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晚墓时已斜。安得壮士翻日车。肥骨消灭随尘去。
年岁晚墓时已斜。安得壮士翻日车。肥骨消灭随尘去。

jiǔ--yóu

niánsuìwǎnshíxiéānzhuàngshìfānchēféixiāomièsuíchén

李尤

李尤

东汉广汉雒人,字伯仁。少以文章显。和帝时,侍中贾逵荐尤有司马相如、扬雄之风,拜兰台令史。安帝时迁谏议大夫,受诏与刘珍等撰《汉记》。帝废太子为济阴王,尤上书谏。顺帝立,迁乐安相。卒年八十三。 ▶ 16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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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三日,丕白。岁月易得,别来行复四年。三年不见,《东山》犹叹其远,况乃过之,思何可支!虽书疏往返,未足解其劳结。
二月三日,丕白¹。岁月易得²,别来行³四年。三年不见,《东山》犹叹其远,况乃过之,思何可支!虽书疏往返,未足解其劳结
译文:二月三日,曹丕说。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分别又将四年。三年不见,《东山》诗里的士兵尚且感叹离别时间太长,何况我们分别都已经超过三年,思念之情怎么能够忍受呢!虽然书信来往,不足以解除郁结在心头的深切怀念之情。
注释:¹白:说。²岁月易得:指时间过得很快。³行:将。⁴复:又。"⁵《东山》"句:《诗经·豳风·东山》:"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写士兵的思乡之情。远,指时间久远。⁶支:承受。⁷书疏:书信。⁸劳结:因忧思而生的郁结。
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可言邪?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谓百年己分,可长共相保,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言之伤心。顷撰其遗文,都为一集,观其姓名,已为鬼录。追思昔游,犹在心目,而此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
昔年疾疫¹,亲故多离²其灾,徐、陈、应、刘³,一时俱逝,痛可言邪?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shāng)(zhuó)流行,丝¹⁰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¹¹不自知乐¹²也。谓百年己分(fèn)¹³,可长共相保¹⁴,何图¹⁵数年之间,零落略尽¹⁶,言之伤心。顷撰其遗文,都为一集¹⁷,观其姓名,已为鬼录¹⁸。追思昔游,犹在心目,而此诸子,化为粪壤¹⁹,可复道哉?
译文:前一年流行疾疫,亲戚朋友多数遭受不幸,徐干、陈琳、应瑒、刘桢,很快相继都去世,我内心的悲痛怎么能用言语表达啊?过去在一起交往相处,外出时车子连着车子,休息时座位相连,何曾片刻互相分离!每当我们互相传杯饮酒的时候,弦乐管乐一齐伴奏,酒喝得痛快,满面红光,仰头吟诵自己刚作出的诗,每当沉醉在欢乐的时候,恍惚间却未觉得这是难得的欢乐。我以为百年长寿是每人应有一份,长久地相互在一起,怎想到几年之间,这些好朋友差不多都死光了,说到这里非常痛心。近来编定他们的遗著,合起来成为一本集子,看他们的姓名,已经是在阴间死者的名册。追想过去交往相好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而这些好友,都死去化为粪土,怎么忍心再说呢?
注释:¹昔年疾疫:指建安二十二年发生的疾疫。²离:通"罹",遭遇。³徐、陈、应、刘:指建安七子中的徐干、陈琳、应玚、刘桢。⁴连舆:车与车相连。舆,车。⁵接席:座位相挨。⁶须臾:一会儿。⁷相失:相离。⁸觞酌流行:传杯接盏,饮酒不停。觞,酒杯。酌,斟酒,代指酒。⁹丝:指琴类弦乐器。¹⁰竹:指箫笙类管乐器。¹¹忽然:一会儿,形容时间过得很快。¹²不自知乐:不觉得自己处在欢乐之中。¹³谓百年己分:以为长命百年是自己的当然之事。分,本应有的。¹⁴相保:相互保有同处的欢娱。¹⁵图:料想。¹⁶零落略尽:大多已经死去。零落,本指草木凋落,此喻人死亡。略,差不多。¹⁷“顷撰”二句:我最近撰集他们的遗作,汇成了一部集子。顷,近来。都,汇集。¹⁸鬼录:死人的名录。¹⁹化为粪壤:指死亡。人死归葬,久而朽为泥土。
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而伟长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者矣。著《中论》二十余篇,成一家之言,词义典雅,足传于后,此子为不朽矣。德琏常斐然有述作之意,其才学足以著书,美志不遂,良可痛惜。间者历览诸子之文,对之抆泪,既痛逝者,行自念也。孔璋章表殊健,微为繁富。公干有逸气,但未遒耳;其五言诗之善者,妙绝时人。元瑜书记翩翩,致足乐也。仲宣独自善于辞赋,惜其体弱,不足起其文,至于所善,古人无以远过。昔伯牙绝弦于钟期,仲尼覆醢于子路,痛知音之难遇,伤门人之莫逮。诸子但为未及古人,自一时之儁也,今之存者,已不逮矣。后生可畏,来者难诬,然恐吾与足下不及见也。
观古今文人,类¹不护²细行³,鲜能以名节自立。而伟长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jī)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者矣。著《中论》¹⁰二十余篇,成一家之言,词义典雅,足传于后,此子为不朽矣。德琏¹¹常斐然¹¹有述¹²¹³之意,其才学足以著书,美志不遂,良¹⁴可痛惜。间(jiàn)¹⁵历览诸子之文,对之抆(wěn)¹⁶泪,既痛逝者,行自念也¹⁷。孔璋¹⁸章表¹⁹殊健²⁰,微²¹为繁富²²。公干²³有逸气²⁴,但未遒(qiú)²⁵耳;其五言诗之善者,妙绝²⁶时人。元瑜²⁷书记²⁸翩翩²⁹,致足乐也³⁰。仲宣³¹独自善于辞赋,惜其体弱³²,不足起其文³³,至于所善,古人无以远过。昔伯牙绝弦于钟期³⁴,仲尼覆醢(hǎi)于子路³⁵,痛知音之难遇,伤门人³⁶之莫逮³⁷。诸子但为³⁸未及古人,自一时之儁(jùn)也,今之存者,已不逮矣。后生可畏³⁹,来者难诬⁴⁰,然恐吾与足下⁴¹不及见也。
