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看又尽,问何日、是归年。望五岭重关,九嶷叠翠,满目藩垣。苍梧几时舣棹,许论文、高议仰英贤。夜立残花影月,朝盼尽柳阴船。天台山水世间研。天老赤城连。好收拾兰庄,白云深处,咏卜居篇。重寻旧游莺燕,恐无心、待雁夕阳边。声迹今犹密迩,鸾笺莫厌频传。
一春看又尽,问何日、是归年。望五岭重关,九嶷叠翠,满目藩垣。苍梧几时舣棹,许论文、高议仰英贤。夜立残花影月,朝盼尽柳阴船。天台山水世间研。天老赤城连。好收拾兰庄,白云深处,咏卜居篇。重寻旧游莺燕,恐无心、待雁夕阳边。声迹今犹密迩,鸾笺莫厌频传。

lánhuāmàn··chūnkànyòujǐn--chén

chūnkànyòujǐnwènshìguīniánwànglǐngzhòngguānjiǔdiécuìmǎnfānyuáncāngshízhàolùnwéngāoyǎngyīngxiáncánhuāyǐngyuècháopànjǐnliǔyīnchuántiāntáishānshuǐshìjiānyántiānlǎochìchéngliánhǎoshōushílánzhuāngbáiyúnshēnchùyǒngbopiānzhòngxúnjiùyóuyīngyànkǒngxīndàiyànyángbiānshēngjīnyóuěrluánjiānyànpínchuán

陈德武

陈德武

陈德武(生平不详)三山(今福建福州)人。有《白雪遗音》一卷。其《望海潮》词云:“之官路远,篙师又促旧航。”又同调云:“三分春色,十分官事。”盖尝出仕,道经钱塘、桂林、睢宁、浔阳等地。余皆不详。 ▶ 65篇诗文

猜您喜欢
柳梢淡淡鹅黄染,波面澄澄鸭绿添,及时膏雨细廉纤。门半掩,春睡殢人甜。
柳梢(shāo)淡淡鹅黄¹染,波面澄(chéng)澄鸭绿²添,及时膏雨³细廉纤。门半掩,春睡殢(tì)人甜。
译文:柳树梢染上了淡淡的鹅黄色,清清的水波新添了淡淡的绿色,春天细细的小雨纤细绵绵,门半掩着,里面有人被春天困住而甜甜地睡眠。
注释:阳春曲:又名喜春来、惜芳春,属中吕宫曲调,也可入正宫。¹鹅黄:淡黄色,喻柳色。²鸭绿:形容清清的水色。³膏雨:甘霖。⁴廉纤:形容小雨。⁵殢:困扰,纠缠不清。

yángchūn··chūn--wángqīng

liǔshāodàndànéhuángrǎnmiànchéngchéng绿tiānshígāoliánxiānménbànyǎnchūnshuìréntián

草木鸟兽之为物,众人之为人,其为生虽异,而为死则同,一归于腐坏澌尽泯灭而已。而众人之中,有圣贤者,固亦生且死于其间,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者,虽死而不朽,逾远而弥存也。其所以为圣贤者,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见之于言,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修于身者,无所不获;施于事者,有得有不得焉;其见于言者,则又有能有不能也。施于事矣,不见于言可也。自诗书史记所传,其人岂必皆能言之士哉?修于身矣,而不施于事,不见于言,亦可也。孔子弟子,有能政事者矣,有能言语者矣。若颜回者,在陋巷曲肱饥卧而已,其群居则默然终日如愚人。然自当时群弟子皆推尊之,以为不敢望而及。而后世更百千岁,亦未有能及之者。其不朽而存者,固不待施于事,况于言乎?
草木鸟兽之为物,众人之为人,其为生虽异,而为死则同,一¹归于腐坏澌(sī)²(mǐn)³而已。而众人之中,有圣贤者,固亦生且死于其间,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者,虽死而不朽,逾远而弥存也。其所以为圣贤者,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见之于言,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修于身者,无所不获;施于事者,有得有不得焉;其见于言者,则又有能有不能也。施于事矣,不见于言可也。自诗书史记所传,其人岂必皆能言之士哉?修于身矣,而不施于事,不见于言,亦可也。孔子弟子,有能政事者矣,有能言语者矣。若颜回者,在陋巷曲肱(gōng)饥卧而已,其群居则默然终日如愚人。然自当时群弟子皆推尊之,以为不敢望而及。而后世更百千岁,亦未有能及之者。其不朽而存者,固不待¹⁰施于事,况于言乎?
译文:各种草木鸟兽被归类为“物”,而世间众人被归类为“人”,他们生存在世时虽有分别,然而到了死亡时却很相同,全部也都变成腐朽、消亡殆尽的地步。而圣贤身处世人之中,他们也需要面对这种生死变化,然而却和各种事物及世人有分别——他们能在精神、功业上永垂千古,时间再久也能够留存。圣贤能够长存不朽的缘故,就在于他们建立德行、功业或著作了。一个人能努力修炼个人操守的话,一定能有所成就;若要建立个人功业,却是受社会情况限制;若要行文传世的话,则被个人天赋所约束。有些人能建立功业,却未必有著作留下。看《诗》、《书》、《史记》等著作所记,当中有多少人是善于著作的呢?至于有高尚德行的人,更未必能建立功业,又有著作传世的了。孔子的弟子中,有能建立功业的,有能著书立说的。就以颜渊为例,他独居穷宅时挨饥受冷;在与人相处时又整天沉默寡言,旁人也许以为他愚笨无能。然而当时孔门中众多弟子都极其尊重颜渊,无人敢与他相比。就是后世千百年来,也没有人能在德行上能胜过颜渊。由颜渊能够永存不朽的原因来看,固然不是凭借他的功业,更不必说是著作吧?
注释:¹一:全,都。²澌尽:全部消失。澌,尽。³泯灭:消灭净尽。⁴逾:通“愈”。⁵不朽:不可磨灭。⁶有得:指能成功。⁷政事:冉有、季路。⁸陋巷:狭小的巷子。⁹肱:指胳膊。¹⁰待:凭借。
予读班固艺文志,唐四库书目,见其所列,自三代秦汉以来,著书之士,多者至百余篇,少者犹三、四十篇,其人不可胜数;而散亡磨灭,百不一、二存焉。予窃悲其人,文章丽矣,言语工矣,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也。方其用心与力之劳,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 而忽然以死者,虽有迟有速,而卒与三者同归于泯灭,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今之学者,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而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间者,皆可悲也!
予读班固¹艺文志,唐四库书目,见其所列,自三代秦汉以来,著(zhù)书之士,多者至百余篇,少者犹三、四十篇,其人不可胜数(shǔ);而散亡磨灭,百不一、二存焉。予窃悲其人,文章丽矣,言语工²矣,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也。方其用心与力之劳,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³? 而忽然以死者,虽有迟有速,而卒与三者同归于泯灭,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今之学者,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而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间者,皆可悲也!
译文:我曾读《汉书·艺文志》、唐《四库书目》等著作,见当中列举上古至今有著作流传的文人,其作品有多至百余篇,也有少的约三四十篇。然而文人虽多不胜数,大部分的作品却已随时间而散失消亡,至今只存留百分之一二而已。我悲叹这些作者,他们的文章虽然华丽,但好像花木被风飘散,鸟兽鸣叫掠过耳边一样,只得短暂停留人间。他们创作时竭尽心力,这又和世人为生活 忙忙碌碌有何分别呢?而且最后也或早或迟地面对死亡,他们的情况和草木、鸟兽、世人一样;全部归于泯灭消失,可知道“立言”实在是不能够依靠的。现今追求学问的人,他们全部羡慕古代圣贤能够名声不朽,可是只懂用一辈子功夫在著述文字方面,那真是可悲的了!
注释:¹班固:字孟坚,东汉史学家、文学家,扶风安陵(今陕西省咸阳市东北)人。²工:工巧。³汲汲营营:心情急切地营求不已。
东阳徐生,少从予学,为文章,稍稍见称于人。既去,而与群士试于礼部,得高第,由是知名。其文辞日进,如水涌而山出。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故于其归,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亦因以自警焉。
东阳徐生,少从予学,为¹文章,稍稍见²称于人。既去,而与群士试于礼部,得高第,由是知名。其文辞³日进,如水涌而山出。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故于其归,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亦因以自警焉。
译文:你(徐无党)从小便跟随我学习,写的文章,已经颇得别人称赞。学成后,又在礼部应考科举;名列前茅,从而名声显著人前。你的文章日渐进步,有一种如泉水涌出山间的气势。不过,我希望借本篇文章挫一挫你的锐气,和勉励你求学之道,因此在你南归之时赠送这篇文章给你。同时,我自己相当喜爱为文写作,因此也用本文来警示自己一番。
注释:¹为:写。²见:助动词,表被动。³文辞:文章。⁴摧:折,抑制。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记载了穆叔与范宣子论何者为“不朽”的一段名言。范宣子以世禄为不朽,穆叔却认为世禄不能称为不朽。他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欧阳修这篇文章里所说的“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见之于言”,就是指立德、立功、立言。全文用了一半篇幅,论三者之所以为不朽。并将“修之于身”(立德)放在最高地位,“见之于言”(立言)排在第三,这自然不无重道轻文的意思。但这篇文章的主旨,又不在权衡文道之孰重孰轻,而另有其深意在。

