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写的是诗人从早至晚山游所见的情景。诗首联记叙诗人攀登险唆盘的山间小路,拂松穿竹登上山顶的过程;颔联描写登山后所见的优美景色,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属对工巧,是诗情画意的结合;颈联由写景转为农家生活的记事,表现了诗人对稼穑农事的关心;尾联仍是叙中有景,诗人走出村庄,在暮色中山上的牛羊正向村庄走去,自己则听凭着马儿信步而行,踏着月色归来,又是一幅清辉步月图。全诗以时间为顺序,从清写到傍晚,结构清晰,极富有层次感。
诗的开头,“山石峻嚵磴道微,拂松穿竹露沾衣”。“山石险峭,有一条依稀可辨的石级山路。人从拂面的松枝竹梢中穿过,露水打湿了衣裳。这里,拂松穿竹,不是分指从竹丛中穿过,松枝拂人,而是合指穿过松林竹丛,松枝竹梢拂人。
“烟开远水双鸥落,日照高林一雉飞”,说远处水上,淡烟消散,落下双鸥;太阳照着高高的树林,飞起一只野鸡。描绘出一幅远水高林,野鸟飞翔的画面,色调鲜明阔朗,是全诗中的突出部分。
“大麦未收治圃晚,小蚕犹卧斫桑稀”,写山村暮春初夏之交的生产状况。大麦没有收割,整治菜园子已经晚了春蚕还在喂养,桑树也显得枝叶稀疏。从这一联诗看,作者对农家生活还是比较熟悉的。大麦收割前就得整治菜园子,春蚕也是到了吐丝做茧时才停止吃桑叶。这一联诗描绘了又一个画面,从远水高林,移到村外麦地桑丛,视点从远到近。
末一联,“暮烟已合牛羊下”,写村庄中的晚景。暮霭笼罩,放牧的牛羊从山上下来了。这一句的意境,是从《诗经·君子于役》“日之夕矣,牛羊下来”句中化出来的,用在这里,写山村的晚景,很妥贴。“信马林间步月归”,是说自己,骑在马上,踏着月色,信步回到住处。写的是山村中的画面,视点从村外移到村中。
全诗八句,时间是从清早露水未干时出发,一直到了晚上月亮上来,才到达住处。一路上,信马慢行,欣赏沿途的自然风光。给读者描绘了一个个画面,视点随着移动。正表现出一位画家诗人作品中诗情画意融为一体的艺术特色。
译文及注释
译文
我拨开松枝穿过竹林踏上了高峻的山间石径,挂满了露珠的松枝竹叶打湿了衣服。
晓雾散去,一对海鸥飞落在远处浩渺的水面;旭日东升,阳光照在高高的林枝上,惊飞了一只美丽的雉鸟。
田里的大麦尚未收割,是因为今年的庄稼种时没有赶早;幼蚕仍在安然盘卧,是因为可以采摘的桑枝已经稀少。
夕阳西下,伴着牛羊归去,云烟把大地笼罩,我也牵着马儿踏着月色,走在了归家的林间小道。
注释
报恩山寺:在作者故里,早废。
巉:山势高峻貌。
磴道微:指石梯连续的细小山路。
烟开:烟雾散开。
治圃晚:因大麦尚未收割,故种植蔬菜晚了。治圃,种植蔬菜。
斫:砍。这里作“采”字解,指采桑。
合:此为笼罩的意思。
牛羊下:指放牧归来。《诗·王风·君子于役》:“日之夕矣,牛羊下来。”
信马:任马行走,让马自由自在地驼着我走。
这首诗的具体创作时间不详。文同是北宋的诗人兼画家,常融诗画艺术于一体,此诗即是诗人反映家乡生活的诗画艺术作品,记录诗人从早至晚山游之所见。