译文:纵观古今文人,大多都不拘小节,很少能在名誉和节操上立身的。但只有徐干既有文才,又有好的品德,宁静淡泊,少嗜欲,有不贪图权位隐退之心,可以说是文雅而又朴实的君子。他著有《中论》二十多篇,自成一家的论著,文辞典雅,足以流传后世,他的精神、成就永远存在。应瑒文采出众常有著述之意,他的才能学识足以著书,但他美好的愿望没有实现,实在应该痛惜。近来遍阅他们的文章,看后不禁拭泪,既痛念逝去的好友,而且又想到自己生命短促。陈琳的章表文笔很雄健有力,但稍微有些冗长。刘桢的文风洒脱奔放,只是还不够有力罢了,他的五言诗很完美,在同代人中最妙。阮瑀的书札文词美丽,使人感到十分快乐。王粲只擅长辞赋,可惜风格纤弱,不能够振作起文章气势,至于他擅长的,古代没有人能超过很远。过去伯牙在钟子期死后破琴绝弦,终身不再鼓琴,痛惜知音难遇,孔子听说子路被卫人杀害,剁成肉酱,命人将家里的肉酱倒掉,悲伤弟子当中没有能比得上子路的。这些人只是有些还不及古人,也算一代优秀人才,现在活着的人,已没有人能比得上的了。将来定有优秀人才出现,后来之人难于轻视,但是恐怕我与您不能赶上见到了。
注释:¹类:大多。²护:注意。³细行:小节,细小行为。⁴鲜:少。⁵名节:名誉节操。⁶伟长:徐干的字。⁷怀文抱质:文质兼备。文,文采。质,质朴。⁸箕山之志:鄙弃利禄的高尚之志。箕山,相传为尧时许由、巢父隐居之地,后常用以代指隐逸的人或地方。⁹彬彬君子:《论语·雍也》:"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彬彬,文质兼备貌。¹⁰《中论》:徐干著作,是一部政论性著作,系属子书,其意旨:“大都阐发义理,原本经训,而归之于圣贤之道。”¹¹德琏:应玚的字。¹¹斐然:有文采貌。¹²述:阐发前人著作。¹³作:自己创作。¹⁴良:确实。¹⁵间者:近来。¹⁶抆:擦拭。¹⁷"既痛"两句:既悲痛死者,又想到自己。行,又。¹⁸孔璋:陈琳的字。¹⁹章表:奏章、奏表,均为臣下上给皇帝的奏书。²⁰殊健:言其文气十分刚健。²¹微:稍微。²²繁富:指辞采繁多,不够简洁。²³公干:刘桢的字。²⁴逸气:超迈流俗的气质。²⁵遒:刚劲有力。²⁶绝:超过。²⁷元瑜:阮瑀的字。²⁸书记:指军国书檄等官方文字。²⁹翩翩:形容词采飞扬。³⁰致足乐也:十分令人快乐。致,至,极。³¹仲宣:王粲(càn)的字。³²体弱:《三国志·魏志·王粲传》说王粲"容状短小","体弱通脱"。体,体质、气质。³³起其文:勃起他的文气。³⁴"昔伯牙"句:春秋时俞伯牙善弹琴,唯钟子期为知音。子期死,伯牙毁琴,不再弹。事见《吕氏春秋·本味》。钟期,即钟子期。³⁵"仲尼"句:孔子的学生子路在卫国被杀并被剁成肉酱后,孔子便不再吃肉酱一类的食物。事见《礼记·檀弓上》。醢,肉酱。³⁶门人:门生。³⁷莫逮:没有人能赶上。³⁸但为:只是。³⁹后生可畏:年轻人值得敬畏。《论语·子罕》:"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⁴⁰诬:妄言,乱说。⁴¹足下:对吴质的敬称。
年行已长大,所怀万端,时有所虑,至通夜不瞑,志意何时复类昔日?已成老翁,但未白头耳。光武言:"年三十余,在兵中十岁,所更非一。"吾德不及之,而年与之齐矣。以犬羊之质,服虎豹之文,无众星之明,假日月之光,动见瞻观,何时易乎?恐永不复得为昔日游也。少壮真当努力,年一过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年行¹已长大,所怀万端,时有所虑,至通夜不瞑²,志意何时复类昔日?已成老翁,但未白头耳。光武³言:"年三十余,在兵中十岁,所更非一。"吾德不及之,而年与之齐矣。以犬羊之质,服虎豹之文,无众星之明,假日月之光,动见瞻观,何时易乎?恐永不复得为昔日游也。少壮真当努力,年一过往,何可攀(pān),古人思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译文:年龄已经增大,心中所想的千头万绪,时常有所思虑,以至整夜不眠,志向和意趣什么时候能再像过去那样高远呢?已经变成老翁,只不过没有白头发罢了。东汉光武帝说:“三十多岁,在军队中十年,所经历的事不止一件。”我的才能赶不上他,但是年龄和他一样大了,凭低下的才能却处在很高地位,德才不足,只是凭借父亲曹操之力而有高位,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什么时候才能改变这种情况呢?恐怕永远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游玩了。年轻人的确应当努力,年龄一旦过去,时光怎么能留得住,古人想夜里拿着蜡烛游玩,确实很有道理啊。
注释:¹年行:行年,已度过的年龄。²暝:合眼入睡。³光武: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庙号。"年三十"三句:李善注以为语出《东观汉记》载刘秀《赐隗嚣书》。所更非一,所经历的事不只一件。⁴"以犬羊"四句:谦称自己并无特出德能,登上太子之位,全凭父亲指定。扬雄《法言·吾子》:"羊质虎皮,见草而悦,见豺而战,忘其皮之虎也。"《文子》:"百星之明,不如一月之光。"服,披,穿。假,借。日月,喻帝后、天地。此喻指曹操。⁵见:被。⁶易:改变。⁷攀援:挽留。⁸炳烛夜游:点着烛火,夜以继日地游乐。《古诗十九首》:"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炳,燃。一作"秉",持。⁹良有以也:确有原因。
顷何以自娱?颇复有所述造不?东望於邑,裁书叙心。丕白。
¹何以自娱?颇复有所述造²³?东望於(wū)(yè),裁书叙心。丕白。
译文:近来您用什么自我娱乐?仍旧再有什么著作吗?向东望去非常悲伤,写信来叙述内心情感。曹丕陈说。
注释:¹顷:最近。²述造:即"述作"。³不:同"否"。⁴於邑:同"呜咽",低声哭泣。⁵裁书:写信。古人写字用的帛、纸往往卷成轴,写字时要先剪裁下来。

