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状写峡谷险峻溪水深邃的奇景。“侧塞”形象地写出登山的情状。在山中左旋右转寻找去路,千峰万嶂,锯齿狼牙,重重叠叠,连个缝隙也没有,只好侧身像塞东西似的挤身前进。以动作写景,奇险历历。站在山腰一望,上抵青天,下临深井般的万壑,上下都是崎岖险阻,山势逼人,谷势吞身,多么惊心动魄。
这很自然地使人联想起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登天梯上仙界的惊险场面。从如此峭拔险怪的千山万壑中流出的溪水,自是奔涌奇幻。有时只能听到水声鸣响却无法看到曾经经过的芙蓉渡口。待找到溪源,依然像初进山看到的溪水一样狭窄如线,因为山势太陡太险了。作者通过移步易形,突出眼见,表现山溪奇险变幻,以小见大,以实代虚,含无尽趣味。
上片描述词人与友人王定国在南都不期而遇的欢快情景。“银筝旋品。不用缠头千尺锦”,词人自己拨动起银筝的调音“品”,确定音位后,便弹起乐曲来,用不着请歌舞艺人来表演送她们千尺锦帛作“缠头”装饰了。“妙思如泉。一洗闲愁十五年。”筝曲发出的奇妙乐响,有如泉水淙淙流淌的畅快思绪,一下子把两人相别十五年的闲愁全部冲洗干净了。
下片写舞蹈,诚如《淮南子·本经训》所云:“心和欲则乐,乐斯动,动斯蹈,蹈斯荡,荡斯歌,歌斯舞。”下片从上片的音乐快感过渡到欢歌狂舞,既自然,又真实,目睹着二人在相遇欢宴中种种心花怒放的冲动过程:“为公少止。起舞属公公莫起。风里银山。摆十鱼龙我自闲。”大家为了国家朝廷整年的忙忙碌碌,不妨少事休息,相嘱一起来跳舞。于是,欣然跳起了“公莫舞”,两人手执着珍异动物模型摇摆踏跳,似乎幻觉在风里的三神山上,好像鱼龙变化、嗷水作雾,霎时化成八丈黄龙,出水遨游,炫耀着日光。……在这般神仙境界中,他们内心的什么烦恼都忘怀了。“我自闲”,尤其是词人自己,全身心感到无比闲适、轻松、惬意、自在,他已完全放开了。有如他在知密州任时的“放意肆志”韵“超然”态度,所谓“凭君借取《法界观》,一洗人间万事非”。
这首词全篇非常乐观、旷达、自适、自在的情趣抒写,并毫无物累、压抑、疲惫、伤感的格调韵致者,其实,正是词人“野性犹同纵壑鱼”的放逸个性的突出表现。
全诗四联均写景,无一句议论,无一句抒怀,但却弥漫着凄清的氛围,渗透着悲凉的情思。细细品味,如饮醇酒,回味无穷。
首联“秋夜访秋士,先闻水上音”奠定了全诗的感情基调。 “秋夜”本已凄清冷寂,而所访者又是“秋士”,更暗寓幽怨之意。古人云:“春女怨,秋士悲”。所谓“秋士”即谓暮年不遇者,借园主人当属此类。袁枚自己虽曾步入仕途,任过县令,但因升迁无望等原因,早于七年前辞官,隐居于南京小仓山随园。两人在感情上是相通的,诗人此行“访秋士”即是以此为前提的。当诗人步入借园,首先听到的“水上音”就是笛声。这笛声作为一种听觉意象是全诗的中心意象。它是借园主人心声的流露,感情的寄托。诗在首联引出“水上音”之后,中间两联即集中笔墨对其进行描写。但诗人并没有单纯地去描写笛声,而是以视觉意象“月色”及嗅觉意象“藕香”作为陪衬烘托,使笛声意味更加丰富感人。
颔联“半天凉月色,一笛酒人心”,乃是脍炙人口的名句。“一笛”指笛声,“酒人”指微醺的借园主人,他在借酒消愁之后,还嫌不足,又以笛声抒其情怀。在中国古诗中,笛声基本上都是幽怨悲哀的意象,这首诗中的“笛声”也不例外。“一笛酒人心”抒发的乃是“秋士”不遇的哀愁之心,而描写笛声在冰凉如水的月色中飘荡,仿佛笛声也浸透了清冷的月色,更增添了笛声凄怨的情韵。
笛声感情虽然哀怨,但借园主人吹奏技巧却十分高超,故颈联一转云:“响遏碧云凉,香传红藕深。”笛声嘹亮,仿佛阻遏了夜空中的碧云,同时水中飘来了红藕的幽香,与笛声交织往还,好像笛声也具有了香气。作者先闻“水上声”,既产生了感情的共鸣,又陶醉在音乐的享受之中,所以久久伫立,直到笛声结束,才想起要与友人相会。
尾联云:“相逢清露下,流影湿衣襟。”此联乃回应首句,当作者在秋夜听完友人的一曲笛声之后,终于迎来了与“秋士”的相逢之时,但他们却久久的相对无语,身影沉浸在流泻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他们的衣襟被清凉的窗露沾湿了,犹如他们的心灵也被凄清的笛声净化了一般。友人的心声已在笛声中倾诉殆尽,作为知心朋友,作者对此已经领会和理解,无须多问,亦不必多言,两人心灵达到了高度的默契。诗的收束像不尽的笛声的余音一样,让人回味无穷。