这首穿写的是穿人从早至晚山游所见的情景。穿首联记叙穿人攀登险唆盘的山间小路,拂松穿竹登上山顶的过程;颔联描写登山后所见的优美景色,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属对工巧,是穿情画意的结合;颈联由写景转为农结生活的记事,表现了穿人对稼穑农事的关心;尾联仍是叙中有景,穿人走出村庄,在暮色中山上的牛羊正向村庄走去,自己则听凭着马儿信步而行,踏着月色归来,又是一幅清辉步月图。全穿以时间为顺序,从清写到傍晚,结构清晰,极富有层次感。
穿的开头,“山石峻嚵磴道微,拂松穿竹露沾衣”。“山石险峭,有一条依稀可辨的石级山路。人从拂面的松枝竹梢中穿过,露水打湿了衣裳。这里,拂松穿竹,不是分大从竹丛中穿过,松枝拂人,而是合大穿过松林竹丛,松枝竹梢拂人。
“烟开远水双鸥落,日照高林一雉飞”,说远处水上,淡烟消散,落下双鸥;太阳照着高高的树林,飞起一只野鸡。描绘出一幅远水高林,野鸟飞翔的画面,色调鲜明阔朗,是全穿中的突出部分。
“大麦未收治圃晚,小蚕犹卧斫桑稀”,写山村暮春初夏之交的生产状况。大麦没有收割,整治菜境子已经晚了春蚕还在喂养,桑树也显得枝叶稀疏。从这一联穿看,作者对农结生活还是比较熟悉的。大麦收割前就得整治菜境子,春蚕也是到了吐丝做茧时才停止吃桑叶。这一联穿描绘了又一个画面,从远水高林,移到村外麦地桑丛,视点从远到近。
末一联,“暮烟已合牛羊下”,写村庄中的晚景。暮霭笼罩,放牧的牛羊从山上下来了。这一句的意境,是从《穿经·君子于役》“日之夕矣,牛羊下来”句中化出来的,用在这里,写山村的晚景,很妥贴。“信马林间步月归”,是说自己,骑在马上,踏着月色,信步回到住处。写的是山村中的画面,视点从村外移到村中。
全穿八句,时间是从清早露水未干时出发,一直到了晚上月亮上来,才到达住处。一路上,信马慢行,欣赏沿途的自然风光。给读者描绘了一个个画面,视点随着移动。正表现出一位画结穿人作品中穿情画意融为一体的艺术特色。
词的上片写“老大逢春”的情绪。开拍三句,写春社时节,风和日暖,春光明媚,清波悠远,杨柳依依,青草繁茂。这是芳春景色,生趣盎然,令人振奋。然而词人却恰恰相反,精神并不蓣奋,甚至情绪消沉。原因是:“老大逢春,情绪有谁知。”“逢春”是触媒,“老大”才是根源。此时的词人已是古稀老人,青春已被岁月消磨殆尽,生机活力正被衰老蚕食着,“老大”落寞伤感的情绪,当然只有自己知道,别人是无法理解的。心境如此,所处的环境又是“竹箔四垂,庭院静,次独处,燕双飞”。竹帘四垂,言与外界隔绝,很少有人来往,故庭院里十分寂静。后两句意从五代翁宏诗“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宫词》)化出,言词人独处其间,只有那忙着筑巢的春燕双双飞出飞进。这里情中写景,以景衬情。用双飞之燕衬独处之人,足见其孤独寂寞;以动衬静,愈见境静,映衬出其心境之落寞凄凉。
下片写人的活动。换头“怯寒未敢试春衣”与上片“老大逢春”相应,丝丝人扣:因“老大”而“怯寒”;因“逢春”尚寒而“未敢试春衣”。这里既写出了年届七十、年迈体衰之老人对节候的切身感受,也暗寓着主人公的情绪低落,真实入情。正因为如此,在春社这个游览踏青的大好时节,这位老人却“踏青时, 懒追随”。一个“懒”字,刻画出老人力不从心、意懒心灰的情态和无可奈何的心情。那么,老人来打发这个“家家扶得醉人归”的春社节日的作法是:“野蔌山杀,村酿可从宜”。即是说,只要有点山野风味的酒食就可以了。这里作者强调的是:蔌以“野”、骰以“山”、酿(酒)以“村”为宜。 用字准确,既有聊遣愁怀的一面,也有追求雅趣的一面,疏淡别致。煞拍三句,以描述人的心态作结:“不向花边拚一醉,花不语,笑人痴”。已经有了野蔌、山骰、村酒,老人本想”酩酊酬佳节”,独坐“花边拚醉”,只是担心“花不语,笑人痴”,而只好作罢。可见作者人老心不老,犹想学少年的情怀。着直表心迹,振起全篇。