  为了增强表现力,信中明征暗引的成语和典故很多,显得文采斐然;但是用得妥帖巧妙,并多是平时已为人们所熟悉的常典和名句,所以一点也没有艰涩之感。作者还十分注意语言的感情色彩,往往只用一两个字就传达出丰富的内涵。用字不多,但从中可体味到隐含着的惋惜之情。另外,此信的音韵节奏也非常和谐。作者对于句子的抑扬顿挫和段落的承转连接都十分,全文犹如一沟溪水,汩汩流出,了无滞碍。

  在整理、编订遗文的过程中,他对亡友的诗文也与《典论·论文》一样,一一作出了公允的评价。但与《典论·论文》不同的是这封书信并非旨在论文,而是重在伤逝:一伤亡友早逝,美志未遂。在七子中,只有徐斡一人“成一家之言”,“足传后世”,可以不朽;余者才虽“足以著书”,但不幸逝去,才华未尽,“美志不遂”,令人十分悲痛惋惜。二伤知音难遇,文坛零落。早逝诸人都是建安时期的“一时之隽”,与曹丕声气相通,他们亡故后,曹丕再也难以找到像那样的知音了。“今之存者”,又不及他们,邺下的文学活动顿时冷落下来,建安风流,零落殆尽。因而他一边整理他们的文章,一边“对之技泪”,睹物思人,悲不自胜,伤悼忘友的早逝。

