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的开首两句写楼。说“平临云鸟”,则楼之高峻可知;说“八窗秋”,则天旷气清、四望无际的情景可见。次句“壮压西川四十州”,着一“壮”字,点明筹边楼据西川首府形胜之地。两句不但写得气象雄浑,而且连李德裕当时建楼的用意,诗人百端交集的今昔之感,也都包含其中。后两句寓严正谴责于沉痛慨叹之中,便是从这里生发出来的;意思是说,由于将军们的目光短浅,贪婪掠夺,召来了与羌族的战争,而他们又没有抗御的能力,以至连这西川的首府成都,都遭受战争的威胁。
诗以“最高层处见边头”作结,这“高”,这“见”,和首句的“平临云鸟”遥相呼应;而“见边头”,则和次句的“壮压西川”是个鲜明的对照。意思是这座巍然耸立的高楼,它曾经是全蜀政治军事的心脏,成为西川制高点的象征;而此时时过境迁,登楼便能看到边地的烽火了。通过这样的对照,西川地区今昔形势的变化,朝廷用人的得失,都从这座具有特定历史意义的建筑物集中地表现了出来;而诗人感时伤事、忧深思远的心情,亦即杜甫所说“西蜀地形天下险,安危还仗出群才”(《诸将》)之意,也就深情若诉了。再从句法上来看,“诸将”句陡然一转,与上文跳脱开来,而末句又一笔兜了回来,仍然归结到筹边楼,说的仍然是登楼眺览,真是硬语盘空,力透纸背。
此诗前两句写景,气象万千;后两句叙事,说明时移势异。诗人的沉痛感受与前两句的壮伟大不相同,在前后对比描写之中,充分显示出女诗人心系国势盛衰的宏深器识和忧国忧民的生动形象。在一首短短的七言绝句里,有议论,有感慨;有叙述,有描写;有动荡开阖,有含蓄顿挫,在中唐诗中并不多见。
开头两句,以本住南朝京城金陵(即建康,今江苏省南京市)而不意远嫁于长安(今陕西省西安市)的女子,比拟自己本为南朝忠贞之臣,却于政局突变中误陷异域,羁留于北朝京城。一“住”一“嫁”,衔接紧凑,出语天然;但,是喜是悲,尚未分明。于是逗起悬念,引人观瞻。
紧接着三四两句,用“泪落”这一饱含激动情态的特有形象,回答并肯定了是悲而非喜的前面悬念;又以“何处天边”的疑问,拓开了绵远而深沉的想象与思念。由“金陵”而至“长安”,地域虽远,但都属于京都大邑,相比于荒漠苦野,犹未见其太大的不幸。申之以“不知何处天边”,就把女子(诗人自己的喻体)身在长安却终日向故乡引颈远望,望眼欲穿,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心态,鲜明地突现于画面。魏晋时期人们有“举目见日,不见长安”(见《世说新语·夙惠》)的说法,以“日下”喻京都。这里诗人却反拨为身居京都长安而远望天边故乡,仿佛那遥远而又分明的“天边”,才是真正的“日下”,形成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引发力。
五六两句,以“胡尘”与“汉月”并举,对仗工整,精警显豁。用一贬意分明的“尘”埃,笼括北方“胡”地;又用一美感鲜朗的“圆” “月”,象征南方的祖国。并进而一呼“应尽”,一盼“更圆”,于委婉中流溢着激越之情,在期望中潜孕着愤慨之意,产生含蓄而又深切的美学效应。
最后两句,以“君”这一为自己热恋苦思之人,象征南方祖国,并表明自己正为祖国而动情歌唱;由于异乎寻常的心情激动,在洒泪悲歌的同时,竟不知不觉地将伴奏的琴弦拨断了。以“断弦”收结,不仅使人目睹其形,亦能令人耳闻其声,还能触发人们的绵缈思绪:弦虽断而弦上之音仍余韵袅袅,回荡空间,萦绕心头,……可谓涵不尽之幽思如在眼前。
小长干,属长干里,遗址在今南京市南,靠近长江边。长干曲,乐府杂曲歌辞名,内容多写长干里一带江边女子的生活和情趣。崔国辅的《小长干曲》内容也如此。
这是一首表现古时江南青年男女对爱情执着追求的小诗。全诗风格清新,语言晓畅,于平淡自然中见含蓄委婉,很耐人寻味。