这首词体现词人“惟婉转妩媚为善”的词作主张,景中见情,情中写景,情景交融。写出“老大逢春”的种种心态和微妙的“情绪”,真实生动而富有情趣。在遣词用字上颇具匠心。如开篇连用“渺渺”、“晖晖”、“依依”、“离离”四个叠字句,渲染春光;“野”、“山”、“村”字都移易不得,具见精神。又有频用前人的诗句,化繁为简,意蕴不减。结拍用拟人手法,化无情为有情,妙趣横生,余味隽永。
这首诗是作者在汴京观看元宵佳节的盛况时所作。诗人通过对中山孺子、郑女燕姬精彩演出场景的描述,为读者展现一幅元宵节月光下许多台杂剧争妍斗丽的画面,反映了汴京元夕戏剧演唱的热闹景况。
“中山孺子倚新妆,郑女燕姬独擅场。”先从来自各地的伶人粉墨登场写起。先写北方的男性青年——“中山孺子”,这些挑选出来参加歌唱的男青年本来就已经标致,再穿上入时的新装,打扮起来,变得更加帅气。再写北方女子——“郑女燕姬”,这些参加演唱的女子当然也是挑选出来的美女,她们胜过众人,压倒全场。中山少男、郑燕少女都善演戏曲,说明当时杂剧传布的盛况。
开始这两句虽然旨在点明演唱的人员,但又并非是纯乎客观的介绍,诗中“倚新妆”、“独擅场”应是互文见义,“倚新妆”的“倚”字,“独擅场”的“独”字,都暗含着一种互相比赛,争妍斗艳之意,男女的情态得到了生动的表现,那种热烈、欢乐而又兴奋的场面,也凸现出来。这时虽然还没有写到他们的歌唱,但人们可以想见,这些英俊的男子、漂亮的女子的歌声,应该十分美妙。而少年男女争扮周宪王剧中人物,也使读者对当时剧界的风气颇有所领会。从侧面反映了汴京作为古时都会,在历受金元劫难之后,经明初的休养生息而恢复生机,重现繁华,其民俗风情,也通过这两句表露出来。
“齐唱宪王春乐府”作为全诗的中心,终于写到了歌唱,主要表现男女声齐唱时的情形。不过诗句中也并没有写到歌声如何,只点明歌唱的形式是“齐唱”,歌唱的内容是“宪王”的“春乐府”。
据《明史·诸王传》,宪王即朱有墩,世称周宪王。他能诗善画,谙晓音律,是明初影响较大的散曲、杂剧作家,剧作达三十一种,总名《诚斋乐府》,这里演唱的是他的乐府中的一种。地位这样显赫、成就又很高的人物的乐府,自然是十分美妙的了。用男女声“齐唱”的形式来演唱,不仅声音宏大,而且刚柔相济,雄浑中有清脆。“齐唱”二字,刻意渲染出元宵欢庆,万民同乐的情景,给人的感觉是舞台上伶人的演唱与舞台下观众的和唱一起进行,场面肯定是热闹之极。这里仍然只是暗示,没有正面去写歌声,但却使人有如闻其声的感觉。
“金梁桥外月如霜”不仅没有写到歌声,反而宕开笔端,写起了戏曲表演场地旁金梁桥外的夜景和天上的月色。“金梁桥”在汴京,从桥上望过去,那一轮明月正遥挂天际,洒下如霜的清光,给整个汴京城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全城变得朦胧、幽邃,更加显示出动人的韵致。“月如霜”之清冷幽静,与前面所描绘的欢庆热闹情景似乎不相吻合,然而这一句实际上却是诗人的神来之笔,以淡墨衬浓彩,余韵宛转,余味曲包,深得唐人竹枝词之妙。此时,那男女齐唱“春乐府”的歌声,不仅响彻全城,而且在月光中也更加清亮,仿佛从地上直飘向月宫。