参考资料:
1、 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鉴赏辞典编纂中心编 .三曹诗文鉴赏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 ,2013.03 :第156页到第160页 .
2、 古文鉴赏辞典珍藏本上 .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鉴赏辞典编纂中心编 :上海辞书出版社 ,2012.01 :第572页 .
士君子立身事主,既名知己,则当竭尽智谋,忠告善道,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俾身全而主安。生为名臣,死为上鬼,垂光百世,照耀简策,斯为美也。苟遇知己,不能扶危为未乱之先,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钓名沽誉,眩世骇俗,由君子观之,皆所不取也。
士君子立身事主,既名¹知己²,则当竭尽智谋,忠告善道³,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俾(bǐ)身全而主安¹⁰。生为名臣,死为上鬼¹¹,垂光¹²百世,照耀简策¹³,斯为美也。苟遇知己,不能扶危为未乱之先,而乃捐躯殒(yǔn)¹⁴于既败之后;钓名沽(gū)¹⁵,眩(xuàn)世骇俗¹⁶,由君子观之,皆所不取也。
译文:士人君子要建立功名,侍奉主人,既然被称作知己,那就应当竭尽智谋,诚恳地加以劝告,巧妙地加以开导,在祸患还当显露时就消除它。在动乱发生之前保住社会的治安,使自己不受损害,主人没有危险。活着是著名的忠臣,死后做高尚的鬼魂,流芳百世,照耀史册,这才是完美的士人。如果遇到知己,不能拯救危难于动乱之前,而在事情失败之后才去献身自尽,沽名钓誉,迷惑世人,夸耀于社会,这在君子看来,都是不足取的。
注释:豫让:战国晋人,生卒年不详;为晋智瑶(即智伯)的家臣,赵、韩、魏共灭智氏后,曾入赵襄子宫中刺杀襄子,被俘获。后豫让改名换姓,以漆涂身,吞炭使自己变哑,改变形象,谋刺赵襄子,又被捕,伏诛前,求得赵襄子衣服,拔剑三跃呼天击之,遂自杀。事见《战国策·赵策一》。名:声称,称说。²知己:谓了解、赏识自己。³善道:善加诱导。⁴销患:消除祸患。⁵未形:指祸患还没有形成。⁶保治:进行治理以使安定。⁷未然:未能如此。此二句谓在祸患尚未形成时就消除它,在天下尚未安定时进行治理。⁸俾:使。⁹身全:生命得以安全。¹⁰主安:主人平安。¹¹上鬼:上等之鬼。¹²垂光:比喻流传美名。¹³简策:即简册,本指编连的竹简,后代指史籍。¹⁴捐躯殒命:谓献出生命。¹⁵钓名沽誉:即沽名钓誉,谓有意做作或用某种手段猎取名誉。¹⁶眩世骇俗:谓欺骗、迷惑世俗。眩,欺编。骇,夸惑。
盖尝因而论之:豫让臣事智伯,及赵襄子杀智伯,让为之报仇。声名烈烈,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呜呼!让之死固忠矣,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何也?观其漆身吞炭,谓其友曰:“凡吾所为者极难,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谓非忠可乎?及观其斩衣三跃,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而独死于智伯。让应曰:“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即此而论,让馀徐憾矣。
盖尝因而论之:豫让臣事¹智伯²,及赵襄子杀智伯³,让为之报仇。声名烈烈,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呜呼!让之死固忠矣,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何也?观其漆身吞炭,谓其友曰:“凡吾所为者极难,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谓非忠可乎?及观其斩衣三跃,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而独死于智伯。让应曰:“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即此而论,让馀(yú)徐憾(hàn)矣。
译文:我曾经因此评论过豫让。豫让做智伯的家臣,等到赵襄子杀了智伯,豫让为他报仇,名声显赫,即使是平民百姓,也没有一个不知道他是忠臣义士的。唉!豫让的死当然可以称为忠了,可惜,在怎样死的方式上还有不忠的表现。为什么呢?看他漆身吞炭,对他朋友说:“我做的事情都特别难,我是想用这种做法使天下后世做臣子而怀有二心的人感到羞愧。”这能说他不忠吗?等看到他连续三次跳起来,用剑来刺赵襄子的衣服,赵襄子责备他不为中行氏而死,却单单为智伯而死的时候,豫让回答说:“中行氏像对待一般人那样对待我,所以我就要像一般人那样去报答他;智伯把我当国士对待,所以我就要像国士一样报答他。”就此而论,豫让就有不足之处了。
注释:¹臣事:以为臣的道理和本分来事奉。²智伯:春秋时晋卿。亦作知伯。名智瑶,亦作知瑶。³赵襄子杀智伯:赵襄子:春秋时晋大夫,名赵无恤,晋的执政大臣。晋定公时(公元前—前),赵、魏、韩、智氏、范氏、中行氏等六家贵族,基本上分割肢解了晋公室,同时六家之间的争夺也很激烈。公元前年,范昭子(范吉射)和中行文子(荀寅)失败后逃离晋国,其地为赵、韩、魏及智伯瓜分。公元前年,智伯联合韩、魏攻赵。赵襄子接受谋臣张孟谈的建议固守晋阳。智伯和韩、魏联合围攻了三年多,无法攻下。赵襄子派张孟谈潜出城,对韩宣子、魏献子说明赵亡之后,智氏必灭韩、魏的利害关系。韩、魏考虑到自身的利益,与赵联合,一举消灭智氏,杀死智伯。⁴烈烈:形容显著貌。⁵愚夫愚妇:泛指普通老百姓。⁶处死之道:处理死的方式、方法。⁷愧:使动用法,使之惭愧。⁸中行氏:中行为复姓,春秋时晋侯作三行川御敌,荀林父将中行,后遂以为姓。此指晋卿荀寅,晋顷公时为下卿,后奔齐,卒谥文。
段规之事韩康,任章之事魏献,未闻以国士待之也;而规也章也,力劝其主从智伯之请,与之地以骄其志,而速其亡也 。郄疵之事智伯,亦未尝以国士待之也;而疵能察韩、魏之情以谏智伯。虽不用其言以至灭亡,而疵之智谋忠告,已无愧于心也。
段规¹之事韩康²,任章³之事魏献,未闻以国士待之也;而规也章也,力劝其主从智伯之请,与之地以骄其志,而速其亡也 。郄(xī)(cī)之事智伯,亦未尝以国士待之也;而疵能察韩、魏之情以谏(jiàn)智伯。虽不用其言以至灭亡,而疵之智谋忠告,已无愧于心也。
译文:段规侍奉韩康子,任章侍奉魏献子,并没有听说待他们如同国士,可是段规、任章却尽力劝说他们的主人顺从智伯的无理要求,割给智伯土地,使他志气骄盛。从而使他更快地灭亡。郗疵侍奉智伯,智伯也没有待他如同国士。可是郗疵却能洞察韩、魏的企图来劝谏智伯。虽然智伯不采纳他的意见以至于灭亡,但是郄疵的智谋忠告,已经是无愧于心了。
注释:¹段规:战国时韩人。²韩康:韩康子。智伯索地于韩康子,段规劝给予,以骄其志,俟后收拾之。³任章:春秋战国时魏国人,曾为灭晋出谋划策。⁴魏献:春秋战国时晋国的卿,名魏驹,一称桓子。智伯索地于魏桓子,桓子不与,任章规劝给之以骄其志,俟后图之。⁵郄疵之事智伯:郄疵:春秋战国时晋人。据载,智伯率魏之兵围攻赵国,郄疵劝智伯说,从韩魏攻赵,赵亡,灾难必及韩魏,韩魏必反。智伯不听。事见《战国策·赵策一》。
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国士——济国之士也。当伯请地无厌之日,纵欲荒暴之时,为让者正宜陈力就列,谆谆然而告之曰:“诸侯大夫各安分地,无相侵夺,古之制也。今无故而取地于人,人不与,而吾之忿心必生;与之,则吾之骄心以起。忿必争,争必败;骄必傲,傲必亡”。谆切恳至,谏不从,再谏之,再谏不从,三谏之。三谏不从,移其伏剑之死,死于是日。伯虽顽冥不灵,感其至诚,庶几复悟。和韩、魏,释赵围,保全智宗,守其祭祀。若然,则让虽死犹生也,岂不胜于斩衣而死乎?让于此时,曾无一语开悟主心,视伯之危亡,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袖手旁观,坐待成败,国士之报,曾若是乎?智伯既死,而乃不胜血气之悻悻,甘自附于刺客之流。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国士——济国之士也。当伯请地¹无厌²之日,纵欲荒暴之时,为让者正宜³陈力就列,谆(zhūn)谆然而告之曰:“诸侯大夫各安分地,无相侵夺,古之制也。今无故而取地于人,人不与,而吾之忿心必生;与之,则吾之骄心以起。忿必争,争必败;骄必傲,傲必亡”。谆切恳至,谏不从,再谏之,再谏不从,三谏之。三谏不从,移其伏剑之死,死于是日。伯虽顽冥不灵,感其至诚,庶几复悟。和韩、魏,释赵围,保全智宗,守其祭祀。若然,则让虽死犹生也,岂不胜于斩衣而死¹⁰乎?让于此时,曾无一语开悟¹¹主心,视伯之危亡,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jí)¹²也。袖手旁观,坐待成败,国士之报,曾¹³若是¹⁴乎?智伯既死,而乃不胜¹⁵血气¹⁶之悻(xìng)¹⁷,甘自附于刺客之流。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译文:豫让既然自己认为智伯待他如同国士了,所谓国士,是为国家济困扶危的人。当智伯对土地贪得无厌之日,放纵情欲,荒淫暴虐之时,作为豫让,正应竭力来尽自己的职责,耐心地劝谏自己的主人说:“诸侯大夫应各自安心守着自己分内的土地,不要互相侵夺,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如今,无缘无故地向人家索取土地,人家不给,就要产生忿恨之心;人家给了,就产生骄横之心。忿恨必然会引起争斗,争斗必然会失致;骄横必然傲视一切,傲视一切必然导致灭亡。’非常耐心诚恳地劝谏,一次不听,再来第二次,第二次不听,再来第三次,第三次劝谏还不听从,再把那伏剑而死的行动安排在这个时候。这样一来,智伯虽然顽固愚昧,但受至诚之心的感动,也许会重新醒悟,从而与韩、魏讲和,解除赵国的围困。保全智氏的宗族,使他们能香火不断,延续不绝。假如这祥,豫让即使死了也像活着一样,难道不胜过斩衣然后自杀吗?豫让在那时,甚至连一句开导主人,使他醒悟的话都没说。看着智伯的危亡,就像越人远远地看秦人的肥瘦一样。袖手旁观,坐待成败,国士的报答竟然能像这个徉子吗?直到智伯已死,豫让才压抑不住愤怒的血气,甘心情愿地加入刺客的行列,这有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的呢?有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的呢?
注释:¹请地:要求割地。²无厌:没有满足。³宜:应该。⁴陈力就列:谓在自己所任职位上格尽职守。⁵谆谆然:形容忠诚恳切貌。⁶再:二次。⁷伏剑:以剑自刎。⁸顽冥不灵:谓愚钝无知。⁹庶几:犹或许,也许。¹⁰斩衣而死:赵襄子出外,豫让暗伏桥下,谋刺赵襄子,没有成功。被捕后,求得赵襄子衣服,“拔剑三跃,呼天击之”,然后自杀。¹¹开悟:开导以使醒悟。¹²肥瘠:即胖瘦。因古时秦国与越国相距甚远,故谓。¹³曾:竟然。¹⁴若是:如此,像这样。¹⁵不胜:不克制。¹⁶血气:指感情。¹⁷悻悻:形容刚惶自傲貌。
虽然,以国士而论,豫让固不足以当矣;彼朝为仇敌,暮为君臣,腆然而自得者,又让之罪人也。噫!
虽然¹,以国士而论,豫让固²不足以当³矣;彼朝为仇敌,暮为君臣,腆(tiǎn)而自得者,又让之罪人也。噫!
译文:虽然这样,但用国士的标准来评价豫让,豫让的确是不配的了。可是同那些早晨还是仇敌,晚上就变成了君臣,厚着脸皮自以为得意的人相比,他们算得上罪人了。唉!
注释:¹虽然:即使如此。²固:原本。³当:充当,担任。⁴腆然:形容厚颜貌。⁵自得:自己感到得意。

