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种双松费几钱,顿令院落似秋天。能藏此地新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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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惹空山旧烧烟。枝压细风过枕上,影笼残月到窗前。
却惹空山旧烧烟。枝压细风过枕上,影笼残月到窗前。
莫教取次成闲梦,使汝悠悠十八年。
莫教取次成闲梦,使汝悠悠十八年。

zizhíshūyuànshuāngsōng--cáotáng

zhǒngshuāngsōngfèiqiándùnlìngyuànluòshìqiūtiānnéngcángxīnqíngquèkōngshānjiùshāoyānzhīfēngguòzhěnshàngyǐnglóngcányuèdàochuāngqiánjiàochéngxiánmèng使shǐyōuyōushínián

曹唐

曹唐

曹唐,唐代诗人。字尧宾。桂州(今广西桂林)人。生卒年不详。初为道士,后举进士不第。咸通(860~874)中,为使府从事。曹唐以游仙诗著称,其七律《刘晨阮肇游天台》、《织女怀牵牛》、《萧史携弄玉上升》等17首,世称"大游仙诗"。《唐才子传》称他"作《大游仙诗》50篇",则当有遗佚。其七绝《小游仙诗九十八首》,尤为著名。 ▶ 49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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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逖,字士稚,范阳遒人也。逖性豁荡,轻财好侠,慷慨有节尚。每至田舍,散谷帛以周贫乏。后博览书记,该涉古今,见者谓逖有赞世才具。年二十四,阳平辟察孝廉,司隶再辟举秀才,皆不行。大驾西幸长安,关东诸侯范阳王虓、高密王略等竞召之,皆不就。京师大乱,逖率亲党数百家避地淮泗,以所乘车马载同行老疾,躬自徒步,药物表粮与众共之,又多权略,是以少长咸宗之。逖以社稷倾覆,常怀振复之志。时帝方拓定江南,未遑北伐,逖进说曰:“今遗黎既被残酷,人有奋击之志。大王诚能发威命将,使若逖等为之统主,庶几国耻可雪,愿大王图之。”
祖逖(tì),字士稚,范阳遒(qiú)人也。逖性豁荡¹,轻财好侠,慷慨有节尚²。每至田舍,散谷帛(bó)³以周贫乏。后博览书记,该涉古今,见者谓逖有赞世才具。年二十四,阳平辟察孝廉,司隶再辟举秀才,皆不行。大驾西幸长安,关东诸侯范阳王虓(xiāo)、高密王略等竞召之,皆不就。京师大乱,逖率亲党数百家避地淮泗,以所乘车马载同行老疾,躬自徒步,药物表粮与众共之,又多权略,是以少长咸宗之。逖以社稷倾覆,常怀振复之志。时帝方拓(tuò)江南,未遑北伐,逖进说曰:“今遗黎既被残酷,人有奋击之志。大王诚能发威命将,使若逖等为之统主,庶几国耻可雪,愿大王图之。”
译文:祖逖字士雅,范阳遒县人。他性格豁达坦荡,轻视财物看重义气,为人慷慨有气节。每到农家,散发谷物布帛来接济贫困人家。后来他就博览群书,多涉猎古今史实,见到他的人都说他有治国的才干。二十四岁时被推举为孝廉和秀才,他都不接受。惠帝大驾西幸长安后,关东诸侯范阳王司马虓、高密王司马略、平昌公司马模等竞相召纳,他都没有应允。后来京师大动乱,祖逖带着宗族亲戚数百家逃往淮水、泗水一带避难,以他自己的车马运载同行的老弱病残之人,自己和大家一起徒步行走,所带衣服粮食药品和大家分享,又加上能谋划布置,所以不管老少都服从他的安排,推举他为一行人的头领。祖逖因为社稷倾覆,山河沦丧,常怀振兴朝廷、恢复故土的壮志。当时皇帝刚刚在江南站稳脚跟,顾不上北伐,祖逖向皇帝进言道:“现在遗留在中原的百姓备受欺凌,人人都有奋击抗敌之志。若君王能兴发国威,诏命诸将,让如祖逖我这样的人为统领,复国雪耻就有了希望,愿大王勉力图之。”
注释:¹豁荡:旷达不受拘束。²节尚:志节。³谷帛:谷物与布帛。亦泛指衣食一类生活资料。⁴赞世:辅佐治理天下。赞:辅助,辅佐。⁵不就:不就职,谓不接受任命。⁶躬自:自己。⁷拓定:平定。
初,北中郎将刘演距于石勒也,流人坞主张平、樊雅等在谯,演署平为豫州刺吏,雅为谯郡太守。又有董瞻、于武、谢浮等十余部,皆统属平。逖诱浮使取平。樊雅遣众夜袭逖,直趣逖幕。逖命左右距之,督护董昭与贼战,走之。逖率众追讨,而张平余众助雅攻逖。蓬陂坞主陈川,自号宁朔将军。逖遣使求救于川,川遣将李头率众援之,逖遂克谯城。初,樊雅之据谯也,逖以力弱,求助于南中郎将王含,含遣桓宣领兵助逖。逖既克谯,宣等乃去。石季龙闻而引众围谯,含又遣宣救逖,季龙闻宣至而退。宣遂留,助逖讨诸屯坞未附者。石勒不敢窥兵河南,与逖书,求通使交市。逖不报书,而听互市,收利十倍,于是公私丰赡,士马日滋。会朝廷将遣戴若思为都督,逖以若思是吴人,虽有才望,无弘致远识,一旦来统之,意甚怏怏。且闻王敦与刘隗等构隙,虑有内难,大功不遂。感激发病,乃致妻孥汝南大木山下。逖虽怀帛忧愤,而图进取不辍,营缮武牢城。逖恐南无坚垒,乃使从子汝南太守济率众筑垒。未成,而逖病甚。俄卒于雍丘。
初,北中郎将刘演距于石勒也,流人坞主张平、樊雅等在谯,演署平为豫州刺吏,雅为谯(qiáo)郡太守。又有董瞻、于武、谢浮等十余部,皆统属平。逖诱浮使取平。樊雅遣¹众夜袭逖,直趣逖幕。逖命左右距之,督护董昭与贼战,走之。逖率众追讨,而张平余众助雅攻逖。蓬陂(pí)(wù)主陈川,自号宁朔(shuò)将军。逖遣使求救于川,川遣将李头率众援之,逖遂克谯城。初,樊雅之据谯也,逖以力弱,求助于南中郎将王含,含遣桓宣领兵助逖。逖既克谯,宣等乃去。石季龙闻而引众围谯,含又遣宣救逖,季龙闻宣至而退。宣遂留,助逖讨诸屯坞未附者。石勒不敢窥兵河南,与逖书²,求通使交市。逖不报书,而听互市³,收利十倍,于是公私丰赡,士马日滋。会朝廷将遣戴若思为都督,逖以若思是吴人,虽有才望,无弘致远识,一旦来统之,意甚怏(yàng)怏。且闻王敦与刘隗等构隙,虑有内(neì)(nàn),大功不遂。感激发病,乃致妻孥(nú)汝南大木山下。逖虽怀帛忧愤,而图进取不辍(chuò),营缮武牢城。逖恐南无坚垒,乃使从子汝南太守济率众筑垒。未成,而逖病甚。俄卒于雍丘。
译文:当初,北中郎将刘演防御石勒,流浪人所聚集的坞寨首领张平、樊雅等都在谯郡一带,刘演任张平为豫州刺史,樊雅为谯郡太守。又有董瞻、于武、谢浮等十几支队伍,都统属张平率领。祖逖说服谢浮,让他消灭张平。樊雅派部下夜晚偷袭祖逖,直冲向祖逖的幕帐。祖逖命令左右之人抵抗着敌人的冲击,督护董昭与贼苦战,敌人退走了。祖逖又率众乘胜追杀,这时张平的残部赶来帮助樊雅向祖逖进攻。蓬陂坞寨的头领陈川,自己封号为宁朔将军。祖逖派使者向陈川求救,陈川派部将李头领兵赶到相援,祖逖于是攻克了谯城。当初,樊雅占据着谯城,祖逖因力量单薄,向南中郎将王含请求支援,王含派遣桓宣领兵前来援助。祖逖攻克了谯城,桓宣这才返回。石季龙知道了这个情况,就领兵包围了谯城,王含再派桓宣援救祖逖,石季龙听说桓宣赶来了就连忙退走了。桓宣于是就留了下来,帮助祖逖讨伐那些尚未归附的各地坞寨之主。石勒不敢以兵窥测黄河以南地区,又与祖逖通信,请求互派使者互相贸易。祖逖不予回信,但听任两地互通贸易,并获得了十倍之利,于是公私都增加了收入,部下人马日益增多。恰巧朝廷准备派遣戴若思来为都督。祖逖认为戴若思是吴人,虽然有名望有声誉,可没有卓识远见,一下子就成了统领,所以心中就怏怏不快。又听说王敦与刘隗产生了矛盾冲突,担心朝廷会发生内乱,使大功难以实现。心情愤慨激荡生了病,于是将妻子家属安置到汝南大木山下。祖逖虽然心内忧郁气愤,但并未停止进取,营建修缮武牢城。祖逖担心城南没有坚固的屏障,于是派侄子汝南太守祖济率兵修筑堡垒。工程未就,而祖逖身患重病。不久死在雍丘。
