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是室内挡风或作为障蔽的器具,为美观设计,上面一般都绘有图画或写有文字,所以它在使用中还有书画的艺术价值。这首诗看似咏“屏风”,实际上是咏“屏风”上怀素的草书。它“通过生动精辟的语言形式,极其深刻地描述了怀素草书的飞动气势和苍劲形象,以及它那无穷的生命力。是为唐人论书名篇之一”(洪丕谟《书论选读》)。
怀素,字藏真,湖南长沙人。原姓钱,幼年便出家做了和尚。生卒年月不可考,活动当在公元八世纪,即唐代中叶。他曾师事张旭、颜真卿等著名书法大师,勤奋好学,后遂以狂草知名,兴到笔运,如骤雨急旋,随手万变,而合乎法度,成为一代大师。他的草书名盛一时,到后来,他的书迹更为人所珍爱,虽片纸只字,亦价值连城。他留存下来的墨迹有《自叙帖》、《苦笋帖》、《食鱼帖》和《千字文》等,皆系草书,有影印本传世。其中尤以狂草《自叙帖》为最出众有名。
怀素的草书到了韩所在的晚唐、五代,愈来愈为世所珍爱。韩偓不仅精于诗歌,对书法也有一定造诣。据宋代《宣和书谱》卷十载:“考其(指韩偓)字画,虽无誉于当世,然而行书亦复可喜。尝读其《题怀素草书诗》(按即《草书屏风》)云云,非潜心字学,其作语不能迨此。后人有得其《石本诗》以赠,谓字体遒丽,辞句清逸。”由于韩偓对书法有爱好和研究,因而他对怀素遗留在屏风上的草书墨迹表示了极大的爱好。
“何处一屏风?分明怀素踪。”
一开始就以问句突起,好像十分激动地在问主人:“您从哪里得到的这个屏风啊?”惊喜万分之态,溢于言外。而且紧接着就立刻判断,这个分明是怀素的笔迹(“踪”是踪迹,这里指笔迹)。这充分说明他平日对书法极为留心,尤其是对怀素的草书风格十分熟悉,如故人相逢,一眼便认了出来。接下来,作者在惊喜中对屏风上的整幅墨迹作了审视。
“虽多尘色染,犹见墨痕浓。”
前一句从“尘色染”中,看出墨迹流传已久,古色古香,弥足珍贵;但由于长期辗转流传,字幅上侵蚀了尘色,有些斑驳,诗人在极端爱惜中也流露出一丝惋惜之意。后一句说虽然蒙上了很多尘色,但还是可以看见那浓黑的墨迹,从“墨色浓”三字中,仍满含着诗人的惊喜爱惜之情。这里一个“浓”字,生动地描述出怀素草书中那种笔酣墨饱、痛快淋漓的特点,已经把整幅字中体现的风格和意境初步传达给读者,十分形象准确。
前四句一句一转,“何处”、“分明”、虽多”、“犹见”,在转折中步步顿宕,峰回路转,引人入胜,作者的惊悦之情在诗行中不停地跃跃。但一气贯通,流转自如,其欢欣的情绪,犹如一条活泼的小溪,在曲折中畅流而下。这四句显得极为自然,完全是一片真情的流露,读来仿佛如见当时情形。到后四句,作者采用比喻的手法,对字幅中的点画作了具体描述,把这一高度抽象的艺术,十分具体、形象地再现在读者面前,而且具有怀素书法的特点,使人欣赏赞叹不已。
“怪石多秋涧,寒藤挂古松。”
这两句先是从点画来赞美怀素书法的刚劲有力。前一句是说怀素草书中的点,好像怪石正在向秋涧多走。这一比喻形象奇特,但有由来。晋代卫夫人(笔阵图)说:点,要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这里在“石”前加一“怪”字,就表明它不同一般,体现出怀素草书的“狂”的特色。在“怪石”与“秋涧”间着一“多”字,充分表现了草书中“点”画在映带时那种迅疾有力的动势,十分形象生动。后一句是说怀素草书中竖和弧钩笔画,真像枯藤(即“寒藤”)挂在古松上,这个比喻从欧阳询来。欧阳询《八诀》说:竖,要如“万岁之枯藤”;弧钩,要如“劲松倒折,落挂石崖”。“藤”、“松”已有劲健意味,再用“寒”、“古”来形容,就更具苍劲感。两句中虽只点出点、竖和弧钩这些个别笔画,但却在怀素草书中具有代表性,其他笔画概可想见,那种中锋运笔时饱满、刚劲、浑厚的效果,鲜明地凸现出来。而且,这些“怪石多秋涧,寒藤挂古松”的点画,构成了狂放、豪纵的整幅气度,无一字不飞动,无一字不活泼,体现了生动活泼的气韵。这是书法作品中很难达到的高妙境界。这屏风上生动的草书,激动着诗人的心,不禁萌发奇妙的想象。