  文章重点在第三段——论立言之不可恃。细读这段文字,会发现文章在立论上有一个矛盾。前面说,圣贤是不同于草木、鸟兽、众人的,这种人“虽死而不朽,愈远而弥存”。他们之所以被人尊为圣贤,长存不朽,是由于他们曾经立德、立功、立言。这里指明立言为三不朽之一。而第三段又说:“文章丽矣,言语工矣。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也。”这是说,立言之士,与草木鸟兽之必然速朽没有区别。下文说得更明显:著作之士“卒与三者(指草木、鸟兽、众人)同归于泯灭”,是前后矛盾。

  再三涵泳这段文字,就会悟出这里面有含而未申之意。这含而未申之意,正是该文的主旨之所在。第一,古人留下的著作,大多数仅在《汉书·艺文志》诸书中著录其书名、篇目,具体的作品则“百不一二存”。这说明,历史对立言之士的著作进行了无情的淘汰。那“百不一二存”的传世之作,是大浪淘沙剩下来的金子,是经受过时代的严格考验的,其余的早就湮没不存了。于此可见,文章难工,传世不易。后之视今,亦如今之视昔。这是作者的慨叹,既以自勉,也以之勉徐无党。其次,前两段把“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见之于言”三者并列为“不朽”,是阐述古代经传中论道之言,反映的是书本上的人生价值观念。第三段论立言之不可恃,将与鸟兽众人同归于泯灭,是欧阳修读史自悟之理。所谓言之不可恃。就是文章著述不重于人的委婉说法。这是从历史事实中总结出来的。反映了实践中呈现的另一种价值观念。书本上的价值观念与实践中的价值观念如此不同,遂使古今无数文士为之荷笔彷徨。作者自己一生的体验,便是明证。因此,文章结尾用“亦以自警焉”,暗暗透出个中消息。由此可见,这篇文章还表明了自古以来文章之士共同的悲哀,因以之警徐无党。

  这样就见出该文的第一个特点:题旨深隐。欧阳修在其《论尹师鲁墓志》一文中提出:写作应该力求“文简而意深”,并说:“春秋之义,痛之益至,则其辞益深。……诗人之志,责之愈切,则其言愈缓。”他这篇《送徐无党南归序》,无愧于文简意深、爱深言切的典范之作。