注释:¹遣:派。²书:书信。³互市:指民族或国家之间的贸易活动。⁴丰赡:丰富、充足。
熙宁十年秋,彭城大水。云龙山人张君之草堂,水及其半扉。明年春,水落,迁于故居之东,东山之麓。升高而望,得异境焉,作亭于其上。彭城之山,冈岭四合,隐然如大环,独缺其西一面,而山人之亭,适当其缺。春夏之交,草木际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风雨晦明之间,俯仰百变。
熙宁十年¹秋,彭城²大水。云龙山人张君之草堂,水及³其半扉(fēi)。明年春,水落,迁于故居之东,东山之麓(lù)。升高而望,得异境焉,作亭于其上。彭城之山,冈(gāng)岭四合,隐然如大环,独缺其西一面,而山人之亭,适当其缺。春夏之交,草木际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风雨晦(huì)之间,俯仰百变¹⁰
译文:熙宁十年的秋天,彭城发大水,云龙山人张君的草堂,水已没到他家门的一半。第二年春天,大水落下,云龙山人搬到故居的东面。在东山的脚下,登到高处远望去,看到一个奇特的境地。于是,他便在那座山上建亭子。彭城山,山冈从四面合拢,隐约的像一个大环;只是在西面缺一个口,而云龙山人的亭子,恰好对着那个缺口。春夏两季交替的时候,草木茂盛,似乎接近天空;秋冬的瑞雪和皓月,千里一色。风雨阴晴,瞬息万变。
注释:¹熙宁十年:即公元1077年。熙宁,宋神宗年号。²彭城:今江苏徐州市。北宋徐州治所所在地。³及:漫上。⁴扉:门。⁵明年:第二年。⁶升:登上。⁷作:造。⁸适:恰好。⁹晦明:昏暗和明朗。¹⁰俯仰百变:俯视仰视之间,气象有许多变化。
山人有二鹤,甚驯而善飞,旦则望西山之缺而放焉,纵其所如,或立于陂(bēi)田,或翔于云表;暮则傃东山而归。故名之曰“放鹤亭”。
山人有二鹤,甚驯而善飞,旦¹则望西山之缺而放焉,纵²其所如,或立于陂(bēi)³,或翔于云表;暮则傃(sù)东山而归。故名之曰“放鹤亭”。
译文:山人养两只鹤,非常温驯而且善于飞翔。早晨就朝着西山的缺口放飞它们,任它们飞到哪里,有时立在山坡上的田地,有时飞翔在万里云海之外;到了晚上就向着东山飞回来,因此给这个亭子取名叫“放鹤亭”。
注释:¹旦:早晨。²纵:听凭。³陂田:山坡上的田地。⁴傃:向,向着,沿着。⁵名:给······命名。
郡守苏轼,时从宾佐僚吏往见山人,饮酒于斯亭而乐之。挹山人而告之曰:“子知隐居之乐乎?虽南面之君,未可与易也。《易》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 《诗》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盖其为物,清远闲放,超然于尘埃之外,故《易》《诗》人以比贤人君子。隐德之士,狎而玩之,宜若有益而无损者;然卫懿公好鹤则亡其国。周公作《酒诰》,卫武公作《抑戒》,以为荒惑败乱,无若酒者;而刘伶、阮籍之徒,以此全其真而名后世。嗟夫!南面之君,虽清远闲放如鹤者,犹不得好,好之则亡其国;而山林遁世之士,虽荒惑败乱如酒者,犹不能为害,而况于鹤乎?由此观之,其为乐未可以同日而语也。”山人忻然而笑曰:“有是哉!”乃作放鹤、招鹤之歌曰:
郡守苏轼,时从宾佐僚吏往见山人,饮酒于斯亭而乐之。挹(yì)¹山人而告之曰:“子知隐居之乐乎?虽南面之君,未可与易也。《易》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²。’ 《诗》曰:‘鹤鸣于九皋(gāo),声闻于天³。’盖其为物,清远闲放,超然于尘埃之外,故《易》《诗》人以比贤人君子。隐德之士,狎(xiá)而玩之,宜若有益而无损者;然卫懿(yì)公好鹤则亡其国。周公作《酒诰(gào),卫武公作《抑戒》,以为荒惑(huò)败乱,无若酒者;而刘伶、阮(ruǎn)籍之徒,以此全其真而名后世。嗟(jiē)夫!南面之君,虽清远闲放如鹤者,犹不得好,好之则亡其国;而山林遁(dùn)世之士,虽荒惑败乱如酒者,犹不能为害,而况于鹤乎?由此观之,其为乐未可以同日而语也。”山人忻(xīn)然而笑曰:“有是哉!”乃作放鹤、招鹤之歌曰:
译文:郡守苏轼,当时带着宾客随从,前往拜见山人,在这个亭子里喝酒并以此为乐。给山人作揖并告诉他说:“您懂得隐居的快乐吗?即使是面南称尊的国君,也不能和他交换。《易》上说:‘鹤在北边鸣叫,它的小鹤也会应和它。’《诗经》上说:‘鹤在深泽中鸣叫,声音传到天空。’大概鹤清净深远幽闲旷达,超脱世俗之外,因此《易》、《诗经》中把它比作圣人君子。不显露自己有德行的人,亲近把玩它,应该好像有益无害。但卫懿公喜欢鹤却使他的国家灭亡。周公作《酒诰》,卫武公作《抑戒》,认为造成荒唐的灾祸没有能比得上酒的;而刘伶、阮籍那类人,凭借这保全他们的真性,并闻名后世。唉,面南的君主,即使清净深远幽闲旷达,像鹤这样,还不能过分享受,过分喜好就会使他的国家灭亡。而超脱世俗隐居山林的贤士,即使荒唐迷惑颓败迷乱像饮酒的人,还不能成为祸害,更何况对鹤的喜爱呢?由此看来,君主之乐和隐士之乐是不可以同日而语的。”山人欣然笑着说:“有这样的道理啊!”于是,写了放鹤、招鹤之歌:
注释:¹挹:通“揖”,作揖。²鸣鹤在阴,其子和之:鹤在北坡鸣叫,小鹤与之应和。阴,北面。³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鹤在深泽攀鸣叫,声传于天外。⁴狎:亲近。⁵卫懿公好鹤则亡其国:据《左传·鲁闵公二年》,卫摊公好鹤,封给鹤各种爵位,让鹤乘车而行。狄人伐卫,卫国兵士发牢骚说:“使鹤,鹤实有禄位,余焉能哉?’’卫因此亡国。⁶《酒诰》:《尚书》篇名。⁷《抑戒》:《抑戒》是《诗·大雅》中的篇名。相传为卫武公所作,以刺周厉王并自戒。
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览兮择所适。翻然敛翼,宛将集兮,忽何所见,矫然而复击。独终日于涧谷之间兮,啄苍苔而履白石。
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览兮择所适。翻然敛翼(yì),宛将集兮,忽何所见,矫(jiǎo)然而复击¹。独终日于涧(jiàn)谷之间兮,啄苍苔而履白石。
译文:“鹤飞翔到西山的缺口,凌空高飞向下看选择它去的地方,突然收起翅膀,好像将要落下;忽然看到了什么,矫健地又凌空翻飞。独自整天在山涧峡谷中,啄食青苔踩着白石头。”
注释:¹“翻然”二句:指鹤转身敛翅,恍惚将要止歇。
鹤归来兮,东山之阴。其下有人兮,黄冠草屦,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馀以汝饱。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鹤归来兮,东山之阴。其下有人兮,黄冠¹草屦(jù),葛(gé)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馀(yú)以汝饱。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译文:“鹤飞回吧,到东山的北面。那下面有人,戴着黄色的帽子,穿着草鞋,披着葛麻衣服,弹奏着琴弦,亲自耕种自食其力,剩下的东西就能喂饱你。回来啊,西山不可以久留。”
注释:¹黄冠:道士所戴之冠。
元丰元年十一月初八日记 《放鹤亭记》。
元丰元年十一月初八日记 《放鹤亭记》。
译文:元丰元年:即1078年。元丰,宋神宗年号。