  这是方孝孺的创作的一篇论史散文。文章标新立异,从传统儒家思想出发,对豫让进行了批评。这篇散文旨在说明不能“扶危于未乱,而捐躯于既败者,不足以当国士”的道理。

  方孝孺对豫让的评论,则别有卓见,既深于司马迁的认识,又无矫枉过正之偏颇。他认为,真正的忠臣烈士应以国家的利益为重,具有改治远见,敢于犯颜直谏,防患未然;而不应计较个人恩怨,或在祸患发生之后,凭血气之勇,怀死名之义,以沽名钓誉。据实说理,剖析透彻,评论抑扬得体,颇有见地,文章层层深人,具有很强的逻辑性。

  首段提出“士君子立身事主”的准则,以为中心论点而提拿全文:“当竭尽智谋,忠告善道,销患子未形,保治子未然,仰身全而主安。”这就是说,真正的忠臣烈士,应当竭尽自已的智谋,向君主提出忠直的劝告和好的方略,把祸患消灭在未形成之时,把动乱的因未消灭在萌芽之时。否则,“不能扶危于未乱之先,而乃捐躯须命于既致之后,钓名沽誉,眩世炫俗。”则为君子所不取。

  第二段,联系豫让立身事主的言行,加以分析评论。运用故转故纵手法,先肯定豫让为智伯报仇,“声名烈烈,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文士也”。然后提出异议:“让之死固忠矣,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意即豫让的死确乎是忠诚的表现,可惜他对待死的方法还存在不忠的成分。何以证之,一是他自我摧残和自杀的动机是为了自已名垂后世,而不是为国为民——“观其漆身吞炭,谓其友曰:‘凡吾所为者极难,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二是缺乏以天下为己任的胸怀,立身事主皆从个人恩怨出发,但求取于等价,而缺乏自我牺牲精神,当赵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而独死于智伯”时,豫让则颇为自是地争辩:“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基于以上两点,方孝孺发出了“让有余憾”的感慨。方孝孺通过豫让的言行以窥见其灵魂,认识达于深层而胜过司马迁一筹,文章贵乎“发前人之所未发”。这正是《豫让论》难能可贵之处。

  这段剖析论证,具有举重若轻,水到渠成之妙。这是由于作者着于洞见豫让的思想症结以及司马迁对豫让认识的不足,着意引豫让的言行加以剖析,词不泛没,语不虚置,而无隔靴搔痒、空发议论之弊。