  全文立意,既重在表明文之难工与立言之不足恃,抒发包括自己在内的千古文章之士共同的悲慨,写来便情真语切,感慨深沉,这是该文的另一个特点。自古文士,留下来的篇章已仅“百不一二”,其余都“散亡磨灭”,是事之一可悲。留传下来的文章,“文字丽矣,语言工矣”,又“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是事之二可悲。这些人士活着的时候,“汲汲营营”,辛苦忙碌、呕心沥血地进行写作,才达到文丽语工的境地;而当其“忽焉以死”,仍然免不了“同归于泯灭”,是事之三可悲。末了写到“今之学者”,穷其一生精力,孜孜于文字著作,结果是“皆可悲也”。这段文字,饱含深情,既哀人亦复自哀。那种苍茫万古之意,发而为声,则抑扬唱叹,慷慨苍凉。试诵读第三段,先用“百不一二存焉”,“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也”,发出深沉的咏叹;次用“汲汲营营”一个反问句抒发感慨;再用“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一收一顿;最后用“皆可悲也”放声长吁:语调吞吐抑扬,声情契合,不仅足以“摧其(徐无党)盛气”,也足以引起后之文士读此文者无限悲怆。事之不平,积为愤懑。全篇无一愤语,却饱含愤意于笔端。

  这篇文章在艺术上还有一个特点:结构非常紧凑,前呼后应,针线绵密,因此读来气势流贯,又回环往复,现出一种感情上的涡流。人手一句,先提出“草木”、“鸟兽”、“众人”三者都无法逃避同归灭亡的自然规律,然后从“众人”中引入“圣贤”,说他们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六字扣紧首句,文境稳步推开。接下去论圣贤之所以不朽在于修身、施事、见言,将三者平列。继以比较法层层筛选,步步推出中心。首则拿“施事”与“见言”比,论见之于言者不如施之于事;再拿“施事”、“见言”与“修身”比,引孔子的弟子宰我、子贡善于言语,冉有、季路长于政事,都比不上能修身立德而并不长于言语、政事的颜回,突出修身为首要之道,立言居三者之末,渐渐过渡到第三段论立言之不足恃,文意暗暗逗出,又层层推进。到第三段,先说“予窃悲其人,文章丽矣,言语工矣”,束以“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也”,“荣华”紧承“丽”字,“好音”紧承“工”字,接榫紧密。又加上“方其用心与力之劳,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使草木、鸟兽、众人汇齐,与篇首第一句“草木鸟兽之为物,众人之为人”桴鼓相应。复承以“而卒三者同归于泯灭”、“今之学者,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再提“泯灭”、“不朽”,首尾回环,遥相顾盼,使这篇短文在畅达中有一种遒练逆折的劲气。这些地方,都见出作者为文炼气的功力和缜密的文心。

参考资料:
1、 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鉴赏辞典编纂中心.古文鉴赏辞典珍藏本 中: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1439-1443

sòngdǎngnánguī

ōuyángxiū sòngdài 

    cǎoniǎoshòuzhīwéi zhòngrénzhīwéirén wéishēngsuī érwéitóng guīhuàijìnmǐnmièér érzhòngrénzhīzhōng yǒushèngxiánzhě shēngqiějiān ércǎoniǎoshòuzhòngrénzhě suīérxiǔ yuǎnércún suǒwéishèngxiánzhě xiūzhīshēn shīzhīshì jiànzhīyán shìsānzhěsuǒnéngxiǔércún xiūshēnzhě suǒhuò shīshìzhě yǒuyǒuyān jiànyánzhě yòuyǒunéngyǒunéng shīshì jiànyán shīshūshǐsuǒzhuàn rénjiēnéngyánzhīshìzāi xiūshēn érshīshì jiànyán  kǒng yǒunéngzhèngshìzhě yǒunéngyánzhě ruòyánhuízhě zàilòuxiànggōngér qúnránzhōngrén rándāngshíqúnjiētuīzūnzhī wéigǎnwàngér érhòushìgèngbǎiqiānsuì wèiyǒunéngzhīzhě xiǔércúnzhě dàishīshì kuàngyán 

    bānwénzhì tángshū jiànsuǒliè sāndàiqínhànlái zhùshūzhīshì duōzhězhìbǎipiān shǎozhěyóusān shípiān rénshèngshǔ érsànwángmiè bǎi èrcúnyān qièbēirén wénzhāng yángōng cǎorónghuázhīpiāofēng niǎoshòuhǎoyīnzhīguòěr fāngyòngxīnzhīláo zhòngrénzhīyíngyíng érránzhě suīyǒuchíyǒu érsānzhětóngguīmǐnmiè yánzhīshìgài jīnzhīxuézhě shèngxiánzhīxiǔ érqínshìjìnxīnwénjiānzhě jiēbēi 

    dōngyángshēng shǎocóngxué wéiwénzhāng shāoshāojiànchēngrén  érqúnshìshì gāo yóushìzhīmíng wénjìn shuǐyǒngérshānchū cuīshèngérmiǎn guī gàoshìyán ránwéiwénzhě yīnjǐngyān 

