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及注释
译文
我生性喜爱靠近水,得到颍州西湖实在是意外。
到达任所才没有多少时间,却大多数时间都是到颍河之滨来。
小吏和百姓互相说笑:这个太守真是老迈而痴呆。
其实并不是太守痴呆,要知道流水自有其美好的姿态。
环绕郡城十多里,水流不急也不慢。
上流的水笔直而澄静,下流的水曲折多波澜。
我从画船上俯视明镜般的水面,笑问水中身影你是哪一位?
忽然间风过处水面泛起微波,湖面上的微风吹乱了我的胡须和双眉。
水中波底分散成无数个东坡,一会儿风平浪静我的身影又在此地。
这哪里是水存心将人捉弄,它不过是和我做片刻游戏。
我想到声色气味等东西,使世间小儿七颠八倒头昏目眩。
跟水同样都是儿戏之物,水却不会让人本性磨损和改变。
赵景观、陈履常和两位欧阳子,都是参悟天与人的尊师。
由客观事物找到真谛各有所得,共同赋写泛舟颍河的歌诗。
注释
颍:指颍州西湖。
十日:非实数,言其时间短。
湄:水草相接处,即指水滨。
令姿:美好的姿态。令,美好。
不驶:指水流不急。驶,马行迅疾,泛指迅速。
不迟:指水流亦不过缓。
漪:微波。
鳞甲:形容波浪。
薄相:轻薄之相,指捉弄、开玩笑之意。
臭味:气味。
眩:使人眩惑迷乱。
等:同。
儿戏:一作“儿嬉”。
磷缁:磷,谓因磨而致薄损。缁,谓因染而变黑。后以磷缁比喻受环境影响而起不良变化。
赵:指赵令畴。
陈:指陈师道。
两欧阳:指欧阳修之子欧阳发、欧阳棐。
参:参悟。
天人:指物我之间、客观与主观之间。
观妙:谓观物之妙,即由客观景物悟出自然与人生哲理。
这首诗写出诗人寄情西湖,想在自然风光中超脱官场的扰攘纷争的心情。
首两句,十字中包括三层意思:一是生性喜爱水;二是颍水之“奇”;三是言外之意,对颍爱得更甚了。接着写出“到官十来日,九日河之湄”,这是一个极不寻常的行动,因为从来未见过这样的“使君”,正是通过这一极不寻常的行动,写出了泛颍之勤,从而反映爱颍之深。他像拉家常似的,由颍到泛颍,由爱好到行动,作了初步介绍。至于颍之“奇”处与泛之可乐,留待下文再写。
到了下文,他妙想天开,用“吏民”的“笑相语”把诗境展开。吏民笑他“老而痴”,好像是贬语,其实却是亲昵的表现。苏轼在另一首诗中,代别人说:“吏民莫作官长看,我是识字耕田夫。”“吏民笑相语”正是没有把他当作长官看待,说他“老而痴”,就不是贬抑而是怜悯。更妙的是他否认为痴,这又与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不同。否认为痴,又是为了转入“流水”、“令姿”的描写。从诗的结构说,这四句是承上启下的过渡段。由于他插进“吏民”的笑语与自己的辩解,使得波澜起伏,妙趣横生。
水的姿态难以描写,尤其是旁无山林,中无激湍,就更难写。他抓紧“流”字,先从流速写,“不驶”,“不迟”,恰到好处。再就波澜写,或“直而清”,或“曲而漪”,把颍水上、下流的姿态作了细致刻画。前面说过:他写的是“泛颍”(与梅尧臣的“看水”不同),所以不是从一点写,而是要写泛颍的全过程(十余里、上流、下流),写直处、曲处的不同姿态。观察细致,刻画精密。
水的姿态还常因风而变化。但如直写“风乍起,吹皱一河河水”,就没有多少意思了。苏轼想得很妙:先写“画船俯明镜,笑问汝为谁?”风平浪静,波平如镜,他的影子倒在水中,自己和自己开起玩笑。“汝”正是苏轼自己。忽然,微风乍起,风摇影乱,便“散为百东坡”了;然而风一停,波又静,影子“又在兹”了。他不仅写出真相,还写出变相,不仅是画工之笔,更是戏剧之笔了。对此,他说想为水的“薄相”,觉得是水在和自己开玩笑。方东树说,苏轼“随意吐属,自然高妙······情景涌现,如在目前”(《昭昧詹言》),用指此等,是很适合的。他之所以这样写,还有更深刻的用意。
