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首句点明时令,交待出发时的天气。“冻云”句说明已届初冬,天公似酿雪,显得天色黯淡。“扁舟”二句写到自身,以“黯淡”的背景,反衬自己乘一叶扁舟驶离江渚时极高的兴致。“乘兴”二字是首叠的主眼,从“离江渚”开始,直到“过南浦”,词人一直保持着饱满的游兴。“渡万壑”二句,概括交待了很长的一段路程,给人以“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快感觉。“怒涛”四句,写扁舟继续前行时的所见所闻。此时已从万壑千岩的深处出来,到了比较热闹的开阔江面上,浪头渐小,吹起顺风,听见过往经商办事的船客彼此高兴地打招呼,船只高高地扯起了风帆。“片帆高举”是写实,也可想象出词人顺风扬帆时独立船头、怡然自乐的情状。“泛画鹢”的“鹢”,是一种水鸟,古代常画鹢于船头,这里以“画鹢”代指舟船。“翩翩”,轻快的样子。“南浦”,南岸的水边。“翩翩”遥应“乘兴”,既写舟行的轻快,也是心情轻快的写照。从整个上片来看,柳永当时的心情是轻松愉快的。
中片写舟中所见,所有景物都“望中”生发,时间是“过南浦”以后,已届傍晚,地点从溪山深处转到了南浦以下的江村。词人乘兴扬帆翩翩而行,饶有兴味地观赏着展现眼前的风光。“望中”三句写岸上,只见高挑的酒帘风中闪动,烟霭朦胧中隐约可见有一处村落,其间点缀着几排霜树。“残日”句转写江中,渔人用木棒敲击船舷的声音把词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发现残日映照的江面上,渔人“鸣榔归去”。接下来却见,浅水滩头,芰荷零落;临水岸边,杨柳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透过掩映的柳枝,看得见岸边一小群浣纱归来的女子。“浣纱游女”是词人描写的重点,他工笔细描她们“避行客、含羞笑相语”的神情举止。眼前这三三两两浣纱游女,触动并唤醒了词人沉埋心底的种种思绪,顿生羁旅行役的感慨,真所谓因触目而惊心。整个中片承上启下,与下片存着内的有机联系。
下片由景入情,写的是去国离乡的感慨,用“到此因念”四个字展开。“此”字直承二叠末的写景,“念”字引出此叠的离愁别恨。“绣阁轻抛”,后悔当初轻率离家:“浪萍难驻”,慨叹此时浪迹他乡。将离家称为“抛”,更“抛”前着一“轻”字,后悔之意溢于言表;自比浮萍,又“萍”前安一“浪”字,对于眼下行踪不定的生活,不满之情见于字间。最使词人感到凄楚的是后会难期。“叹后约”四句,便是从不同的角度抒写难以与亲人团聚的感慨。
“叹后约”句遥当年别离时分,妻子殷勤叮咛,约定归期,而此时难以兑现。“惨离怀”二句一叹现时至岁暮,但还不能回家,因而只能空自遗憾;再叹目前自己离妻子寄身的京城汴梁,路途遥远,不易到达,只得“凝泪眼”而长望。结语“断鸿”句,重又由情回到景上,望神京而不见,映入眼帘的,唯有空阔长天,苍茫暮色,听到耳中的只有离群的孤雁渐去渐远的叫声。这一景色,境界浑涵,所显示的氛围,与词人的感情十分合拍。“断鸿”句所写的是情中之景,着重表现的是寄寓景物中的主观感受。下片把去国离乡的离愁和羁旅行役的苦况写得令人读来心神惨然。
柳永词善于铺叙,上、中片写景,感情悠游不迫,笔调舒徐从容,由叙述转为描绘。描叙内容也从自然现象转到社会人事,整体上层次分明,铺排有序。末片抒情,感情汪洋恣肆,一发难收,笔调也变得急促起来,抒写了悔当初、恨现的感情;接着的几句,围绕着“别易会难”这一中心,作多角度的反复抒写。音韵上,从“叹后约”句开始,用韵转密,如促节繁弦,正好适应了硬咽语塞、一吐为快的抒情需要。写景,为抒情铺垫;徐缓,为急骤蓄势。通篇转承自然、浑若天成,体现了柳永长调的突出优点。
该诗用梅花顶风冒雪开放、发出芳香,比喻经过艰苦摸索、禅机顿悟的境地,从而表达了诗人劝诫世人为人做事应有梅花这般品性的思想。
这是两句借梅花傲雪迎霜、凌寒独放的性格,勉励人克服困难、立志成就事业的格言诗。关于梅花,宋范成大《梅谱·前序》说:“梅,天下之尤物,无问智愚贤不肖,莫敢有异议。”“尤物”,这里指特别珍异的花卉,也就是说,梅是一种品质高出群芳的植物。可见,作者用梅花来象征一种精神,这象征本身已包含某种哲理;倘再就其经受的“彻骨寒”与最终获得的“扑鼻香”,予以因果上的提示,则作为喻体的“梅花”,更寄寓着另一层深刻的道理。