这一句,作者是以景衬声,在诉诸视觉的月色中,暗暗包含了诉诸听觉的歌声,这样一衬,歌声似乎显得“形象化”了,好像看得见,摸得着,更给人以清晰、深刻的印象。作者巧妙的安排,使得诗歌最后更加耐人含咀,神味隽永,情韵不匮。
《汴京元夕》寥寥四句,再现了汴京元宵之夜演出戏曲时演员擅场,众人齐唱的欢乐场面。流畅自然,清丽可喜,颇有唐竹枝民歌风味,为其集中七绝之佳作。
上阕写词人在临皋亭上看到的黄昏景致。“晚景落琼杯,照眼云山翠作堆。”起首两句新奇突兀,用夸张的手法写出水天一色的景致。放眼望去,傍晚的云山显得苍翠欲滴,夜色与山色交相辉映,倒映在琼杯一样的江中,仿佛将满江春水都染成了绿色。阔大的“晚景”落在精致的“琼杯”里,比喻与夸张两种手法双管齐下,营造出新颖生动的意境。
“认得岷峨春雪浪,初来,万顷蒲认涨渌醅。”作者看着满眼碧绿的江面,回想起初到黄州时,见到这碧波荡漾如葡认美酒般的江水,竟认为是由岷山与峨眉山上的雪浪融化而来的。苏轼《与范子丰八首》其八曾有言:“临皋亭下不数十步,便是大江,其半是峨眉雪水,吾饮食沐浴皆取焉,何必归乡哉!”作者见到这样的景致,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峨眉山的雪浪,勾起了乡思之情。
下阕由静景转向描写动景,写春雨骤降骤停,更为满江春水增添了新的情调。“春雨暗阳台,乱洒歌楼湿粉腮”写春雨来势迅疾,而来不及防避。因满江碧波,作者的思绪正飘向万里之外的故乡,忽然天色骤暗,迅疾的春雨倾泻而下,打湿了未及躲避的美人的粉腮。
经过春雨的搅扰,作者被迫收回思绪,但其对外界的观察十分敏感,转而以更加细腻的手法描景色的变化。“一阵东风来卷地,吹回”写雨停,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东风,仿佛有人掌控一样,雨立即停止了。如同来时一样,春雨在人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突然停止。“落照江天一半开”,雨停,云开。雾散,夕阳的余晖斜倚着山顶,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红色,天水辉映,江面上霎时呈现出半红半绿的景色来,奇幻瑰丽,令作者叹为观止。
虽未描述作者的行为事迹,也恰恰表现了他被贬之后不得自由、无所适从,只能寄情山水的生活状态。处于这种状态下的作者,对自然环境自然有超乎常人的感知能力。所以他状景细致入微,思维广阔,描写景致奇幻瑰丽;抒情则含蓄蕴藉,于字里行间不经意散发出饱满的乡思愁绪,似有自得之趣,又有千回百折的情感波澜。
这首词借写海棠,抒发自己心忧国事的悲慨和壮心不已的豪情。作者在庆脂府(今宁波)任沿海制监大使时,已是六十五岁了,之前曾几度官居台辅,又几度被削职,经历了宦海几多沉浮,意气未免有些消沉了。但他在庆元任内仍克尽职守,并写有诗词作品三百余首,佳作亦有多篇,读此词可见其心迹之一斑。