  第三段则更深人一层,明确指出:“国士,济国之士也”——国士,是拯救国家的有识之士。用这个尺度来衡量豫让,即使对把他当作国士的智伯,也算不得竭忠尽智的忠臣,为了阐明这个观点,作者先以段规、任章为例,说明他们立身事主,从不考虑个人恩怨,尽管韩康子、魏献子没有把他们以“国士待之”,但他们都竭忠尽智,力劝其主,纵智伯之欲“以骄其志”,加速智伯的灭亡。郄疵事智伯,智伯也不曾把他当作国士看待,但他看破韩、魏的险恶用心,便竭力劝谏智伯,不要见利忘乎所以,因小失大。虽然智伯不用其言以至灭亡,而郄疵已奉献出他的智谋并对智伯进行忠谏,尽了臣子之责而问心无愧。豫让则恰恰相反,“当智伯请地无厌之日,纵欲荒暴之时”,作为豫让,他并没有申明义理,使智伯知所警惕,更没有反复力谏。倘若真是事君为国,三谏不从,就应提前自死在这一天。智伯虽顽冥不灵,也会被豫让的诚意所感动,或许能够醒悟,而有治国长策。然而,在这个关系国家生死存亡的严峻时刻,豫让却“曾无一语开悟主心。视伯之危亡,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袖手旁观,坐待成败”。这不配作国士。智伯败亡了,却禁不住一时的血气冲动,逞匹夫之勇,情愿把自己归附到刺客一类人之中,文中两次反诘“何足道哉”,探沉感慨,表明了作者的意向。

  有比较,才能有鉴别,这段用比较的方法,更雄辩地证明,智伯虽把豫让看作国士,豫让却愧对智伯,未能真正“以国士报之”。

  行文至此,作者已把自己的观点和认识,阐述得十分透辟,使读之者深思而获启益。然而豫让毕竟与厚颇无耻之徒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文章结尾指出:“虽然,以国士而论,让固不足以当之;彼朝为仇敌,暮为君臣,腆然而自得者,又让之罪人也!”这就作到了抑扬得体,评论公允,而不失之偏颇。这段结尾并非可有可无,而是文章有机的组成部分,而且言简意赅,“语不多赞”。

  此文在结构上采取了层层深入的写法。开头先泛论“士君子立身事主”的要求,并不直接提到豫让。第二段中把豫让的言行进行了简短的概括,并提出了作者的初步评价。第三段才是全文的重点,他不但论证了豫让之死为不足取,而又为其设计了一整套的对智伯进行规劝的方案,可称周到之至。结尾时又做了一点补充,这就使得全文浑然一体。

参考资料:
1、 朱一清.古文观止鉴赏集评(四):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327-333
2、 关永礼.古文观止·续古文观止鉴赏辞典: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1990:785-788
3、 陆新前,阅读训练十:《刺客列传》、《豫让论》[J],新高考,2007

rànglùn

fāngxiào míngdài 

    shìjūnshēnshìzhǔ míngzhī dāngjiéjìnzhìmóu zhōnggàoshàndǎo xiāohuànwèixíng bǎozhìwèirán shēnquánérzhǔān shēngwéimíngchén wéishàngguǐ chuíguāngbǎishì zhàoyào耀jiǎn wéiměi gǒuzhī néngwēiwéiwèiluànzhīxiān érnǎijuānyǔnmìngbàizhīhòu diàomíng xuànshìhài yóujūnguānzhī jiēsuǒ 

    gàichángyīnérlùnzhī ràngchénshìzhì zhàoxiāngshāzhì ràngwéizhībàochóu shēngmínglièliè suīzhīwéizhōngchénshì  ràngzhīzhōng chǔzhīdǎoyǒuwèizhōngzhěcúnyān   guānshēntūntàn wèiyǒuyuē  fánsuǒwéizhěnán jiāngkuìtiānxiàhòushìzhīwéirénchénérhuái怀èrxīnzhě  wèifēizhōng guānzhǎnsānyuè xiāngzhōnghángshì érzhì ràngyìngyuē  zhōnghángshìzhòngréndài zhòngrénbàozhī zhìguóshìdài guóshìbàozhī  érlùn rànghàn 

    duànguīzhīshìhánkāng rénzhāngzhīshìwèixiàn wèiwénguóshìdàizhī érguīzhāng quànzhǔcóngzhìzhīqǐng zhījiāozhì érwáng zhīshìzhì wèichángguóshìdàizhī érnéngcháhán wèizhīqíngjiànzhì suīyòngyánzhìmièwáng érzhīzhìmóuzhōnggào kuìxīn 

    ràngwèizhìdàiguóshì guóshì  guózhīshì dāngqǐngyànzhī zònghuāngbàozhīshí wéiràngzhězhèngchénjiùliè zhūnzhūnránérgàozhīyuē  zhūhóuānfèn xiāngqīnduó zhīzhì jīnérrén rén érzhīfèn忿xīnshēng zhī zhījiāoxīn fèn忿zhēng zhēngbài jiāoào àowáng  zhūnqièkěnzhì jiàncóng zàijiànzhī zàijiàncóng sānjiànzhī sānjiàncóng jiànzhī shì suīwánmínglíng gǎnzhìchéng shù hán wèi shìzhàowéi bǎoquánzhìzōng shǒu ruòrán ràngsuīyóushēng shèngzhǎnér ràngshí zēngkāizhǔxīn shìzhīwēiwáng yóuyuèrénshìqínrénzhīféi xiùshǒupángguān zuòdàichéngbài guóshìzhībào zēngruòshì zhì érnǎishèngxuèzhīxìngxìng gānzhīliú dǎozāi dǎozāi 

    suīrán guóshìérlùn ràngdāng zhāowéichóu wéijūnchén tiǎnránérzhě yòuràngzhīzuìrén  

辇路江枫暗,宫庭野草春。
(niǎn)¹江枫暗²,宫庭野草春。
译文:江边前朝天子车驾经过的道路,如今枫树参天,树色暗淡。前朝宫廷殿院,如今已是荒丘残垒,野草丛生。
注释:¹辇路:帝王车驾所经之路。²江枫暗:谓枫树茂密。
伤心庾开府,老作北朝臣。
伤心庾(yǔ)开府¹,老作北朝臣。
译文:伤心那前朝庾开府庾信,可怜那南朝的庾开府,到老来却做了北朝的大臣。
注释:¹庾开府:即庾信,初仕梁为太子中庶子,梁元帝时以右卫将军出使西魏,被留长安。后历仕西魏、北周,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世称庾开府。

