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钺先生曾论唐宋诗之别道:“唐诗以韵胜,故浑雅,而贵酝藉空灵;宋诗以意胜,故精能,而贵深折透辟。唐诗之美在情辞,故丰腴;宋诗之美在气骨,故瘦劲。唐诗如芍药海棠,秾华繁采;宋诗如寒梅秋菊,幽韵冷香。”(《论宋诗》)不仅风格如此,就审美取向来看,也很有区别。例如,唐人笔下,多写牡丹,而宋人笔下,则多写梅花。宋人喜爱梅花的程度,正如南宋人赵师秀所形容的:“但能饱吃梅花数斗,胸次玲珑,自能作诗。”(韦居安《梅涧诗话》卷中)要想欣赏晏诗,首先得看一下宋代最富盛名的林逋的《山园小梅》:“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晏诗对林诗既有继承又有翻案。晏诗里的这株古梅,长在寺院之中,斜欹门槛屋檐。吹香、照影,就是林诗的暗香、疏影,但梅香只许仙人欣赏,梅影只许高士游观,而不容游蜂野蝶相顾,这就明显和“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不同了。如果说,林诗中的梅像一个寒士的话,那么,晏诗中的梅就像一个高僧。你看,时与高贤名士相过从,月涧照影,苔色映姿,确实使人生出关于禅房的联想。所以,最后用神秀和惠能的偈语赞道:“本性由来不染埃”,就是明确点出这一点。这就比只用僧人的清瘦与梅花相联系(如徐集孙《竹所吟稿·杜北山同石峰僧来访》:“梅花同伴瘦,一瘦有谁过?”)似乎进了一步。以梅花喻修持的作品还有不少,如虚舟普度禅师的《墨梅》:“常忆西湖处士家,疏枝冷蕊自横斜。精明一片当时事,只欠清香不欠花。”以画梅作喻,花之易画而香之难形,亦正如所谓道,凡能言语叙说的,终落下乘。
该诗首句“亚槛倾檐一古梅”,以简洁的笔墨勾勒出古梅的高大道劲。古老苍劲的梅枝,高大粗壮。枝头梅花盛开,枝条旁逸斜出,斜掩着栏杆和屋檐。“几番有意唤春回”,赞颂了梅的品格高洁。他是先行者,报春而不争春。在彻骨的清寒中,梅花傲然绽放,为的是唤得春回人间。这也是诗人人格的写照,他几番想“北定中原”,“收拾旧山河”,像梅花一样,唤回大宋朝社稷的春天。但诗人空有一番抱负而不能实现,只能远离京师,独善其身,保持自己高洁的品格。
颔联“吹香自许仙人下,照影还容高士来。”“仙人”和“高士”品格自高,不合流俗。“吹香”描写其袭人的清香;“照影”描写其清雅的芳姿。这清香与芳姿只允许仙人和高士欣赏和品鉴,俗人没有资格观赏也理解不了梅花的精神意趣。诗人既可以来此观赏,说明能与梅花志趣相投,品格相通。梅如人品,人如梅品,相互欣赏而心志契合。人之精神与梅之精神相往来,相悦相赏。
“月射寒光侵涧户,风摇悴色锁阶苔”以月光梅影侧面烘托梅的品格。月光皎洁,清辉如霜。在这月光下,梅摇影动,洒布阶苔。梅花精神的高洁与月光的皎洁在诗人心底交相辉映,晶莹洁净,纤尘不染。诗人借月光把梅的精神具体化了,使之如置眉睫之前。
“游蜂野蝶休相顾,本性由来不染埃。”这两句直接赞颂梅花品格的高洁。“游蜂野蝶”喻指世俗中人,品格庸俗之人。花香花美自然蜂围蝶转,好像世人趋于势利。梅花则不然,它超尘拔俗,拒绝蜂蝶相扰,因为它“本性由来不染埃”。诗人于古梅树下,物我俱泯,尘虑顿消,置身朝廷时的烦恼此时也渐渐淡化、消失,心情得到暂时的解脱。
这里的“本性由来不染埃”和六祖惠能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意思不同。诗人所谓的“不染埃”指的是志趣高洁,不与趋炎附势的人同流合污。惠能的“无一物”指的是不思善,不思恶,一念不起,即使是“空”念也不要起。志趣高洁体现着诗人对自己的道德要求,诗中处处体现着诗人不合流俗的志趣。但是,第三联所描绘的景色却是纤尘不染的禅境。在斑驳的梅影和皎洁的月光下,诗人忘怀得失,渐渐融人这一境界,这种禅境是佛家空境与诗人高洁品格交相辉映的禅境。