“若教临水畔,字字恐成龙。”
如果把屏风搬到水边,每个字恐怕都要化成龙,游到水里去了。这一想象更为奇特,但也并非无来处。古人把写草书比为“笔走龙蛇”,如李白《草书歌行》:“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因为笔画的盘绕曲折,有如龙蛇迅速有力的游动。从这个比喻中,可见怀素草书是何等的笔势飞矫,生动活泼,显现了旺盛的活力。另外,古人常以“龙跳天门,虎卧凤阙”来比喻“书圣”王羲之的字,此处隐然以怀素比王羲之,可见推许之高。“恐”字,不仅有估计的意思,也还恐怕它真化为龙,从水中飞走,而失去这珍贵难得的字幅的意思,有一种风趣的意味隐含其中,曲折委婉地表达了对怀素草书遗墨的万分珍爱之情,使前四句那种惊喜神情一直贯穿到结束,全诗洋溢着充沛的激情。诗人从屏风写起,然后写怀素草书,写怀素草书又先表现整体感觉,然后再以形象的笔墨作具体的描述,全诗层层深入,步步递进,最后又以神奇的想象结尾,留下回味不尽的余意,同篇首暗中照应,在章法上显得严谨、完整,表现出精心的安排。特别是形象的生动描写,激情的强烈抒发,使全篇荡漾着盎然诗意,语语动人心弦,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译文及注释
译文
你从哪里得到这一个屏风?上面分明有怀素书法的踪迹。
虽然有很多灰尘、颜色的沾染,但还能够见到墨痕的浓重。
写的字的点就像怪石多向秋天的山涧,字的竖和勾的笔画就像寒枯的古藤倒挂在古松下。
如果把屏风放到水边,恐怕每个字都要化成蛟龙,游到水里去了。
注释
“屏风”是室内挡风或作为障蔽的器具,为美观设计,上面一般都绘有图画或写有文字,所以它在使用中还有书画的艺术价值。这首诗看似咏“屏风”,实际上是咏“屏风”上怀素的草书。它“通过生动精辟的语言形式,极其深刻地描述了怀素草书的飞动气势和苍劲形象,以及它那无穷的生命力。是为唐人论书名篇之一”(洪丕谟《书论选读》)。
怀素,字藏真,湖南长沙人。原姓钱,幼年便出家做了和尚。生卒年月不可考,活动当在公元八世纪,即唐代中叶。他曾师事张旭、颜真卿等著名书法大师,勤奋好学,后遂以狂草知名,兴到笔运,如骤雨急旋,随手万变,而合乎法度,成为一代大师。他的草书名盛一时,到后来,他的书迹更为人所珍爱,虽片纸只字,亦价值连城。他留存下来的墨迹有《自叙帖》、《苦笋帖》、《食鱼帖》和《千字文》等,皆系草书,有影印本传世。其中尤以狂草《自叙帖》为最出众有名。
怀素的草书到了韩所在的晚唐、五代,愈来愈为世所珍爱。韩偓不仅精于诗歌,对书法也有一定造诣。据宋代《宣和书谱》卷十载:“考其(指韩偓)字画,虽无誉于当世,然而行书亦复可喜。尝读其《题怀素草书诗》(按即《草书屏风》)云云,非潜心字学,其作语不能迨此。后人有得其《石本诗》以赠,谓字体遒丽,辞句清逸。”由于韩偓对书法有爱好和研究,因而他对怀素遗留在屏风上的草书墨迹表示了极大的爱好。
“何处一屏风?分明怀素踪。”
一开始就以问句突起,好像十分激动地在问主人:“您从哪里得到的这个屏风啊?”惊喜万分之态,溢于言外。而且紧接着就立刻判断,这个分明是怀素的笔迹(“踪”是踪迹,这里指笔迹)。这充分说明他平日对书法极为留心,尤其是对怀素的草书风格十分熟悉,如故人相逢,一眼便认了出来。接下来,作者在惊喜中对屏风上的整幅墨迹作了审视。
