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居犹几日,炎夏忽然衰。
索居¹²几日,炎夏忽然衰。
译文:离开人群独自居处只有几天,炎炎暑热忽然就衰竭了。
注释:¹索居:离开人群独自居处一方。²犹:一作“独”。
阳彩皆阴翳,亲友尽睽违。
阳彩皆阴翳(yì)¹,亲友尽睽违²
译文:阳光都被乌云遮掩,亲朋好友全都分别。
注释:¹阴翳:阴云。²睽违:别离。
登山望不见,涕泣久涟洏。
登山望不见,涕(tì)泣久涟(lián)(ér)¹
译文:登上高山看不见,哭泣良久泪不绝。
注释:¹涟洏:流泪的样子。
宿梦感颜色,若与白云期。
宿梦¹感颜色²,若与白云期。
译文:常常感叹容颜改变,才同白云订盟契。
注释:¹梦:一作“昔”。²感颜色:是说容颜变老。
马上骄豪子,驱逐正蚩蚩。
马上¹骄豪子²,驱逐正蚩(chī)蚩。
译文:骄横之辈骑马上,追逐名利忙不歇。
注释:¹马上:一作“世中”。²骄豪子:傲慢强横的人。
蜀山与楚水,携手在何时。
蜀山与楚水,携手在何时。
译文:蜀国山与楚地水,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手相携?

译文及注释

译文

离开人群独自居处只有几天,炎炎暑热忽然就衰竭了。

阳光都被乌云遮掩,亲朋好友全都分别。

登上高山看不见,哭泣良久泪不绝。

常常感叹容颜改变,才同白云订盟契。

骄横之辈骑马上,追逐名利忙不歇。

蜀国山与楚地水,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手相携?

注释

索居:离开人群独自居处一方。

犹:一作“独”。

阴翳:阴云。

睽违:别离。

涟洏:流泪的样子。

梦:一作“昔”。

感颜色:是说容颜变老。

马上:一作“世中”。

骄豪子:傲慢强横的人。

创作背景

  传统说法认为这组诗是陈子昂年轻时期的作品,而近现代学者多认为它们不是一时一地之作,整个作品贯穿于诗人的一生,而作于后期的较多。各篇所咏之事各异,创作时间各不相同,应当是诗人在不断探索中有所体会遂加以纪录,积累而成的系列作品。其中其三、其三十五作于垂拱二年(公元686),其二十九作于垂拱三年(公元687)。这首诗是组诗中的第三十二首。

参考资料:
1、 王 岚.陈子昂诗文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4:1-59
2、 宇文所安.初唐诗.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148-180
陈子昂