  这篇记有明显的出世思想。文章指出,好鹤与纵酒这两种嗜好,君主可以因之败乱亡国,隐士却可以因之怡情全真。作者想以此说明:南面为君不如隐居之乐。这反映了作者在政治斗争失败后的消极情绪。正文共四段。

  文章开头,作者用直叙的方法。简练的文笔,交待了山人迁居和建亭的原由,把人物、时间、地点、事情的经过写得一清二楚。“升高而望,得异境焉。”是何意境,先留一个“悬念”,然后从容着笔,再述其“异”。“冈岭四合,隐然如大环。”“四合”与“大环”,似实非实,似虚非虚;“隐然”,既状其膝陇。又透出并非是绝对“合”与“环”的徽意。这是异境,也是美景;然而美中不足,独缺其西。亭子正好建在这里,岂非天工不足人巧补。或谓山人慧眼,依乎于自然。建亭的地理位置选得好,四周的风景更美。作者用一组节奏明快,语势刚劲的排比句来描述这里的景色,随着季节的转换,景物各异:春夏之交,草木齐夭,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随着风雨晦明的气候变化,景色瞬息百变,写得情文并茂,很是精美。到此为止,主要写一个“亭”字。

  第二段主要写鹤。山人养鹤、为求其乐。“甚驯’,指早放晚归,顺从人意;“善飞”指纵其所如,时而立在田里,时而飞上云天。写得文理清晰,错落有致,“纵其所如”是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明状鹤飞,也暗喻隐士之乐。隐士爱鹤,故以鹤名其亭。紧承上文,由亭及鹤,又由鹤回到亭。文理回环,构思巧妙,点题自然,耐人品味。

  弟三段主要写一个“乐”字。上文用描述,这一段用议论。“子之隐居之乐乎?虽南面之君,未可与易也。”自问自答,文意抑扬,饶有情趣,说出自己的看法,树立了论点。接着用主客映衬的手法加以论证。“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意思是鹤在隐蔽处鸣叫,它的同类便应声唱和。“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意思是鹤在水边高坎上鸣叫,声音洪亮传得又高又远。《诗经》、《易经》是儒家经典著作,引用来说明’‘清远闲放”的鹤,可以比着贤人、君子,是无可非议的,具有绝对权威,增加了论证的力量。高洁祥瑞如鹤,虽贵为天子,却爱而不敢好,否则,就会像卫懿公一样,闹个亡国的下场。只有隐居而且品德高尚的人,才能好而无伤,独得其乐。到此已经证明了论点,隐居之乐,虽南面之君,未可与易也。但是,作者并未就此而止,又进一步用主客映衬的写法,用“好酒”来陪衬“好鹤”。这并非是节外生枝,繁文累赘,而是“借客形主,回旋进退,使文情摇曳生姿”(王水照《论苏轼散文的艺术美》)。周公是周朝的开国元勋,他为了告诫康王不要酗酒误国,写了《酒浩》。春秋时代的卫武公,为了警戒自己不贪杯,写了《抑戒》这首诗。这些说明贵为帝王,不仅不能好鹤,也不能好酒。但隐逸之士的刘伶、阮籍等,虽酗酒狂放,不仅无害,而且还因此保全了自己的纯真,为后世留下了美名。在主客对论之后,又作一个交错给合的结论:“南面之君,虽清远闲放如鹤者,犹不得好,好之,则亡其国;而山林遁世之士,虽荒感败乱如酒者,犹不能为害,而况鹤乎!”进一步说明了由于地位不同,为乐迥异。这从另一面歌颂了隐士之乐赛过了君王。这一段是从主到客,由客回到主,从鹤到酒,由酒回到鹤,回环复沓,反复论证,使文意更加深刻,文情更加流转动人。

  第四段,用放鹤、招鹤之歌,对隐士之乐加以咏叹。既补充了前文写放鹤、招鹤之处的简略,又是对隐士好鹤之乐的教染。不仅如此,作者还借招鹤为名,行招仕之实。“其下有人兮,黄冠草履,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余以妆饱。”这是对隐士生活的素描,流露出歌赞、羡慕的感情,“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这表面上是招鹤,实际上却在招仕。本文的东山为隐居之庐,喻隐居。西山为鹤出所至,且与东山相反,所以西山是喻出仕为官。不可久留,是说仕途维艰,吉凶难于预料,不可迷恋,应该及早猛醒,亡途而知返。这表明了这时的苏轼已经滋生厌倦仕途的意念,萌发了羡慕隐居之乐的情丝。

  全文主要通过活泼的对答歌咏万式与出了隐逸者信然自适的生活图景和不为时事所囿的自由心境,表现作者对隐居之乐的神往。文中写景形象生动,主要着笔于“鹤”,借鹤的“清远闲放,超然于尘埃之外”表现山人超尘出世之姿。写鹤亦是在写人。

参考资料:
1、 朱一清.古文观止鉴赏集评(四):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年:174-178
2、 陈振鹏 张培恒.古文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年:1357-1360
3、 林永辉·《放鹤亭记》分析·湖南师范大学·2009年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sà)¹西风满院栽,蕊(ruǐ)²寒香冷蝶难来。
译文:秋风飒飒摇动满院菊花,花蕊花香充满寒意,再难有蝴蝶飞来采蜜。
注释:¹飒飒:形容风声。²蕊:花心儿。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他年我若为青帝¹,报²与桃花一处开。
译文:若是有朝一日我成为了司春之神,一定要让菊花和桃花同在春天盛开。
注释:¹青帝:司春之神。古代传说中的五天帝之一,住在东方,主行春天时令。²报:告诉,告知,这里有命令的意思。

  唐末诗人林宽有这样两句诗:“莫言马上得天下,自古英雄皆解诗。”(《歌风台》)古往今来,却有不少能解诗的英雄,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就是其中突出的一个。自从东晋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名句一出,菊花就和孤标傲世的高士、隐者结下了不解之缘,几乎成了封建文人孤高绝俗精神的一种象征。黄巢的菊花诗,却完全脱离了同类作品的窠臼,表现出不同的思想境界和艺术风格。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这首小诗的前两句是说,飒飒秋风卷地而来,满院菊花瑟瑟飘摇。

  第一句写满院菊花在飒飒秋风中开放。“西风”点明时节,逗起下句;“满园”极言菊花之多;说“栽”而不说“开”,是避免与末句重韵,同时“栽”字本身也给人以一种挺立劲拔之感。写菊花迎风霜开放,以显示其劲节,这在文人咏菊诗也不难见到;但“满园栽”却显然不同于文人诗中的菊花形象。无论是表现“孤标傲世”之情,“孤高绝俗”之态或“孤孑无伴”之感,往往脱离不了一个“孤”字。黄巢的诗独说“满园栽”,是因为在他心目中,菊花是劳苦大众的象征,与“孤”字无缘。菊花迎风霜开放,固然显出它的生命力,但时值寒秋,“蕊寒香冷蝶难来”,却是极大的憾事,在飒飒的秋风中,菊花似乎带着寒意,散发着幽冷细微的芳香,不像在风和日丽的春天开放的百花,浓香竟发,因此蝴蝶也就难得飞来采掇菊花的幽芳了。在旧文人的笔下,这个事实通常总是引起两种感情,孤芳自赏或怀才不遇。作者的感情有别于此,在他看来,“蕊寒香冷”是因为菊花开放在寒冷的季节,他自不免为菊花的开不逢时而惋惜、而不平。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小诗的后两句是说,有朝一日,我要当了春神,我将安排菊花和桃花同在春天盛开。后两句正是作者感情自然的发展,作者想象自己有朝一日做了司春之神,就要让菊花和桃花一起在春天里开放。这一充满强烈浪漫主义激情的想象,集中的表达了作者宏伟的抱负。诗中的菊花,是当时社会上千千万万处于底层劳动人民的化身,作者既赞赏他们迎风霜而开放的顽强生命力,又深深为他们所处的环境,所遭遇命运的而愤激不平,立志要彻底加以改变。所谓为“青帝”,不妨看作是建立农民政权的施政纲领,作者想象到了那一天,广大劳苦大众都能生活在温暖的春天里。值得注意的是这里还体现了农民朴素的平等观念,因为在作者看来,菊花和桃花同为百花之一,理应享受同等的待遇,菊花独处寒秋,蕊寒香冷,实在是天公极大的不公。因此他决心要让菊花和桃花一样享受春天的温暖。不妨认为,这是诗化了的农民平等思想。

