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诗全用虚写,通过虚拟的情景来展示崔漪在贬谪生活中的落拓不偶,愁苦孤寂,从而表达了诗人对这位朋友的思念和关切。
首句点题:“苦忆荆州醉司马”。既是说“苦忆”,则就决非一般的思念。志同道合、交谊深厚的朋友,总希望能经常见面,如果客观条件不允许,那也希望能经常通信以慰离怀;假如山长水远,天各一方,连通信都不可能,那就只有在心中默默地反复地思念,即所谓“苦忆”了。作者这时大约正听到崔漪由吏部贬谪为荆州司马的消息,所以称“荆州醉司马”。“司马”而说“醉”,可见这位崔漪平时是极爱喝酒的。第二句,“谪官樽酒定常开”,是对上句内容的进一步补充。“谪官”与“荆州司马”相应,“樽酒”和“醉”相应。 “醉”而因“谪官”,可见他的饮酒是有其难言的苦衷的。在中国长期的封建社会中,由于社会制度的根本缺陷,许多贤能之士常常是壮志难酬,遭遇坎坷,在这种情况下,借酒浇愁便成了他们排遣怀才不遇的优愤和抒发对现实不满的一种方式。“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这是借酒浇愁的名句。这种对统治阶级表示不满转而向“醉乡”中逃避的态度,虽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但这种消极的态度,又显示了它的阶级和时代的局限性。崔漪的所谓“醉”,正是这样一种情况。“定常开”当然是诗人的想象之词。不写自己对友人遭贬谪深表同情,而只写想象中友人在贬谪后借酒浇愁的情景,这就获得了意在言外的效果。 “情在意中,意在言外,含蓄不尽,斯为妙谛”(梁廷楠《曲话》),通过这两句,可以体会到诗人对友人思念的厚重,而且感到他对友人不幸遭遇的深切同情。
颔联紧承第二句,描写崔漪“樽酒”常开的醉态:“九江日落醒何处,一柱观头眠几回”。“九江”,“一柱观”,都是切“荆州”,崔漪的所在地。“醒何处”,“眠几回”,都是写其沉醉的状态,语言都极形象生动,它和作者《饮中八仙歌》写李白酒后狂放的形象:“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可谓异曲同工。其实,崔漪之所以沉醉于酒,向“醉乡”中逃遁,正是对统治阶级压抑人才的不满与反抗,是他心情苦闷和激愤的表现。这两句笔致洒脱,情态逼真,宋朝大词人柳永也许从这里受到启发,写出了“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样两句千古传诵的名句来。当然,柳词是借凄清寂静的气氛,来渲染主人公的孤零之感,和此篇的主旨不尽相同,但却可借助这种情况,来进一步挖掘此篇这两句诗所蕴藏的感情和意境。
“可怜怀抱向人尽,欲何平安无使来。”颈联由虚到实,直接点出“苦忆”的因由。关于前一句,过去有不同的理解。如杨伦认为这一句是就崔漪说的,意思是说崔漪以前曾向诗人尽情地倾诉过他的怀抱,他说:“此‘人’字,当即指自家(指诗人)。”王嗣奭则认为这一句是就诗人说的,“因忆之苦,一终逢人便抒怀寄讯,终不得达,一‘可怜’。”王嗣奭的理解当然是有毛病的,因为下句已明明点出“欲向平安”,如果上句“抒怀寄讯”,下句又“欲问平安”,这样一来,上下两句意思就完全相同了。而上下两句意思重复乃是唐人律诗的大忌,杜甫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杨伦的说法也不是没有可议之处。他指出这一句是指崔漪,这是正确的,但说“向人尽”就是“向我尽”,就缺乏有力的根据了。这两句实际是“彼此互言”,上句是说崔漪性格豪放,壮怀大志,虽向人倾诉无遗,但却无人理解,无人同情,所以说“可怜”;下句说自己虽然十分理解他,关心他,但山长水阔却又无信使往来。两句之中真有无限凄凉,无限同情。全诗至此由豪放而转为凄侧,从而为下联苦忆泪零、欲借江水以通情思埋下伏笔。
