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与《七律·咏贾谊》是姊妹篇。首句写贾谊杰出的才华“世无伦”,次句猛转写贾谊遭贬,三四句写对贾谊的死不以为然,表达对贾谊因自责和哀伤而死表示了无限的痛惜之情。诗题直用人名,不曰“咏”,不曰“叹”,不曰“悼”,纯以中性形态出之,此为“藏锋”之法。情在诗中,不假诗题以张扬。
“贾生才调世无伦”开门见山,高度赞扬了贾谊杰出的才华,并下了一个“世无伦”的定位。在这里作者化用了李商隐《贾生》中的“贾生才调更无伦”成句,只改动一字,易“更”为“世”,就使境界拓宽了许多,“更”为比较说法,“世”为历史品评,议论入诗,一言九鼎,更加实在地肯定了贾谊无与伦比的才华。
“哭泣情怀吊屈文”猛转为贾谊遭贬,概写贾谊被贬至长沙任长沙王太傅时,曾以十分悲痛的心情写过《吊屈原赋》,借凭吊屈原抒发了愤世伤时之情和怀才不遇之感。一句诗,追怀两个历史人物。贾谊被贬,与屈原被逐,势不同而运同。贾谊吊屈原,这叫同命相怜。故《汉书·贾谊传》亦说:“追伤之,因以自谕”。毛泽东注意到这一点,将二人并写并论,是体认到历史的不公正性和正人君子的命运多舛。
“梁王堕马寻常事”作者平静讲述梁王堕马而死不是稀奇的事情。汉文帝把贾谊召回长安,很看重他的才学及品德,任命他为梁怀王刘胜的太傅。后来梁王堕马而死,这是一次意外事故,贾谊有责,仅为护理不周。文帝不责,贾谊自责,或性格中“认真”的成分太重,或律己的“压力”太大,一遇变故,万念成灰。这是贾谊深受儒家“忠恕仁义”思想影响,实践其舍生取忠取义的愚忠信条。本来梁王坠马而死不是什么特别不得了的事情,竟然令贾谊哀伤致死。
“何用哀伤付一生”笔锋一转,又回到贾谊身上,惜贾谊宏才不用,惜贾谊因“寻常事”而死,归结为惜人才。“付一生”与“寻常事”对照鲜明而强烈,从而表现了诗人对才华绝世的贾谊因“梁王堕马”而哀伤早逝的深深惋惜之情。“才调世无伦”的贾生竟然因此哀伤而死,实在令人难以接受。结尾一句有诗意未尽之效,留给了读者许多想象的余地。同时也是作者发动“反右”的一种“自我坦白”。
全篇以议论为主,也夹杂着作者似赞似怜,亦颂亦讽,既赏爱又痛惜的复杂而含蓄的情感,作者的这种相反相成的情感是对贾谊才华与命运之反差的悲叹。贾谊的《治安策》对历史与现实作了深入透辟的分析,提出了削弱诸侯王势力,巩固中央集权,重农抑商,抗击匈奴等重要的举措,而文章的开头“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叹息者六……”既透露了贾谊忧国忧民,感时伤事的情怀,却也显示了其性格的柔弱、脆弱,这既成就了贾谊,也伤害了贾谊,是其性格的悲剧,也是其命运悲剧的原因之一。
整首诗反映了作者对贾谊“世无伦”的才华十分赞赏,对其怀才不遇、仕途受挫、未获重用、早亡,非常惋惜;同时对贾谊那种自伤、脆弱、愚忠、迂腐的性格作了委婉的批评。语言明白流畅,化用前人诗句,洒脱自如,韵味深长。
这首《蝶恋花》是王国维的代表作之一,全词抒写伤春怨别之情,寄寓对于人生的看法,其哲理意味并不很浓烈,而细加吟绎,仍可见它与传统的伤春怨别词有所不同。
词的上片侧重描写伤春情绪。
“窗外绿阴添几许”起拍设问。一开始便将读者的注意力吸引住。因为绿阴增添,意味着春色衰减;经此一问不能不跟着察看窗外景象的变化。
“剩有朱樱,尚系残春住”。接着回答设问。如此一问一答,即勾画出一幅绿肥红瘦的暮春景象图。原来词人关心的不是绿阴添加了多少而是还有几许春意。这时剩下的只有樱桃,抓住春天的裙角,不肯放春归去。词人无一字提及惜春,但惜春之意已现。
“老尽莺雏无一语,飞来衔残樱桃去。”而结拍又在这图中添上一笔,谓春天已是如此凋残,黄莺儿还要将此唯一为春天留下标志的樱桃衔走,表现出其对于春天的怜惜情状。以上所写,虽为一般自然物象,看似与社会人生无关,而自然物象的变化,却处处牵动人心。