陈子昂

陈子昂(公元661~公元702),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四川省射洪市)人,唐代文学家、诗人,初唐诗文革新人物之一。因曾任右拾遗,后世称陈拾遗。陈子昂存诗共100多首,其诗风骨峥嵘,寓意深远,苍劲有力。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有组诗《感遇》38首,《蓟丘览古》7首和《登幽州台歌》、《登泽州城北楼宴》等。陈子昂与司马承祯、卢藏用、宋之问、王适、毕构、李白、孟浩然、王维、贺知章称为仙宗十友。 ▶ 164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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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乙卯,仪征盐船火,坏船百有三十,焚及溺死者千有四百。是时盐纲皆直达,东自泰州,西极于汉阳,转运半天下焉,惟仪征绾其口。列樯蔽空,束江而立。望之隐若城廓。一夕并命,郁为枯腊,烈烈厄运,可不悲邪!
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乙卯¹,仪征²盐船火,坏船百有三十,焚及溺死者千有四百。是时盐纲³皆直达,东自泰州,西极于汉阳,转运半天下焉,惟仪征绾(wǎn)其口。列樯(qiáng)蔽空,束江而立。望之隐若城廓。一夕并命,郁为枯腊(xī),烈烈厄运,可不悲邪!
译文: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乙卯,江苏仪征县运输海盐的船只起火。焚毁的船只达一百三十多条,烧死和淹死的人达一千四百多。当时运盐的船帮都是直达的,东起泰州,西抵汉阳,转运半个中国。仪征联结着各个口岸,那里一排排的桅杆遮蔽了天空,船只绕江停泊,远远望去,仿佛一座城池。这么多人一夜间全都丧了命,被烧成焦枯的干肉。如此残酷的厄运,怎不令人悲伤!
注释:¹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乙卯:1770年农历十二月乙卯日。《嘉庆扬州府志》作“乾隆三十六年十月”,《道光仪征县志》记为“乾隆三十六年十二月十九日”,时间有异。乙卯,即农历十九日。²仪征:清代时属扬州府,长江下游重要河运转运码头,今江苏省仪征市。³盐纲:明清盐业实行统销,由列名纲册的盐商赴盐场运销。这里指盐纲运盐船。⁴泰州:盐产地,清属扬州府。⁵汉阳:今武汉汉阳区。⁶绾其口:控扼盐运之通道。绾,钩联,绾结。⁷列樯蔽空:船上的桅杆排列,遮蔽天空。⁸并命:同时丧命。⁹郁为枯腊:烤成干肉。郁,通“燠”,烤。枯腊,干肉。
于时玄冥告成,万物休息。穷阴涸凝,寒威凛栗。黑眚拔来,阳光西匿。群饱方嬉,歌咢宴食。死气交缠,视面惟墨。夜漏始下,惊飙勃发。万窍怒号,地脉荡决。大声发于空廓,而水波山立。
于时玄冥¹告成²,万物休息。穷阴³(hé),寒威凛栗。黑眚(shěng)拔来,阳光西匿。群饱方嬉,歌咢(è)宴食。死气交缠,视面惟墨。夜漏始下,惊飙(biāo)¹⁰勃发。万窍怒号¹¹,地脉¹²荡决¹³。大声发于空廓,而水波山立。
译文:当时,季节接近冬末,万物已停止生长。严冬时极其阴沉的天气凝结,严寒的威力使人冻得发抖,黑色云雾疾速卷来,太阳下山。大家吃饱了,正在嬉戏,宴席上又歌又唱,死气交缠着他们,看上去满脸晦气。黑夜刚刚来临,狂风突起。万千孔穴呼啸,江水震荡,堤岸决口,剧烈的声响发于空旷,水面波涛汹涌,浪峰矗立如山。
注释:¹玄冥:主冬令之神。《礼记·月令》:“冬季之月,其神玄冥。”²告成:完成使命。此句谓冬令将尽。³穷阴:指极其阴沉之气。李华《吊古战场文》:“至若穷阴凝闭,凛冽海隅,积雪没胫,坚冰在后。”⁴涸(河)凝:指阴气极盛,几至凝结。⁵黑眚:古代谓五行中由水气而生的灾祸。五行中水为黑色,故称。⁶拔来:突然而来。⁷歌咢:歌呼。《诗经·大雅·行苇》:“或歌或咢。”高亨《诗经今注》:“唱而有曲调为歌,唱而无曲调为咢。”⁸视面惟墨:脸上呈现晦气之色。墨,黑气。⁹夜漏始下:黑夜刚来。夜漏,因古代用铜壶滴漏计时,故云。¹⁰飙:暴风。¹¹万窍怒号:形容暴风大作,地上千穴万孔都发出吼叫声。¹²地脉:地的脉络。此指长江。¹³荡决:震荡涌溢。
于斯时也,有火作焉。摩木自生,星星如血,炎光一灼,百舫尽赤。青烟睒睒,熛若沃雪。蒸云气以为霞,炙阴崖而焦爇。始连楫以下碇,乃焚如以俱没。跳踯火中,明见毛发。痛謈田田,狂呼气竭。转侧张皇,生涂未绝。倏阳焰之腾高,鼓腥风而一吷。洎埃雾之重开,遂声销而形灭。齐千命于一瞬,指人世以长诀。发冤气之焄蒿,合游氛而障日。行当午而迷方,扬沙砾之嫖疾。衣缯败絮,墨查炭屑,浮江而下,至于海不绝。
于斯时也,有火作焉。摩木自生¹,星星如血²,炎光一灼,百舫尽赤。青烟睒(shǎn)(shǎn)³,熛(biāo)若沃雪。蒸云气以为霞,炙阴崖而焦爇(ruò)。始连楫(jí)以下碇(dìng),乃焚如以俱没。跳踯(zhí)火中,明见毛发。痛謈(bó)¹⁰田田¹¹,狂呼气竭。转侧张皇¹²,生涂¹³未绝。倏(shū)¹⁴阳焰¹⁵之腾高,鼓腥风而一吷(xuè)¹⁶。洎(jì)¹⁷埃雾之重开,遂声销而形灭¹⁸。齐千命于一瞬,指人世以长诀。发冤气之焄(xūn)(hāo)¹⁹,合游氛²⁰而障日。行当午²¹而迷方²²,扬沙砾之嫖(piāo)²³。衣缯(zēng)败絮²⁴,墨查²⁵炭屑,浮江而下,至于海不绝。
译文:正在这时,火灾发生了。木与木相磨擦起火,只见星星点点如血。在火光灼照下,所有的船都成了红色。青紫色的光焰闪烁,飞火烧船,如沸水浇雪,火势蔓延得十分迅速。烈火把天空中的云气蒸烤成了红霞,背阳的阴湿河崖也被烈火烧灼得发焦。因船与船连在一起抛锚停泊,所以都被烧毁沉没。船民纷纷跳窜徘徊于烈火中,火焰映照出他们的头发。痛楚的喊声,狂呼乱叫,以至声疲力竭;或翻来覆去,转身顾盼,惊惶失措,逃生的途径尚未断绝。忽然明亮的火焰腾空高升,腥风吹过,夹杂着吱吱的烧灼之声。等到烟灰浓雾消散,声音最终消逝,躯体毁灭。成千的人都在一瞬间丧失了性命,向人世永诀。鬼魂发散的冤气蒸发,汇合飘游的云气遮蔽了太阳。将到第二天中午时,这股冤气就像迷失了方向一样,飞扬起沙砾,轻快随行。各种衣服碎片,浮在水面的烧焦的木头和炭火的碎屑,漂浮着顺江面而下。到海里也没断绝。
注释:¹摩木自生:《庄子·外物》:“木与木相摩则然(燃)。”²星星如血:形容星星之火显明刺目。³睒睒:光焰闪烁貌。⁴熛若沃雪:火焰迸飞入水,如同沸水浇雪一样。熛,迸飞的火焰。沃雪,枚乘《七发》:“如汤沃雪。”⁵阴崖:阴暗潮湿的堤岸。⁶焦爇:烧焦。爇,灼热。⁷连楫:船连在一起。楫,船桨,代指船。⁸下碇:抛锚。碇,停泊时为稳定船身用的石墩。⁹焚如以俱没:一起焚烧而沉没。如,语助词。¹⁰痛謈:疼痛地呼叫。¹¹田田:哀哭声。《礼记·问丧》:“妇人不宜袒,故发胸、击心、爵踊,殷殷田田,如坏墙然,悲哀痛疾之至也。”¹²张皇:慌张,惊慌。¹³生涂:生路。¹⁴倏:迅疾。¹⁵阳焰:明亮的火焰。¹⁶鼓腥风而一吷:腥风吹过,发出一种轻微的声音。吷,轻微的气流声。《庄子·则阳》:“吹剑首者,吷而已矣。”司马彪注:“吷,吷然如风过。”¹⁷洎:及,到。¹⁸声销而形灭:火灭后,人不但没有喊声,形体也消失了。¹⁹焄蒿:《礼记·祭义》:“众生必死,死必归土,……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百物之精也。”注:“焄,谓香臭也;蒿,谓气蒸出貌也。”此指死人的冤气散发。²⁰游氛:游荡于空中的凶气。氛,凶气。²¹当午:正午。²²方:方向。²³嫖疾:轻捷。²⁴衣缯败絮:指衣服的碎片。缯,丝织品的总称。²⁵查:烧焦的木头。查,同“楂”。