“虽多尘色染,犹见墨痕浓。”
前一句从“尘色染”中,看出墨迹流传已久,古色古香,弥足珍贵;但由于长期辗转流传,字幅上侵蚀了尘色,有些斑驳,诗人在极端爱惜中也流露出一丝惋惜之意。后一句说虽然蒙上了很多尘色,但还是可以看见那浓黑的墨迹,从“墨色浓”三字中,仍满含着诗人的惊喜爱惜之情。这里一个“浓”字,生动地描述出怀素草书中那种笔酣墨饱、痛快淋漓的特点,已经把整幅字中体现的风格和意境初步传达给读者,十分形象准确。
前四句一句一转,“何处”、“分明”、虽多”、“犹见”,在转折中步步顿宕,峰回路转,引人入胜,作者的惊悦之情在诗行中不停地跃跃。但一气贯通,流转自如,其欢欣的情绪,犹如一条活泼的小溪,在曲折中畅流而下。这四句显得极为自然,完全是一片真情的流露,读来仿佛如见当时情形。到后四句,作者采用比喻的手法,对字幅中的点画作了具体描述,把这一高度抽象的艺术,十分具体、形象地再现在读者面前,而且具有怀素书法的特点,使人欣赏赞叹不已。
“怪石奔秋涧,寒藤挂古松。”
这两句先是从点画来赞美怀素书法的刚劲有力。前一句是说怀素草书中的点,好像怪石正在向秋涧奔走。这一比喻形象奇特,但有由来。晋代卫夫人(笔阵图)说:点,要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这里在“石”前加一“怪”字,就表明它不同一般,体现出怀素草书的“狂”的特色。在“怪石”与“秋涧”间着一“奔”字,充分表现了草书中“点”画在映带时那种迅疾有力的动势,十分形象生动。后一句是说怀素草书中竖和弧钩笔画,真像枯藤(即“寒藤”)挂在古松上,这个比喻从欧阳询来。欧阳询《八诀》说:竖,要如“万岁之枯藤”;弧钩,要如“劲松倒折,落挂石崖”。“藤”、“松”已有劲健意味,再用“寒”、“古”来形容,就更具苍劲感。两句中虽只点出点、竖和弧钩这些个别笔画,但却在怀素草书中具有代表性,其他笔画概可想见,那种中锋运笔时饱满、刚劲、浑厚的效果,鲜明地凸现出来。而且,这些“怪石奔秋涧,寒藤挂古松”的点画,构成了狂放、豪纵的整幅气度,无一字不飞动,无一字不活泼,体现了生动活泼的气韵。这是书法作品中很难达到的高妙境界。这屏风上生动的草书,激动着诗人的心,不禁萌发奇妙的想象。
“若教临水畔,字字恐成龙。”
如果把屏风搬到水边,每个字恐怕都要化成龙,游到水里去了。这一想象更为奇特,但也并非无来处。古人把写草书比为“笔走龙蛇”,如李白《草书歌行》:“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因为笔画的盘绕曲折,有如龙蛇迅速有力的游动。从这个比喻中,可见怀素草书是何等的笔势飞矫,生动活泼,显现了旺盛的活力。另外,古人常以“龙跳天门,虎卧凤阙”来比喻“书圣”王羲之的字,此处隐然以怀素比王羲之,可见推许之高。“恐”字,不仅有估计的意思,也还恐怕它真化为龙,从水中飞走,而失去这珍贵难得的字幅的意思,有一种风趣的意味隐含其中,曲折委婉地表达了对怀素草书遗墨的万分珍爱之情,使前四句那种惊喜神情一直贯穿到结束,全诗洋溢着充沛的激情。诗人从屏风写起,然后写怀素草书,写怀素草书又先表现整体感觉,然后再以形象的笔墨作具体的描述,全诗层层深入,步步递进,最后又以神奇的想象结尾,留下回味不尽的余意,同篇首暗中照应,在章法上显得严谨、完整,表现出精心的安排。特别是形象的生动描写,激情的强烈抒发,使全篇荡漾着盎然诗意,语语动人心弦,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韩偓(844年-923年),字致光,号致尧,小字冬郎,号玉山樵人,京兆万年(今陕西省西安市)人。