“声色与臭味,颠倒炫小儿”,是说世人为富贵荣华、声色货利所炫惑,弄得七颠八倒。在苏轼看来,其中得失,只是顷刻间的变化,也是儿戏之物,与水的玩笑没有二样。但水虽也是“儿戏物”,却“磨而不磷、涅而不缁”(《论语》),即不会使人丧失廉隅,不会使人同流合污。苏轼在《前赤壁赋》中指出“苟非吾生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与我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水与明月、清风一样,是“不用一钱买”的,是取不伤廉的。他的爱水、泛颍,用以自适,原因在此。这里也就写出了他磨而不磷、涅而不缁与淡泊明志的个性。
最后补出泛颍同游之人,有赵德麟、陈师道及欧阳修的两个儿子,这是例有之笔。妙在用“同参天人师”与“观妙各有得”,对前文作了概括。所谓“天人”,即人与自然界之间、客观与主观之间;而“观妙”则是由客观景物悟出人生哲理。陈师道诗中有“信有千丈清,不如一尺浑”,意在和光同尘;苏轼则侧重“等是儿戏物,水中不磷缁”,是各有所得的。
苏轼,(1037年1月8日-1101年8月24日)字子瞻、和仲,号铁冠道人、东坡居士,世称苏东坡、苏仙,汉族,眉州眉山(四川省眉山市)人,祖籍河北栾城,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画家,历史治水名人。苏轼是北宋中期文坛领袖,在诗、词、散文、书、画等方面取得很高成就。文纵横恣肆;诗题材广阔,清新豪健,善用夸张比喻,独具风格,与黄庭坚并称“苏黄”;词开豪放一派,与辛弃疾同是豪放派代表,并称“苏辛”;散文著述宏富,豪放自如,与欧阳修并称“欧苏”,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苏轼善书,“宋四家”之一;擅长文人画,尤擅墨竹、怪石、枯木等。与韩愈、柳宗元和欧阳修合称“千古文章四大家”。作品有《东坡七集》《东坡易传》《东坡乐府》《潇湘竹石图卷》《古木怪石图卷》等。 ▶ 3359篇诗文
这首词录自《花间集》,写一位行役之人旅途中追念旧游的情怀。
上片写旧日景致,幽雅缱绻,点明旧游景致之美,人之娇艳,引入对旧游情境的回忆。
“马上凝情忆旧游”。一位游子离乡远行,鞍马劳顿之际,他凝神远想,情寄旧游。这个开头领起下文,对抒情主人公的生活状况、感情色彩、想念的对象,都作了概括的描述,笔墨简练省净,既规定了词的下文所将叙写的情事,也为全词创造了深沉哀伤的感情基调。
“照花淹竹小溪流,钿筝罗幕玉搔头。”二、三句承“忆旧游而来,追想旧游之地和旧游之人。这两句,前句写自然环境,后句写人及情事,都小侧面着笔,以虚涵实,描绘出了诗情画意的生活片断,非常真切。上句写了三个自然事物,各用一动词来刻画,且写花、竹,避实就虚,不直接进行描写,而小写其被澄明的溪水所反照、所浸渍的情形,倍觉姿态摇曳,灵动有味;那一片甜润温馨、深挚缱绻的依恋之情,更小油然溢出纸外。下句写人、地、乐器,叠用三名词,但所在地的环境,人物的美貌,尽形毕态,跃然纸上;赏心乐事,难以忘怀。
下片写别后情况,渲染出一位在晚风斜阳中充满忧愁的旅客形象,极言旅途之劳顿与别后思念之情。“早小出门长带月,可堪分袂又经秋。”过片承“马上”,叙写与旧游分离以后的浪迹情景。别后常小披星戴月,辛劳奔波,忽忽又已经年。行役已艰辛备尝,更难堪分别日久的相思之苦。“早小……可堪……”,相当于现代汉语的“已小……哪堪……”的句式,具有递进、加倍的作用,与上片“旧游”的情景形成鲜明的对照,比较之下,显然见得在外漂泊的艰辛与浪游人的哀伤情绪。
