离开江南家乡,北上洛阳以求取功名。不久,晋武帝去世,围绕权力的再分配,统治集团内部各派系展开了激烈的争夺。陆机沉浮于这种复杂的环境中,备感仕途艰险、人命危浅,由此也常常生发出怀念故乡亲友之情。这首诗虽沿用乐府古题,但反映的却是陆机自己的感情。
诗的开端六句,交代有客自故乡来,诗人急忙出门迎接。首句点应诗题。“念君”二句,以故乡客口吻点明作者离乡时间之长,以故乡客远涉而来暗示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一般,为下文的问讯作了铺垫。“江湘”,偏指长江,因从江东至中原无须经湘江,诗人此为协韵而已。“濡迹”,涉江时沾湿的足印,二字概写故乡客行旅的艰辛,起到以少胜多的效果。“投袂”两句,刻画诗人迎接故乡客的急切状态,神情毕肖,透过这毫无斯文气的动作描写,读者可以联想到诗人平素对乡音的殷切企盼。
接下来“拊膺”二句,写诗人见到故乡客的激动情态。诗人连用“拊膺”“携”“掩泪”几个带有强烈感情色彩的词语,创造出一种极端伤痛的氛围,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他那积抑已久的悲情。重情是魏晋思潮的一大特征,由于个人意识加强,魏晋文人对自己的喜怒哀乐有了更敏锐更强烈的感受;在情感的表达上,也冲破了汉儒“温柔敦厚”、“哀而不伤”诗教说的抑制,敢于尽力宣泄。陆机不仅在理论上首标“诗缘情”之说,而且在创作上大力实践之,他“观尺景以伤悲,俯寸心而凄恻”(《述思赋》),往往尽最大的努力来强化自己的感情。“拊膺携客泣,掩泪叙温凉”,不正是这种创作倾向的流露。
“借问”八句,写亲友零落,桑梓倾覆的惨淡现实。重逢乡亲,自然就要问讯故乡亲友的情况。而世间最牵动人心的,莫过于亲友的存亡问题,譬如汉乐府《十五从军征》中的八十岁老兵,他“道逢乡里人”,最挂念的也是“家中有阿谁。”“恻怆论存亡”,同样真切地表现了陆机的这种心情。然而,答案却令人黯然神伤。“亲友多零落”六句,展示了一幅极其惨淡的图景:亲友大部分零落了,有德望的老人则全死光了;昔日豪华壮丽的官府殿堂倾颓殆尽,或沦为杂草丛生的荒丘,或沦为商贩出入的集市;放眼望去,郊原坟冢垒垒,松柏郁苍。六句诗,“亲友”两句和“坟垄”两句形成相反相成的强烈比照,“市”与“朝”,“城阙”与“丘荒”,也对比鲜明。这都体现着作者巧妙的艺术匠心,只有通过这种对比组合,才能创造出沧桑陵谷的气氛和惊心动魄的感染力。
结尾四句,诗人把亲友零落、生命短促的现实痛苦升华为对整个人生意义和价值的悲叹感伤。“道”,此指自然规律。信,确实。“崇替”,衰亡,灭亡。“天道信崇替,人生安得长”——宇宙间万灵万类终归要走向衰亡,人又岂能获免!着一“信”字,更见沉痛。既然人的衰亡是宇宙之必然,那每个人都在劫难逃了,零落者的今天,便是“我”的明天,于是诗人便在一曲欲解不能的伤叹中收束全诗:“慷慨惟平生,俯仰独悲伤。”惟,思。“俯仰”二字突现诗人敏感的时间意识,与悲伤萦怀、感慨淋漓的气氛相吻合,更易产生“每读一过,令人辄唤奈何”的效果。
这是陆游闲居故乡山阴时所作。山阴地近镜湖,因此他此期词作多为“渔歌菱唱”。山容水态之咏,棹舞舟模之什,貌似清旷淡远,萧然物外,殊不知此翁身寄湖山,心存河岳。他写“身老沧洲”的惨淡生活,正是“心在天山”的痛苦曲折的反映。这首《鹊桥仙》即其一例。仔细品味当得诗人心思、真实处境。