晚唐大臣、诗人,翰林学士韩仪之弟,“南安四贤”之一。唐昭宗龙纪元年(889年),进士及第,出佐河中节度使幕府。入为左拾遗,转谏议大夫,迁度支副使。光化三年(900年),从平左军中尉刘季述政变,迎接唐昭宗复位,授中书舍人,深得器重。黄巢进入长安,随驾进入凤翔,授兵部侍郎、翰林承旨,拒绝草诏起复前任宰相韦贻范。不肯依附于梁王朱全忠,贬为邓州司马。唐昭宗遇弑后,依附于威武军节度使王审知,寓居九日山延福寺。信仰道教,擅写宫词,多写艳情,词藻华丽,人称“香奁体”。后梁龙德三年(923年),病逝于南安县龙兴寺,安葬于葵山。著有《玉山樵人集》。 ▶ 307篇诗文
这三首诗是公元757年(唐肃宗至德二载)杜甫从左拾遗任上被放还鄜州羌村(在今陕西富县南)探家时所作。关于这组诗,《古唐诗合解》这样评说:“三首哀思苦语,凄恻动人。总之,身虽到家,而心实忧国。实境实情,一语足抵人数语。”足见这组诗所蕴含的社会现实内容。
第一首着重写诗人刚到家时合家欢聚惊喜的情景,以及人物在战乱时期出现的特有心理。
“峥嵘赤云西,日脚下平地。柴门鸟雀噪,归客千里至。”诗人千里跋涉,终于在薄暮时分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羌村。天边的夕阳也急于躲到地平线下休息,柴门前的树梢上有几只鸟儿鸣叫不停,这喧宾夺主的声浪反衬出那个特殊岁月乡村生活的萧索荒凉。即便如此,鸟雀的鸣叫声,也增添了“归客千里至”的喜悦气氛,带有喜迎归者之意。诗人的归来连鸟雀都为之欢欣,更何况诗人的妻子和儿女。这首诗开篇四句措词平实,但蕴意深厚,为下文的叙事抒情渲染了气氛。
“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此二句诗人逼真地将战乱时期亲人突然相逢时产生的复杂情感传达了出来。诗人多年来只身一人在外颠沛流离,又加上兵连祸结,战乱不休,其生死安危家人无从知晓,常年不归,加之音讯全无,家人早已抱着凶多吉少的心理,未敢奢望诗人平安归来。今日亲人杜甫骤然而归,实出家人意料,所以会产生“怪我在”的心理。“惊定还拭泪”,妻子在惊讶、惊奇、惊喜之后,眼中蓄满了泪水,泪水中有太多复杂的情感因素:辛酸、惊喜、埋怨、感伤等等。这次重逢来得太珍贵了,它是用长久别离和九死一生的痛苦换来的,在那个烽火不息,哀鸿遍野,白骨随处可见的年代,很少有人能像杜甫一样幸运地生还。于是,诗人发出深沉悲切的感慨:“世乱遭飘荡,生还偶然遂。”从诗人幸存的“偶然”,读者可以体会到悲哀的“必然”。杜诗之所以千百年来一直能使读者在读后惊心动魄,其秘密就在于它绝不只是反映诗人自己的生活经历,而是对现实生活的高度集中的概括。
诗人生还的喜讯很快传遍了羌村,乡邻们带着惊喜的心情纷纷赶来探望。“邻人满墙头,感叹亦嘘欷”,邻里们十分知趣地隔墙观望,不忍破坏诗人一家团圆的喜庆气氛,看着诗人劫后余生,乡邻们情不自禁地为之感叹,为之唏嘘。而在这种感叹和唏嘘中,又含有诗人自家的伤痛。“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诗人用极为简单传神的景语,将乱离人久别重逢的难以置信的奇幻感受描摹了出来。曾经多少次在梦中呼唤亲人的名字,如今亲人真的骤然出现在面前,突如其来的相逢反让诗人感觉不够真实。夜幕降临,灶台上燃起昏黄的烛火,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在朦胧的灯光映照下,此情此景更让诗人觉得犹如在梦境中一样。诗人用这样两句简朴的语言将战争年代人们的独特感受更强烈地呈现出来,由写一人一家的酸甜苦辣波及全天下人的悲苦,这种描写十分具有典型性。