全诗正面勾勒古梅的形神,用仙人、高士、月光、梅影侧面烘托梅花的高洁,尾联点题,直抒胸臆。义脉连贯,水到渠成。作者移情于物,以澄澈淡泊的胸怀观照高雅香洁的梅花,“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物我一体,情景交融,创造了淡雅空净的禅境美,恰似诗人孤傲高洁的内心。
注释
注释
亚:同压。
缪钺先生曾论唐宋诗之别道:“唐诗以韵胜,故浑雅,而贵酝藉空灵;宋诗以意胜,故精能,而贵深折透辟。唐诗之美在情辞,故丰腴;宋诗之美在气骨,故瘦劲。唐诗如芍药海棠,秾华繁采;宋诗如寒梅秋菊,幽韵冷香。”(《论宋诗》)不仅风格如此,就审美取向来看,也很有区别。例如,唐人笔下,多写牡丹,而宋人笔下,则多写梅花。宋人喜爱梅花的程度,正如南宋人赵师秀所形容的:“但能饱吃梅花数斗,胸次玲珑,自能作诗。”(韦居安《梅涧诗话》卷中)要想欣赏晏诗,首先得看一下宋代最富盛名的林逋的《山园小梅》:“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晏诗对林诗既有继承又有翻案。晏诗里的这株古梅,长在寺院之中,斜欹门槛屋檐。吹香、照影,就是林诗的暗香、疏影,但梅香只许仙人欣赏,梅影只许高士游观,而不容游蜂野蝶相顾,这就明显和“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不同了。如果说,林诗中的梅像一个寒士的话,那么,晏诗中的梅就像一个高僧。你看,时与高贤名士相过从,月涧照影,苔色映姿,确实使人生出关于禅房的联想。所以,最后用神秀和惠能的偈语赞道:“本性由来不染埃”,就是明确点出这一点。这就比只用僧人的清瘦与梅花相联系(如徐集孙《竹所吟稿·杜北山同石峰僧来访》:“梅花同伴瘦,一瘦有谁过?”)似乎进了一步。以梅花喻修持的作品还有不少,如虚舟普度禅师的《墨梅》:“常忆西湖处士家,疏枝冷蕊自横斜。精明一片当时事,只欠清香不欠花。”以画梅作喻,花之易画而香之难形,亦正如所谓道,凡能言语叙说的,终落下乘。
该诗首句“亚槛倾檐一古梅”,以简洁的笔墨勾勒出古梅的高大道劲。古老苍劲的梅枝,高大粗壮。枝头梅花盛开,枝条旁逸斜出,斜掩着栏杆和屋檐。“几番有意唤春回”,赞颂了梅的品格高洁。他是先行者,报春而不争春。在彻骨的清寒中,梅花傲然绽放,为的是唤得春回人间。这也是诗人人格的写照,他几番想“北定中原”,“收拾旧山河”,像梅花一样,唤回大宋朝社稷的春天。但诗人空有一番抱负而不能实现,只能远离京师,独善其身,保持自己高洁的品格。
颔联“吹香自许仙人下,照影还容高士来。”“仙人”和“高士”品格自高,不合流俗。“吹香”描写其袭人的清香;“照影”描写其清雅的芳姿。这清香与芳姿只允许仙人和高士欣赏和品鉴,俗人没有资格观赏也理解不了梅花的精神意趣。诗人既可以来此观赏,说明能与梅花志趣相投,品格相通。梅如人品,人如梅品,相互欣赏而心志契合。人之精神与梅之精神相往来,相悦相赏。
“月射寒光侵涧户,风摇悴色锁阶苔”以月光梅影侧面烘托梅的品格。月光皎洁,清辉如霜。在这月光下,梅摇影动,洒布阶苔。梅花精神的高洁与月光的皎洁在诗人心底交相辉映,晶莹洁净,纤尘不染。诗人借月光把梅的精神具体化了,使之如置眉睫之前。
“游蜂野蝶休相顾,本性由来不染埃。”这两句直接赞颂梅花品格的高洁。“游蜂野蝶”喻指世俗中人,品格庸俗之人。花香花美自然蜂围蝶转,好像世人趋于势利。梅花则不然,它超尘拔俗,拒绝蜂蝶相扰,因为它“本性由来不染埃”。诗人于古梅树下,物我俱泯,尘虑顿消,置身朝廷时的烦恼此时也渐渐淡化、消失,心情得到暂时的解脱。
这里的“本性由来不染埃”和六祖惠能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意思不同。诗人所谓的“不染埃”指的是志趣高洁,不与趋炎附势的人同流合污。惠能的“无一物”指的是不思善,不思恶,一念不起,即使是“空”念也不要起。志趣高洁体现着诗人对自己的道德要求,诗中处处体现着诗人不合流俗的志趣。但是,第三联所描绘的景色却是纤尘不染的禅境。在斑驳的梅影和皎洁的月光下,诗人忘怀得失,渐渐融人这一境界,这种禅境是佛家空境与诗人高洁品格交相辉映的禅境。