  这里还有一个靠谁来改变命运的问题。是祈求天公的同情与怜悯,而是“我为青帝”,取而代之?其间存在着做命运的奴隶和做命运的主人的区别。诗的作者说:“我为青帝。”这豪迈的语言,正体现了农民阶级领袖人物推翻旧政权的豪迈意志和信心,而这一点,也正是一切封建文人所不能超越的铁门槛。

  这首诗所抒写的思想感情是非常豪壮的,它表现了一位胸怀大志者的本色,但它并不流于粗豪,仍不失含蕴。这是因为诗中成功的运用了比兴手法,而比兴本身又融合着作者对生活的独特感受与理解的缘故。

参考资料:
1、 刘学锴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1302-1303

huā

huángcháo tángdài 

西fēngmǎnyuànzāi ruǐhánxiānglěngdiénánlái 
niánruòwéiqīng bàotáohuāchùkāi 
长安大道沙为堤,早风无尘雨无泥。
长安大道沙为堤,早风无尘雨无泥。
译文:长安城中专为丞相和枢密重臣从私邸前往宫中通行车马所铺筑的沙面大路,早上即使刮风也不会尘土飞扬,即使下雨也不会有污泥。
宫中玉漏下三刻,朱衣导骑丞相来。
宫中玉漏下三刻,朱衣导骑丞相来。
译文:宫中用于记时的玉制漏壶显示过了三刻(推测为五更三刻,一般官员五更二刻上朝列队),丞相才在身着红色服饰为前导的骑士引导下来到宫门前。
路傍高楼息歌吹,千车不行行者避。
路傍高楼息歌吹,千车不行行者避。
译文:在前来的路上,两旁高楼上的歌姬和乐师都停息了歌声和演奏,路上车马和行人都不得不停下回避。
街官闾吏相传呼,当前十里惟空衢。
街官闾吏相传呼,当前十里惟空衢。
译文:掌管巡察街道和里巷的官吏前后大声呼喊着为丞相车马队喝道,车马队前十里以外都成了无人阻挡的空路。
白麻诏下移相印,新堤未成旧堤尽。
白麻诏下移相印,新堤未成旧堤尽。
译文:然而,这表面的威仪和煊赫都是暂时的,白麻制成的皇帝诏书一下发,丞相的官印就要移交,朝中权位就要更替,为新任丞相和枢密重臣新铺筑的沙面大路还没建好,为前任旧臣所铺筑的沙面大路就因无人看管维护而湮灭了。