飞鸿历历度天山,何处孤云是汉关?
飞鸿¹历历度²天山,何处孤云是汉关?
译文:一群群南飞的大雁飞过大山,那一片云下才是汉朝的关隘?
注释:¹飞鸿:大雁。²度:经过。
不滴望思台下血,君王犹及见生还。
不滴望思台下血,君王犹及见生还。
译文:望着战场上战士们撒下的鲜血,一年又一年,却依然不见苏武从匈奴的手里逃脱。
二十一日,宗元白:
二十一日,宗元白¹
译文:二十一日,宗元写:
注释:¹白:陈述、答复。
辱书云,欲相师。仆道不笃,业甚浅近,环顾其中,未见可师者。虽常好言论,为文章,甚不自是也。不意吾子自京师来蛮夷间,乃幸见取。仆自卜固无取,假令有取,亦不敢为人师。为众人师且不敢,况敢为吾子师乎?
¹书云,欲相师。仆²³不笃(dǔ),业甚浅近,环顾其中,未见可师者。虽常好言论,为文章,甚不自是也。不意吾子自京师来蛮(mán)(yí)间,乃幸见取。仆自卜¹⁰固无取,假令有取,亦不敢为人师。为众人师且不敢,况敢为吾子师乎?
译文:承蒙您来信说,想要认我做老师。我的道德修养不深,学识非常浅薄,从各方面审察自己,看不出有值得学习的东西。虽然经常喜欢发些议论,写点文章,但我自己很不以为都是正确的。没有想到您从京城来到偏远的永州,竟幸运地被您取法。我自估量本来就没有什么可取的东西;即使有可取的,也不敢做别人的老师。做一般人的老师尚且不敢,更何况敢做您的老师呢?
注释:¹辱:谦词,表示承蒙。²仆:谦词,柳宗元自称。³道:指道德、学问的修养。⁴业:学业、学识。⁵甚不自是:很不敢自以为是。⁶吾子:指韦中立。⁷京师:指唐朝的首都长安。⁸蛮夷:古代对少数民族的轻蔑称呼。此处指柳宗元当时的贬地永州。⁹见取:被取法,受到看重的意思。¹⁰自卜:自量。
孟子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由魏、晋氏以下,人益不事师。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哗笑之,以为狂人。独韩愈奋不顾流俗,犯笑侮,收召后学,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世果群怪聚骂,指目牵引,而增与为言辞。愈以是得狂名,居长安,炊不暇熟,又挈挈而东,如是者数矣。
孟子¹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由魏²、晋³氏以下,人益不事师。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zhé)(huá)笑之,以为狂人。独韩愈奋不顾流俗,犯笑侮,收召后学,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世果群怪聚骂,指目牵引,而增与为言辞。愈以是得狂名,居长安,炊不暇熟¹⁰,又挈(qiè)¹¹而东¹²,如是者数矣。
译文:孟子说,“人们的毛病,在于喜欢充当别人的老师。”从魏、晋以来,人们更加不尊奉老师。在当今的时代,没听说还有老师;如果有,人们就会哗然讥笑他,把他看作狂人。只有韩愈奋然不顾时俗,冒着人们的嘲笑侮辱,招收后辈学生,写作《师说》,就严正不屈地当起老师来。世人果然都感到惊怪,相聚咒骂,对他指指点点使眼色,相互拉拉扯扯示意,而且大肆渲染地编造谣言来攻击他。韩愈因此得到了狂人的名声.他住在长安.煮饭都来不及煮熟,又被外放而匆匆忙忙地向东奔去。像这样的情况有好几次了。
注释:¹孟子:孟子(约公元前年—约公元前年),名轲,或字子舆,华夏族(汉族),邹(今山东邹城市)人。战国时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此处引孟子的话,见《孟子·离娄上》。²魏:三国时的国名。公元年曹操之子曹丕称帝,国号魏,都洛阳,历史上又称曹魏。³晋:朝代名。公元年,司马炎称帝,国号晋,都洛阳,史称西晋。公元年,西晋被匈奴所灭。公元年,司马睿在南方重建晋朝,都建康,史称东晋。⁴辄(zhé):总是。⁵韩愈:字退之,生于公元年,卒于公元你那,河阳(今河南省孟县)人。我国历史上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⁶《师说》:韩愈所写的论文,专论从师之道。⁷抗颜:严正认真的态度。⁸指目牵引:意思是说,周围的人对韩愈冷眼相对,指手画脚。⁹增与为言辞:加给韩愈种种非议。¹⁰炊不暇熟:饭都来不及煮熟。¹¹挈挈:急切的样子。¹²东:此处指洛阳。韩愈曾去洛阳做河南令。
屈子赋曰:“邑犬群吠,吠所怪也。”仆往闻庸、蜀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则犬吠,余以为过言。前六七年,仆来南,二年冬,幸大雪逾岭,被南越中数州。数州之犬,皆苍黄吠噬,狂走者累日,至无雪乃已,然后始信前所闻者。今韩愈既自以为蜀之日,而吾子又欲使吾为越之雪,不以病乎?非独见病,亦以病吾子。然雪与日岂有过哉?顾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几人,而谁敢炫怪于群目,以召闹取怒乎?
屈子¹赋曰:“邑(yì)犬群吠(fèi),吠所怪也²。”仆往闻庸、蜀³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则犬吠,余以为过言。前六七年,仆来南,二年冬,幸大雪逾(yú),被¹⁰南越¹¹中数州。数州之犬,皆苍黄¹²吠噬(shì)¹³,狂走者累日¹⁴,至无雪乃已,然后始信前所闻者。今韩愈既自以为蜀之日,而吾子又欲使吾为越之雪,不以病¹⁵乎?非独见病,亦以病吾子。然雪与日岂有过哉?顾¹⁶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几人,而谁敢炫(xuàn)¹⁷怪于群目,以召闹取怒乎?
译文:屈原的赋里说:“城镇中的狗成群地乱叫,叫的是它们感到奇怪的东西。”我过去听说庸、蜀的南边,经常下雨,很少出太阳,太阳一出来就会引起狗叫。我以为这是过分夸大的话。六七年前,我来到南方。元和二年的冬天,遇到下大雪,越过了五岭,覆盖了南越的几个州;这几个州的狗,都惊慌地叫着咬着,疯狂奔跑了好几天,直到没有雪了才静止下来,这以后我才相信过去所听说的话。如今韩愈已经把自己当作蜀地的太阳,而您又想使我成为越地的雪,我岂不要因此受到辱骂吗?不仅我会被辱骂,人们也会因此辱骂您。然而雪和太阳难道有罪过吗?只不过感到惊怪而狂叫的是狗罢了。试想当今天下见到奇异的事情不像狗那样乱叫的能有几个人,因而谁又敢在众人眼前显出自己与众不同,来招惹人们的喧闹和恼怒呢?