“一凭锦水将双泪,好过瞿塘滟滪堆。”尾联直接抒发强烈的感情。人隔两地,信使不通,伤怀念远,只有靠锦江的流水带着自己相思的双泪,滚滚滔滔,经过瞿塘峡口,一直流到荆州去。这两句化景物为情思。将一种无可奈何的思念之情表达得十分具体形象。杨伦说:“二句即太白诗:‘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之意。”这是很对的。“苦忆”之情,无可告诉,无人理解,惟有托之流水。通过诗人的丰富想象,本来无知无情的锦江之水,竟变成了一个了解自己、同情自己的知心人,它愿意绕过艰险的滟滪堆,将自己的相思泪,送往遥远的荆州,带给那位不幸遭贬的朋友,这是非常感人的艺术形象。
这首诗在写作上的特点和《月夜》相同,都是用虚拟的办法来抒写相思之情。开头“苦忆”二字,即通贯全篇,从第二句开始,转入对崔漪贬谪后醉酒情态的描写,完全出于想象。本是虚写,却用“九江日落醒何处,一柱观头眠几回”这样的具体细节来表达自己的怀念之情,仿佛实有其事。苦忆泪零,本是实情,却又设想锦江之水能将相思之泪殷勤送去,则又化实为虚,显得十分空灵。这种虚拟的手法,为古代诗人所习用。例如王维的名篇《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即是一例。但是把《所思》和《月夜》相比较,由于所怀对象和诗人当时所处环境的不同,因而两首诗所描写的侧重点和表现角度也就不完全相同。诗人写《所思》的时候,正羁旅在西南,天涯漂泊,情怀本已落寞,念及往日友好的政治遭遇,心情自然更加难堪了。诗的主要篇幅是通过想象正面描写“醉司马”崔漪的种种醉态,曲折地揭露当时政治的黑暗与腐朽,表达诗人对醉司马的深切同情。全诗八句一气呼成,结尾两句更是悠扬跌宕,一唱三叹,将自己对好友的一片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诗的笔调虽诙谐调侃,实际上感情却极愤激沉郁,这种悲戚的感情,由于是用诙谐与旷达的笔调来描写的,因而使人更觉沉重深刻。全诗的风格苍凉感慨,委婉沉郁,这是由于诗人所怀对象乃是一位遭遇坎坷的友人。如果将《所思》和《月夜》两相对读,不但可以从中学习诗人表达感情的不同艺术技巧,而且可以借此了解杜诗的多样风格。
本诗采用联想手法,由物及人。
诗人首联先写见到一对洁白鲜嫩的苦笋的感受,不禁眼前一亮。
进而颔联两句直接描写苦笋,并将其人格化,指出“耿介”是此物种的本性,“苦白”是与生俱来的。“耿介”指正直不阿,廉洁自持;“苦白”指俭约过甚,后以坚守白操,矢志不渝为“苦白”。肯定赞美苦笋品性后,诗人自然由此联想到唐朝宰相、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和史学家魏征。