shāxíng··chéngpéixiānggōng--zhāng

zhǎngāndàoshāwèizǎofēngchén

gōngzhōnglòuxiàsānzhūdǎochéngxiānglái

bànggāolóuchuīqiānchēxíngxíngzhě

jiēguānxiāngchuándāngqiánshíwéikōng

báizhàoxiàxiāngyìnxīnwèichéngjiùjǐn

臣观自古帝王受图定鼎,皆欲传之万代,贻厥孙谋,故其垂拱岩廊,布政天下,其语道也必先淳朴而抑浮华,其论人也必贵忠良而鄙邪佞,言制度也则绝奢靡而崇俭约,谈物产也则重谷帛而贱珍奇。然受命之初,皆遵之以成治;稍安之后,多反之而败俗。其故何哉?岂不以居万乘之尊,有四海之富,出言而莫己逆,所为而人必从,公道溺于私情,礼节亏于嗜欲故也?语曰:“非知之难,行之惟难;非行之难,终之斯难。”所言信矣。
臣观自古帝王受图¹定鼎²,皆欲传之万代,贻³(jué)谋,故其垂拱岩廊,布政天下,其语道也必先淳朴而抑浮华,其论人也必贵忠良而鄙邪佞(nìng),言制度也则绝奢靡(mí)而崇俭约,谈物产也则重谷帛而贱珍奇。然受命之初,皆遵之以成治;稍安之后,多反之而败俗。其故何哉?岂不以居万乘之尊,有四海之富,出言而莫己逆,所为而人必从,公道溺于私情,礼节亏于嗜欲故也?语曰:“非知之难,行之惟难;非行之难,终之斯难。”所言信矣。
译文:我看自古以来帝王登位定都,都想万代相传,把帝位留给他们的子孙。所以朝廷向天下布告政事,述及应遵之道必然崇尚淳朴而抑制浮华,论及人物必然尊贵忠良而鄙视奸邪谗佞之人,言及制度风尚则会摒弃奢侈、靡费而倡导节俭、简约,谈及物产则会重视五谷、布帛而轻视珍稀奇异之物。然而受命登极之初,都会谨慎遵守前代君王成功治理之路;逐渐安定之后,大多便反其道而行之,致使风化败坏下来。这是什么缘故呢?岂不是以高居天子的尊位,握有邦域的富饶,出言没有人敢违背自己,所作所为人们必然遵从,于是公理、公道被私情所掩,礼仪、气节被个人嗜好所损而造成的吗?俗语说:“不是知道难,是做起来难;不是做起来难,是做到底难。”所言确实不错呀。
注释:¹受图:接受图书符命。古代帝王自称受命于天,登位时假造天神图书符命,叫受图。²定鼎:夏禹铸九鼎,置于首都,成为权力的象征。后人就把开国定都称为定鼎。³贻:遗留。⁴厥孙:他们的子孙。⁵岩廊:高峻的走廊,喻朝廷。⁶万乘:万辆兵车。古代天子有兵车万辆,故以万乘喻天子。⁷莫已逆:没有人违背自己。⁸信:确实。
伏惟陛下,年甫弱冠,大拯横流,削平区宇,肇开帝业。贞观之初,时方克壮,抑损嗜欲,躬行节俭,内外康宁,遂臻至治。论功则汤、武不足方;语德则尧、舜未为远。臣自抉居左右,十有余年,每侍帷幄,屡奉明旨。常许仁义之道,守之而不失;俭约之志,终始而不渝。一言兴邦,斯之谓也。德音在耳,敢忘之乎?而顷年已来,稍乖曩志,敦朴之理,渐不克终。谨以所闻,列之如左:
伏惟¹陛下,年甫²弱冠³,大拯横流,削平区宇,肇(zhào)开帝业。贞观之初,时方克壮,抑损嗜(shì)欲,躬行节俭,内外康宁,遂臻(zhēn)至治。论功则汤¹⁰、武¹¹不足方¹²;语德则尧、舜未为远。臣自抉居左右,十有余年,每侍帷幄¹³,屡奉明旨。常许仁义之道,守之而不失;俭约之志,终始而不渝。一言兴邦¹⁴,斯之谓也¹⁵。德音¹⁶在耳,敢忘之乎?而顷年¹⁷已来,稍乖¹⁸(nǎng)¹⁹志,敦朴之理,渐不克²⁰终。谨以所闻,列之如左:
译文:陛下,您刚入“弱冠”之年,便拯救乱世,平复天下,开创帝业。贞观初年,您刚入壮年,抑制着自已的爱好,诸事节俭身体力行,邦域内外康泰安宁,于是国家进入了繁盛平和的大治时代。论功则商汤、周武也不能与您并列,论德则距尧、舜并不算远。我自从被提拔到您身边,已经十余年,每在殿下侍奉,多次见到圣明的旨意。您常常许诺道,仁义之道,信守而不放弃;俭约之志,将始终不渝地保持。一句话可以兴邦治国,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昔日圣言在耳,我怎会忘掉?而近年以来,昔日志向稍见乖违,敦朴、俭约之风逐渐不能坚持到底。现谨以见闻所及,列之如下:
注释:¹伏惟:臣下向君主发表意见时所用的敬词。²甫:才。³弱冠:古代男子二十岁举行冠礼,因其时人犹未壮,故称弱冠。⁴横流:比喻乱世。⁵区宇:天下。⁶肇:始。⁷躬:亲自。⁸臻:达到。⁹至治:大治。¹⁰汤:商汤,商朝开国君主。¹¹武:周武王,周朝开国君主。¹²方:并列。¹³帷幄:本指军帐,此泛指决策机构。¹⁴邦:国。¹⁵斯之谓也:说的就是这个。¹⁶德音:帝王的言论。¹⁷顷年:近年。¹⁸乖:违背。¹⁹曩:以前。²⁰克:能。
陛下贞观之初,无为无欲,清静之化,远被遐荒。考之于今,其风渐堕,听言则远超于上圣,论事则未逾于中主。何以言之?汉文、晋武俱非上哲,汉文辞千里之马,晋武焚雉头之裘。今则求骏马于万里,市珍奇于域外,取怪于道路,见轻于戎狄,此其渐不克终,一也。
陛下贞观之初,无为无欲,清静之化,远被¹遐荒²。考之于今,其风渐堕(duò),听言则远超于上圣,论事则未逾于中主³。何以言之?汉文、晋武俱非上哲,汉文辞千里之马,晋武焚雉(zhì)头之裘(qiú)。今则求骏马于万里,市珍奇于域外,取怪于道路,见轻于戎狄,此其渐不克终,一也。
译文:陛下贞观初年,无谬举私欲,清净之化远播边疆。考察今日,其风逐渐衰落,听您的言论是远远超过前代圣明君王的,论事实就还赶不上一般君玉。为什么这样说呢?汉文帝、晋武帝都不是上等明君,但汉文帝能辞谢千里马,晋武帝能焚毁雉头裘。今天您却从万里之外寻求骏马,从国外搜购珍奇之物,被道路上的人嗔怪,被异族轻视,这是逐渐陷于不能善始善终的表现之一。
注释:¹被:覆盖。²遐荒:边远之地。³中主:平庸的君主。⁴汉文辞千里之马:汉文帝时,有献千里马的人,文帝还给那人千里马,并送他一笔路费。⁵晋武焚雉头之裘:有人献给晋武帝一件雉头毛大衣。武帝认为是奇装异服,当众焚毁。⁶市:买。⁷域外:国外。⁸戎狄:泛指异族。
昔子贡问理人于孔子,孔子曰:“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子贡曰:“何其畏哉?”子曰:“不以道导之,则吾雠也,若何其无畏纂?”故《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为人上者奈何不敬?陛下贞观之始,视人如伤的,恤其勤劳,爱民犹子,每存简约,无所营为。顷年已来,意在奢纵,忽忘卑俭,轻用人力,乃云:“百姓无事则骄逸,劳役则易使。”自古以来,未有百姓逸乐而致倾败者也,何有逆畏其骄逸,而故欲劳役者哉?恐非兴邦之至言,岂安人之长算?此其渐不克终,二也。
昔子贡¹问理人²于孔子,孔子曰:“懔(lǐn)³乎若朽索之驭六马。”子贡曰:“何其畏哉?”子曰:“不以道导之,则吾雠(chóu)也,若何其无畏纂(zuǎn)?”故《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为人上者奈何不敬?陛下贞观之始,视人如伤的,恤其勤劳,爱民犹子,每存简约,无所营为。顷年已来,意在奢纵,忽忘卑俭,轻用人力,乃云:“百姓无事则骄逸,劳役则易使。”自古以来,未有百姓逸乐而致倾败者也,何有逆畏其骄逸,而故欲劳役者哉?恐非兴邦之至言,岂安人之长算¹⁰?此其渐不克终,二也。
译文:昔日子贡向孔子请教治民的道理和方法,孔子说:“可怕啊,就象用腐朽的绳索驾驭六马。”子贡说:“怕什么呢?”孔子说:“不用道义去引导他们,那就是我的仇敌,怎么不可怕?”所以《书》上说:“百姓是国家的根本,根本牢固国家就会安宁。”身为君王怎么能不谨慎?陛下在贞观初年,待人如同对待伤口一样小心翼翼,体恤他们的勤劳,爱民就象爱自己的孩子,心中怀着凡事简约的思想,不曾大兴土木滥加建造。近年以来,滋生了奢侈、放纵的思想,忘掉了约简从事的初衷,轻易地动用人力,竟说:“百姓如果没有事情让他们干,他们就会变得骄纵逸乐,而加之以劳役就易于驱使。”自古以来,没有百姓逸乐安然而能使国家走向衰败的,哪有反怕其骄逸而故意奴役驱使他们的呢?这恐怕不是兴邦的至理名言,岂是安定民众的长远打算?这是逐渐陷入不能善始善终的表现之二。
注释:¹子贡:孔子的学生,既端木赐。²理人:治民。³懔:惧怕。⁴朽索:腐朽的绳索。⁵雠:仇敌。⁶为人上者:指君主。⁷视人如伤:待人如对待伤口那样小心翼翼。⁸恤:体恤,怜悯。⁹逆:事先。¹⁰长算:长远的打算。
陛下贞观之初,损己以利物,至于今日,纵欲以劳人,卑俭之迹岁改,,骄侈之情日异。虽忧人之言不绝于口,而乐身之事实切于心。或时欲有所营,虑人致谏,乃云:“若不为此,不便我身。”人臣之情,何可复争?此直意在杜谏者之口,岂日择善而行者乎?此其渐不克终,三也。
陛下贞观之初,损己以利物,至于今日,纵欲以劳人,卑俭之迹岁改¹,骄侈之情日异。虽忧人之言不绝于口,而乐身之事实切²于心。或时欲有所营,虑人致谏,乃云:“若不为此,不便我身。”人臣之情,何可复争?此直³意在杜谏者之口,岂日择善而行者乎?此其渐不克终,三也。