注释:¹屈子:即屈原(约公元前年-年),名平,战国中期楚国人。我国古代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²邑犬群吠,吠所怪也:意思是说,村镇上的狗一齐吠起来,是为它们所奇怪的事情而吠。³庸蜀:湖北四川。这里泛指四川。⁴恒雨少日:经常下雨很少晴天。⁵过言:过分夸张的说法。⁶仆来南:唐顺宗永贞元年(公元年),柳宗元被贬为邵州刺史,中途,再贬为永州司马。“来南”,讲的就是这件事。⁷二年冬:指唐宪宗元和二年(公元年)冬天。⁸逾:越过。⁹岭:指南岭。¹⁰被:覆盖。¹¹南越:广东、广西一带,古代称为南越。¹²仓黄:同“仓皇”,张皇失措的样子。¹³噬:咬。¹⁴累日:连日。¹⁵病:指责、辱骂。¹⁶顾:但,只是。表示原因。¹⁷炫:同“炫”,显露自己。
仆自谪过以来,益少志虑。居南中九年,增脚气病,渐不喜闹。岂可使呶呶者,早暮咈吾耳,骚吾心?则固僵仆烦愦,愈不可过矣。平居,望外遭齿舌不少,独欠为人师耳。
仆自谪(zhé)¹以来,益少志虑²。居南中³九年,增脚气病,渐不喜闹。岂可使呶(náo)者,早暮咈(fú)吾耳,骚吾心?则固僵仆烦愦(kuì),愈不可过矣。平居,望外¹⁰遭齿舌¹¹不少,独欠为人师耳。
译文:我自从被贬官以来,更加意志薄弱,很少思虑。居住南方九年,增添了脚气病(风瘫之类的),渐渐不喜欢喧闹,怎能让那些喧嚣不休的人从早到晚来刺激我的耳朵,扰乱我的心绪?那么必将使我卧病不起,心烦意乱,更不能生活下去了。平时意外地遭受到不少是非口舌,唯独还没有喜欢充当别人老师的罪名罢了。
注释:¹谪过:因过失被贬谪。²志虑:指政治上的抱负。³南中:对南方的泛称。⁴呶呶:喧哗不休。⁵咈:烦挠。⁶骚:扰乱。⁷僵仆:僵硬地倒下。此处指躯干活动不灵便。⁸烦愦:心烦意乱。⁹不可过:不能过下去。¹⁰望外:意想不到。¹¹齿舌:口舌,外间的非难。
抑又闻之,古者重冠礼,将以责成人之道,是圣人所尤用心者也。数百年来,人不复行。近有孙昌胤者,独发愤行之。既成礼,明日造朝,至外庭,荐笏,言于卿士曰:“某子冠毕。”应之者咸怃然。京兆尹郑叔则怫然,曳笏却立,曰:“何预我耶?”廷中皆大笑。天下不以非郑尹而快孙子,何哉独为所不为也。今之命师者大类此。
¹又闻之,古者重冠礼²,将以责成人之道³,是圣人所尤用心者也。数百年来,人不复行。近有孙昌胤(yìn)者,独发愤行之。既成礼,明日造朝,至外庭,荐笏(hù),言于卿士曰:“某子冠毕。”应之者咸怃(wǔ)。京兆尹郑叔则怫(fú)¹⁰,曳笏¹¹却立¹²,曰:“何预我耶?”廷中皆大笑。天下不以非郑尹而快孙子¹³,何哉独为所不为¹⁴也。今之命师者大类此。
译文:我还听说,古代重视冠礼,是借以用成年人做人的道理来要求大家。这是圣人所以特别重视的原因。几百年以来,人们不再举行这种冠礼。近来有个叫孙昌胤的人,独自下决心举行冠礼。冠礼举行过后,第二天去上朝,来到外廷,把笏板插进衣带对大臣们说:“我已经行过冠礼了。”听见这话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京兆尹郑叔则却满脸怒气,垂手拖着笏板,退后一步站着,说:“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呀!”廷中的人都大笑起来。天下的人不因此去责难京兆尹郑叔则,反而嘲笑孙昌胤,这是为什么呢?只是因为孙昌胤做了别人所不做的事。现在被称作老师的人,非常像这种情况。
注释:¹抑:兼且。²冠礼:古代男子二十岁行加冠仪式,表示成人。唐代已不流行。³成人之道:成年人的行为标准。⁴造朝:上朝。⁵外庭:皇宫中群臣等待上朝和办公议事的地方。⁶荐笏:把笏板插在衣带中。⁷卿士:指上朝的各品官员。⁸怃然:莫明其妙的样子。⁹京兆尹:官职名称。京城所在的州为京兆,京兆的行政长官成为京兆尹。¹⁰怫然:不高兴的样子。¹¹曳笏:拿笏板的手垂下来。¹²却立:退后站立。¹³不以非郑尹而快孙子:不因此认为郑叔则的行为不对,而去赞许孙昌胤的做法。¹⁴为所不为:做别人所不做的事。
吾子行厚而辞深,凡所作皆恢恢然有古人形貌;虽仆敢为师,亦何所增加也?假而以仆年先吾子,闻道著书之日不后,诚欲往来言所闻,则仆固愿悉陈中所得者。吾子苟自择之,取某事,去某事,则可矣;若定是非以敎吾子,仆才不足,而又畏前所陈者,其为不敢也决矣。吾子前所欲见吾文,既悉以陈之,非以耀明於子,聊欲以观子气色,诚好恶如何也。今书来言者皆大过。吾子诚非佞誉诬谀之徒,直见爱甚故然耳!
吾子行厚而辞深¹,凡所作皆恢恢然²有古人形貌;虽仆敢为师,亦何所增加也?假而以仆年先吾子,闻道著书之日不后,诚欲往来言所闻,则仆固愿悉³所得者。吾子苟自择之,取某事,去某事,则可矣;若定是非以敎(jiāo)吾子,仆才不足,而又畏前所陈者,其为不敢也决矣。吾子前所欲见吾文,既悉以陈之,非以耀明於子,聊欲以观子气色,诚好恶如何也。今书来言者皆大过。吾子诚非佞(nìng)誉诬谀(yú)之徒,直¹⁰见爱甚故然耳!
译文:您的品行敦厚,文辞高深,凡是您作的文章,都气魄宏大,有古人的风貌;即使我敢做您的老师,对您又有什么帮助呢?假如因为我比您年长,学道、写文章的时间比您早,您确实愿同我往来,交谈彼此所学的东西,那么,我当然愿意向您毫无保留地陈述自己全部的心得,您自己随便加以选择,吸取哪些,扬弃哪些,就可以了。如果要我判定是非来教您,我的才能不够,而且又顾忌前面所说的那些情况,我不敢做您的老师是肯定的。您以前想要看看我的文章,我已经全部陈列给您了,这并不是以此向您炫耀自己,只是姑且想要看看,从您的神情态度上反映出我的文章的确是好是坏。现在您的来信,说的话都对我过奖了。您的确不是那种巧言谄媚假意奉承的人,只不过是特别喜欢我的文章,所以才这样说罢了。
注释:¹行厚而辞深:品行敦厚,文学修养高。²恢恢然:宽阔宏大的样子。³悉:全部。⁴陈:陈述。⁵中:胸中。⁶耀明:炫耀,夸耀。⁷气色:脸色。⁸大过:太过分,过分夸奖。⁹佞誉诬谀:随意称赞、奉承。¹⁰直:只不过。