颈联“我见魏徵殊媚妩”一句是写唐太宗说,别人认为魏征言行无礼,我却觉得他很妩媚。所以,从本身外部特征来看,苦笋的“苦”便是魏征的“殊”,“苦”味并不爽口,而魏征的“殊”在于直言进谏,而其言行有时着实令人难以接受。从内在气质来看,诗人赞美苦笋的气白便是唐太宗赞魏征“妩媚”,苦笋性情“耿介”,天生“苦白”,与魏征正直不阿,廉洁自持的品格均是受人赏识之处。
全诗尾联议论收尾,指出人才养成既需要发展空间,也要经历风雨砺。历史上的魏征以“犯颜直谏”著称,其言行常常令人难以接受,好比苦笋的滋味并不适口;苦笋与生俱来的“苦白”,象征耿介性格,与魏征方正的人格相似,应该得到认可。
唐朝安史之乱后,张继途经寒山寺时写下这首羁旅诗。此诗精确而细腻地描述了一个客船夜泊者对江南深秋夜景的观察和感受,勾画了月落乌啼、霜天寒夜、江枫渔火、孤舟客子等景象,有景有情有声有色。此外,这首诗也将作者羁旅之思,家国之忧,以及身处乱世尚无归宿的顾虑充分地表现出来,是写愁的代表作。全诗句句形象鲜明,可感可画,句与句之间逻辑关系又非常清晰合理,内容晓畅易解。
这首七绝以一“愁”字统起。前二句意象密集:落月、啼乌、满天霜、江枫、渔火、不眠人,造成一种意韵浓郁的审美情境。后两句意象疏宕:城、寺、船、钟声,是一种空灵旷远的意境。江畔秋夜渔火点点,羁旅客子卧闻静夜钟声。所有景物的挑选都独具慧眼:一静一动、一明一暗、江边岸上,景物的搭配与人物的心情达到了高度的默契与交融,共同形成了这个成为后世典范的艺术境界。
全诗抓住一个“愁”字展开。如果说“月落乌啼霜满天”多少透示着凄清悲凉,那么“江枫渔火”难道不给诗人一点光明与温暖吗?然而,“对愁眠”却凸现在人们面前。旅途的孤独、寂寞,牵起诗人的满怀愁绪,更遇上残月衔山、乌鸦悲啼,满目寒霜洒遍江天,一个迷茫、凄清、寂寥的背景已经形成,奠定了全诗以“愁”为中心的基调。人在逆境中(从诗的字里行间可以品味出来),最忌的是景物伤怀,诗人泊船于枫桥之下,本来心情就已凄恻,却偏逢残月。外出旅游者(也许作者不是旅游家)往往会对家人无限牵挂,可谓归心似箭,盼望与家人团圆,然而,他却客舟孤苦、愁怀难遣。残月也许已给诗人一丝莫名的预示,更兼乌鸦悲鸣的不祥之兆!(听到乌鸦啼叫,人们都会将其与不详联系)满天的飞霜又怎能不令诗人一阵阵心寒?
“江枫渔火对愁眠”。经霜后鲜红似火的枫叶与渔船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霜天夜晚呈现出一种朦胧美,给这幅秋江月夜图平添几分悦目赏心的风姿,绘景已达到美得无瑕的境界!然而,作者着力渲染秋江月夜的美景时,笔束一顿便绘出一个“愁”字来。作者为什么愁?有几多愁?景愈美则情(愁)愈烈。诗人面对美景,却没有半点的欢乐,愁得辗转反侧,这是为什么?我们回顾前文“月落”、“乌啼”、“霜满天”,俗话说天黑怕鬼,诗人心中的“鬼”是什么?是他的仕途得失、宦海沉浮?还是家事索怀、亲朋离散?诗中没说,不得而知。但诗人无心欣赏夜景、孤独难眠,我们不难想象他心中之愁。郁结难抒,确实不是言语说得清的。从他害怕乌啼,我们可以觉察他心中一定有什么事(或人)令他担心,以至乌鸦的啼叫声也令他心烦意乱。霜,是诗人描绘的这幅秋江月夜图的组成部分。玉屑般的飞霜给人一种素雅高洁的美感,然而和“乌啼”“愁眠”联系起来理解,这霜就有点“不妙”了。既然诗人听到乌啼已感意乱,那么飞霜岂不是令他心寒吗?意乱心烦自是他“愁眠”之因了。“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夜,静得可怕,静得令人难以入睡。