译文:陛下在贞观初年,损己以利人,到今天却放纵私欲而劳顿百姓,简约从事的作法逐年改变,骄矜奢侈之情日益突出。虽然忧怜百姓之言不绝于口,而享乐自身之事却耿耿在心。有时想有所营造,担心臣下进谏阻止,就说:“若不建此,对我(履行君王职责)不方便。”作为臣下,怎么能够再诤言固谏呢?这不过是想杜塞谏者之口,怎么能说是择善而行呢?这是逐渐不能善始终的表现之三。
注释:¹岁改:一年比一年改变。²切:关切。³直:只是。⁴杜:堵塞。
立身成败,在于所染们,兰芷鲍鱼,与之俱化,慎乎所习,不可不思。陛下贞观之初,砥砺名节,不私于物,唯善是与,亲爱君子,疏斥小人,今则不然,轻亵小人,礼重君子。重君子也,敬而远之;轻小人也,狎而近之巧。近之则不见其非,远之则莫知其是。莫知其是,则不间而自疏,不见其非,则有时而自昵。昵近小人,非致理之道;疏远君子,岂兴邦之义?此其渐不克终,四也。
立身成败,在于所染¹们,兰芷²鲍鱼³,与之俱化,慎乎所习,不可不思。陛下贞观之初,砥(dǐ)(lì)名节,不私于物,唯善是与,亲爱君子,疏斥小人,今则不然,轻亵(xiè)小人,礼重君子。重君子也,敬而远之;轻小人也,狎而近之巧。近之则不见其非,远之则莫知其是。莫知其是,则不间¹⁰而自疏,不见其非,则有时¹¹而自昵。昵¹²近小人,非致理之道;疏远君子,岂兴邦之义?此其渐不克终,四也。
译文:立身成败,在于受到什么熏陶濡染,兰芷与鲍鱼在一起,就与鲍鱼一起腐化,对自己的习尚、爱好要慎重,不能不好好考虑。陛下在贞观初年,磨炼修养,讲究名声气节,不把私情用于外人外物,爱好的是善良,亲近爱戴君子,疏远排斥小人。今天却不是这样了,亲近狎亵小人,却从礼节角度心怀警戒地过于看重与君子的交往。过于慎重地对待君子,于是敬而远之;过于随便地看轻与小人的交往,于是狎亵而亲近起来。亲近起来就看不到他的错处了,敬而远之就看不到他的对处了。不知他的对处,则不用外人挑拨而自会疏远起来;不知他的错处,则自会有时间与之亲昵。亲近小人,不是致理之道;疏远君子,岂是兴邦之义?这是逐渐不能善始善终的表现之四。
注释:¹染:影响。²兰芷:香花香草。³鲍鱼:指腐臭的鱼。⁴砥砺:磨刀石。此作磨炼讲。⁵名节:名声气节。⁶亲爱:亲近爱戴。⁷疏斥:疏远排斥。⁸轻亵:亲近而不庄重。⁹狎:义与“轻亵”同。¹⁰间:挑拨。¹¹有时:有时间。¹²昵:亲近。
《书》曰:“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人乃足。犬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奇兽弗育于国。”陛下贞观之初,动遵尧、舜,捐金抵璧,反朴还淳。顷年以来,好尚奇异,难得之货,无运不臻;珍玩之作,无时能止。上好奢靡而望下敦朴,未之有也。末作滋兴,而求丰实,其不可得亦已明矣。此其渐不克终,五也。
《书》曰:“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¹贱用物²,人乃足。犬马非其土性³不畜,珍禽奇兽弗育于国。”陛下贞观之初,动遵尧、舜,捐金抵璧,反朴还淳。顷年以来,好尚奇异,难得之货,无运不臻;珍玩之作,无时能止。上好奢靡而望下敦朴,未之有也。末作滋兴,而求丰实,其不可得亦已明矣。此其渐不克终,五也。
译文:《书》上说:“不作无益之举以害有益之事,功即告成;不尊崇奇异之物而鄙贱日常用物,人就会知足。犬、马之类不是本土生长的不饲养,珍禽奇兽国内概不养育。”陛下贞观初年,行动每每遵循尧、舜之举,抛弃金银宝玉,返朴还淳。近年以来,您却爱好奇异之物、难得之货,远处的也莫不搜集到手;珍贵玩物的制作,没有停止的时候。上面喜好奢靡却希望下面有淳朴之风,这不可能。工商等昌盛却希望农业丰收、国家殷实,这做不到也是很明显的。这是逐渐不能善始善终的表现之五。
注释:这段话出于《周书·旅獒》。¹异物:奇异之物。²用物:日用之物。³土性:本地生长。⁴畜:饲养。⁵捐金抵璧:抛弃金银宝玉。⁶淳:朴实。⁷末作:古以农业为本,故工商等皆被视为末作。
贞观之初,求贤如渴,善人所举,信而任之,取其所长,恒恐不及。近岁已来,由心好恶弘,或从善举而用之,要或一人毁而弃之,或积年任而用之,或一朝疑而远之。夫行有素履,事有成迹,所毁之人,未必可信于所举;积年之行,不应顿失于一朝。君子之怀,蹈仁义而弘大德,小人之性,好谗佞以为身谋,陛下不审察其根源,而轻为之臧否,是使守道者日疏,干求者日进,所以人思苟免,莫能尽力。此其渐不克终,六也。
贞观之初,求贤如渴,善人所举¹,信而任之,取其所长,恒恐不及。近岁已来,由心好恶²弘,或从善举而用之,要或一人毁而弃之,或积年任而用之,或一朝疑而远之。夫行有素履(lǚ)³,事有成迹,所毁之人,未必可信于所举;积年之行,不应顿失于一朝。君子之怀,蹈仁义而弘大德,小人之性,好谗佞(nìng)以为身谋,陛下不审察其根源,而轻为之臧否,是使守道者日疏¹⁰,干求者¹¹日进,所以人思苟免,莫能尽力。此其渐不克终,六也。
译文:贞观初年,您求贤如渴,能够很好对待别人所举荐的人,信任他、使用他,尽量采用并发挥他的特长,还恐怕没有完全做到这样。近年以来,全凭自己的好恶,或者大家推举便任用他,或者一人指摘便弃掉他,或者长年任用他,或者偶有怀疑便疏远他。说来(被任用者)默然自安地尽做事,自有他的成绩和贡献,被弃掉者,有人对他的指摘未必可信;多年尽职从事,不应一朝怀疑就被弃掉。君子的胸怀,在于实践仁义而弘扬崇高的美德;小人的品性,则是进谗言、耍奸巧以谋取个人私利。陛下不审察此中原委,轻率地褒贬人物,这就使卫护仁义之道的君子逐日减少,耍弄手段而追求私利的小人一天天升官、被重用,所以人们只想幸免于获罪受惩,不能尽力于工作和贡献。这是逐渐不能善始善终的表现之六。
注释:¹善人所举:善待别人所推举的人。²由心好恶:喜欢和嫌恶全凭自己。³素履:喻平凡自安,语出《易经》。⁴蹈:实践。⁵弘:发扬。⁶谗佞:奸邪。⁷为身谋:为自己打算。⁸臧否:评论人的好坏。⁹守道者:此指君子。¹⁰日疏:一天比一天疏远。¹¹干求者:有所希求的人,指小人。
陛下初登大位,高居深视,事惟清静,心无嗜欲,内除毕弋之物,外绝畋猎之源。数载之后,不能固志,虽无十旬之逸,或过三驱之礼,遂使盘游之娱,见讥于百姓,鹰犬之贡,远及于四夷。或时教习之处,道路遥远,侵晨而出,入夜方还,以驰骋为欢,莫虑不虞之变,事之不测,其可救乎?此其渐不克终,七也。
陛下初登大位,高居深视¹,事惟清静,心无嗜欲,内除毕弋²之物,外绝畋(tián)猎之源。数载之后,不能固志³,虽无十旬之逸,或过三驱之礼,遂使盘游之娱,见讥于百姓,鹰犬之贡,远及于四夷。或时教习之处,道路遥远,侵晨而出,入夜方还,以驰骋为欢,莫虑不虞之变,事之不测,其可救乎?此其渐不克终,七也。
译文:陛下初登皇位,高瞻远瞩,诸事简约惟求清净,心中并无嗜好和私欲,内除打猎用具,外废打猎之地。数年之后,却不能固守此志,虽然尚未出现太康耽于游猎十旬不返这类事,但有时却超过一年三猎的旧礼,于是使这盘桓游猎的逸乐被百姓讥讽,献鹰献犬之类的事竟至扩及到边远的异族。有时打猎的教练场所遥远,清展出去入夜才返,以驰骋郊野为欢乐,不考虑不虞之变,事有不测之险,还有不办法挽救吗?这是逐渐不能善始善终的表现之七。
注释:¹深视:视察。²毕弋:打猎用具。毕:捕捉水边兽的长柄网。弋:以绳系箭而射。³固志:坚守志向。⁴十旬之逸:夏代太康曾在洛水附近打猎,十旬不返。见《尚书·夏书》。⁵三驱之礼:按《礼记·王制》:“天子诸侯无事,则岁三田。”⁶四夷:四方的少数民族。⁷教习之处:教练场所。⁸侵晨:天蒙蒙亮。⁹不虞:不及预料。
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然则君之待臣,义不可薄。陛下初践大位,敬以接下,君恩下流,臣情上达,咸思竭力,心无所隐。顷年已来,多所忽略,或外官充使,奏事入朝,思睹阙庭,将陈所见,欲言则颜色不接,欲请又恩礼不加,间因所短,诘其细过,虽有聪辩之略,莫能申其忠款,而望上下同心,君臣交泰,不亦难乎?此其渐不克终,八也。
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然则君之待臣,义不可薄。陛下初践大位,敬以接下,君恩下流¹,臣情上达,咸²思竭力,心无所隐。顷年已来,多所忽略,或外官充使,奏事入朝,思睹阙(què)³,将陈所见,欲言则颜色不接,欲请又恩礼不加,间因所短,诘(jié)其细过,虽有聪辩之略,莫能申其忠款,而望上下同心,君臣交泰¹⁰,不亦难乎?此其渐不克终,八也。
译文:孔子说:“君王以礼对待臣下,臣下便以忠心事奉君王。”既然如此,那么君王对待臣下,就不能不重仁义。陛下初登皇位,恭敬地对待臣下,皇恩泽及诸多身居下位者,因此臣情能够上达,都想尽心竭力地为您干事,心中无所隐瞒。近年以来,您对此多有忽略。有时朝外地方官员或其使者有事入朝求见,想要看看宫廷、陈述意见,刚要张口您却摆出不想听的脸色,想要请示您又不以恩礼相待。有时又因为对方有短处而责难他的细小过错,因此他虽然有聪明善辩的才略,也不能从容陈述他的忠诚。这样,还希望上下同心、君臣融洽,不是很难吗?这是逐渐不能善始善终的表现之八。