“晚风斜日不胜愁。”结句再作渲染。晚风萧瑟,斜阳惨淡,游人对着这寂寞苍凉的景色,不禁触目伤情,愁绪无穷。词至这里,既回应了开头情境,使首尾相贯,浑然一体,又借苍茫暗淡的暮色,将无形的愁思衬出,收到语深意长、含蓄不尽的艺术效果。
这首词按其内容来说,小典型的香艳词了。但作者却将男欢女爱、卿卿我我这样的情事有意淡化,而着重写两颗心灵的追忆与呼唤,这就使香艳词脱离了脂粉气,男欢女爱的感情得到了升华与净化,风格也显得清俊明秀,空灵透脱,疏中有密,跌宕多姿。
词小抒发追忆旧游的感情,表现上却纯用叙述手法。全词通过精心选择、描述几个具有典型意义的事件、场景,事中见意,景中含情,使词画面鲜明而情味浓郁;再者,以首句领起全词,照管上下片,前后呼应,起承转合,脉络分明,构思精巧,结体颇具匠心,堪称“章法极妙”。
谢枋得此诗,抓住了杜鹃鸟啼声的这些特点来抒写自己的感情。其最成功之处在于用望帝的传说来抒发自己彻骨的思归之情,并把这种情绪描绘得缠绵往复,回肠荡气。
作者在二十八字的短短篇幅里,高度地集中题材。全诗紧紧围着一个人(作者自己)、一种物(杜鹃)、一件事(归)展开。仅从字面上来看,四句中有两句出现了作者自己,两句出现了杜鹃鸟,三句出现了“归”字。进一步研读,还发现其实四句都没有离开这人、物、事三者。这种反复吟唱的写法,类似民歌中的复沓,仿佛仍有“杜鹃催人归,我归,我归,我归……”的旋律不断萦绕耳际,律感强烈,引起共鸣。
全诗的结构也十分巧妙。诗的开篇先用杜鹃催归起兴,并连用“日日”二字,足见此鸟之殷勤多情,好像在说物有情而人无意。但接下来次句却说,我的归心如此急切,可惜无人知道,当然,杜鹃也是不理解我的。这样一来便使起兴鹃鸣反倒成了铺垫,从而把作者思归的情绪推向了高潮。三、四句在前两句的基础上进一步深化,使人与杜鹃之间形成直接联系,用人向物发问的方式表达作者对归期的盼望和对可能出现的永无归期的忧虑。
通观全诗,这种由物(劝归)到人(思归),再由人(问归)到物(预示归期),最后仍然归结到人(归期何时)的结构方式,在人、物、事三者之间构成循环不断的关系,极符合作者所要表达的缠绵不绝、难解难断的思想感情。
题目是“再经胡城县”,诗人自然会由“再经”而想到“初经”。写“初经”的见闻,只从县民方面落墨,未提县宰;写“再经”的见闻,只从县宰方面着笔,未提县民,这就留下了广阔的想象余地。如果听信封建统治阶级所谓“爱民如子”之类的自我标榜,那么读到“县民无口不冤声”,只能设想那“冤”来自别的方面,而不会与县宰联系起来;至于县宰呢,作为县民的“父母官”,必然在为县民伸冤而奔走号呼。读到“今来县宰加朱绂”,也准以为“县宰”由于为县民伸冤而得到了上司的嘉奖,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诗人在写了“初经”与“再经”的见闻之后,却对县宰的“朱绂”作出了“便是生灵血染成”的判断,这真是石破天惊,匪夷所思。
结句引满而发,对统治者的揭露与鞭挞不留余地,这与常见的含蓄风格迥乎不同。但就艺术表现而言,诗中却仍然有含而不露的东西在,因而也有余味可寻。“县民无口不冤声”既然是“去岁”的见闻,那么县民喊的是什么冤以及喊冤的结果如何,诗人当然记忆犹新,但没有明写。县宰加朱绂“既然是“今来”的见闻,那么这和县民喊冤的结果有什么联系,诗人当然很清楚,但也没有明写。而这没有明写的一切,这就造成了悬念。最后,诗人才把县宰的朱绂和县民的鲜血这两种颜色相同而性质相反的事物出人意外地结合在一起,写出了惊心动魄的结句。诗人没有明写的一切,就都见于言外,获得了强烈的艺术效果。县宰未加朱绂之时,权势还不够大,腰杆还不够硬,却已经逼得“县民无口不冤声”;如今因屠杀冤民而赢得了上级的嘉奖,加了朱绂,尝到了甜头,权势更大,腰杆更硬,他又将干些什么,诗人也没有明写,然而弦外有音,有很强的震撼力。