亦有没者善游,操舟若神。死丧之威,从井有仁。旋入雷渊,并为波臣。又或择音无门,投身急濑,知蹈水之必濡,犹入险而思济。挟惊浪以雷奔,势若隮而终坠。逃灼烂之须臾,乃同归乎死地。积哀怨于灵台,乘精爽而为厉。出寒流以浃辰,目睊睊而犹视。知天属之来抚,慭流血以盈眦。诉强死之悲心,口不言而以意。若其焚剥支离,漫漶莫别。圜者如圈,破者如玦。积埃填窍,攦指失节。嗟狸首之残形,聚谁何而同穴!收然灰之一抔,辨焚余之白骨。呜呼,哀哉!
亦有没者善游,操舟若神。死丧之威,从井有仁¹。旋入雷渊²,并为波臣³。又或择音无门,投身急濑(lài),知蹈水之必濡(rú),犹入险而思济。挟惊浪以雷奔,势若隮(jī)而终坠。逃灼烂之须臾,乃同归乎死地。积哀怨于灵台,乘¹⁰精爽¹¹而为厉¹²。出寒流以浃(jiā)¹³,目睊(juàn)¹⁴而犹视。知天属¹⁵之来抚¹⁶,慭(yìn)流血以盈眦(zī)¹⁷。诉强死¹⁸之悲心,口不言而以意¹⁹。若其焚剥支离²⁰,漫漶(huàn)²¹莫别。圜(yuán)²²者如圈,破者如玦(jué)²³。积埃填窍²⁴,攦(lì)²⁵失节²⁶。嗟(jiē)狸首²⁷之残形,聚谁何而同穴²⁸!收然²⁹灰之一抔(póu)³⁰,辨焚余之白骨。呜呼,哀哉!
译文:也有一些能潜水、善游泳的人,操纵舟船出神入画。如今冒着生命威胁,去拯救别人,坠入水中,同样被溺死。还有无路逃生的人跳入急流,明知投入水中会被淹死,仍然冒险而企图活命。挟裹惊涛汹涌,拼命地划水,有些人看上去好像爬上了浪颠,但最终又沉没了。这些人虽然暂时逃避免了烧灼的痛苦,但仍然难免一死。鬼魂积聚着哀苦在内心,魂魄不宁而兴妖作怪。十二天以后,死尸漂浮出寒冷的江面,他们侧视而没有闭上眼晴。死者知道亲属来慰告,眼睛伤痛,流血盈眶,向亲人诉说横死的厄运,口不能言,以目示意。人被烧死后,骸体破碎不全,面目焦糊,难以辨认。环绕的人像圈,破损的人像块。口鼻眼耳塞满了尘埃,折断了的肢体也每每缺少一节。可叹形体残缺不全,互不相识的人同葬在一个墓穴里。即使收取一捧燃灰,也难以分辨焚烧后是谁的白骨。唉呀,可悲啊!
注释:¹从井有仁:下井救人。此指涉险救人。²雷渊:有雷神的深渊。³波臣:犹言水族。⁴择音无门:找不到避火的地方。音,通“荫”,遮蔽,可以躲避的地方。⁵急濑:湍急的水流。⁶濡:沾湿,这里指淹没。⁷思济:希望得到援救。⁸隮:上升。⁹灵台:指内心。¹⁰乘:依恃。¹¹精爽:灵魂。¹²厉:厉鬼。¹³出寒流以浃辰:谓遇难者的尸体从冰冷的江水中漂浮出来,已有十二天了。浃辰,古代以干支纪日,自子至亥一周为十二天,称之为浃辰。浃,周匝。¹⁴睊睊:侧目相视的样子。这里说死者死不瞑目。¹⁵天属:即天性之亲,指父子、兄弟、姐妹等有血缘关系的亲属。¹⁶抚:抚慰,悼念。¹⁷慭流血以盈眦:说死者眼眶流血。据说人暴死后,亲人临尸,尸体会眼.鼻出血,以示泣诉。慭,又作“慭”,伤痛。眦,眼眶。¹⁸强死:横死,暴死。¹⁹意:表情,示意。²⁰焚剥支离:肢体被烧得残缺不全。支离,分散。²¹漫漶:模糊不清。²²圜:同“圆”。²³玦(决):环形而有缺口的玉器。²⁴积埃填窍:尸体七窍充满泥土灰尘。窍,七窍,指口、鼻、眼、耳七孔。²⁵攦指:手指折断。²⁶节:骨节。²⁷狸首:指形体残缺。²⁸聚谁何而同穴:谓不知姓名的人被同葬在一个坑穴里。谁何,谁人。²⁹然:同“燃”。³⁰一抔:一掬,一捧。
且夫众生乘化,是云天常。妻孥环之,气绝寝床。以死卫上,用登明堂。离而不惩,祀为国殇。兹也无名,又非其命,天乎何辜,罹此冤横!游魂不归,居人心绝。麦饭壶浆,临江呜咽。日堕天昏,凄凄鬼语。守哭迍邅,心期冥遇。惟血嗣之相依,尚腾哀而属路。或举族之沉波,终狐祥而无主。悲夫!丛冢有坎,泰厉有祀。强饮强食,冯其气类。尚群游之乐,而无为妖祟!人逢其凶也邪?天降其酷也邪?夫何为而至于此极哉!
且夫众生乘化¹,是云天常。妻孥(nú)²环之,气绝寝床。以死卫上³,用登明堂。离而不惩,祀(sì)为国殇(shāng)。兹也无名,又非其命,天乎何辜,罹(lí)此冤横!游魂不归,居人心绝。麦饭壶浆,临江呜咽。日堕(duò)天昏,凄凄鬼语。守哭迍(zhūn)(zhān)¹⁰,心期冥遇。惟血嗣¹¹之相依,尚腾哀¹²而属路¹³。或举族之沉波,终狐祥¹⁴而无主。悲夫!丛冢有坎¹⁵,泰厉¹⁶有祀。强饮强食,冯(píng)其气类¹⁷。尚群游之乐¹⁸,而无为妖祟!人逢其凶也邪?天降其酷也邪?夫何为而至于此极哉!
译文:人的病死和老死,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妻子和儿女环绕在周围,断气在睡床。为保卫国君而死的勇士,死后可以跻身于君主的宗庙而受到祭祀,那些为国牺牲,身首异处而不屈的人,被奉为烈士而受到祭祀。但这些遇难者却死得没有意义,况且又非善终。老天啊,这些人有何罪过,非得遭受这样的冤屈横死呢?游荡的冤魂不归去,家里的亲人心里悲痛欲绝。他们捧着祭奠亡魂的酒类、食品临江洒泪。天昏地暗,凄凄鬼语。死者的亲人守在亡人身边哭泣徘徊,心里希望能在阴曹地府同亲人相遇。而那些死者的嫡亲子女相互搀扶着,仍然哀声载道。有的全家因大火落水而死,死者的阴灵孤伤无依,没人主管祭祀。多么可悲啊!许多人葬在一处的乱坟,泰厉有祭祀仪式,希望死者的灵魂勉强自己多嚼点吃点,并找些气味相投的鬼一起游乐,希望他们喜欢群游的快乐,而不要兴妖作怪。是人遭遇不吉利呢?还是老天有意降下残酷的灾难呢?为什么会发生这悲惨至极的事故呢?
注释:¹乘化:顺应自然规律而死。²妻孥:妻子和儿女。³以死卫上:因保卫国君而死。⁴用:因而。⁵登明堂:指受尊敬,享祭祀。明堂,古代帝王宣政教、行祭典的地方。⁶离而不惩:《九歌·国殇》:“首身离兮心不惩。”不惩,不悔。⁷国殇:为国事而死的人。⁸居人:留存者。指活着的亲人。⁹麦饭壶浆:带着酒饭来祭祀。麦饭,麦子做的饭,引申为粗粝的饭食。¹⁰迍邅:难行的样子。¹¹血嗣:嫡亲的儿孙。¹²腾哀:放声大哭。¹³属路:路上接连不断。属,连续。¹⁴狐祥:彷徨,徘徊无依之意。《战国策·楚策》:“父子老弱俘虏,相随于路,鬼狐祥而无主。”¹⁵丛冢有坎:那些无主的死者在乱葬的坟中也有自己的圹穴。坎,坑,墓穴。¹⁶泰厉:死而无后的鬼。《礼记·祭法》:“王为群姓立七祀:曰司命,曰中溜,曰国门,曰国行,曰泰厉……”疏:“曰泰厉者,谓古帝王无后者。此鬼无所依归,好为民作祸,故祀之也。”¹⁷强饮强食,冯其气类:勉强吃点喝点,凭借着鬼友之间的气味相投而度日。冯,同“凭”,凭借。类,一致,投合。这里是安慰鬼魂的话。¹⁸尚群游之乐:表示劝勉之词。祭中常用“尚飨”一语,此即仿用。