始吾幼且少,为文章,以辞为工。及长,乃知文者以明道,是固不苟为炳炳烺烺,务釆色,夸声音而以为能也。凡吾所陈,皆自谓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远乎?吾子好道而可吾文,或者其於道不远矣。故吾每为文章,未尝敢以轻心掉之,惧其剽而不留也;未尝敢以怠心易之,惧其弛而不严也;未尝敢以昏气出之,惧其昧没而杂也;未尝敢以矜气作之,惧其偃蹇而骄也。抑之欲其奥,扬之欲其明,疏之欲其通,廉之欲其节;激而发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本之《书》以求其质,本之《诗》以求其恒,本之《礼》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断,本之《易》以求其动: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参之《谷梁氏》以厉其气,参之《孟》,《荀》以畅其支,参之《庄》,《老》以肆其端,参之《国语》以博其趣,参之《离骚》以致其幽,参之《太史公》以著其洁: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以为之文也。凡若此者,果是耶,非耶?有取乎,抑其无取乎?吾子幸观焉,择焉,有余以告焉。苟亟来以广是道,子不有得焉,则我得矣,又何以师云尔哉?取其实而去其名,无招越、蜀吠,而为外廷所笑,则幸矣。宗元复白。
始吾幼且少,为文章,以辞¹为工²。及长,乃知文者以明道,是固不苟为炳(bǐng)炳烺(lǎng)³,务釆色,夸声音而以为能也。凡吾所陈,皆自谓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远乎?吾子好道而可吾文,或者其於道不远矣。故吾每为文章,未尝敢以轻心掉之,惧其剽而不留也;未尝敢以怠心易之,惧其弛而不严¹⁰也;未尝敢以昏气¹¹出之,惧其昧没¹²而杂也;未尝敢以矜(jīn)¹³作之,惧其偃(yǎn)(jiǎn)¹⁴而骄也。抑¹⁵之欲其奥¹⁶,扬¹⁷之欲其明¹⁸,疏¹⁹之欲其通²⁰,廉²¹之欲其节²²;激²³而发之欲其清,固²⁴而存之欲其重,此吾所以羽翼²⁵夫道也。本之《书》²⁶以求其质²⁷,本之《诗》²⁸以求其恒²⁹,本之《礼》³⁰以求其宜³¹,本之《春秋》³²以求其断³³,本之《易》³⁴以求其动³⁵:此吾所以取道之原³⁶也。参之《谷梁氏》³⁷以厉其气³⁸,参之《孟》,《荀》³⁹以畅其支⁴⁰,参之《庄》,《老》⁴¹以肆其端⁴²,参之《国语》以博其趣⁴³,参之《离骚》以致其幽⁴⁴,参之《太史公》⁴⁵以著其洁⁴⁶:此吾所以旁推交通⁴⁷,而以为之文也。凡若此者,果是耶,非耶?有取乎,抑其无取乎?吾子幸观焉,择焉,有余⁴⁸以告焉。苟亟(qì)⁴⁹来以广是道,子不有得焉,则我得矣,又何以师云尔哉?取其实而去其名,无招越、蜀吠⁵⁰,而为外廷所笑⁵¹,则幸矣。宗元复白。
译文:当初我年轻又不懂事,写文章时把文辞漂亮当作工巧。到了年纪大一些,才知道文章是用来阐明道的,因此不再轻率地讲究形式的美观、追求辞采的华美、炫耀声韵的铿锵、把这些当做自己的才能了。凡是我所呈给您看的文章,都自认为接近于道,但不晓得果真离道近呢,还是远呢?您喜爱道而又赞许我的文章,也许它离道不远了。所以,我每当写文章的时候,从来不敢漫不经心地随便写作,恐怕文章浮滑而不深刻,从来不敢偷懒取巧地写作,恐怕文章松散而不严谨;从来不翦用糊涂不清的态度去写作,恐怕文章晦涩而又杂乱;从来不敢用骄傲的心理去写作,恐怕文章盛气凌人而又狂妄。加以抑制是希望文章含蓄,进行发挥是希望文章明快;加以疏导是希望文气流畅,进行精简是希望文辞凝炼;剔除污浊是希望语言清雅不俗,凝聚保存文气是希望风格庄重不浮。这就是我用文章来辅佐道的方法。学习写作以《尚书》为本原,以求文章质朴无华,以《诗经》为本原,以求文章具有永恒的情理,以《三礼》为本原,以求文章内容合理,以《春秋》为本原,以求文章是非明确、褒贬分明,以《易经》为本原,以求文章能够反映出事物的发展变化。这就是我吸取“道”的源泉的办法。参考《谷梁传》,以加强文章的气势,参考《孟子》、《荀子》,以使文章条理通达,参考《庄子》、《老子》,以使文章汪洋恣肆,参考《国语》,以使文章增强情趣,参考《离骚》,以使文章能够情思幽微,参考《史记》,以使文章显得语言简洁。这就是我用来广泛学习,使它们融会贯通,并运用来写文章的办法。凡是上面所说的这些,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有可取的地方呢,还是没有可取的地方呢?希望您看看,进行选择,有空就来信告诉我。如果我们经常往来交谈,以扩充发挥作文之道,即使您不因我的帮助有什么收获,我却因为您的帮助而有所收获,又何必以老师来称呼这种关系呢?采取老师的实质,去掉老师的义,不要招致越地和蜀地的狗的惊怪狂叫,或者象孙昌胤举行冠礼那样遭到人们的嘲笑,那就万幸了。宗元再告。
注释:¹辞:辞藻。²工:工巧、精美。³炳炳烺烺:指文辞优美,光采照人。⁴务采色:致力于文章的辞藻、色采。⁵夸声音:夸耀文章声韵的和谐。⁶自谓近道:自以为接近圣人之道。⁷以轻心掉之:意同“掉以轻心”,指以随便、轻率的态度对待写作。⁸剽而不留:轻浮而没有根柢。⁹以怠心易之:以懈怠的态度敷衍了事。¹⁰驰而不严:松散而不严谨。¹¹昏气:指头脑昏乱。¹²昧没:指文章的意思表达不明确。¹³矜气:自高自大。¹⁴偃蹇:骄傲不恭。¹⁵抑:抑制,含蓄。¹⁶奥:古奥,深刻。¹⁷扬:发挥,尽情挥洒。¹⁸明:意思明快。¹⁹疏:疏通,条理清楚。²⁰通:流畅。²¹廉:节制,适可而止。²²节:简洁。²³激:激昂,就抒情、议论而言。²⁴固:稳妥,就说理、论证而言。²⁵羽翼:辅佐、维护的意思。《²⁶书》:即《尚书》。我国古代的历史文献,叙述以事实为根据。²⁷质:质朴、朴实。²⁸《诗》:即《诗经》。我国古代第一部诗集,它的精华部分有恒久的感染力。²⁹恒:永恒。³⁰《礼》:即《周礼》、《仪礼》、《礼记》,是论证封建等级制度合理性的经典著作。³¹宜:适宜,合理。³²《春秋》:据传是孔子修定的史书,书中对历史事件的叙述,暗寓着编者的褒贬之意。³³断:对是非的判断。³⁴《易》:即《周易》,书中具有古代朴素辩证法的发展变化观点。³⁵动:变动,变化。³⁶取道之源:汲取思想资料的本源。³⁷《谷梁氏》:即《春秋谷梁传》。³⁸厉其气:磨练文章的气势。³⁹《孟》、《荀》:即《孟子》、《荀子》。⁴⁰畅其支:使文章条理畅达。⁴¹《庄》《老》:即《庄子》、《老子》。⁴²肆其端:舒展文章的端绪。⁴³博其趣:丰富文章的情趣。⁴⁴致其幽:使得文章尽量幽深。⁴⁵《太史公》:即司马迁所著的《史记》。司马迁用了四十年才写成这部历史巨著,经过反复修改、语言很精练。⁴⁶著其洁:使得文章鲜明精练。⁴⁷旁推交通:广泛推求,交互融通。柳宗元认为,本之五经,取法子史,这样作出的文章就可以“明道”。⁴⁸有余:有余暇。⁴⁹亟:屡次,经常。⁵⁰越、蜀吠怪:指上文所说的“越之雪”、”蜀之日“招致犬吠的事。⁵¹外廷所笑:指上文所说的孙昌胤给儿子举行冠礼,受到廷臣耻笑的事。