“对海棠有赋”,开头便咏海棠。“海棠亭午沾疏雨,便一饷、胭脂尽吐。”清明时节,节物风光变化迅速。中午下了阵“疏雨”,顷刻间海棠就大放光艳了,“一饷”、“尽”将花开之快,观赏者的快感传神地表达出来,叫人多么惊喜。而这海棠沾雨之后更显得鲜活冶艳,就叫人更加喜爱了。词人老大风情减,面对如此国色,似乎有点不知所措了。
“老去惜花心,相对花脂语。”红颜皓首,两相对待,在这“脂语”中我们不难体会作者自怜衰疲之意。
下片由眼前的海棠而联想四川的战况。“羽书万里飞来处,报扫荡、狐嗥兔舞。”“狐嗥兔舞”指蒙古入犯。吴潜作此词的前三年,蒙古就开始侵扰四川,前一年蒙古可汗蒙哥亲率十万军队自六盘山扑向川蜀,连败宋军,但到达合州(今合川)时,遇到守将王坚的顽强抵抗,蒙古派往招降的使臣也被王坚处死,这使蒙哥的军事行动受到很大挫折,因此曾一度考虑退兵。这大约就是捷书所报的内容。词人以跳跃式思维写此事,可以想见他心情的振奋。
“濯锦古江头,飞景还如许!”这两句的意思就是:锦江头(以代蜀)的海棠,还是那般艳丽!这里又用“濯锦”二字,海棠花就显得更美了,真是锦上添花。“江头”前又着一“古”字,似乎表示:我华夏古来繁华之地,岂容狐兔闯来!
这首词写词人在衰暮之年观赏海棠,联想“海棠国”的战局,表现了烈士暮年心忧国事的忠忱。
《神女赋》接着《高唐赋》而来。《高唐赋》的迟回荡漾之笔,似乎在牵惹楚襄王乃致读者对巫山神女的怀想之情,只是到了《神女赋》,这位隐身云烟、姗姗不临的美丽女神才终于在作者笔下翩然现形。但作者并没有因让她与早就心驰神往的楚襄王相遇,却幽幽显现在他的侍臣宋玉“梦”中,这是颇耐人寻味的。
此赋序文叙说的是宋玉和神女相遇。开笔写的格外迷离。先以宋玉的神情恍惚、纷纷扰扰为神女降临造境,未入梦已扰人心神,然后才是女神现身,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朦胧感觉,继写宋玉梦境又历历如画地重现。这一节叙说文字扑朔变化,一波三折,显示出作者行文上的腾挪纵收之妙。
这段序文,由于版本不同,“王”“玉”互讹,梦遇神女的究竟是宋玉还是楚王,自宋以来一直存有争议。这里暂依清人胡克家《文选考异》之说,考订为宋玉梦遇神女。
序文大意是说:宋玉跟着楚襄王游云梦,宋玉给楚襄王讲了巫山神女的故事,并为他作了《高唐赋》之后,当夜宋玉果然梦见神女了。第二天他把他梦见的神女的形象描述给楚襄王听,楚襄王叫宋玉用赋的形式把他梦中的情景描写一番,宋玉照办了。和《高唐赋》一样,这段散文小序也非常精彩。它描写宋玉作梦的情景说:“晡夕之后,精神悦忽,若有所喜,纷纷扰扰,未知何意,目色仿佛,若有所喜”了,这恰如今天人们开玩笑所说的“第六感觉”。宋玉对楚王描述神女的形态说:“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这里突出地描写了神女的精神气质,她是那样地神采焕发,摄人魂魄。她作用于人们的,不仅是视觉的痴迷,而是整个灵魂的震颤。接着楚王又描写神女的装束与身段说:“其盛饰也,则罗纨绮缋盛文章,极服妙采照万方。振绣衣,被袿裳,秾不短,纤不长,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游龙乘云翔。”这里不仅形象描写得生动传神。而且句法错落,韵节浏亮,读起来有一种音乐美。其中“白日初出照屋梁”、“皎若明月舒其光”、“罗纨绮缋盛文章”、“极服妙采照万言”、“婉若游龙乘云翔”诸句,形式新颖,被人称为“后来七言之祖。”