  此文由乾隆三十五年(公元1770年)在仪征县发生的一场火灾生发,先交待了这场火灾的时间、地环境和严重后果,再极力渲染火灾的场面,然后具体地描写了盐船起火后盐民死难的悲惨景象,最后写死者的无辜及其亲人的祭奠。全文摆脱了骈文的形式主义倾向,结构上紧扣“'哀”字,细节描写上生动逼真,抒情上往往直抒胸臆,表达了作者真挚的悲哀与同情,真切感人。

  首先,在结构上,作者采用层层深入、步步推进的手法。不断变换审视角度,通过生动地描绘景象,抒发情感,把哀愤之情逐步深化,收到了感人肺腑的艺术效果。第一段是全篇总冒,交待了惨案发生的时间、地点、环境和结果,其中特别提到“坏船百有三十。焚及溺死者千有四百”,并且是“一夕并命,郁为枯腊”。这样突然的变故和悲惨的结果,骇人听闻。全文起手就显得突兀不凡,虽简洁明了,但一股悲愤之情,却直透人心肺。第二段转入正面描写整个大火场面,极力渲染悲惨气氛。一开始,先写出隆冬寒冷、江中风大这阴森可怖的环境,为大火的突发和猛烈设下伏笔。接着写大火发生,先是“星星如血”,紧接着是“百舫尽赤”,然后是船民奔走狂呼,而后是烟消火灭,“齐千命于一瞬,指人世以长诀”,最后是“衣缯败絮,墨查炭屑,浮江而下,至于海不绝”,用浓墨重彩。次第写出了大火发生的经过,展示了整个火灾的生动场面,而哀愤之情激荡于字里行间,给人以深刻的感受。这是大笔勾勒、宏观把握,在第一段的基础上大大深入了一步。第三段又转换笔触,集中描写船民奔走逃生的情景和被淹死、烧死的惨状,是具体描写、微观透视。作者写了船民的仗义互救,也写了他们的奋力逃生,然而这一切都敌不过无情的大火和滚滚波涛,“乃同归于死地”,尸体奇形怪状,无辜的船民死不瞑目。这些伤心惨目的描写,字字句句浸透着作者的血泪,更深一层地打动着人们的恻隐之心。第四段更进一步写死者的无辜和亲人的祭奠。那“麦饭壶浆,临江呜咽。日堕天昏,凄凄鬼语。守哭迍邅,心期冥遇”的惨景,几乎令人心绝。经过层层描写,不断渲染烘托,悲哀之情到此达到顶点,整篇文章产生出感天地、泣鬼神的巨大力量。全文各段,整体看来显得大开大合,上段末顺势收束,而下段又掉换笔锋,推宕开去,看起来似乎是另起端绪,实际上是亦宕亦接,若断还连,步步引进,不断深化,使文章具有浩浩荡荡的宏大气势。这种结构上的错落有致,独辟蹊径,把悲哀之情表现得极为浓郁,极为深沉,令人感动不已。