  金陵(今江苏南京)从三国吴起,先后为六朝国都,是历代诗人咏史的重要题材。司空曙的这首《金陵怀古》,选材典型,用事精工,别具匠心。

  前两句写实。作者就眼前所见,选择两件典型的景物加以描绘,着墨不多,而能把古都金陵衰败荒凉的景象,表现得很具体,很鲜明。辇路即皇帝乘车经过的道路。想当年,皇帝出游,旌旗如林,鼓乐喧天,前呼后拥,应是无比威风。此时这景象已不复存在,只有道旁那饱览人世沧桑的江枫,长得又高又大,遮天蔽日,投下浓密的阴影,使荒芜的辇路更显得幽暗阴森。“江枫暗”的“暗”字,既是写实,又透露出此刻作者心情的沉重。沿着这条路走去,就可看到残存的一些六朝宫苑建筑了。“台城六代竞豪华”,昔日的宫庭,珠光宝气,金碧辉煌,一派显赫繁华,更不用说到了飞红点翠、莺歌燕舞的春天。现在这里却一片凄清冷落,只有那野草到处滋生,长得蓬蓬勃勃,好像整个宫庭都成了它们的世界。“野草春”,这“春”字既点时令,又着意表示,点缀春光的唯有这萋萋野草而已。这两句对偶整齐,辇路、宫庭与江枫、野草形成强烈对照,这将它的现状与历史作比较,其盛衰兴亡之感自然寄寓于其中。

  接下去,笔锋一转,运实入虚,别出心裁地用典故抒发情怀。典故用得自然、恰当,蕴含丰富,耐人寻味。

  先说自然。庾开府即庾信,因曾官开府仪同三司,故称。庾信是梁朝著名诗人,早年在金陵做官,和父亲庾肩吾一起,深受梁武帝赏识,所谓“父子东宫,出入禁闼,恩礼莫与比隆”。诗人从辇路、宫庭着笔来怀古,当然很容易联想到庾信,它与作者的眼前情景相接相合,所以是自然的。

  再说恰当。庾信出使北朝西魏期间,梁为西魏所亡,遂被强留长安。北周代魏后,他又被迫仕于周,一直留在北朝,最后死于隋文帝开皇元年。他经历了北朝几次政权的交替,又目睹南朝最后两个王朝的覆灭,其身世是最能反映那个时代的动乱变化的。再说他长期羁旅北地,常常想念故国和家乡,其诗赋多有“乡关之思”,著名的《哀江南赋》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诗人的身世和庾信有某些相似之处。他经历过“安史之乱”,亲眼看到大唐帝国从繁荣的顶峰上跌落下来。安史乱时,他曾远离家乡,避难南方,乱平后一时还未能回到长安,思乡之情甚切。所以,诗人用庾信的典故,既感伤历史上六朝的兴亡变化,又借以寄寓对唐朝衰微的感叹,更包含有他自己的故园之思、身世之感在内,确是贴切工稳,含蕴丰富。“伤心”二字,下得沉重,值得玩味。庾信曾作《伤心赋》一篇,伤子死,悼国亡,哀婉动人,自云:“既伤即事,追悼前亡,惟觉伤心······”以“伤心”冠其名上,自然贴切,而这不仅概括了庾信的生平遭际,也寄托了作者对这位前辈诗人的深厚同情,更是他此时此地悲凉心情的自白。

  这首诗寥寥二十字,包蕴丰富,感慨深沉,情与景、古与今、物与我浑然一体,不失为咏史诗的佳作。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650-651

jīnlíng怀huái--kōngshǔ

niǎnjiāngfēngàngōngtíngcǎochūn

shāngxīnkāilǎozuòběicháochén

我将我享,维羊维牛,维天其右之。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既右飨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
¹²我享³,维羊维牛,维天其右之。仪式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gǔ)¹⁰文王,既¹¹¹²(xiǎng)¹³之。我其夙夜¹⁴,畏天之威,于时¹⁵保之。
译文:奉上祭品献神灵,祭品有牛还有羊,祈求上天佑周邦。效法文王的典章,日日谋求安四方。伟大文王英名扬,配祀上天祭品享。我们早晚勤努力,遵循天道畏天威,才能保佑我周邦。
注释:¹我:周武王自称。²将:捧。³享:献祭品。⁴右:通“佑”,保佑。⁵仪式:法度。⁶刑:通“型”,效法。⁷典:典章制度。⁸靖:平定,治理。⁹伊:语助词。¹⁰嘏:福。一说通“假”,伟大。¹¹既:尽。¹²右:助。朱熹《诗集传》则以为神灵“降而在祭牛羊之右”。¹³飨:享用祭品。¹⁴夙夜:早晚,指勤政。¹⁵于时:于是。

  《大武》的乐曲早已失传,虽有零星的资料,但终难具体描述。然其舞蹈形式则留下了一些粗略的记录,可以作大概的描绘。第一场,在经过一番擂鼓之后,为首的舞者扮演武王,头戴冕冠出场,手持干戚,山立不动。其余六十多位舞者扮武士陆续上场,长时间咏叹后退场。这一场舞蹈动作是表示武王率兵北渡盟津,等待诸侯会师,八百诸侯会合之后,急于作战,而周武王以为伐纣的时机尚不成熟,经过商讨终于罢兵的事实。第二场主演者扮姜太公,率众舞者手持干戈,奋臂击刺,猛烈顿足。他们一击一刺,做四次重复,表示武王命太公率敢死队闯犯敌阵进行挑战,武王率大军进攻,迅速获胜,威振中原。第三场众舞者由面向北转而向南,表示周师凯旋返回镐京。第四场开始时,众舞者混乱争斗,扮周、召二公的舞者出而制止,于是众舞者皆左膝跪地,表示成王即位之后,东方和南方发生叛乱,周、召二公率兵平乱的事实。第五场,众舞者分成左右两大部分,周公在左、召公在右,振动铃铎,鼓励众舞者前进,表示成王命周公镇守东南,命召公镇守西北。第六场,众舞者恢复第一场的位置,作阅兵庆典和尊崇天子成王的动作,表示周公平乱以后,庆祝天下太平,各地诸侯尊崇周天子。