全诗正面勾勒古梅的形神,用仙人、高士、月光、梅影侧面烘托梅花的高洁,尾联点题,直抒胸臆。义脉连贯,水到渠成。作者移情于物,以澄澈淡泊的胸怀观照高雅香洁的梅花,“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物我一体,情景交融,创造了淡雅空净的禅境美,恰似诗人孤傲高洁的内心。
曲江又名曲江池,故址在今西安城南五公里处,原为汉武帝所造。唐玄宗开元年间大加整修,池水澄明,花卉环列。其南有紫云楼、芙蓉苑;西有杏园、慈恩寺,是著名游览胜地。
第一首写他在曲江看花吃酒,布局出神入化,抒情感慨淋漓。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首联是说,落下一片花瓣让人感到春色已减。如今风把成千上万的花打落在地,怎不令人发愁?
在曲江看花吃酒,正遇良辰美景,可称赏心乐事了;但作者却别有怀抱,一上来就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惜春情绪,产生出惊心动魄的艺术效果。他一没有写已经来到曲江,二没有写来到曲江时的节令,三没有写曲江周围花木繁饶,而只用“风飘万点”四字,就概括了这一切。“风飘万点”,不止是客观的写景,缀上“正愁人”三字,重点就落在见景生情,托物言志上了。“风飘万点”,这对于春风得意的人来说,会煞是好看,为何又“正愁人”呢?作者面对的是“风飘万点”,那“愁”却早已萌生于前此的“一片花飞”,因而用跌笔开头:“一片花飞减却春”!历尽漫长的严冬,好容易盼到春天来了,花儿开了。这春天,这花儿,不是值得人们珍惜的吗?然而“一片花飞”,又透露了春天消逝的消息。敏感的、特别珍惜春天的诗人又怎能不“愁”?“一片”,是指一朵花儿上的一个花瓣。因一瓣花儿被风吹落就感到春色已减,暗暗发愁,可如今,面对着的分明是“风飘万点”的严酷现实啊!因此“正愁人”三字,非但没有概念化的毛病,简直力透纸背。
“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颔联是说,且看将尽的落花从眼前飞过,也不再厌烦过多的酒入口。
“风飘万点”已成现实,那尚未被风飘走的花儿就更值得爱惜。然而那风还在吹,剩下的,又一片、一片的飘走眼看即将飘尽了!第三句就写这番情景:“且看欲尽花经眼。”“经眼”之花“欲尽”,只能“且看”。“且”是暂且、姑且之意。而当眼睁睁的看着枝头残花一片、一片的随风飘走,加入那“万点”的行列,心中又是什么滋味呢?于是来了第四句:“莫厌伤多酒入唇。”吃酒为了消愁。一片花飞已愁;风飘万点更愁;枝上残花继续飘落,即将告尽,愁上添愁。因而“酒”已“伤多”,却禁不住继续“入唇”啊!
只是一落花,连写三句,极尽反复层折之妙。接入第四句,魂消欲绝。然而作者何以要如此“反复层折”的写落花,以致魂消欲绝。究竟是仅仅感叹春光易逝,还是有慨于难于直陈的人事问题呢?
“江上小堂巢翡翠,花边高冢卧麒麟。”颈联是说,翡翠鸟在曲江上的楼堂上作巢,原来雄踞的石麒麟现今倒卧在地上。
第三联就写到了人事。有人说此联“奇想惊人”,细想却恰恰在人意之中。诗人的目光随着“风飘万点”在移动:落到江上,就看见原来住人的小堂却巢着翡翠——翡翠鸟筑起了窝,何等荒凉;落到苑边,就看见原来雄踞高冢之前的石雕墓饰麒麟倒卧在地,不胜寂寞。经过安史之乱,曲江往日的盛况远没有恢复;可是,好容易盼来的春天,眼看和万点落花在一起,就要被风葬送了!这并不是惊人的奇想,而是触景伤情。
“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荣绊此身?”尾联是说,仔细推究事物盛衰变化的道理,那就是应该及时行乐,何必让虚浮的荣誉束缚自身呢?