  其次,在细节描写上,细如毫发,生动逼真。为了表达对船民的满腔同情之心,细节描写即大多集中在船民身上。第二段中以“群饱方嬉,歌咢宴食。死气交缠,视面惟墨”写火灾发生前夕的船民,前两句表现平和安居生活,十分生动形象,是对以后描写大火的反衬;后面两句又给这种暂时的平和生活蒙上阴影,预兆灾祸之将来,倍觉凄切。以“跳踯火中,明见毛发。痛謈田田,狂呼气竭。转侧张皇,生涂未绝”写火灾发生时船民在火中的情形,把船民在大火中仓皇奔窜、痛苦呼号、奋力挣扎的动作、声音和神态表现得极为生动、准确而又细致,绘声绘色,历历如在眼前,使人怵目惊心。写死难船民的尸体,更加惨不忍睹:“出寒流以浃辰,目睊睊而犹视。知天属之来抚,慭流血以盈眦。诉强死之悲心,口不言而以意。若其焚剥支离,漫漶莫别。圜者如圈,破者如玦。积埃填窍,攦指失节。”作者以较多的笔墨来详细描写尸体的形状,深刻地展现这场悲剧的受害者的惨况,让人们如身临其境,亲眼看到了这些船民的不幸遭遇,对这场灾难有了更为深切的了解,从而产生出对受难者的无限哀痛和同情。这些细节刻画既对大笔勾勒作了补充,又对表现全篇主题起了深化的作用。

  再次,在情感抒发上,作者往往直抒胸臆,反复写出自己悲哀的叹息之声和愤怒的抗争之意,把感情表达得荡气回肠。第一段末尾,作者在刚刚点出这场悲剧后,就情不自禁地喊出:“烈烈厄运,可不悲邪!”悲怆之情,震荡心魄。到第四段,作者的情感几经酝酿,愈加浓烈,不断地发出悲声:“呜呼哀哉!”、“天乎何辜,罹此冤横!”、“悲夫!”直到最后,作者的同情之心上升到极点,心情也更加沉痛,终于爆发般地呼喊出:“人逢其凶也邪?天降其酷也邪?夫何为而至于此极哉!”可谓字字凝血,句句含泪,把一个“哀”字表现得人木三分,使读者的心灵不能不感受到强烈的震动。

  最后,此文是一篇骈文却摆脱了骈文“饰其词而遗其意”的形式主义倾向,没有因用典、对偶等方面的限制,而形成板重和呆滞的缺点;相反,作者能举重若轻,控纵自如,把典故、词语化解在对场面、人物的具体描写中,达到水乳交融的地步,“状难写之情,含不尽之意”(李详《汪容甫先生赞序》),表达了作者真挚的思想感情,十分真切动人。

参考资料:
1、 陈振鹏,章培恒 主编.古文鉴赏辞典:新1版.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4年:1910-1914

āiyánchuánwén

wāngzhōng qīngdài 

    qiánlóngsānshíniánshíèryuèmǎo zhēngyánchuánhuǒ huàichuánbǎiyòusānshí fénzhěqiānyòubǎi shìshíyángāngjiēzhí dōngtàizhōu 西hànyáng zhuǎnyùnbàntiānxiàyān wéizhēngwǎnkǒu lièqiángkōng shùjiāngér wàngzhīyǐnruòchéngkuò bìngmìng wéi lièlièèyùn bēi 

    shíxuánmínggàochéng wànxiū qióngyīnníng hánwēilǐn hēishěnglái yángguāng西 qúnbǎofāng èyànshí jiāochán shìmiànwéi lòushǐxià jīngbiāo wànqiàoháo màidàngjué shēngkōngkuò érshuǐshān 

    shí yòuhuǒzuòyān shēng xīngxīngxuè yánguāngzhuó bǎifǎngjìnchì qīngyānshǎnshǎn biāoruòxuě zhēngyúnwéixiá zhìyīnérjiāoruò shǐliánxiàdìng nǎifén tiàozhíhuǒzhōng míngjiànmáo tòngtiántián kuángjié zhuǎnzhānghuáng shēngwèijué shūyángyànzhīténggāo xīngfēngérxuè āizhīchóngkāi suìshēngxiāoérxíngmiè qiānmìngshùn zhǐrénshìchángjué yuānzhīxūnhāo yóufēnérzhàng xíngdāngérfāng yángshāzhīpiāo zēngbài zhātànxiè jiāngérxià zhìhǎijué 

    yòuzhěshànyóu cāozhōuruòshén sàngzhīwēi cóngjǐngyòurén xuánléiyuān bìngwéichén yòuhuòyīnmén tóushēnlài zhīdǎoshuǐzhī yóuxiǎnér xiéjīnglàngléibēn shìruòérzhōngzhuì táozhuólànzhī nǎitóngguī āiyuànlíngtái chéngjīngshuǎngérwéi chūhánliújiāchén juànjuànéryóushì zhītiānshǔzhīlái yìnliúxuèyíng qiángzhībēixīn kǒuyánér ruòfénzhī mànhuànbié huánzhěquān zhějué āitiánqiào zhǐshījié jiēshǒuzhīcánxíng shuíértóngxué shōuránhuīzhīpóu biànfénzhībái  āizāi 

    qiězhòngshēngchénghuà shìyúntiāncháng huánzhī juéqǐnchuáng wèishàng yòngdēngmíngtáng érchéng wéiguóshāng míng yòufēimìng tiān yuānhèng yóuhúnguī rénxīnjué màifànjiāng línjiāng duòtiānhūn guǐ shǒuzhūnzhān xīnmíng wéixuèzhīxiāng shàngténgāiérshǔ huòzhīchén zhōngxiángérzhǔ bēi cóngzhǒngyòukǎn tàiyòu qiángyǐnqiángshí pínglèi shàngqúnyóuzhī érwéiyāosuì rénféngxiōng tiānjiàng wéiérzhìzāi 