诗的前幅布景密度很大,十四个字写了六种景象,后幅却特别疏朗,两句诗只写了一件事:卧闻山寺夜钟。这是因为,诗人在枫桥夜泊中所得到的最鲜明深刻、最具诗意美的感觉印象,就是这寒山寺的夜半钟声。月落乌啼、霜天寒夜、江枫渔火、孤舟客子等景象,固然已从各方面显示出枫桥夜泊的特征,但还不足以尽传它的神韵。在暗夜中,人的听觉升居为对外界事物景象感受的首位。而静夜钟声,给予人的印象又特别强烈。这样,“夜半钟声”就不但衬托出了夜的静谧,而且揭示了夜的深永和清寥,而诗人卧听疏钟时的种种难以言传的感受也就尽在不言中了。
《枫桥夜泊》是一首情与景交织在一起的古诗,全诗除了“对愁眠”外,其余都是刻意绘景。它不是直抒胸臆,而是通过描绘秋江月夜的美景,间接而自然地把诗人旅途寂寞的郁结愁思寄托于景物而抒发出来。欲抒情,先绘景,情随景发,是这首古诗显著的艺术特点。由此可见,在借景抒情的古诗中,作者的情感是通过所描绘的景物来抒发的。在教学这类古诗时,我们既要欣赏作者描绘的景物,更重要的是理解他凭借景物巧妙抒情的技巧,这样才能真正地读懂了古诗。
词的上片写“老大逢春”的情绪。开拍三句,写春社时节,风和日暖,春光明媚,清波悠远,杨柳依依,青草繁茂。这是芳春景色,生趣盎然,令人振奋。然而词人却恰恰相反,精神并不蓣奋,甚至情绪消沉。原因是:“老大逢春,情绪有谁知。”“逢春”是触媒,“老大”才是根源。此时的词人已是古稀老人,青春已被岁月消磨殆尽,生机活力正被衰老蚕食着,“老大”落寞伤感的情绪,当然只有自己知道,别人是无法理解的。心境如此,所处的环境又是“竹箔四垂,庭院静,次独处,燕双飞”。竹帘四垂,言与外界隔绝,很少有人来往,故庭院里十分寂静。后两句意从五代翁宏诗“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宫词》)化出,言词人独处其间,只有那忙着筑巢的春燕双双飞出飞进。这里情中写景,以景衬情。用双飞之燕衬独处之人,足见其孤独寂寞;以动衬静,愈见境静,映衬出其心境之落寞凄凉。
下片写人的活动。换头“怯寒未敢试春衣”与上片“老大逢春”相应,丝丝人扣:因“老大”而“怯寒”;因“逢春”尚寒而“未敢试春衣”。这里既写出了年届七十、年迈体衰之老人对节候的切身感受,也暗寓着主人公的情绪低落,真实入情。正因为如此,在春社这个游览踏青的大好时节,这位老人却“踏青时, 懒追随”。一个“懒”字,刻画出老人力不从心、意懒心灰的情态和无可奈何的心情。那么,老人来打发这个“家家扶得醉人归”的春社节日的作法是:“野蔌山杀,村酿可从宜”。即是说,只要有点山野风味的酒食就可以了。这里作者强调的是:蔌以“野”、骰以“山”、酿(酒)以“村”为宜。 用字准确,既有聊遣愁怀的一面,也有追求雅趣的一面,疏淡别致。煞拍三句,以描述人的心态作结:“不向花边拚一醉,花不语,笑人痴”。已经有了野蔌、山骰、村酒,老人本想”酩酊酬佳节”,独坐“花边拚醉”,只是担心“花不语,笑人痴”,而只好作罢。可见作者人老心不老,犹想学少年的情怀。着直表心迹,振起全篇。
这首词体现词人“惟婉转妩媚为善”的词作主张,景中见情,情中写景,情景交融。写出“老大逢春”的种种心态和微妙的“情绪”,真实生动而富有情趣。在遣词用字上颇具匠心。如开篇连用“渺渺”、“晖晖”、“依依”、“离离”四个叠字句,渲染春光;“野”、“山”、“村”字都移易不得,具见精神。又有频用前人的诗句,化繁为简,意蕴不减。结拍用拟人手法,化无情为有情,妙趣横生,余味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