词从南郑幕府生活写起。发端两句,对他一生中最难忘的这段戎马生涯作了一往情深的追忆。在华丽的明灯下与同僚纵情赌博,骑上骏马猎射驰驱,这是多么豪迈的生活!当时南郑地处西北边防,为恢复中原的战略据点。王炎入川时,宋孝宗曾面谕布置北伐工作;陆游也曾为王炎规划进取之策,说“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见《宋史·陆游传》)。他初抵南郑时满怀信心地唱道:“国家四纪失中原,师出江淮未易吞。会看金鼓从天下,却用关中作本根。”(《山南行》)因此,他在军中心情极为舒畅,遂有“华灯纵博”、“雕鞍驰射”的“当年豪举”。词句显得激昂整炼,入势豪迈。但第三句折入现实,紧承以“谁记”二字,顿时引出一片寂寞凄凉。朝廷的国策起了变化,大有可为的时机就此白白丧失了。
不到一年,王炎被召还朝,陆游转官成都,风流云散,伟略成空。那份豪情壮志,当年曾有几人珍视?此时更有谁还记得?词人运千钧之力于毫端,用“谁记”一笔兜转,于转折中进层。后两句描绘出两类人物,两条道路:终日酣饮耽乐的酒徒,反倒受赏封候;志存恢复的儒生如已者,却被迫投闲置散,作了江边渔父,事之不平,孰逾于此?这四、五两句,以“独”字为转折,从转折中再进一层。经过两次转折进层,昔日马上草檄、短衣射虎的英雄,在此时却已经变成孤舟蓑笠翁了。那个“独”字以入声直促之音,高亢特起,凝铸了深沉的孤愤和掉头不顾的傲岸,声情悉称,妙合无垠。
下片承“江边渔父”以“轻舟”、“低逢”之渺小与“苹洲烟雨”之浩荡对举,复缀“占断”一语于其间,再作转折进层。“占断”即占尽之意。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无拘无束,独往独来,是谓“占断烟雨”。三句写湖上生涯,词境浩渺苍凉,极烟水迷离之致,含疏旷要眇之情。词至此声情转为纾徐萧散,节奏轻缓。但由于“占断”一词撑拄其间,又显得骨力开张,于舒缓中蓄拗怒之气,萧散而不失遒劲昂扬。“占断”以前既蓄深沉的孤愤和掉头不顾的傲岸之情,复于此处得“占断”二字一挑,于是,“镜湖元自属闲人,又何必官家赐与”这更为昂扬兀傲的两句肆口而成,语随调出,唱出了全阕的最高音。唐代诗人贺知章老去还乡,玄宗曾诏赐镜湖一曲以示矜恤。陆游借用这一故事而翻出一层新意——官家(皇帝)既置他于闲散,这镜湖风月本来就只属闲人,还用得着你官家赐与吗?再说,天地之大,江湖之迥,何处不可置他八尺之躯,谁又稀罕“官家”的赐与?这个结句,表现出夷然不屑之态,愤慨不平之情,笔锋直指最高统治者,它把通首迭经转折进层蓄积起来的激昂不平之意,挟其大力盘旋之势,千回百转而后骤现,故一出便振动全词,声情激昂,逸响悠然,浩歌不绝。
这首抒情小唱很能代表陆游放归后词作的特色。他在描写湖山胜景,闲情逸趣的同时,总蕴含着壮志未酬、壮心不已的幽愤。这首《鹊桥仙》中雕鞍驰射,苹洲烟雨,景色何等广漠浩荡!而“谁记”、“独去”、“占断”这类词语层层转折,步步蓄势,隐曲幽微,情意又何等怨慕深远!这种景与情,广与深的纵模交织,构成了独特深沉的意境。明代杨慎《词品》说:“放翁词,纤丽处似淮海,雄快处似东坡。其感旧《鹊桥仙》一首(即此词),英气可掬,流落亦可惜矣。”他看到了这首词中的“英气”,却没有看到其中的不平之气,清代陈廷焯编《词则》,将此词选入《别调集》,在“酒徒”两句上加密点以示激赏,眉批云:“悲壮语,亦是安分语。”谓为“悲壮”近是,谓为“安分”则远失之。这首词看似超脱、“安分”,实则于啸傲烟水中深寓忠愤抑郁之气,内心是极不平静,极不安分的。不窥其隐曲幽微的深衷,说他随缘、安分,未免昧于骚人之旨,委屈了志士之心。
这首词,读来荡气回肠、确是上乘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