作者是佛门禅宗的一代高僧,他借此诗偈,表达对坚志修行得成果的决心,说出了人对待一切困难所应采取的正确态度。这也是这两句诗极为有名,屡屡被人引用,从禅宗诗偈成为世俗名言的主要原因。
这是一首七言绝句,诗题或作“春光”,或作“春日”,皆非,应是截取开头一句的前两字而成。在李商隐诗集里有很多诗是属于这种虽曰有题实为无题的,如《流莺》(其首句云“流莺漂荡复参差”)、《相思》(首句云“相思树上合欢枝”)、《人欲》(首句云“人欲天从竟不疑”)等皆其例也。
全诗可分两层:前二句写的是春景,后二句是写由此景而感发的心情、意绪,并以“游丝”绾合前景后意,显得十分自然、缜密。诗中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家国大事,也看不出什么博大的胸襟和深邃的思想。但是却从这普普通通的景色抒写中传达了诗人某种幽微而复杂的体验或感受,而这才是此诗感人之所在。
首句“日日春光斗日光”写诗人眼中的春色。一句之中连用三个“日”字,妙在使人不觉其重。原因何在?这须从“斗”字说起,“斗”乃“争强竞胜”之意,是此句之“眼”,有了它才使“春光”、“日光”充满了勃勃生机。在这里,“春光”和“日光”都具有双重含义。从字面看,“春光”泛指春天明媚艳丽的风物景致。“日光”则指时色天象。前者为物色,后者是时间,随着时间(“日光”)的推移,物色(“春光”)也在不断变化,而这推移与变化又是瞬息迥异,所以诗人用“日日”状其景况,以“斗”字提挈于时色物象之间,竟成此一热闹繁华的场面。因此不妨说这句诗是以开朗、畅快、愉悦作底色的。但是另一方面,在古典诗文里“春”、“日”还有另一重喻意,另一个传统,即人们常将春、秋同人的青春年少和年迈衰老联系在一起,或者竟是二者的代名词,将时日光阴同人的生命时光相比拟。自从屈原发出“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离骚》)的叹息之后,这种对生命本体的强烈意识和深沉感喟便无时无刻不倾注于诗人的笔端。了解了这一层,再来看李商隐的这句诗时,便会有不同的感受。“斗”字虽突现了春色的繁盛迷人,但是,在这愉心悦目中又蕴含着诗人莫名其妙的忧惧和哀伤,而这种不易觉察到的潜在情绪又终于发展成了后二句感情的直接坦露。
如果说首句还是笼统地描摹,那么次句“山城斜路杏花香”则是比较具体地状写了。“山城斜路”指示了诗人所处的位置——其实在看到“日日春光斗日光”之前诗人就已经走在这弯弯曲曲的路上了,这是诗家用笔狡狯之处。——“杏花”大约是“山城斜路”边最突出、最具特色的景物,所以单独拈出,又以“香”字来渲染,使春色具体化、立体化了。这两句虽同是写春色,但一较抽象,一较具体;一是望中之感受(视觉的),一是从嗅觉中得来,略有不同,因而富于变化。
三、四句“几时心绪浑无事,得及游丝百尺长”应作一气读。这大概是套用了卢照邻《长安古意》中“百丈游丝争绕树”的诗句。诗人缓步行进在山城斜路上,看见在空中自由自在浮动着的游丝,想到自己整日为尘世俗事所萦绕不得安宁,竟觉得自己反不及这无声无息的“游丝”,于是才生出了这一奇想: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像这百尺游丝一样浑然无知无觉、自由自在呢?但诗人毕竟不是“游丝”,庄周化蝶那是梦中才有的事,所以企羡也就只能归于企羡,“心绪”既不能似“游丝”一样“浑无事”,而诗人的烦恼、忧郁也就只能依然故我。如此思来想去,竟觉得此时“心绪”之多“事”比直说更增百倍令人难堪。这种将有感情的人同无情的物相比的构思在古典诗词中是非常常见的,有时是正接,有时是反衬,如杜甫《秋兴八首》诗“信宿渔人还泛泛,清秋燕子故飞飞”,以有巢可归的燕子反衬人的无家可归;又如岑参《寄左省杜拾遗》“白发悲花落,青云羡鸟飞”,以鸟儿高飞喻写自己的抱负和眼下的不得志等等。但在这些诗里还多是可以寻绎的外在类比联想,而在李商隐这两句诗中则是以双关的“绪”将无形无影的心理情绪(“心绪”)同空中的“游丝”联系起来。这可以看出李商隐诗设喻的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