上联: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上联:五百里¹(diān)池奔来眼底,披襟(jīn)岸帻(zé)²,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xiāng)神骏³,西翥(zhù)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gǎo)。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xiè)屿(yǔ)螺洲,梳裹(guǒ)就风鬟(huán)雾鬓(bìn);更苹天苇地,点缀(zhuì)些翠羽¹⁰丹霞¹¹,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¹²芙蓉¹³,三春杨柳。
译文:上联:五百里浩瀚的滇池,在我眼前奔涌,敞开衣襟,推开冠戴,这茫茫无边的碧波,多么令人欣喜啊!看吧:东方的金马山似神马奔驰,西边的碧鸡山像凤凰飞舞,北面的蛇山如灵蛇蜿蜒,南端的鹤山如白鹤翱翔。诗人们!何不选此良辰登上高楼,观赏那螃蟹似的小岛,螺蛳般的沙洲;薄雾中的绿树垂柳象少女梳理秀发一般摇曳;还有那漫天的水草,遍地的芦苇,以及点缀其间的翠绿的小鸟和几抹灿烂的红霞。尽情观赏吧!切莫辜负了滇池四周飘香的金色稻谷,明媚阳光下的万顷沙滩,夏日婀娜的莲荷,春天依依的杨柳。
注释:孙髯:字髯翁,号颐庵,自号“咒蛟老人”、“万树梅花一布衣”。生于清康熙年间,卒于乾隆年间,享年80余岁。孙髯一生勤奋,著述甚丰,有《金沙诗草》、《永言堂诗文集》;纂辑过《国朝诗文》、《滇诗》等,惜佚失。仅有《孙髯翁诗残抄本》、《滇南诗略》传流于世。他最著名的作品,是题昆明大观楼长联,素有“天下第一长联”之称。大观楼:在昆明西郊滇池之滨,在今昆明大观楼公园内。园林初辟于明代。大观楼初建于清康熙三十五年(1696),楼前悬挂孙髯长联为昆明名士陆树堂用行书书写刊刻,至清咸丰七年(1857)毁于兵燹。 现存三层楼宇系清同治五年(1866)所建,长联是光绪十四年(1888)由云南剑川人赵藩重书¹五百里:《云南通志·地理志》:“滇池为南中巨浸,周广五百余里。”²帻:古时的一种头巾。³神骏:指昆明东面的金马山。⁴翥:飞举。⁵灵仪:指昆明西面的碧鸡山。⁶蜿蜒:指昆明北面的蛇山。⁷缟素:白色。缟与素都是白色的生绢,引申为白色,此处指昆明南面的白鹤山。⁸蟹屿螺洲:指滇池中如蟹似螺的小岛或小沙洲。⁹风鬟雾鬓:鬟:环形发髻;鬓:脸旁靠近耳朵的头发。形容女子头发的美。也形容女子头发蓬松散乱。此处比喻摇曳多姿的垂柳。¹⁰翠羽:翠绿色的鸟雀。¹¹丹霞:丹红色的云霞。¹²九夏:指夏季的九十天。¹³芙蓉:莲花。
下联: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下联: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¹,唐标铁柱²,宋挥玉斧³,元跨革囊(náng)。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jié)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译文:下联:数千年的往事,涌上我的心头,举起酒杯,仰对长空感叹,那些历史长河中诸多的英雄,而今还有谁在呢?试想:汉武帝为了开辟西南到印度的通道,在长安挖凿昆明湖操练水军;唐中宗派兵收复洱海地区,立铁柱以记功;宋太祖手挥玉斧,面对版图,将西南划在界外;元世祖率大军跨革囊及筏渡过金沙江,统一了云南。这些伟业丰功,真是费尽了移山的心力啊!但是朝代更替之快,有如傍晚的雨,早晨的云一样的短暂,连幕帘都来不及卷起就很快消失了;就连那纪功的残碑断碣,也都倾颓在夕阳暮霭之中。到头来,只留下几声稀疏的钟声,半江暗淡的渔火,两行孤寂的秋雁,一枕清冷的寒霜。
注释:¹汉习楼船:据《史记·平淮书》载,公元前120年,汉武帝“大修昆明池,治楼船……”以操习水军,打通从滇池通往印度的路径。²唐标铁柱:《新唐书·吐蕃列传上》,公元707年,吐蕃及姚州蛮寇边,“九征毁絙夷城,建铁柱于滇池以勒功”。³宋挥玉斧:玉斧为文房古玩,作镇纸用。《续资治通鉴·宋纪》:北宋初年,“王全斌既平蜀,欲乘势取云南,以图献。帝鉴唐天宝之祸,起于南诏,以玉斧画大渡河以西曰:‘此外非吾有也!’”⁴元跨革囊:《元史·宪宗本纪》,公元1252年,“忽必烈征大理过大渡河,至金沙江,乘革囊及皮筏以渡。”⁵断碣残碑:历代帝王所立的功德碑,随时间而断裂残破。

guānlóuchánglián

sūnrán qīngdài 

shànglián bǎidiānchíbēnláiyǎn jīnàn mángmángkōngkuòbiān kàn dōngxiāngshénjùn 西zhùlíng běizǒuwānyán nánxiánggǎo gāorényùnshìfángxuǎnshèngdēnglín chènxiè屿luózhōu shūguǒjiùfēnghuánbìn gèngpíngtiānwěi diǎnzhuìxiēcuìdānxiá  wéixiāngdào wànqǐngqíngshā jiǔxiàróng sānchūnyángliǔ 

xiàlián shùqiānniánwǎngshìzhùdàoxīntóu jiǔlíng tàngǔngǔnyīngxióngshuízài xiǎng hànlóuchuán tángbiāotiězhù sònghuī yuánkuànáng wěilièfēnggōngfèijìnshānxīn jìnzhūliánhuàdòng juǎnzhāoyún biàn便duànjiécánbēi dōucāngyānluòzhào zhǐyíng chǔshūzhōng bànjiānghuǒ liǎnghángqiūyàn zhěnqīngshuāng 

飞唤行摇类急难,野田寒露欲成团。
飞唤行摇类急难,野田寒露欲成团。
译文:鹡鸰鸟在田野中一边飞一边鸣叫,似乎是要解救自己的兄弟于急难之中。因为寒冷田野中的露水快凝结成团了。
莫言四海皆兄长,骨肉而今冷眼看。
¹言四海皆兄长,骨肉而今冷眼看。
译文:不要说四海之内皆兄弟的话了,现在就是亲兄弟都已经没有了什么情分了,相互之间冷眼相待。
注释:¹莫:不要。