下片由伤春转入怨别,专讲社会人生。
“坐看画梁双燕乳。燕语呢喃,似惜人迟暮”。点出了上片之景全是词人在室内所见,窗外已无春意。词人将目光移及画梁双燕,希望能获取一些安慰,却见画梁间小燕子,呢喃细语,像是为人们失去美好的春天感到惋惜。而小燕子之成双成对,相亲相爱,同样也引起了主人公的怨别情绪。眼中所见乃心中所想,这一句反衬出词人的孤寂和凄凉。因为此时的主人公正是独自一人“坐看画梁双燕”。这是由眼前物景所触动的无端烦恼。此时此刻,主人公多么希望能够像画梁双燕那样,与自己所思的人在一起。
“自是思量渠不与。人间总被思量误。”这是词人的感叹。由此将词人带回现实中来,先前所想是不可能实现的。莺莺燕燕飞来飞去,欢欣鼓舞,是因为他们从不“思量”的缘故,世间之人之所以有迟暮之感,有许许多多的烦恼,是被“思量”所误呀!这里,主人公埋怨自己的“思量”不为对方所理解。在现实面前,经过再三“思量”,终于有所觉悟,认识到:“思量”是人生痛苦的根源。这就是全词所写惜春怨别情状所要说明的道理。所谓“思量”,可以解作相思,但不仅仅局限于此,还包括对于自然界的变化以及社会人生变化的一种“忧患意识”。当然,词作所写伤春怨别情绪,都是“思量”的具体内容。
如果从字面上看,这首词所写伤春怨别情绪,似乎人皆有之,不见残有何特别之处,但是,如果联系作者的人生观及其对于世界的看法,就可发现这首词所写的情绪,内容很不一般。王国维对于人生怀有“极深之悲观主义”,他认为人生缚于生活之欲,只是痛苦而已。所谓伤春怨别情绪,实际上也是生活之欲的体现。他主张文字及美术,应当遗弃一切“关系”与“限制”才能残到解脱。因此,这首词对于“思量”的看法。当与这种在生活之欲中求解脱的思想有关。这就是说他已经认识到,对于自然物象变化的伤感情绪,对于悲欢离合的怨恨情绪,一切“思量”都将带来痛苦,但是这种痛苦又是很难解脱的。他把这一人生体验,即人生哲理,写到词中来,指出“人间总被思量误”,这却是前人所未曾道及的。
这首诗分为三部分,开头四句为第一部分,用樵者作对照,以见出自己养疴丘园的不同凡俗。中间十句为第二部分,写田南园的环境及徜徉其间的快适。最后六句为第三部分,写隐居中的情趣。这首诗景物描写很精致,层次感极强,有些动词用得恰到好处,见出了作者的情致。
诗开水就标明他归田的高情远致:“樵隐俱在山,由来事不同。”是说他隐居在山野不是为了谋生,而是别有追求。这是用了别人的话,臧荣绪《晋书》载何琦引胡孔明言:“隐者在山,樵者亦在山。在山则同,所以在山则异。”都住在山间是相同的,而为什么住山、住山的用意则不相同。下面又说:“不同非一事,养疴丘园中。”意思是:不相同的不是一个方面,我现在是在山间田园里养病。说“养疴”是颐养情性的一种高雅说法,隐者在丘园中“养疴”自然不同于樵者的口腹之役。以上四句用樵者作对照,以见出自己养疴丘园的不同凡俗。
中间写田南园的环境及徜徉其间的快适。“中园屏氛杂,清旷招远风。”中园无氛杂,远风送爽,这本是客观存在的情况,这里用了“屏”“招”两个动词,说尘杂是他屏除的,远风是他招来的,真是挥之即去,招之即来,他就是江山风月之主了。“卜室倚北阜,启扉面南江。”他在北山之阳建造新居,一打开窗户就对着南江。背山面江,他选择的地方既清幽、又开阔,是个多么好的所在。“激涧代汲井,插槿当列墉。”引来溪涧里的水就可以灌溉,可以省却汲井之劳了,插上槿木围成篱笆,就可以当作围墙了。面前是南江,引水很方便,槿木极易成活,不高不矮,作篱笆当围墙再好不过了。这既写他对环境的整治,又见出生活的简朴、自在。以上四句所写也就是诗题所标示的情事。经过整治之后,这里的环境更优美了:“群木既罗户,众山亦当窗。靡迤趋下田,迢递瞰高蜂。”栽种的树木都长起来了,与众山交互映衬,打开门窗林秀山色扑面而来,“当窗”的“当”情态可味。诗人向下走去是广阔的田野,向上又望见高耸的山峰。上下周围,目接之处无往而不开怀惬意。这个环境有点类似陶渊明诗里描写的情形:“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归园田居》),“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饮酒》)。陶诗的描写是分散的,这里则很集中。