第二首,写诗人得还家以后的苦闷和矛盾心情,表达出作者身处乱世有心报国而不甘心苟且偷生的心态。
对于一个忧乐关乎天下的诗人来说,相逢时的喜悦是短暂的。“晚岁迫偷生,还家少欢趣。”居定之后,诗人的报国壮志重新高涨,对大唐江山的忧患渐渐冲淡了相逢的喜悦。正值国难当头,民不聊生之际,诗人却守着一方小家庭,诗人意识到这种现状无异于苟且偷生。作者曾经豪情满志地立下“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志向,在金戈铁马、烽火狼烟中淹没,壮志未酬的苦闷使诗人的脸庞上不再有笑容,日子久了,连孩子也察觉父亲的变化。“娇儿不离膝,畏我复却去”,看着父亲日渐愁苦的脸,懂事的孩子知道父亲又在操虑国事了,担心父亲为了理想再度离家而去,于是,孩子们每日守护在父亲左右,珍惜和父亲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忆昔好追凉,故绕池边树。萧萧北风劲,抚事煎百虑。”诗人用今昔对比来寄托胸中苦闷,叙事中穿插写景。“萧萧北风”大大添加了悲苦的氛围,也强化了“百虑”的深沉,其中一个“煎”字,给读者留下想象的空间。
作为一个伟大的爱国文人,当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无法解决时,诗人内心开始变得极度焦灼不安,诗人需要寻求一个突破口来倾泄胸中郁结的情绪。千百年来,无数失意文人与酒结下了不解之缘。在诗中,杜甫也不约而同地发出感慨:“赖知禾黍收,已觉糟床注。如今足斟酌,且用慰迟暮。”诗人名在写酒,实为说愁。它是诗人百般无奈下的愤激之辞,迟暮之年,壮志难伸,激愤难谴,“且用”二字将诗人有千万般无奈与痛楚要急于倾泻的心情表达了出来,这正应了李白的那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第三首,叙述邻里携酒深情慰问及诗人致谢的情景。通过父老们的话,反映出广大人民的生活。
“群鸡正乱叫,客至鸡斗争”,群鸡的争斗乱叫也是暗喻时世的动荡纷乱,同时,这样的画面也是乡村特有的。正是鸡叫声招来了诗人出门驱赶群鸡、迎接邻里的举动,“驱鸡上树木,始闻扣柴荆”,起首四句,用语简朴质实,将乡村特有的景致描绘了出来,而这种质朴,与下文父老乡邻的真挚淳厚的情谊相契合。
“父老四五人,问我久远行”,“父老”说明了家里只有老人,没有稍微年轻的人,这位后文父老感伤的话张本,同时为下文的“兵戈既未息,儿童尽东征”作铺垫“问”有问候、慰问之义,同时在古代还有“馈赠”的进一步含义,于是又出现“手中各有携,倾榼浊复清”两句,乡亲们各自携酒为赠,前来庆贺杜甫的生还,尽管这些酒清浊不一,但体现了父老乡亲的深情厚意。由于拿不出好酒,乡亲们再三地表示歉意,并说明原因:苦辞“酒味薄,黍地无人耕。兵革既未息,儿童尽东征。”连年战祸,年轻人都被被征上了前线,由此体现出战乱的危害,短短四句,环环相扣,层层深入。由小小的“酒味薄”一事折射出“安史之乱”的全貌,这首诗也由此表现了高度的概括力。