后面赋的部分大约说了三层意思,第一层是描写神女的容貌情态。作品先是总体的说她“其象无双,其美无极。毛嫱障袂,不足程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接着又分别的说了她的面貌、眼睛、眉毛、嘴唇、身段等等如何美。这段描写虽也颇费工夫,但实际并不动人。第二层是描写神女想和楚王亲近,但由于某种原因,也许就是“圣贤”们所产的“以礼自持”吧,忽然又拿捏起来了。作品说:“望余帷而延视兮,若流波之将澜。奋长袖以正衽兮,立踯躅而不安。澹清静其愔嫕兮,性沉详而不烦。时容与以微动兮,志未可乎得原。意似近而既远兮,若将来而复旋。褰余帱而请御兮,愿尽心之惓。怀贞亮之洁清兮,卒与我乎相难。陈嘉辞而云对兮,吐芬芳其若兰。精交接以来往兮,心凯康以乐欢。神独亨而未结兮,魂茕茕以无端。含然诺其不分兮,喟扬音而哀叹。頩薄怒以自持兮,曾不可乎犯干。”这段描写神女的心理情态非常细致生动。她想:你去找楚王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和他相爱吗?可是等到见面之后,当两情相通,互相爱悦,意津津而将要不能自持的时候,神女忽然变卦了,她“扬音哀叹”,甚至还带出一层薄薄的怒容。她要保持自己“贞亮之洁清”,她的尊严是不可侵犯的,于是就和《西厢记》里崔莺莺第一次邀请张生私会一样的不欢而散了。但神女毕竟是爱楚王的,她虽然没有和楚王同床共枕,但她的心却是毫无保留地给了楚王,因此她们的离别是异常痛苦的。作品对此描写说:“于是摇佩饰,鸣玉鸾,整衣服,敛容颜。顾女师,命太傅。欢情未接,将辞而去。迁延引身,不可亲附。似逝未行,中若相首。目略微眄,精采相授。志态横出,不可胜记。”这就是后一部分中的第三层意思。无情的离别无所谓,有情的离别是痛苦的,更何况仙凡相隔,后会无因,“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说的就是这种终生难忘的遗憾。
整个后一部分是用骚体句和四言句结构成的,它用词浅显,贯通流畅。诸如“其状峨峨,何可极言。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观。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的其若丹。”读起来唇吻调利,与《高唐赋》后一部分的侈意铺排景物、堆砌辞藻大不相同。
序文和赋辞两部分中都有对宋玉与神女梦遇景象的描摹,似乎重复,实际却各有侧重。序文中对话部分的描摹,侧重在传写神女初临时给宋玉带来的印象,妙在从虚处落笔。才思横溢的宋玉竟然也因神女的显现而陷入失态和拙于言辞的境地,正有力的烘托出神女的惊世骇俗之美,给读者以非同寻常的审美感受。赋辞部分侧重在对神女的容貌、情态作精工细雕的刻画。肖像的勾勒中特别注重其生气、神情的活现。静态的描摹之后是动态和心理的传写,展现出神女美丽多情,但又洁清守身,非礼难近,似乎向世人表明她的心早已交付给长眠幽冥的先王。赋辞尾部又刻划了神女脉脉含情和依依不舍的一瞥,读来令人更加令人回肠荡气和思致绵远。
数百年后,“建安之杰”的曹植受到此赋的激发,以青出于蓝的高妙彩笔创造出同样神情美丽的洛神形象,才使巫山神女在北国有了一位冰清玉洁的神女姐妹遥遥与之辉映千古。