全诗构思巧妙,诗人描写了他两次路过胡城县的见闻,把这两次见闻写进诗中,构成对比,使主题更加鲜明醒目,这一对比,使人们清楚地看到朝廷的忠奸不分,官吏残暴无耻。害民的官吏反而高升了,封建社会的本质就在这对比中表现出来了。这首诗对后世的影响很大,清末的刘鹗在长篇小说《老残游记》中,写山东巡抚玉贤因害民升官的诗句“血染顶珠红”便是从这首诗的最后一句脱化而出的。
这首诗首联点明地点,说眼前江水与碧海相通,暗示宋之悌的贬所;颔联点题,写人在千里之外,而情义却在眼前杯酒之中;颈联上句点出了送别时晴朗的天气,下句写晚风中的猿啸声;尾联表现对友人的深挚感情。前三联写得豪逸洒脱,最后却已悲怆沉郁作结。全诗大开大合,跳跃跌宕,情调悲切,深切地表达了作者对宋之悌以垂暮之年远谪交趾的同情。
“楚水清若空,遥将碧海通。”是说,眼前清澄的江水,遥遥地与碧海相通。若空,极言楚水之澄澈。李白另有“江月照还空”(《望庐山瀑布水二首》其一)、“玉壶美酒清若空”(《前有一樽酒行》),亦是此意。宋之悌的贬所靠近海域,故下句暗示其将往之处。
“人分千里外,兴在一杯中。”此点题,又由对方将往之处回到眼前分别之处。千里之别原是悲哀的,此处不言“悲”而言“兴”,并用“一杯”与“千里”相对,既表现出豪放洒脱的气派,又含有无可奈何的情绪。这两句与初唐庾抱“悲生万里外,恨起一杯中”(《别蔡参军》)、盛唐高适“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送李侍御赴安西》),语略同而味各异,庾抱句沉,高适句厚,而李白句逸,即所谓貌似而神异也。不可以蹈袭论,亦不可以优劣评,盖诗人运思或偶然相似而终不能不乖异也。人在千里之外,而情义却在这浅浅的一杯酒中,酒少,但情义丝毫不轻,下肚的不仅是酒,还有对友人浓浓的友情。李白的诗句将这些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堪称味外有味,颇耐咀嚼。
“谷鸟吟晴日,江猿啸晚风。”上句点出了送别时的天气。天气晴朗,但是作者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美景却衬出了作者内心的悲凉,这样更能感动读者。下句写江猿的啸声。江猿的啼声本来就是很悲凉的,在作者与友人离别的时刻,听见这声音,更是断人肠。作者通过对景物的描写,完美地表达出自己内心对友人的不舍。首、颔两联,先由近及远,复由远及近,均大开大阖。颈联则写眼前景,由“晴日”到“晚风”,用景象变换暗示时间推移,也是大开大阖。依依惜别之情不言而喻。此即所谓言在意外。上句写乐景,与颔联“兴”字相呼应。下句写哀景,以引发尾联的抒情。
“平生不下泪,于此泣无穷。”真情爆发,陡起陡落,给读者留下极大的遐想余地。诗人如此动情,可能是出于对宋之悌以垂暮之年远谪交趾的同情。颈联中“鸟吟”与“猿啸”,似已含有宋氏仕途显达而老境悲凉的隐喻。诗人虽然年纪尚轻,毕竟也经历了一些人生坎坷,宋氏的遭遇或许引起他自己的壮志难酬之感慨。
此诗艺术构思上有个重要特点就是跳跃性很大,从前三联的上下句之间的转折都能明显看出。而从诗歌的感情色调上看,前三联飘洒有势,基调豪迈;尾联顿折,其情悲怆,其调沉结。正是这种跳跃式的跌宕,使此诗具有测之无端、玩之无尽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