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作于永州(治今湖南永州)。作者所写的著名散文《永州八记》。于寄情山水的同时,略寓政治失意的孤愤。同样的意味,在他的山水小诗中也是存在的。而在艺术上,此诗尤为后人注目。宋苏东坡赞叹说:“诗以奇趣为宗,反常合道为趣。熟味此诗有奇趣。”“奇趣”二字,的确抓住了此诗的艺术特色。此篇入选于《唐诗三百首》。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开头两句是说,渔翁晚上靠着西山歇宿,早上汲取清澈的湘水,以楚竹为柴做饭。首句就题从“夜”写起。首句的“西岩”即指《始得西山宴游记》的西山。首句还很平常;可第二句写到拂晓时就奇了。本来早起打水生火,也是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事。但“汲清湘”而“燃楚竹”,造语新奇,为读者所未闻。事实不过汲湘江之水,以枯竹为薪而已。不说汲“水”燃“竹”,而用“清湘”、“楚竹”借代,诗句的意蕴也就不一样了。犹如“炊金馔玉”给人侈靡的感觉一样。“汲清湘”而“燃楚竹”则有超凡绝俗的感觉,似乎象征着诗中人孤高的品格。可见造语“反常”能表现一种特殊情趣,也就是所谓“合道”。这两句写尽拂晓,读者从汲水的声响与燃竹的火光知道西岩下有一渔翁在。
“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这两句是说,太阳出来云雾散尽不见人影,摇橹的声音从碧绿的山水中传出。三、四句方写道“烟销日出”。按理此时人物该与读者见面,可是反而“不见人”,这也“反常”。然而随“烟销日出”,绿水青山顿现原貌。忽闻橹桨“欸乃一声”,原来人虽不见,却在山水之中。这又“合道”。这里的造语也是奇特:“烟销日出”与“山水绿”互为因果,与“不见人”则无干,“山水绿”与“欸乃一声”更不相干。但熟味这两句,“烟销日出不见人”能够传达出一种惊异感;而与青山绿水中间闻橹桨欸乃之声尤为悦耳怡情,山水也似乎为之绿得更可爱了。作者通过这样的奇趣,写出了一个清寥得有几分神秘的境界,隐隐传达出他那既孤高又不免寂寞的心境。所以又不是为奇趣而奇趣。
“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日出以后,画面更为开阔。此时渔船已进入中流,而回首骋目,只见山巅上正浮动着片片白云,好似无心无虑地前后相逐,诗境极是悠逸恬淡。对这一结尾苏东坡认为“虽不必亦可”,因而还引起一场争论,一时间,宋严羽、刘辰翁,明胡应麟、王世贞,清王士禛、沈德潜等人各呈己见,众说纷纭,但是他们的争论都局限在艺术趣味上,却没有深入体会柳宗元作此诗的处境和心情。柳宗元在诗文中,曾多次言及他被贬后沉重压抑的心绪,在《与杨诲之第二书》中,他写道:“至永州七年矣,蚤夜惶惶”,理想抱负和冷酷的现实产生了尖锐的矛盾,在极度悲愤的情况下,他“但当把锄荷锸,决溪泉为圃以给茹,其隟则浚沟池,艺树木,行歌坐钓,望青天白云,以此为适。”在《始得西山宴游记》中,柳宗元表露得更明白:“自余为僇人,居是州,恒惴栗,其隟也,则施施而行,漫漫而游”,可见他并非以一颗平静恬淡的心徜徉于山水之间,而是强求宽解,以图寻得慰藉。但是,正如他在《游朝阳岩遂登西亭二十韵》中所叹的那样:“谪弃非隐沧,登陟非远郊”,事实上,他并没有获得真正的解脱,有时候,他因一山一水的遭遇而想及自己的不幸,于是不胜怅惘感慨,有时候他在登陟跋涉中意有所感,情不自禁地显露出不平和抗争,正因为如此,他更强烈地希求摆脱这种精神的压抑。