这首诗歌的主旨在于表现作者与李晴江作为知音的深厚友谊,诗中却无一语表达此意,只是写自己夜访友人听其“月下吹笛”时的景象与两人相逢时无言的情状,但自有一股感情之泉流注全篇,这也正体现了袁枚“凡作人贵直,而作诗文贵曲”(《随园夜话》)的诗论理念。
这首词叙写词人送别友人翁宾旸时的联想和感叹,表达了与友人离别的悲伤以及对友人的深厚感情。在送别友人之时,一面渴望其封侯挂印,一面又劝其挂冠归来,共话别情。此词善用典故,行文流畅,题旨清楚。
上片首句以秋云起兴,“送秋云万里”,起笔高远。“算舒卷、总何心?”秋云舒卷,算来它们又有何心思。如李白诗所言:“时时或乘兴,往往云无心。”(《送韩准、裴政、孔巢父还山》)云卷云舒自然没有什么心思,不过辽阔高远,悠然自在而已。三句勾勒出秋云万里,卷舒自如之景,一为离别做背景,二暗示“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之归隐意,为全词定下基调。接下来以“叹”字领起,一连用了三个短句“路转羊肠”“人营燕垒”“霜满叹簪”来描述翁五峰此去之艰辛。此去之路是羊肠小路,“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曹操《苦寒行》)羊肠小路还要“转”,可见行路之难,道途之艰,亦暗喻翁五峰仕途不畅。此去所为如同燕子垒巢,辛苦经营,翁五峰去贾似道幕中,更如同燕巢危幕,不仅辛苦,而且危险。此去经历风霜,劳苦辛勤,可以想见将来之“尘满面,鬓如霜”。“叹簪”绾合“转叹离本根”与“浑欲不胜簪”,写人如飞叹,发短难簪。这三句将翁五峰此去之辛苦做了极为夸张的描述。顺理成章引出“愁侵”二字。词人替翁五峰愁绪满腹。“庾尘满袖,便封侯、那羡汉淮阴。”三句做了解释。此去贾氏幕中为官,免不了勾心斗角,官场倾轧,就像东晋时的王导与庾亮互相争斗一般,而就算是争斗赢了,封侯拜爵,又能如何。汉朝淮阴侯韩信,国士无双,功劳盖世,仍然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这不值得羡慕。“庾尘满袖”,再用“满”字,呼应上句之“霜满叹簪”。“霜满叹簪”还只是个人之辛苦,“庾尘满袖”已见官场之险恶,“便”字更进一层,进一步强调了即使暂时风光,但遇到狡诈奸险之主,最终也不会有好下场。贾似道擅权专政,《宋史》评曰:“似道既专恣日甚,畏人议己,务以权术驾驭,不爱官爵,牢笼一时名士,又加太学餐钱,宽科场恩例,以小利啖之。由是言路断绝,威福肆行。”吴文英为朋友忧虑,乃至“愁侵”,用了许多艰险之语来儆戒友人不要贪恋官场。末两句“一醉莼丝脍玉,忍教菊老松深”,更是以莼鲈之思、松菊之赏来劝告友人应当及早归隐。及时归来,还能一醉方休,享受莼丝脍玉之美,不忍心迟迟不归,让松菊等到花谢树深。“忍”在这里是岂忍的意思。“菊“”松”象征隐者,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此处呼应开头的“送秋云万里,算舒卷、总何心?”
换头“离音”一句回到送别题面。“又听西风”三句描述离别场景。西风又起,秋树叶落,阵阵秋吟,一片萧飒。“金井树”用“梧桐落金井”之典,泛指秋树。秋吟泛指秋声。昔日张翰“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遂辞官而去,飘然归乡,而友人偏偏在此时踏入官场,辜负莼丝脍玉,忍教菊老松深,更令词人觉得可惜。“西风”既呼应上 片开头之“秋云”,又照应“莼丝脍玉”之语。“向暮江目断”三句,写沧江日暮,一片凄寂,即使望断江边,也只见到鸿飞渺渺,天色沉沉。友人从水上离去,“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词人感伤离情,不由得泪下沾襟。此时离筵正在奏乐,歌妓琵琶之声在秋风中凄凄夜语,此处用白居易《琵琶行》“浔阳江头夜送客”诗意。杨琼和白居易相熟,是江陵著名歌妓,白居易有《问杨琼》诗。此处用此典,切合“送翁五峰游江陵”题目。送客之人和杨琼之流的歌妓谈说往事,不觉已到深夜,寒砧四起。砧声、琵琶声,凄绝萧瑟,令人肠断。末两句“争似湖山岁晚,静梅香底同斟”,重申劝退之意。此去艰辛,不如和三两好友共赏湖山,度此晚岁,在梅树之下静静酌酒赏花。
吴文英一生未登科第,也不曾仕进,早年在苏州做幕僚,以后游走于达官贵人如丞相吴潜、嗣荣王赵与芮等人之家,做了清客,与官僚贵族们唱和酬酢,但始终未曾做官,最后潦倒以终。从此词中来看,他对于官场深有畏惧,不做官之原因,除了客观因素之外,恐怕也有不愿意、不乐意的主观因素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