最后四句写诗人以歌作答,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请为父老歌,艰难愧深情”,父老乡邻的关怀慰问令诗人万分感动,为表示自己的谢意,诗人即兴作诗,以歌作答。“愧”字含义丰富,既有“惭愧”意,又有“感激”、“感谢”意,而“惭愧”和“愧疚”的成分更多一些。面对淳朴诚实的父老乡亲,诗人深感时局危难,生活艰困,可又未能为国家为乡亲造福出力,所以不但心存感激,而且感到惭愧。结局两句将诗情推向极至,“歌罢仰天叹,四座泪纵横”,诗人长歌当哭,义愤填膺,悲怆感慨之情骤然高涨。“百虑”化作长歌咏叹,这一声长叹意味深长,饱含无奈和痛楚,诗人对国事家事的沉痛忧虑让四座乡邻大受感染,产生共鸣,举座皆是涕泪纵横。听者与歌者所悲感者不尽相同,但究其根源皆由是安史之乱引发。诗人的情感思绪已不仅仅是个人的,它能代表千千万万黎民苍生、爱国志士的心声。杜甫的诗人形象在作品中已经由“小我”升华为“大我”,“纵横”之泪是感时局伤乱世之泪,是悲国破悼家亡之泪,组诗潜藏着的情感暗流在结尾处如破堤之水奔涌而出,悲怆之情推倒了最高点,表现出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杜甫的《羌村》三首与“三吏”、“三别”等代表作一样,具有高度的典型意义。虽然作品讲述的只是诗人乱后回乡的个人经历,但诗中所写的“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等亲人相逢的情景,以及“邻人满墙头,感叹亦唏嘘”的场面,绝不只是诗人一家特有的生活经历,它具有普遍意义。这组诗真实地再现了唐代“安史之乱”后的部分社会现实:世乱飘荡,兵革未息,儿童东征,妻离子散,具有浓烈的“诗史”意味。
在艺术上,诗人熔叙事、抒情、写景于一炉,结构严谨,语言质朴,运用今昔对比,高度概括等手法,表达了诗人崇高的爱国情怀,集中体现了杜甫沉郁顿挫的诗风。三章诗不仅在形式上连绵一体,而且很好地引导读者进行联想和想象,使得这组诗的意蕴超越了其文字本身而显得丰富深厚。杜甫的《羌村》三首用诗人的亲身经历和体验反映出安史之乱的严重危害,具有高度的艺术概括力,体现了作者深厚的诗文功底。
这首词词人从想象出发,满怀深情地描绘了南归故里的友人严绳孙的生活场景,从藕荡垂钓、五湖泛舟,到执笔挥墨、烹茶品茗,无不彰显着友人的隐逸生活,描绘出友人怡然自得、自在陶然的情态。
上阕开首一句,言荪友过着隐逸高致的生活,桥边垂钓,五湖泛舟,自在陶然之极。“埋”字表现出欣于垂钓,陶然忘机的沉醉情形,让人生出无限向往之心。“西”、“东”二字,分明有着苏东坡“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潇洒飘逸,不禁令人歆羡。“五湖”作为诗歌套语,有归隐不仕的之意,词人用五湖诗词意象,苎萝指向西施,湖指向范蠡,归隐的意思就这样表达出来了。此处明写地点,暗述隐逸情怀,可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接下是“笔床茶灶太从容”,典出《新唐书·陆龟蒙传》,龟蒙不喜欢与世俗之流交往,便人家登门造访他也不肯相见,行总会带着书籍、茶灶、笔床、钓具。此言友人或执笔写写画画,烹茶品茗,容自乐。这种徜徉山水、从容度日的方式,是自来遁迹山林者所乐的境界。
夏日的藕荡桥边,绿水青青,河柳依依,湖面上荷叶亭亭玉立,你坐在湖畔,执一竿钓竿,沉醉于湖底鱼群的自由之态。偶尔抬头,苎萝山就从西边出现,回首,又看见太湖在东边流淌。于是,你执笔研磨,描画江山绿水、飞鸟香荷,更有旁边茶炉白烟袅袅、清香四溢。
这种从容度日、归隐山林的方式,如此的闲适超脱。上片由景入笔,又以景写人,很好地刻画了荪友的山水性情,也透露出容若对荪友这种潇洒悠闲生活的赞赏和向往。