所以,与其说《渔翁》以充满奇趣的景色表现出淡逸的情调,不如说更袒露了隐于其后的一颗火热不安的心。这是热烈的向往,是急切的追求,诗中显示的自由安适的生活情趣对于处在禁锢状态的诗人来说,实在是太珍贵太美好了。于是,在写下日出奇句之后,诗人不欲甘休,以更显露地一吐自己的心愿为快,化用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云无心以出岫”的句子,宕开诗境,作了这样的收尾。只有真正体会柳宗元的现实处境,才能理解他结句的用心。诗人自始至终表现渔翁和大自然的相契之情,不仅出于艺术表现的需要,同样体现着他对自由人生的渴求。这也说明,要深入领会一篇作品的艺术风格,常常离不开对作者思想感情的准确把握。
在这首诗中,那个在山青水绿之处自遣自歌、独往独来的“渔翁”,则含有作者自况的意味。主人公独来独往,突显出一种孤芳自赏的情绪,“不见人”、“回看天际”等语,又都流露出几分孤寂的情怀。
这首诗和《江雪》一样,都是寄托诗人自己的心情意趣的,不过《江雪》写的是静态,此诗却是一句一个场景,连续转换,流畅活泼,生动之至。两首诗一静一动,珠联璧合,完美无缺的把诗人所向往的那种遗世独立、回归自然、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自食其力、自得其乐的理想生活境界表现出来。应该可算是浪漫主义诗歌的两篇杰作。
当去年夏天,李嘉祐还在哀叹自己命运多蹇,考虑要不要辞官而去的时候,一场突然而来的战事打破了平淡的生活,刘展军队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过江阴大地,李嘉祐没有经历安史之乱,面对战争他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应对判断,开始的时候甚至都分不清谁是谁非,江阴的老百姓出逃的出逃,被征兵的征兵,作为文官的李嘉祐似乎对这一切也无能为力,只能坚守江阴,等待时局的稳定。
好在战乱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战争对江阴的伤害短时间却无法恢复。上元二年春,李嘉祐去常州谒见新任常州刺史,回来的路上,看到满目疮痍的江村,心情应该是无比沉重的,一句“谁肯问凋残”,表达了李嘉祐对民生的关怀,也让他的诗名好了不少。
首联“处处空篱落,江村不忍看”,前句是直接看到的,后句说不忍看,却偏还要看,江村的残破避无可避,直击人心。
颔联是本诗的精华所在,可见诗人遣词造句的功力。前句是视觉的感受,花色本不会因为战争而有所改变,但在诗人看来,人民的悲惨境遇却通过花色反映了出来,赋予的花色别样的意味。后句是听觉的感受,虽然写的是声音,却同样赋予了鸟鸣声以感情色彩,一个寒字,反映了诗人当时的心情。
颈联和尾联隐约地表达了乱后初定,诗人意图收拾残局,重新经营民生的愿望。同时也流露出对时局的无奈和彷徨。不过李嘉祐并没有机会重整江阴了,因为当年春天,他就升官去当台州刺史了。
此后,江南到大历年间,才渐渐从刘展之乱中恢复过来,《旧唐书》卷185下《萧定传》载:“大历中,有司条天下牧守课绩,唯定(润州刺史萧定)与常州刺史萧复、濠州刺史张镒为理行第一。其勤农桑,均赋税,逋亡归复,户口增加,定又冠焉。”