最后写隐居中的情趣。“寡欲不期劳,即事罕人功。”这两句说,修建田庄不想劳人动众,只是顺应自然、因势就便,如上面写的“卜室”、“激涧”、“插槿”就是。“唯开蒋生径,永怀求羊踪。”这两句是用典。蒋生指汉代隐士蒋诩,他在自己庄园里开辟了三条道路,只与志同道合的羊仲、求仲相往还。作者这样写是表示:他时时都在准备接待那些高人逸士,而杜绝了世俗之交。“赏心不可忘,妙善冀能同。”这两句意思是说:希望朋友们常来欢会,聆听你们的高论妙语。按作者在始宁时,隐士王弘之、孔淳之常来聚会,又有谢惠连、何长瑜、荀雍、羊璿之,常与作者作山泽之游,这些人就是诗中提到的求、羊之徒。作者隐居中的情趣可以用刘禹锡《陋室铭》中下面的句子来表述:“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他在这片天地中暂时解除了官务的纷扰、得失之念的刺激,心情得以放松了。写到这里,读者就清楚了他在开头说的那几句话的实在含义了。
这首诗主要借作者与孤儿的问答,描写孤儿受后母虐待的悲惨遭遇,揭露了封建宗法制度下后母折磨孤儿的家庭矛盾,表现了作者对这一社会问题的关心,和对于受害者的无限同情。
全诗富有乐府民歌风味,语言质朴,运用对话和白描手法,所写故事情节贴切逼真,行文质朴,生动感人。
该诗是一首叙事诗。共可分为四个部分。
开头四句为第一部分,诗人用第一人称作为旁观者的身份出现,这也是乐府诗的常用手法,以示事件的真实性。诗人驾车出了城郭北门,马突然沉滞而不肯快跑。马的反常,已暗示出环境的异样。但诗人还未察觉,他下车犹豫了一阵,等候了一阵,见马总是不动就仰头折下一根枯杨的树枝,想鞭马前进。这四句是个引子,交代了事情发生的地点,同时也提起了一个悬念。
“顾闻”四句为第二部分,引出事件。四句意谓只听得小丘林子里,传来一阵阵悲哭之声,诗人问啼者:为什么哭得如此伤心。这是事件的开端,写得很有层次,先闻哭声,再见其人,未知原因,故发疑问。完全按照客观现实情景写出。正是由于诗人的关切问讯,才引出下面孤儿诉说原委。
从“亲母舍我殁”到“穷厄岂有赀”十四句为第三部分,这一部分都是孤儿所说的话,也是全诗的主要内容,写得如泣如诉,真情毕露,舒缓而有致,质直而可信。这一部分共分为二层意思。前八句为第一层,是孤儿诉说后母虐待的情景。这几句话,是字字血、声声泪。后六句是第二层,写孤儿哭坟情状。孤儿上坟去探看生母的冢墓,目的是为了倾诉心中的悲愤和痛苦,孤儿在活的人中无处哀告,只能求告于死去的母亲,这本身就是无限伤心的事。而活着的孤儿毕竟和死去的母亲永远分离了,生身的母亲,既然见不到满腹委屈也就无法申诉所以孤儿热泪纷纷,只能大声哭喊嘶哑了嗓子。生母将孤儿丢弃在人世间忍受穷困煎熬,没有留下财产可供孤儿度日,孤儿不能独立生活,又摆脱不了后母的欺凌和虐待。这六句诗,一层深一层地展示了孤儿的悲惨遭遇和凄苦欲绝的心态——孤儿已在生与死的十字路口徘徊,如果不能继续忍受虐待,就只有追随生身母亲于地下。
最后两句是第四部分,是全诗的尾声。诗人又以第一人称出来说话,规劝后代人以此为教训,不要虐待孤儿。这在今天看来似乎近于画蛇添足,但在汉魏乐府中却是一种习惯写法,以此点明诗人写作宗旨。这种形式,对后来的乐府诗特别是中唐时代的新乐府有明显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