下片“况有短墙银杏雨,更兼高阁玉兰风”二句继续承袭上片的闲适之意。“短墙银杏”、“高阁玉兰”有了“雨”和“风”,显得更加动人。“况有”和“更兼”二词更是把这种怡然自得的闲适情怀表露无遗。末句“画眉闲了画芙蓉”。“眉”在这里历来注解引用的是“张敞画眉”的典故,“芙蓉”当做“荷花”解,意指荪友家庭生活和谐,夫妻和美。其实“芙蓉”指无锡的“芙蓉湖”,意指闲暇之余游逛芙蓉湖,寄情山水,妙哉妙哉,更能照应前面的“藕荡桥边埋钓筒,苎萝西去五湖东”的意境,矮墙边的银杏树,在雨水的滋润下,娇俏可爱地招摇着;书架上的玉兰花也散发出清新芳香,这样闲适而美好的日子,笑看她的容颜,执画笔轻扫蛾眉,然后一起泛舟湖上。
纵览全词,词人采用了对写法,且全篇皆为想象之语,此种写法便显得更为深透,更好地表达出词人对南归友人的思念之情。画眉闲了画芙蓉桥边垂钓,五湖泛舟,纵情山水自得陶然之趣;寄情笔墨,烹茶品茗,身无旁骛平添从容之乐。一想那矮墙内银杏在雨中摇曳,高阁上玉兰在风中弥香,人生的恬淡、志趣的高远皆尽于此。更得佳人相伴,笔墨闲情之外平添画眉之乐,足以让人心神向往。
这首诗表达了臣子受到皇上召见的心态。首句写景,写黄昏入宫途中所见;次句叙事,写诗人被召见选德殿的情景;第三句写诗人被皇帝召见后激动的心情。末句写深夜退回玉堂后所见,并暗用紫薇省典故。诗写得含蓄而有味。
诗以“敕使传宣坐赐茶”一句与诗题照应,将事情始末一笔带过,这句是说,皇帝派出使者传令入宫,朝见时皇帝赐茶款待,“归到玉堂清不寐”句则是抒写被召见后的思想活动。“归到玉堂”是直叙其事,“清不寐”是抒写情怀,“不寐”见其心潮起伏,“清”字是点睛之笔,反映出诗人此刻感清激动而不狂热,他在冷静地深深思索着朝政的得失;包含有国事重托的责任感在内,形象地展示了政治家的气度胸襟。
首尾两句是绘景。首句写黄昏入宫途中所见,末句写深夜退回玉堂后所见。乍看只是随所见而书,似与“入直召对”没有直接关系。其实不然,是‘画中有意”(《白石诗话》),其中有诗人的匠心在。夏季的槐树本散发着细细的幽香,而黄昏已至,又是绿槐夹道,就给作者以清幽、沉寂之感,而枝头上日幕返巢的乌鸦又为之涂上一层静穆的色彩,使画面色调偏于冷暗,景物中显示出的正是诗人被召见前肃穆的心情。
末句之景与此不同,画面上,开放的紫薇代替了绿槐,如钩新月代替了昏鸦,气氛虽同样清幽,但色调偏于明丽。从“初上”二字可知诗人是看着下弦的新月冉冉升上花梢的,正与上句之怀寐刀相照应。景物中所显示的是被召见后深沉而又充满希望和贵任感的心情。值得注意的是这句暗中用唐时紫薇省的典故,白居易为紫薇侍郎时,有《紫薇花》诗:“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周必大时为宰相,故用紫薇花写景,妙语双关。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李商隐的这首《贾生》可和周必大的这首《入直召对选德殿赐茶而退》放在一起比较阅读。
首先,从召对的内容上看,汉文帝问的是鬼神,宋孝宗问的是国策,二者悬殊巨大,所以写法也大不相同。李商隐辞锋犀利,采用寓慨于讽的手法,极抑扬吞吐之妙,故跌宕有致。周必大则用双关修辞手法,寓政治历史内容于写景抒怀之中,故耐人寻味。其次,从感情的抒发上看,李商隐采用夹叙夹议的手法,在正反、轻重,抑扬、隐显的正确处理中,层层剥笋,把主题揭示出来。而周必大则用前后两幅不同的画面的描绘,寄托“入直召对”前后不同的激动之情。第三,从立意上看,李商隐矛头所指的是“不问苍生”的最高统治者,并寄寓自己怀才不遇的无穷感慨。而周必大则只有感激涕零。所以这首诗不能像《贾生》那样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