  全文围绕“取其实而去其名”的中心论点,分为两大部分展开论述:前平论师道,后半论创作。虽前后侧重点不同,但其内在筋脉却终始一贯,浑灏流转。

  开篇即针对韦中立提出的“欲柑=相师”明确作答,说自己“不敢为人师”。下文连举两例,陈述不敢、也不愿为师的理由。其一是韩愈为师之例,其而是孙昌胤行冠礼之例,前者为主,后者为辅,二例共同说明一个问题:流俗不问是非,见怪即吠,倘若独为众所不为之事,必然招致厄运。

  韩愈为师事是最有力的址明。魏晋以降,世风日下,人们耻于言师。而韩愈却不顺流俗,收召后学,作《师说》,抗颜为师,结果招致众人笑骂,被目为狂人,不得不匆匆东行。由此见出为人师者的下场,也见出世风的浇薄。为了更形象地印证世俗的少见多怪及其严重危害:“然雪与日岂有过哉?顾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几人,而谁敢炫怪于群目,以召闹取怒乎?”这就是说,为师者并无过错,问题出往那些见怪即吠的世人身上,而且这些人是如此之多,能量是如此之大,这就不能不令人为之忧惧,并力避“召闹取怒”。进一步看,“韩愈既自以为蜀之日”而遭群犬之吠,那么,“吾子又欲使吾为越之雪”,就不是明智之举了。更何况作者身为被贬之人,已蒙罪名;谪居九年,病疾不断;又有什么必要仅为一个为师的名号而自取其辱,让那此“呶呶者”一天到晚住耳边聒噪,扰乱心境呢?在这里,作者所举之例、所说之话看似带着谐谑味道,但其内里实则隐含着无比的悲凄和沉痛,隐含着对韩愈的同情理解以及对浮薄世风的愤懑。

  柳宗元之不为师,并非否定师道,实在是因为怕遭世人非议而不愿空担一个为师的名号。在此后所作《报袁君陈秀才避师名书》巾,他曾这样说道:“仆避师名久矣,往在京都,后学之士到仆门,日或数十人,仆不敢虚其来意,有长必出之,有不至必惎之。虽若是,当叫无师弟子之说。其所不乐为者,非以师为非,弟子为罪也。”由此可知,柳宗元当年在长安时就已经一方面避师之名,一方面行师之实了。证因为如此,所以下文话题一转,回到韦中立身上-,非常客气地表明可以行师之实——“假而以仆年先吾子,闻道著书之日不後,诚欲往来言所闻,则仆固愿悉陈中所得者。”但决不愿担为师之名 “若定是非以教吾子,仆才不足,而又畏前所陈者,其为不敢也决矣”。

  既然可行师之实,就有必要将自己为文的心得告诉对方。于是,下文开始专力论为文之道。从少年时的“以辞为工”,到成年后理解的“文者以明道”;从作文的基本技法到其取法之源,再到可供参考的对象,娓娓道来,有条不紊,深刻惊警,启蒙发凡。作者是既重“道”又重“文”的,虽然“文”的目的在“明道”,但“文”本身又有其独立自主性,要将全副精神投入,才能将之作好,才能有所创新。这就要求为文者既要去除“轻心”、“怠心”、“昏气”、“矜气”,避免浮华、松散、杂乱等弊端,又要根据不同情形,或抑或扬,或疏通文气,或删繁就简;与此同时,还要扩大视野,遍览《尚书》、《诗经》等儒家经典,以及《庄子》、《国语》、《离骚》、《史记》等文史精品,充分吸收古人创作上的经验,借以磨砺气势,畅达条理,纵横思绪,增多意趣,使其既含蓄深沉义简洁明净。这段论文之浯,是作者多年来的创作心得,堪称一篇精到的创作论,如今和盘托出,以示韦中立,这种做法,不正是老师淳谆教诲弟子的行为么?但作者虽行师之实,仍坚决不要师之名,因而在文章结束处再次告诫对方:“取其实而去其名,无招越、蜀吠怪,而为外廷所笑。”既回应前文,又一笔点题,曲包余蕴,令人回味无尽。