“月暗送湖风”,诗一开头,即点明时间是夜晚,地点是湖滨。月暗,不是没有月光,而是月色暗淡;湖风用“送”,带有舒展、爱抚的感情色彩,切合小伙子此时的感受。因为他很兴奋、很欢快,湖风吹到他的身上就显得特别轻柔,好像大自然特意为他送来的一般。这一句五字,勾出了一幅月色朦胧、湖风轻拂的艺术画面,造成了一种优美而颇具神秘色彩的环境气氛。
在这富有诗情画意的水乡湖滨,一位年轻人,踏着月色,沐着凉风,急忙忙、兴冲冲地走着。但是夜色暗淡,道路难辨,走着走着,突然路被隔断了。“相寻路不通”,侧面点出了菱湖之滨的特点:荷塘满布,沟渠纵横,到处有水网相隔。这个小伙子事先并未约会,只因情思驱使,突然想会见自己的恋人。一个“寻”字,传出了其中消息,使整个画面活了起来。
正在焦急踌躇之际,优美动听的菱歌吸引了小伙子的注意,他侧耳谛听,仔细辨别是谁的歌声。彻,本为不尽之意,这里用来形容菱歌的时断时续,经久不息,同时也描摹出歌声的清脆、响亮。姑娘们用歌声表达对生活的热爱和对幸福的憧憬,读者能从这歌声中想象出那采菱姑娘天真活泼、娇憨可爱的神情。
听着听着,小伙子又眉开眼笑了,知道自己的意中人,就在那不远的荷塘中。“知”字十分传神,不仅表现了小伙子心情由焦急到喜悦的变化,而且点明小伙子对姑娘了解得非常透,甚至连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非常熟悉。读者正可从其知之深推测其爱之切。
全诗在结构上符合起承转合的特点。首句以“月暗送湖风”起兴,开门见山,交代了事情的大致时间和起因。次句“承”,承接首句,陷入“相寻”却“路不通”的窘境。三句“转”,菱歌不停辍,反复吟唱,进而打破“相寻路不通”的僵局。末句“合”,合拢全诗,发现那人在荷塘边,豁然开朗。
短短的一首抒情诗,能写出诗中主人公的形象和思想活动,并有起伏、有波澜,给人以层出不穷之感。若非巧思妙笔,匠心独运,恐怕难以达到这样的艺术境界。可见诗人的艺术功力。
首二句“轻阴池馆水平桥,一番弄雨花梢”,勾勒出“池馆”的气象景物:天色微阴,春雨绵绵,池塘水涨,已与桥平,细雨又把杏花浸洗一番。这二句似乎实写南园桥边雨中杏花,却分明是虚写风雨摧残中的柳如是,以实写虚,从而得到虚实相生的艺术效果。
紧接着二句“微寒着处不胜娇,此际魂销”,描绘了一幅杏花娇弱,好象承受不住春寒风雨的景象,这让伤名的诗人黯然销魂。
上片一反诗词中用杏花装点热闹繁荣场面的惯常手法,用重笔描写它在春寒冷雨之中的“不胜娇”。在作者渲染的这种令人黯然神伤的情景中,作为虚影叠印的柳如是,则已绰约其中了。
下片则借杏花的“零乱’’写柳如是的飘零身世,以抒发一己的“无那”心绪。
“忆昔青门堤外,粉香零乱朝朝。玉颜寂寞淡红飘。”一个“忆”字,引出城门外长堤边这一派红颜憔悴、玉蕊凋零的残败景象。几句中三次写花,三次写法各不同:一曰“粉香”;二曰“玉颜”;三曰“淡红”。从“味”、“形”、“色”描绘之,美的确美矣。只可惜红颜薄命,生不逢地,只能用“寂寞”打发日子。
这是一首咏物词,词中所咏的,是春雨微寒中的杏花。但吟味再三,雨中花间,总依稀晃动着一位佳人的倩影:她就是江南名妓柳如是。词人笔下的“雨中杏花”,就是他心中的情人柳如是:当年的卖笑生涯,留下了“青门堤外,粉香零乱朝朝”的记忆;如今,与词人同居,承受种种欢爱,却也遭遇无边的压力,仿佛“奔雨花梢”,“微寒著处不胜娇”。她以“寂寞”抗争,在无声中忍受巨大的精神摧残,任凭“玉颜”“淡红飘”,让青春年华流逝。词人对柳氏的遭际黯然“魂销”,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徒唤“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