1935年,闻一多先生曾写过一篇《高唐神女传说之分析》,他认为巫山神女是楚民族的第一位母亲,就和北方中原地区的女娲等人相同。巫山神女掌管着行云布雨,也是一位造福于农业社会的精灵。同时巫山神女也掌管着男女之事,就如同《牡丹·惊梦》一场中牵合杜丽娘与柳梦梅并助其欢会的花神一样。这在原始社会本来是一位神圣、高洁而又极其富有人情味的形象。但流传到封建社会,尤其是到了受封建礼教束缚的文人士大夫笔下,原有的巫山神女的形象也就渐渐地起了变化。即以此文中的神女而论,她竟然也讲究起“怀贞亮之洁清”来了,她最后竟然完全违背个人意愿扼制了内心的冲动,吞下了人生的苦果,而符合了“发乎情,止乎礼义”的“先王”的教导。这纯粹是宋玉意识的自我表现。果然这点受到后人的称赞了,清代何焯说:“‘不可犯干’,守礼之正,所以抑流荡之邪心也。”男女爱情本来是一种极其自然的事,但在封建社会里被人看成是一种“邪恶”,因此巫山神女以及描写巫山神女的作品也就连带着被诋为“诲淫”了。
但人性是任何封建礼教所扼杀不了的,只要有男女,就会有爱情,巫山神女也就会受到人们的喜爱与崇敬。三峡中巫山神女的形象高耸入云,吸引着古往今来的过客们翘首仰观;巫山神女的传说遍布中外,家喻户晓,与日俱新;有关高唐神女的文学作品,诗词曲赋,戏剧小说,层出不穷;类似曹植的《洛神赋》这种作品就更是模拟着《神女赋》写出来的。在这些地方读者都可以体会到宋玉的《高唐赋》和《神女赋》是具有着极大的生命力,以及它们对后世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刘勰在《文心雕龙·诠赋》中说:“宋发巧谈,实始淫丽。”似乎有些贬意。这是与屈原作品的功利主义相对而言的。倘若从文学发展、从艺术审美的角度看,则宋玉的“巧谈”与“淫丽”正自不可缺少,正应该大提倡。
再补充一下版本争议问题。前面说过,《神女赋》中的一些文字,从宋代以来一直存有争议。如“其夜玉寝”,《文选》作“其夜王寝”,历代文人多因《文选》而作楚王梦遇神女。其实,文选版《神女赋》有很多讲不通的地方。首先看《高唐赋》,在那里是宋玉给楚王讲故事,楚王听着高兴,叫宋玉再给他“赋”一回。而到了《神女赋》中,却成了楚王作梦,楚王给宋玉讲梦,讲完后又让宋玉给他“赋”一回。两篇作品的结构不一致。再看《神女赋》中的写法,是楚王给宋玉描写神女的形象说:“茂矣美矣,诸好备矣”,一直到“性和适,宜侍旁,顺序卑,调心肠”云云一大段,而后又是“王曰:‘若此盛矣,试为寡人赋之。’”两段相连都是“王曰”,从内容上看从逻辑上看都有问题。因此人们认为这是由于作品在传抄流传中产生讹误造成的。《神女赋》序中的“王寝”、“王异之”、“王曰晡夕之后”、“王曰茂矣美矣”四句中的“王”字皆应作“玉”;而“明日以白玉”、“玉曰其梦若何”、“玉曰状何如也”三句中的“玉”字皆应作“王”。这样一来,就成了宋玉作梦、宋玉给楚王讲梦,楚王听后心里高兴,于是叫宋玉再给他“赋”一回。这样,一切矛盾就都解决了。这个说法是可以成立的。但是由于这篇作品流传日久,以讹传讹,楚襄王会神女的故事已经广泛地传播于口头,记载于简书,今天恐怕也只能是任其考订归考订,流传归流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