注释:¹下流:居下位的人。²咸:都。³阙庭:宫庭。⁴间:有时。⁵所短:短处。⁶诘:责。⁷细过:小错。⁸申:陈述。⁹忠款:忠诚。¹⁰交泰:即指上下融合和平。语出《易经》:“天地交,泰。”
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四者,前王所以致福,通贤以为深诫。陛下贞观之初,孜孜不怠,屈已从人,恒若不足。顷年已来,微有矜放,恃功业之大,意蔑前王,负圣智之明,心轻当代,此傲之长也。欲有所为,皆取遂意,纵或抑情从谏,终是不能忘怀,此欲之纵也。志在嬉游,情无厌倦,虽未全妨政事,不复专心治道,此乐将极也。率土乂安,四夷款服,仍远劳士马,问罪遐裔,此志将满也。亲狎者阿旨而不肯言,疏远者畏威而莫敢谏,积而不已,将亏圣德。此其渐不克终,九也。
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四者,前王所以致福,通贤¹以为深诫。陛下贞观之初,孜孜不怠,屈已从人,恒若不足。顷年已来,微有矜放²,恃功业之大,意蔑前王,负³圣智之明,心轻当代,此傲之长也。欲有所为,皆取遂意,纵或抑情从谏,终是不能忘怀,此欲之纵也。志在嬉游,情无厌倦,虽未全妨政事,不复专心治道,此乐将极也。率土(yì),四夷款服,仍远劳士马,问罪遐裔,此志将满也。亲狎者阿¹⁰¹¹而不肯言,疏远者畏威而莫敢谏,积而不已,将亏圣德。此其渐不克终,九也。
译文:骄傲情绪不可滋长,欲望不可放纵,享乐不可极端化,志向不可过偏、过高。这四个方面,前代君王由于处理得好而得福,深明事情的贤人也认为应该深加警戒。陛下在贞观初年,孜孜追求,毫不懈怠,委屈自己而顾念别人,总像是还怕自己做得不够。近年以来,已经出现骄傲放纵的苗头,仗恃功业之大,蔑视前代君王,认为比前代圣人智者还要贤明,心里轻视当代人才,这是骄傲情绪在滋长。想于什么,都任情由意,即使抑制着自己的感情而听从劝告,终觉违心背性、耿耿于怀,这是欲望在走向放纵。志在嬉戏游乐,感情总不厌倦,虽然还没有全然妨碍政事,但不再专心治道治国,这就是享乐将要走向极端了。天下安定,四夷敬服,仍然驱使兵马远征致讨,这就是志向过偏、过高了。亲昵款款的小人曲意奉迎您的旨意而不肯谈歧见,被您疏远的人畏惧您的严威而不敢进谏言,这样延续下去不改变,您的圣德将受到损害。这是逐渐不能善始善终的表现之九。
注释:¹通贤:深明事理的贤人。²矜放:骄傲放纵。³负:自负。⁴纵:纵使。⁵抑情从谏:抑制情绪而听从劝告。⁶率土:天下。⁷乂安:平安无事。⁸款服:心悦诚服。⁹遐裔:远地。¹⁰阿:曲意奉承。¹¹旨:旨意。
昔陶唐、成汤之时非无灾患,而称其圣德者,以其有始有终,无为无欲,遇灾则极其忧勤,时安则不骄不逸故也。贞观之初,频年霜旱,畿内户口并就关外,携负老幼,来往数千,曾无一户逃亡,一人怨苦,此诚由识陛下矜育之怀,所以至死无携贰。顷年已来,疾于徭役,关中之人,劳弊尤甚。杂匠之徒,下日悉留和雇,正兵之辈,上番多别驱使,和市之物绝于乡闾,递送之夫相继于道路。既有所弊,易为惊扰,脱因水旱,谷麦不收,恐百姓之心,不能如前日之宁帖。此其渐不克终,十也。
昔陶唐¹、成汤之时非无灾患,而称其圣德者,以其有始有终,无为无欲,遇灾则极其忧勤,时安则不骄不逸故也。贞观之初,频年霜旱,畿(jī)²户口并就关外,携负³老幼,来往数千,曾无一户逃亡,一人怨苦,此诚由识陛下矜育之怀,所以至死无携贰。顷年已来,疾于徭役,关中之人,劳弊尤甚。杂匠之徒,下日悉留和雇,正兵之辈,上番多别驱使,和市之物绝于乡闾¹⁰,递送之夫¹¹相继于道路。既有所弊,易为¹²惊扰,脱¹³因水旱,谷麦不收,恐百姓之心,不能如前日之宁帖¹⁴。此其渐不克终,十也。
译文:从前尧、商汤时并非没有灾患,而所以称颂他们的圣德,是因为他们能够善始善终、无为无欲,遇到灾害时极其忧虑、殷勤,局势安定时又不骄傲、不耽于逸乐的缘故啊。贞观初年,频年霜旱,畿内人口有些转向关外,扶老携幼,来来往往数千人,不曾有一户逃亡、一人怨苦,这确是由于理解陛下体恤抚育的情怀,所以至死不生二心。近年以来,百姓被徭役搞得疲惫不堪,关中的人劳苦忧患尤其深重。各种匠人服役后仍被官府雇用,年壮的兵员多被用以应付各种任务,官府不断地从乡间、里巷的百姓手中购买东西,远送物品的搬运工一个接一个地走在道路上。如果有灾情忧患,人们就很容易被惊扰,或因水灾或旱灾而谷麦不收,恐怕百姓之心不象以前那样宁贴。这是逐渐不能善始善终的表现之十。
注释:¹陶唐:尧为陶唐氏。²畿内:京城所管辖的地区。³负:背负。、⁴矜育:怜悯抚育。⁵携贰:怀着二心。⁶关中:今陕西,东有函谷关,南有武关,西有散关,北有萧关,故称。⁷和雇:官府出钱雇用劳力。⁸上番:轮流值勤。⁹和市:官府向百姓议价购物。¹⁰闾:里巷。¹¹递送之夫:长途转送货物的丁壮。¹²为:被。¹³脱:如果。¹⁴宁帖:安宁服贴。
臣闻“祸福无门,唯人所召。人无衅焉,妖不妄作。伏惟陛下统天御宇十有三年,道洽寰中,威加海外,年谷丰稔,礼教聿兴,比屋喻于可封如,菽粟同于水火。暨乎今岁,天灾流行,炎气致旱,乃远被于郡国;凶丑作孽,忽近起于毂下。夫天何言哉?垂象示诫如,斯诚陛下惊惧之辰,忧勤之日也。若见诫而惧,择善而从,同周文之小心,追殷汤之罪己。前王所以致理者,勤而行之;今时所以败德者,思而改之。与物更新,易人视听,则宝祚无疆,普天幸甚,何祸败之有乎?然则社稷安危。国家治乱,在于一人而已。当今太平之基,既崇极天之峻;九仞之积,犹亏一篑之功。千载休期,时难再得,明主可为而不为,微臣所以郁结而长叹者也。
臣闻“祸福无门,唯人所召¹。人无衅²焉,妖不妄作。伏惟陛下统天御宇十有三年,道洽³(huán),威加海外,年谷丰稔(rěn),礼教聿兴,比屋喻于可封如,菽(shū)(sù)同于水火。暨乎今岁,天灾流行,炎气致旱,乃远被于郡国¹⁰;凶丑作孽(niè)¹¹,忽近起于毂下¹²。夫天何言哉?垂象¹³示诫如,斯诚陛下惊惧之辰,忧勤之日也。若见诫而惧,择善而从,同周文¹⁴之小心¹⁵,追殷汤之罪己¹⁶。前王所以致理者,勤而行之;今时所以败德者,思而改之。与物更新,易¹⁷人视听,则宝祚¹⁸无疆,普天幸甚,何祸败之有乎?然则社稷安危。国家治乱,在于一人而已。当今太平之基,既崇极天之峻;九仞之积,犹亏一篑之功¹⁹。千载休期²⁰,时难再得,明主可为而不为,微臣²¹所以郁结而长叹者也。
译文:我听说“祸福不认门,是人们自己招来的”。人们没有罪过,妖邪之物并不随便发作。陛下统御天下十三年,圣道广播九州,威势扩及海外,年年五谷丰登,礼治教化振兴,家家有德性,人人可表彰,菽粟象水火一样到处都是。到了今年,天灾流行,炎热大旱,竟至远达诸郡和封国;凶恶之人作孽,近来又忽然发生在都下。上天哪里会说话呢?便垂下天象以示警戒,这的确是陛下应当惊惧、忧勤的时候了。如果看见这警戒的徵象而感到可怕,便择善而从,象周文王那样小心翼翼,效法商汤归罪自己;前王治理国家的有效措施勤于学习、效法,今天败坏德行的种种作为想法改掉,使万物更新,改变人们的所见所闻,那么,统治天下的宝福将绵延不已,普天之下也将深得其益,还有什么祸患呢?可见国家的安危治乱,在于陛下一人而已。当今太平基业已经高积入天,只是功亏一篑。千载难得的良机,圣明的君主本可大有作为却不去做,所以我郁结在心而要喟然长叹啊。
注释:¹唯人所召:是人们自己招来的。²衅:罪过。³洽:普遍。⁴寰中:大地。⁵稔:谷物熟。⁶聿:语气助词。⁷比屋可封:家家都有德行,人人可受表彰。语出汉陆贾《新语》。⁸菽:豆类的总称。⁹暨:及,到。¹⁰郡国:指地方上。郡:古代行政区划。国:诸侯封国。¹¹凶丑作孽:指突厥突利可汗之弟阿史那结社率谋反事。结社率为唐中郎将,贞观十三年,曾夜袭皇宫,兵败被杀。¹²毂下:辇毂之下,谓帝都。¹³垂象:垂下天象。¹⁴周文:即周文王。¹⁵小心:谨慎。《诗经》:“维此文王,小心翼翼。”¹⁶殷汤之罪己:《尚书·汤诰》:“万方有罪,在予一人。”¹⁷易:改变。¹⁸宝祚:帝位。¹⁹一篑之功:即功亏一篑。语出《尚书》。意思是半途而废,前功尽弃。²⁰休期:美好时期。²¹微臣:谦词,低贱之臣。
臣诚愚鄙,不达事机,略举所见十条,辄以上闻圣听。伏愿陛下采臣狂瞽之言,参以刍荛之议,冀千虑一得,衮职有补,则死日生年,甘从斧钺。
臣诚愚鄙,不达事机,略举所见十条,辄以上闻圣听。伏愿陛下采臣狂瞽(gǔ)¹之言,参以刍荛之议²,冀千虑一得,衮(gǔn)职有补³,则死日生年,甘从斧钺
译文:我确实愚笨无知,看不清事理机缘,大略举出所见十条,把它奏明圣上。仅愿陛下采纳我这狂瞽之言,想想我这草野之见,希望“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或可略补“衮职”,(也就大感心安了)。那么,死日就是生年,即使斧钺加身也心甘情愿。
注释:¹瞢:盲人,狂瞽,比喻不见事实而胡言乱语。²刍荛之议:谓草野之人的议论。刍荛:砍柴者。³衮职有补:语出诗经:“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之。”衮职:帝王之职。⁴斧钺:杀戮的兵器,后泛指刑戮。