bàilíng

tángyín míngdài 

fēihuànhángyáolèinàn tiánhánchéngtuán 
yánhǎijiēxiōngzhǎng ròuérjīnlěngyǎnkàn 
偶为共命鸟,都是可怜虫。泪与秋河相似,点点注天东。十载楼中新妇,九载天涯夫婿,首已似飞蓬。年光愁病里,心绪别离中。
偶为共命鸟¹,都是可怜虫。泪与秋河相似,点点注天东。十载楼中新妇,九载天涯夫婿(xù),首已似飞蓬。年光愁病里,心绪别离中。
译文:有幸结为夫妻却因长久分离难以相聚。伤心的泪水足以汇成那隔离牛郎织女的银河。十年九别,妻子长久独居,闺房犹如牢房。时光流逝,她的青春也被迅速无情地吞噬,而这正是因为自己外出奔波。
注释:¹共命鸟:佛经中所载雪山神鸟名,又译作命命鸟、生生鸟。
咏春蚕,疑夏雁,泣秋蛩。几见珠围翠绕,含笑坐东风。闻道十分消瘦,为我两番磨折,辛苦念梁鸿。谁知千里夜,各对一灯红。
咏春蚕,疑夏雁,泣秋蛩(qióng)¹。几见珠围翠绕,含笑坐东风。闻道十分消瘦,为我两番磨折,辛苦念梁鸿²。谁知千里夜,各对一灯红。
译文:蚕丝绵绵不断,雁行比翼并肩,蛩鸣缠绵哀怨。本应让妻子过上无忧无虑、丰衣足食的生活,也未曾办到。妻子已为我生了两个孩子,平时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身体已十分消瘦。谁又能知道,今夜我们身在千里之外,各自面对孤灯。
注释:¹秋蛩:指蟋蟀。²梁鸿:东汉扶风平陵(今陕西省兴平市)人。娶同县孟光为妻,鱼水相得,每逢进膳,孟光必“举案齐眉”,后世遂奉二人为夫妻关系和谐的典范。

  俄罗斯大文豪托尔斯泰曾言“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秋国古代的婚姻亦复如是:既有焦仲卿和刘兰芝、陆游和唐婉因客观产生的不幸,也有蒋张这样兼有主观因素造成的不幸。蒋士铨婚后长期在外奔波,虽然是出于当时儒士难以摆脱的无奈,但其外出之频繁、离家之长久,与其仕途之追求似亦不无关系。此首词起首二句“偶为共命鸟,都是可怜虫”是说合法有情却难以相聚,既以之开篇,又以之定下悲剧性的基调。上片围绕“十载”、“九载”句而设,泪似“秋河(即银河)”喻如牛郎织女天各一方,“首已似飞蓬”化用《诗经·卫风·伯兮》“首如飞蓬”一句,点出妻子张氏独守闺秋的憔悴,一切“愁病”皆因“别离”。其秋“新妇”一语,尤其沉痛,绝非漫不经心道出。结婚已然十载,妻子竟然长久独居,闺房犹如牢房,时光流逝,她的青春也被迅速无情地吞噬,而这正是因为自己外出奔波(尽管多半出于无奈)。作者饱含沉痛写下此句,出于真诚的内疚和反思,非有情丈夫不能为。

  下片是作者内疚的继续与发展。与上片“新妇”相呼应的是“几见”两句。照常理,让自己的妻子“珠围翠绕,含笑坐东风”是一位丈夫(特别是具备一定经济实力的丈夫)所应尽的职责,事实却不然。全篇仅有的一处欢乐情景,其实却是沉痛的衬托,冠以“几见”一语,沉重的内疚立即凸显,妻子的长期委屈凄苦亦不言自明。蚕丝绵绵不断,雁行比翼并肩,蛩鸣缠绵哀怨,这些似乎都是与夫妻双方有关的描写,但只要稍加思考,即可知是侧重于女方的,因为男子尚有事业的追求,女子只能以思念填补空虚,以幻想麻痹自己,最终陷入愁病之秋。作者对妻子的“消瘦”只能“问道”,念及梁鸿,更加内疚不已。“谁知千里夜,各对一灯红”的别离思念愁苦画面,正是“共命”、“可怜”的真实写照,虽似信手白描,却是力透纸背之结。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mì)孙仲谋处¹。舞榭(xiè)歌台²,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³,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译文:历经千古的江山,再也难找到像孙权那样的英雄。当年的舞榭歌台还在,英雄人物却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不复存在了。斜阳照着长满草树的普通小巷,人们说那里是刘裕曾经住过的地方。遥想当年,他指挥着强劲精良的兵马,气吞骄虏一如猛虎!
注释:¹孙仲谋:三国时的吴王孙权,字仲谋,曾建都京口。²舞榭歌台:演出歌舞的台榭,这里代指孙权故宫。榭,建在高台上的房子。³寻常巷陌:极窄狭的街道。寻常,古代指长度,八尺为寻,倍寻为常,形容窄狭。引伸为普通、平常。巷、陌,这里都指街道。⁴寄奴:南朝宋武帝刘裕小名。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元嘉¹草草²,封狼居胥(xū)³,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bì)(lí)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译文:元嘉帝兴兵北伐,想建立不朽战功封狼居胥,却落得仓皇逃命,北望追兵泪下无数的结果。四十三年过去了,如今瞭望长江北岸,还记得当年扬州到处是金兵南侵的战火烽烟的情景。真是不堪回首,拓跋焘祠堂香火鼎盛,乌鸦啄食着祭品,祭祀时擂响大鼓。还有谁会问,廉颇老了,饭量还好吗?
注释:¹元嘉:刘裕子刘义隆年号。²草草:轻率。南朝宋(不是南宋)刘义隆好大喜功,仓促北伐,却反而让北魏主拓跋焘抓住机会,以骑兵集团南下,兵抵长江北岸而返,遭到对手的重创。³封狼居胥:公元前119年(汉武帝元狩四年)霍去病远征匈奴,歼敌七万余,封狼居胥山而还。狼居胥山,在今蒙古境内。⁴赢得:剩得,落得。⁵烽火扬州路:指当年扬州地区,到处是金兵南侵的战火烽烟。⁶佛狸祠:佛狸,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小名。拓跋焘在打败南朝刘宋王玄谟军队后,追至长江北岸,在瓜步山上建立行宫,后称佛狸祠。⁷神鸦:指在庙里吃祭品的乌鸦。⁸社鼓:祭祀时的鼓声。⁹廉颇:战国时赵国名将。