面对这残败景象又有什么办法呢?仍不外是“莫厌伤多酒入唇”,只不过换了一种漂亮的说法,就是“行乐”。难道“物理”就是这样吗?如果只能如此,无法改变,那就只须行乐,何必让浮荣绊住此身,失掉自由呢?
联系全篇来看,所谓行乐,不过是他自己所说的“沉饮聊自遣”,或李白所说的“举杯消愁愁更愁”而已,乐处又在哪里呢?
绊此身的浮荣何所指?指的就是“左拾遗”那个从八品以上的谏官。因为上疏救房琯,触怒了肃宗。从此,为肃宗疏远。作为谏官,他的意见却不被采纳,还蕴含着招灾惹祸的危机。这首诗就是乾元元年(758)暮春任“左拾遗”时写的。到了这年六月,果然受到了处罚,被贬为华州司功参军。从写此诗到被贬,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了解了这样一个历史背景,就会对这首诗有比较确切的理解。
这是“联章诗”,上下两者之间有内在的联系。下一首,即紧承“何用浮荣绊此身”而来。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第二首开头四句是说,上朝回来,天天去典当春天穿的衣服,换得钱来每天到江头买酒喝,直到喝醉了才肯回来。到处欠着酒债,那是寻常小事,人能够活到七十岁,古来也是少有的了。
前四句一气旋转,而又细针密线。时当暮春,长安天气,春衣才派上用场;即使穷到要典当衣服的程度,也应该先典冬衣。如今竟然典起春衣来,可见冬衣已经典光。这是透过一层的写法。而且不是偶尔用典,而是“日日典”。这是更透过一层的写法。“日日典春衣”,读者准以为不是等米下锅,就是另有燃眉之急;然而读到第二句,才知道那不过是为了“每日江头尽醉归”,真有点出人意外。出人意外,就不能不引人深思:为什么要日日尽醉呢?
诗人还不肯回答读者的疑问,又逼进一层:“酒债寻常行处有”。“寻常行处”,包括了曲江,又不限于曲江。走到曲江,就在曲江尽醉;走到别的地方,就在别的地方尽醉。因而只靠典春衣买酒,无异于杯水车薪,于是乎由买到赊,以致到处欠着酒债。付出这样高的代价就是为了换得个醉醺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诗人终于作了回答:“人生七十古来稀。”意味人生能活多久,既然不得行其志,那就今日有酒今日醉吧!这事愤激之言。联系诗的全篇和杜甫的全人,是不难了解言外之意的。
“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第三联是说,但见蝴蝶在花丛深处穿梭往来,蜻蜓在水面上款款而飞,时不时点一下水。
第三联写江头景,在杜诗中也是别具一格的名句。这一联体物有天然之妙,但不仅妙在体物,还妙在“缘情”。人生如此短促,大好春光,又即将消逝,难道不值得珍惜吗?诗人正是满怀惜春之情观赏江头景物的。“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这是多么恬静、多么自由、多么美好的境界啊!可是这样自由、这样美好的境界,还能存在多久呢?
“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末联是说,传话给春光,让我与春光一起逗留吧,虽是暂时相赏,也不要违背啊!