此诗一、二、三章叙述了周的发生、发展、壮大以及鲁国的建立,并不是纯粹介绍民族历史,赞美所有先祖的功德,而是突出两位受祀的祖先后稷和周公,以说明祭祀他们的原因。至于诗中提到的其他人,则只是陪衬而已。后稷是周民族的初祖,为姜嫄所生,其出生有一些神话色彩,《大雅·生民》记载较为详细。诗写到这些是因为姜嫄有端正的德性,但主要的却是体现后稷的不凡与神异,和《生民》诗的用意一致。后稷的发展农业,固是上天赐之百福,更和他个人受命于天分不开。以下叙述太王、文王、武王,重点在于灭商,太王“居岐之阳,实始翦商”,而文王、武王“缵太王之绪”,“敦商之旅,克咸厥功”,发展线索极为清楚。关于周公功绩,诗中没有明载,但“(成)王曰:叔父,建尔元子,俾侯于鲁,大启尔宇,为周室辅。”分明见出周公于建周有大功劳。《史记·鲁周公世家》载:“周公佐武王作《牧誓》,破殷,入商宫,已杀纣,周公把大钺,召公把小钺,以夹辅武王,衅社,告纣罪于天及殷民。”周公在灭殷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但他是文王之子、武王之弟,虽位极人臣,却不能和天子并提,故诗人用比较隐晦的方法突出了周公的功绩。第三章末诗人写道:“皇皇后帝,皇祖后稷。”又说:“周公皇祖。”诗意就豁然明朗了。“周公皇祖”之“皇祖”,郑玄以为伯禽,朱熹谓为群公,皆误。明指周公,倒文以协韵耳。
诗人对鲁国辉煌的历史进行讴歌,叙述鲁公军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绩。“戎狄是膺”是北部边境平安,不受侵扰,“荆舒是惩”则指僖公从齐侯伐楚之事。“泰山岩岩”以下,写鲁国疆域广大,淮夷、徐宅、蛮貊、南夷,莫不率从,莫敢不诺。因为此时鲁国对淮夷用兵最多,成绩最大,故诗人一再言之。大致鲁国在以后的发展中,初封的土地或有损失,而此时又有所收复,故诗曰:“居常与许,复周公之宇。”从全诗看,诗人着重从祭祀和武事两方面反映出鲁国光复旧业的成就,而又统一在僖公新修的閟宫上,閟宫之祭本是周王室对鲁国的特殊礼遇,同时诗人又认为鲁国的种种成功也来自那些受祀先祖在天之灵的庇佑,这样,诗的末章又描写作庙情况,和“閟宫有恤”前后呼应,使全诗成为一个完整的结构。
《鲁颂·閟官》是《诗经》三百篇中最长的一篇,全诗共一百二十句,《毛诗》原分八章,朱熹《诗集传》分九章,五章每章十七句,二章每章八句,二章每章十句。各章之间,意义相互连贯,前后叙述僖公作庙,并以奚斯作颂结束全诗。中间写祖先功德、僖公祀祖、僖公武功及家人群臣情况,同时穿插了对僖公福寿的反覆祝颂,而其中六个“俾尔”句型分置三处,使本来恢宏的气势更起伏跌荡,如钱江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在语言方面,极铺张扬厉之能事,叙事细密,写秋尝则“秋而载尝,夏而楅衡。白牡騂刚,牺尊将将,毛炰胾羹,笾豆大房”,各种祭品,各种容器,一一陈列,以显出其规模之盛大。写鲁公军旅则“公车千乘,朱英绿縢,二矛重弓。公徒三万,贝胄朱綅,烝徒增增。”威武的戎装,精良的武器,体现军队无坚不摧的士气。此外,“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徂来之松,新甫之柏”等以繁密的语言组成排比整齐的句子,也为增加诗歌气势起到推助作用。方玉润《诗经原始》中指出该诗对于汉代辞赋的影响,是很有眼力的。但是,在诗中诗人表达的是周公后裔们对于僖公光复旧物所产生的共鸣,是对于再现过去辉煌的向往,这是一个衰落宗族特定时期的真实感情,作为鲁国诗人代表的作者抒发了这种感情,它既是充沛的又是复杂的,只有长篇巨制才能容纳得下,只有细致的描写和深透的论说才能尽情倾吐。刘勰《文心雕龙》曰:“诗人篇什,为情而造文;辞人赋颂,为文而造情。”这就是《鲁颂·閟宫》和扬、马辞赋的本质区别,也是方氏未曾注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