  辛弃疾之词,风格豪放,气势雄浑,境界开阔,已成为不刊之论,是学者所共识的,但论及最能代表其风格的作品时,众人皆推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这殊不妥。这首词,虽有豪放之因素,但细究可发现,此词风格非“豪放”一词所能全面概括。从整体上来看,此词并非一首激情澎湃、斗志昂扬的豪放之文,而是一首沉郁顿挫、悲壮苍凉之作。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作者以“千古江山”起笔,喷薄而出,力沉势雄,显示出作者非凡的英雄气魄和无比宽广的胸襟,也说明了作者写诗为文的起因不是囿于一已私利,而是不忍见大好江山沦落异族之手。这就为本词定下了较高的格调。仲谋,即指三国时代吴国国主孙权,他继承父兄基业,西拒黄祖,北抗曹操,战功赫赫,先建都京口,后迁都建康,称霸江东,为世人公认的一代英雄豪杰。辛弃疾对孙权很是佩服。在其另一首词作《南乡子》中,他就以万分钦佩的口吻赞扬孙权:“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但正如明代杨慎所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江河不改,青山依旧,但历史却是风云变换、物是人非了。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燕、后秦时,所向披靡,威震四方,有气吞万里之势。而如今,英雄了得的刘裕的居所,也沦落为毫不起眼的“斜阳草树”与“寻常巷陌”,再也不复当年的辉煌与气势了.寄奴即南朝宋武帝刘裕,刘裕先祖随晋室南渡,世居京口,当年北伐南下。在上半阕中,作者由京口这一历史名城联想到与京口有关的历史英雄孙权与刘裕,以此顺势写来,自然流畅,含蓄蕴藉,共蕴含了三层意思:一、表达了时光流逝、岁月不居给作者带来的无限怅惘的感受:时间一如滔滔长逝的流水,不禁抺去了历史英雄的丰功伟绩,也卷走了风流人物的风采神韵,当年的英雄所留下的也只有荒芜的“斜阳草树”而已。二、由于世无英雄,奸臣当道,皇帝昏庸,致使曾经英雄辈出的锦绣江山痛落敌手,中原人民沦为异国之奴,而又看不到收复故国的希望。此情此景,无不激起作者心中翻江倒海般的丧权辱国之痛。三、把自己的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困顿与历史英雄人物功成名就、名留青史作对比,表达了对英雄们的追慕与缅怀,羡慕他们都能够大展才华、建功立业,而自己却屡被贬谪,遭遇坎坷,抒发了自己怀才而不能施展、有壮志难以实现的无奈心境。悲凉之感、怅惘之情,溢于言表,为全篇奠定了沉郁苍凉的情感基调。这三层意思,层层递进,步步深入,感情饱满而真挚,情绪热烈而低沉,完美地勾画了一个忧国忧民、急于收复故地却又屡遭排挤的爱国志士的形象。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元嘉”为宋文帝刘义隆的年号。元嘉二十七年,宋文帝命王玄谟北伐拓拔氏,由于准备不足,又贪功冒进,大败而归,被北魏太武帝拓拔焘乘胜追至长江边,扬言欲渡长江。宋文帝登楼北望,深悔不已。此三句在于借古喻今,警告主战权臣韩侂冑不要草率出兵,但韩并未听从辛弃疾的建议,仓促出战,直接导致了开禧二年的北伐败绩和开禧三年的宋金议和。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在此,作者将笔锋从沉寂远去的历史拉向切近的自身,开始追忆住事,回顾自己一生。辛弃疾于绍兴三十二年(1162)奉表南渡,至开禧元年至京口上任,正是四十三年。这四十三年中,金国与宋朝战事不断,连年不绝。而作者虽一直极力主战,并为收复故国不畏艰难,戎马一生,但眼看英雄老去,机会不来,于是心中自有一腔无从说起的悲愤。

  下三句中的“回首”应接上句,由回忆往昔转入写眼前实景。这里值得探讨的是,佛狸是北魏的皇帝,距南宋已有七八百年之久,北方的百姓把他当作神来供奉,辛弃疾看到这个情景,不忍回首当年的“烽火扬州路”。辛弃疾是用“佛狸”代指金主完颜亮。四十三年前,完颜亮发兵南侵,曾以扬州作为渡江基地,而且也曾驻扎在佛狸祠所在的瓜步山上,严督金兵抢渡长江。以古喻今,佛狸很自然地就成了完颜亮的影子。如今“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与“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形成鲜明的对比,当年沦陷区的人民与异族统治者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烽烟四起,但如今的中原早已风平浪静,沦陷区的人民已经安于异族的统治,竟至于对异族君主顶礼膜拜,这是痛心的事。不忍回首往事,实际就是不忍目睹眼前的事实。以此正告南宋统治者,收复失土,刻不容缓,如果继续拖延,民心日去,中原就收不回了。

  最后作者以廉颇自比,这个典用得很贴切,内蕴非常丰富,一是表白决心,和廉颇当年服事赵国一样,自己对朝廷忠心耿耿,只要起用,当仁不让,奋勇争先,随时奔赴疆场,抗金杀敌。二是显示能力,自己虽然年老,但仍然和当年廉颇一样,老当益壮,勇武不减当年,可以充任北伐主帅;三是抒写忧虑。廉颇曾为赵国立下赫赫战功,可为奸人所害,落得离乡背井,虽愿为国效劳,却是报国无门,词人以廉颇自况,忧心自己有可能重蹈覆辙,朝廷弃而不用,用而不信,才能无法施展,壮志不能实现。辛弃疾的忧虑是有道理的,果然韩侂胄一伙人不采纳他的意见,对他疑忌不满,在北伐前夕,以“用人不当”为名免去了他的官职。辛弃疾渴盼为恢复大业出力的愿望又一次落空。

  在这首词中用典虽多,然而这些典故却用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它们所起的作用,在语言艺术上的能量,不是直接叙述和描写。所以就这首词而论,用典多并非是辛弃疾的缺点,这首词正体现了他在语言艺术上的特殊成就。

参考资料:
1、 朱德才.辛弃疾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2006:1458-1465
2、 唐圭璋.唐宋词鉴赏辞典: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1608-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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