  这篇文章列举了唐太宗执政初到当前为政态度的十个变化以此警醒统治者要居安思危。

  文章首先写古代帝王建立王业后,为了把政权“传之万代”,必先扬淳朴而抑浮华,贵忠良而鄙邪佞,绝奢靡而崇俭约,重谷帛而贱珍奇。政治清明,国家安定。唐太宗在贞观之初“抑损嗜欲,躬行节俭”,那时“内外康宁,遂臻至治”。但近年以来,稍乖曩志,“敦朴之理,渐不克终”。具体表现在十个方面,即无为无欲之风渐坠,好奢纵而忘卑俭,骄侈劳人之事日多,近小人而远君子,好尚奇异,求贤之心日衰,畋猎为欢,君臣关系淡薄,傲气日增,不关心人民疾苦。最后希望他“思而改之,与物更新”。文章词正理直,有理有据,分析透彻入微。

  文章第三段为劝说唐太宗不要玩物丧志,便举了汉文却马,晋武焚裘的例子。这两个都是在历史上留有美名的皇帝,和唐太宗放到一块儿身份相同,又有些恭维的意思。“陛下居常议论,远辈尧舜,今所为,更欲在汉文、晋武下乎?”这是一反问,目的是谲谏太宗。即顾全了皇帝的颜面又指出了其过失,并且词旨剀切,这为说理性散文的发展提供了宝贵借鉴,也为革新六朝浮华无物的文风产生了积极影响。这说明作者还是以定国安邦为出发点,希望君主能够听从劝告的。因此在行文上尽量避免直白的语气,换做是委婉含蓄的笔法来写。

  文章第三至第十二段列举了十条唐太宗的缺点:

  一、迷恋财物:过去无为无欲,现在“求骏马于万里,市珍奇于域外”;

  二、轻用民力:过去视人如伤,现在故劳役者;

  三:乐身营欲,追求享受:过去损己以利物,现在纵欲以劳人;

  四、亲小人,远忠臣:过去“砥砺名节”,“亲爱君子,疏斥小人”,现在“重君子也,敬而远之;轻小人也,狎而近之”;

  五、好尚奇珍,贪图玩乐:过去“捐金抵璧,反朴还淳”现在“难得之货,无远不臻,珍奇之作,无时能止”;

  六、人思苟免,莫能尽力,犯了用人不当的错误:过去“求贤若渴,善人所举,信而任之,取其所长,恒恐不及”,现在“不审察其根源,而轻为之臧否”;

  七、热衷盘游之娱,酷爱打猎:过去“内除毕弋之物,外绝畋猎之源”,现在“以驰骋为欢,莫虑不虞之变”;八、忽略下层民意:过去“君恩下流,臣情上达”,现在“多所忽略”;

  九、志在嬉游,荒于政事:过去“孜孜不怠,屈己从人,恒若不足”,现在“不复专心治道”;

  十、劳弊尤甚,奴役百姓:过去“矜育之怀”,现在“疲于徭役”。

  以上十条,款款是针对唐太宗失德之处拟定的,一言以蔽之就是:“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这十条建议或意见并没有完全将唐太宗这些年的励精图治全盘否定。虽然小有微疵,但瑕不掩瑜,要不然太宗皇帝也不会“录付史司,冀千载之下识君臣之义”了,后来还“赐征黄金十斤,厩马二匹”并说这篇文章是“词强理直”(《贞观政要·慎终》),从这些举动上看唐太宗还是听进去了魏征的意见。文中像“自古以来,未有由百姓逸乐而致倾败者也”、“近之则不见其非,远之则莫知其是”、“君子之怀,蹈仁义而弘大德;小人之性,好谗佞以为身谋”等等都是作者精心提炼出来可供帝王资政的治世格言。

  文章开篇正面阐述帝王之道,在于先淳朴而抑浮华,贵忠良而鄙邪佞,绝奢靡而崇俭约,重谷帛而贱珍奇。指出唐太宗开业之初能抑损嗜欲,躬行节俭,许之以仁义之道和俭约之志,近年来德音在耳而行事已乖。接着归纳出他渐不克终的十条:求马市珍、滥用人力、纵欲拒谏、远君子近小人、好尚奢靡、轻为臧否、嗜好田猎、脱离群众、乐极志满、劳扰百姓。在每一条中都将早年的太宗同晚年的太宗对比,委婉恳切地让太宗知道自己逐渐在向可怕的方面转变。文章条分缕析、词旨剀切,气势雄骏,连太宗也“深觉词强理直”(《贞观政要》)。

参考资料:
1、 秦亢宗.《中国散文辞典》:北京出版社,1993
2、 林非.《中国散文大辞典》 :中州古籍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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