  按传统说法,《诗经》是配乐舞的歌词,即诗乐舞三位一体。王国维曾怀疑这一说法,但他撰《周大武乐章考》研究《大武》的歌辞时还是按这一原则进行的,即认为《大武》六成有诗六篇。据《毛诗序》“《武》,奏《大武》也”、“《酌》,告成《大武》也”的说明,与《大武》有关的诗为《武》、《酌》,又据《左传·宣公十二年》“楚子曰:‘……武王克商,作《颂》曰:……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其三曰:‘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数语,提及《大武》中诗有《武》、《赉》、《桓》。这样,六篇就确定了四篇。王国维又根据《周颂》末四篇的排列顺序,认为《般》诗为其中一篇。又据《礼记·祭统》“舞莫重于《武宿夜》”一语,推断还有一篇诗,其中有“宿夜”一词,“宿夜”即“夙夜”,他认为《昊天有成命》即《武宿夜》,当为《大武》之第一篇歌诗,以下依次为《武》、《酌》、《桓》、《赉》、《般》。后经冯沅君、陆侃如,尤其是高亨的详细考辨,断定《大武》第一篇当为《我将》(详见高亨《周代大武乐考释》一文),并重新排列了后四成歌诗的次序。于是,《大武》六成的六篇诗的排列次序确定为:《我将》、《武》、《赉》、《般》、《酌》、《桓》。

  《周颂·我将》诗始言奉献牺牲于天帝,祈求天帝保佑。据《乐记》,《大武》一成象征武王出征,周人出征,必先祭祀天帝,求得天帝的保佑,此诗的首三句说的就是这事。次言继承文王之遗志,以求“日靖四方”,也就是统一并安定天下。文王时代,伐犬戎,伐密须,伐耆,伐邘,伐崇,文王殁后,武王欲完成文王未竟事业,伐纣克商,追思文王创业之功,深觉当遵循文王行之有效的种种法典。末言夙夜“畏天之威”,是说自己日夜不忘天帝和文王之命,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早日安定天下。对武王而言,天命和文王之典是一致的,文王的遗志也就是“天威”(天命之威)。这就是此诗把祭祀文王和祷告上天合而为一的缘故。全诗自始至终,都用第一人称的口气,即周武王出兵之前向父亲的神灵和上天陈述出兵的目的,并祈求保佑。其语言质朴,充满敬畏之情。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54-656

jiāng

míng xiānqín 

jiāngxiǎng wéiyángwéiniú wéitiānyòuzhī shìxíngwénwángzhīdiǎn jìngfāng wénwáng yǒuxiǎngzhī  wèitiānzhīwēi shíbǎozhī 

岸柳垂金线,雨晴莺百啭。
岸柳垂金线,雨晴莺百啭(zhuàn)¹
译文:岸边的杨柳垂下金黄色的枝条,雨过天晴,黄莺儿在尽情地呜叫。
注释:¹莺百啭:形容莺的啼叫声非常动听。
家住绿杨边,往来多少年。
家住绿杨边,往来多少年¹
译文:我的家就在绿杨树旁边靠近通衙大道,来来往往经过许多许多的王孙年少。
注释:¹少年:小青年。
马嘶芳草远,高楼帘半掩。
马嘶(sī)住草远¹,高楼帘半掩²
译文:我在高楼上半卷起帘子往下瞧,王孙公子们骑着马越去越远。
注释:¹“马嘶”句写心上人远去。²“高楼”句写少女目送,表现出一片痴情。
敛袖翠蛾攒,相逢尔许难。
敛袖¹翠蛾攒(cuán)²,相逢尔许³难。
译文:我举袖遮睑把眉皱,感叹知音相逢这么难。
注释:¹敛袖:整理衣抽。²翠蛾攒:即攒眉皱眉,蹙眉。翠蛾:指眉毛。古人称女子的细而长的眉毛为蛾眉,因为其形似蛾的触须。古代女子以黛画眉,黛为青黑色颜料,故称翠蛾。³尔许:如许,这样。

  《醉公子·岸柳垂金线》轻借流丽潇洒之笔,用岸柳明媚莺声如簧的环境作衬托,委婉曲折地描写一位别后妇女的春思。“岸柳垂金线,雨晴莺百啭。”起拍二句,为对春日景物的描绘:“岸柳”已被春风吹绿,垂下缕缕长有嫩叶的枝条,而雨后新晴,黄莺百啭,一片春光融融。

  “家住绿杨边,往来多少年。”写家居环境及宅前路上来往多青年人的情景。美景当前,故少年人来游者众,这一切都暗示这是一个易于挑起春情的季节,也是一个令人忆起少年情事的地方。潜气内蕴,深藏不露。

  “马嘶芳草远,高搂帘半掩。”过片二句,写由所见来往多青年人而引发的对心上的人的思念:女主人公闻马嘶以为心上人即将来到,因而于楼上卷帘望远,但并未见到心上人,唯见郊原芳草连绵直伸向天边。这里只说“帘半卷”,不像后来宋词“倚危楼,望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之类直说,“点到即止”,正是唐五代词的含蓄处。

  “敛袖翠蛾攒,相逢尔许难。”结拍二句,言因不见心上人的身影,女主人公眉峰紧锁、愁思满腹,并慨叹和心上人见面是如此之难。这里以蹙眉表愁态,于是不由内心发出惆怅无奈问己又问人的“相逢而不离开却是如此的艰难”的嗟叹。

参考资料:
1、 艾治平著.花间词品读:中国青年出版社,2011.12:183-184
2、 程自信注评.唐五代词二百首:黄山书社,1998年11月第1版:第19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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