“传语”犹言“寄语”,对象就是“风光”。这里的”风光“就是明媚的春光。诗人以情观物,物皆有情,因而传语风光说:”可爱的风光啊,你就同穿花的蛱蝶,点水的蜻蜓一起流转,让我欣赏吧,哪怕是暂时的;可别连这点心愿也违背了啊!“
《曲江二首》是因为仕途不得志而作,所以惜春、留春之情包含深广的社会内容,耐人寻味。
这两首诗总的特点,用我国传统的美学术语说,就是“含蓄”,就是有“神韵”。所谓“含蓄”,所谓“神韵”,就是留有余地。抒情、写景抒写的是最典型最有特征性的东西,从而使读者通过已抒之情和已写之景去玩味未抒之情,想象未写之景。
就抒情方面说,“何用浮荣绊此身”,“朝回日日典春衣,……”,其“仕不得志”是依稀可见的。但如何不得志,为何不得志,却秘而不宣,只是通过描写暮春之景抒发惜春、留春之情;而惜春、留春的表现方式,也只是吃酒,只是赏花玩景,只是及时行乐。诗中的抒情主人公“日日江头尽醉归”,从“一片花飞”到“风飘万点”,已经目睹了、感受了春减、春暮的全过程,还“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真可谓乐此不疲了!然而仔细探索,就发现言外有意,味外有味,弦外有音,景外有景,情外有情,“测之而益深,究之而益来”,真正体现了“神余象外”的艺术特点。
这首诗意在说明书法重在“寓意”,不必死学古人,斤斤计较于“法度”。
苏轼《石苍舒醉墨堂》诗:“自言其中有至乐,适意无异逍遥游。……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他把书法艺术作为写意、乐心、游息的一种手段,不计工拙,唯在自由挥洒耳。
苏轼曾自我剖示道:“吾书虽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践古人,是一快也。” 这种追求自我精神的遨游,信手遣兴,不计工拙,也遭到当时一些士大夫的讽刺,有人说苏轼的书法多病笔,“作‘戈’多成病,又腕著而笔卧,故左秀而右枯”等等。黄庭坚辩曰:“此又见其管中窥豹,不识大体。殊不知西子捧心而颦,虽其病处,乃自成妍。”
苏轼提倡“浩然听笔之所之,而不失法度,乃为得之”(《论书》)。胸中有浩然之气,便能发之于胸,应之以手,便能听笔之所至。苏轼的书艺神而化之,法意互得,无意于佳而自佳,达到自然天成的境界。
此词是作者徐州谢雨词的最后一首,写词人巡视归来时的感想。词中表现了词人热爱农村,关心民生,与老百姓休戚与共的作风。作为以乡村生活为题材的作品,这首词之风朴实,格调清新,完全突破了“词为艳科”的藩篱,为有宋一代词风的变化和乡村词的发展作出了贡献。
上片首二句“软草平莎过雨新,轻沙走马路无尘”,不仅写出“草”之“软”、“沙”之“轻”,而且写出作者在这种清新宜人的环境之中舒适轻松的感受。久旱逢雨,如沐甘霖,经雨之后的道上,“软草平莎”,油绿水灵,格外清新;路面上,一层薄沙,经雨之后,净而无尘,纵马驰骋,自是十分惬意。触此美景,作者情动于衷,遂脱口而出:“何时收拾耦耕身?”“耦耕”,指二人并耜而耕,典出《论语·微子》:“长沮、桀溺耦而耕。”长沮、桀溺是春秋末年的两个隐者。二人因见世道衰微,遂隐居不仕。此处“收拾耦耕身”,不仅表现出苏轼对农村田园生活的热爱,同时也是他在政治上不得意的情况下,仕途坎坷、思想矛盾的一种反映。
下片“日暖桑麻光似泼,风来蒿艾气如薰”二句,承上接转,将意境宕开,从道上写到田野里的蓬勃景象。在春日的照耀之下,桑麻欣欣向荣,闪烁着诱人的绿光;一阵暖风,挟带着蒿艾的薰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肺。这两句对仗工整,且妙用点染之法。上写日照桑麻之景,先用画笔一“点”;“光似泼”则用大笔涂抹,尽力渲染,将春日雨过天晴后田野中的蓬勃景象渲染得淋漓尽致;下句亦用点染之法,先点明“风来蒿艾”之景,再渲染其香气“如薰”。“光似泼”用实笔,“气如薰”用虚写。虚实相间,有色有香,并生妙趣。“使君元是此中人”给句,画龙点睛,为升华之笔。它既道出了作者“收拾耦耕身”的思想本源,又将作者对农村田园生活的热爱之情更进一步深化。
作者身为“使君 ”,却能不忘他“元是此中人”,且乐于如此,确实难能可贵。
这首词结构既不同于前四首,也与一般同类词的结构不同。前四首《浣溪沙》词全是写景叙事,并不直接抒情、议论,而是于字行之间蕴蓄着作者的喜悦之情。这首用写景和抒情互相错综层递的形式来写。
上片首二句写作者于道中所见之景,接着触景生情,自然逗出他希冀归耕田园的愿望;下片首二句写作者所见田园之景,又自然触景生情,照应“何时收拾耦耕身”而想到自己“元是此中人”。这样写,不仅使全词情景交融,浑然一体,而且使词情逐层深化升华。特别“软草平莎过雨新”二句、“日暖桑麻光似泼”二句更是出神入化,有含蓄隽永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