参考资料:
1、 尚永亮.柳宗元诗文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117-119
百花洲上新台,檐吻云平,图画天开。鹏俯沧溟,蜃横城市,鳌驾蓬莱,学捧心山颦翠色,怅悬头土湿腥苔。悼古兴怀,休近阑干,万丈尘埃。
百花洲上新台,檐(yán)吻云平¹,图画天开²。鹏俯³沧溟(míng),蜃(shèn)横城市,鳌(áo)驾蓬莱,学捧心山颦(pín)翠色,怅悬头土湿腥苔。悼古兴怀,休近阑干,万丈尘埃。
译文:登上姑苏台,举目四望,沙洲上百花盛开。檐角与云齐平,画栋倒映长空。好比大鹏俯视海洋,世鳌驼着蓬莱仙山,现出一片海市蜃楼。远山青翠,就像西施捧心后的蛾眉,惆怅当年伍子胥吴门悬头,血酒乡土腥苔片片。吊古伤今,莫靠近栏干,台下有万丈尘埃。
注释:折桂令:曲牌名。又称《蟾宫曲》、《天香引》、《秋风第一枝》、《步蟾宫》等。兼作小令、套曲。¹檐吻云平:言飞檐画栋,高与云平。²图画天开:风景如画,自然展现在人们的面前。³鹏俯 :像大鹏之俯瞰海洋。⁴沧溟,海水弥漫的样子。⁵蜃横城市:像“蜃景”横理成城市一样。“蜃景”是光线经过不同的密度层,把远处的景物折射在空中或地面所成的奇异幻景。⁶学捧心山颦翠色:此句把山拟人化,言山之苍翠是在学习美人的眉黛。⁷悬头:伍子胥被吴王赐死,死前对舍人说,将其头悬于吴东门之上,以观越寇之入灭吴万丈尘埃:指宦海险恶。

  “百花洲上新台,檐吻云平,图画天开。”首三句写总写了姑苏台的高峻的形势。使得整首曲子一开始便有了一种开阔的气势,为接下来的怀想和抒情做好了铺垫。“百花洲上”点明了姑苏台的位置,即在苏州城西南的百花洲上,靠近太湖。苏州是春秋时吴国的都城,《述异记》记载,“吴王夫差筑姑苏之台,三年乃成。周旋诘屈,横亘五里。崇饰土木,殚耗人力”,《越绝书》也记载说“吴王阖庐起姑苏台,三年聚材,五年乃成,高见三百里”,可见其非凡气势。“新台”是相对于阖庐所筑旧台而言,由此大约可以推断姑苏台的建造始于阖庐,终于夫差。“檐吻云平”,可见其势之高。而加一“图画天开”四字,将姑苏台自然而然地展现在人们面前,颇有自然天成,鬼斧神工之境。

  “鹏俯沧溟,蜃横城市,鳌驾蓬莱。”写登台远眺时的感受。美景如斯,作者心中感慨万千,不禁陷入想象和追忆之中。“鹏俯沧溟”站在姑苏台上向下望去,就如同鹏鸟在天空中俯瞰海洋。“蜃横城市”,作者眼前所见之景,就仿佛海市蜃楼一样奇幻美丽。“鳌”、“蓬莱”都是幻景,和“蜃横城市”一样,都带有一丝不真实的恍惚之意。这种夸张的比喻既充分展示了姑苏台的雄伟壮阔,也反映出作者心中对此物此景的感受,即其并不赞赏这种奢华,也为下文怀古伤今埋下了伏笔。

  “学捧心山颦翠色,怅悬头土湿腥苔。”化用了西施和伍子胥两个典故,这是乔吉惯用的手法。“西施捧心”这里是用拟人的手法,也暗喻吴王夫差当年宠爱美人的奢淫享乐。唐代诗人李白亦有诗“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吴歌楚舞欢未毕,青山欲衔半边日”,所写也是此事。而往事越千年,一个“怅”字,表现了作者的浓重感情。他不仅为往事而怅惘,而且还着眼于现实。作者不止是为了吊古,而且也为了感今。

  “悼古兴怀,休近阑干,万丈尘埃。”这三句作总收,表明曲的主旨。伤悼古事而思绪万端,之所以不要靠近阑干,乃是因为怕万丈尘埃迷了双眼。这一句的真正内涵结合元朝末年的黑暗统治来看,是说吴王夫差覆国的故事将要重演,大元的天下不长。尾末这三句既点明了主旨,也体现了作者心中的无奈叹惋之意。

  事实上,在吴国未亡之前,姑苏台已被越国毁灭,以后是否重建,史无记载;即令重建,到作者生活时的元朝,也不可能有遗构存在。早在唐朝李太白登临时,所看到的已经是“旧苑荒台杨柳新”(《苏台览古》)了;这首小令的艺术特色正在于作者丰富的想象,造语沉着,气势宏放,但又不发泄无余,有沉郁顿挫之妙,含义深远,耐人寻味。

参考资料:
1、 蒋星昱.元曲鉴赏辞典.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9:541
2、 陈思思、于湘婉.元曲鉴赏大全集·下.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2:509

zhéguìlìng··dēngtái--qiáo

bǎihuāzhōushàngxīntáiyánwěnyúnpínghuàtiānkāipéngcāngmíngshènhéngchéngshìáojiàpéngláixuépěngxīnshānpíncuìchàngxuántóu湿shīxīngtáidàoxìng怀huáixiūjìnlángànwànzhàngchénāi

请使用Ctrl+D进行收藏。
确认
请使用Ctrl+D进行收藏。
确认
是否确认删除?
确定 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