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题旨在次句“爱梅”二字。故全篇将人与梅层层夹写,写出梅之幽姿逸韵,及词人对梅江的钟情留连,也就展示了作者的情趣和人格。
起句:“老去惜江心已懒”,用笔逆入,以扫为生。次句“爱梅犹绕江村”,“犹”字与“已”字相对,突出梅江与众卉之不同。年齿老大,无意赏江,乃人情之常,然而不能忘情者,唯梅而已。陆游咏梅词云“幽姿不入少年场”,把少年繁华与烂漫江事并提,可见烈士暮年,偏赏梅江,有同嗜焉。下三句写所见梅江。“一枝先破玉溪春”,言眼前梅江一枝斜出,打破了春色闭锁的局面,透露了春之消息。“玉溪”,写出溪水清澈,有碧玉之色,水流垮琮,亦有溅玉之声。“更无”两句,仍以梅江与一般江卉对比来写。众江开时,姹紫嫣红,千娇百媚,招蜂引蝶。所谓“江态度”,乃娇媚俗艳之品。自来审美鉴赏中,有冰清玉洁、骨冷神清、风清骨峻等语,所谓“雪精神”,即包含清、冷、峻、洁多种审美因素。“江态度”与“雪精神”之别,实为雅俗之辨,志士与庸人之分。
上片写梅之高洁可爱,下片写词人对梅江的钟情留连。过片承“爱梅犹绕江村”句,谓寻梅直至溪山深处。“胜向空山餐秀色”,隐用前人诗句。晋陆机《日出东南隅行》诗:“鲜肤一向润,秀色若可餐。”杜甫《佳人》诗:“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此句是说梅江比佳人秀色更可爱。这两句意谓:我最爱到这山水幽静处,饱餐梅之秀色,为它写下新诗佳句,沉吟细品,觉沆瀣生牙颊间。“竹根流水带溪云”,是写梅之周围景物,也是词人醉卧之境。宋人咏梅,往往以水云萦拂,以幽篁相伴,其他俗艳之物,皆不得滥入。结尾两句,见词人之忘情。醉来与梅江晤对,惬意舒心,留连忘返。卧枕竹根,仰观流云,耳边溪水溅溅,梅江清香沁人,人间是非,一时净尽。可以说,这既是一首咏梅词,也是一首记游词。词人乘兴而来,踏月而归,一日清赏,可抵十年尘梦。而空山寒梅,得此人相对,亦可免寂寞矣。
该篇诗人用周公赤心为国,竭忠尽智辅佐周武王周成王,结果仍遭流言毁谤,并被周成王所疑的历史故事,感叹自己尽心王室,志欲为国立功,不但心愿未遂,反而遭受种种打击迫害的不幸与无奈。诗人客观地吟咏历史,实际上是借古人之酒杯,浇自己心中之垒块,万千感慨充溢其间。
该诗起句由《论语·子路》中的“为君难,为臣不易”化用而出,引出诗人“怨”的真实内涵是:“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这是全篇诗眼之所在。
接着,诗人用“周公佐成王”至“成王乃哀叹”十四句诗,通过具体的历史事实表述诗眼,或者说运用历史事实,即通常说的例证法来证明自己的论点。“天威不可干”的“干”,是冒犯之意。这句是诗人对“皇灵大动变”一事的直抒胸臆的评论:识忠奸颠倒易,教天理违物难。本来,“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荀子·天论》)成王所疑,周公见毁与皇灵动变,其间并无必然的联系,然而人事与天道的偶然巧合,却引出了天地人物之间的深刻哲理:易识浮生理,难教一物违。成王昏庸固然可恶,然而“公旦事既显,成王乃哀叹”,他能知错认错仍有可取之处,暗讽曹汉集团的当政者竟不及成王。
结尾“吾欲竟此曲”四句,又是诗的精彩之处:“竟”,终也。“悲且长”,意思是悲而情长,表示有倾诉不尽之意。本来,这四句是乐府歌辞中的套语,特别是“今日乐相乐”一句,汉乐府《艳歌何尝行》也有此句。无巧不成书,诗人在写作此诗结篇时,正遇魏明帝曹叡召见,君臣燕享时即景所见,而“别后莫相忘”既似恳求又似讽刺,冀希明帝不要在分手之后又把诗人撇在脑后。在貌似轻松的字句中蕴涵着深沉痛楚的矛盾心理,从而使这首咏史政治诗一下子明显地注入了诗人主观的爱和怨,颇有“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陶渊明《咏荆轲》)之感。
该诗的前四句,“难”、“患”、“刊”押韵,后十二句,“言”、“连”、“寒”、“干”、“端”、“叹”等押韵,声调和谐,韵节响亮,从此诗中,曹植对于五言诗发展所作出的重大贡献,可见一斑。
这是一首写景的诗。
细草、沙地、吴宫、烟水、梅花、竹丛、石桥,建构出一个幽冷、萧索、缥缈的世界,人的灵魂似乎随着迢迢的流水、飘浮的暗香徜徉。写梅花遗貌得神,画图难足。清刘熙载《艺概》云:“姜白石词幽韵冷香,令人挹之无尽,拟诸形容,在乐则琴, 在花则梅也。”此诗写梅亦如是。结句畅达悠扬。清幽冷寂的氛围中,愈能体味姜夔何以“ 体貌清莹,望之若神仙中人”(张羽《白石道人传》)。
诗句平易浅显,韵味华美。作者用极其自然逼真的手法,写了他由石湖返回苕溪时,沿途所见的幽雅景致。当时,作者在除夕的晚上,与好友分手,兴高采烈地乘船归回居地,心情是比较欢快的。因此,所作也比较轻松活泼。首句“细草穿沙雪半消”,点明时在除夕,是冬去春来,雪半消、草发芽的季节。这写是途中所见的近景。
二句“吴宫烟冷水迢迢”是写远景。小舟疾驶,那高大华丽的吴宫,被茫茫雾气笼罩,渐渐隐没在远处。
三句转写眼前,“梅花竹里无人见”。轻快疾驶的小舟,路过高洁、清雅、傲气的梅花和竹林,自有一种乐趣。
四句以“一夜吹香过石桥”作结,“一夜香”既与上句“梅花”衔接,又启句中“过石桥”。至此,把诗人的得意之情,巧妙地暗喻出来。
此诗开篇写道:“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在皎洁的月色光下,蟋蟀在低吟,并交织成一曲无比清切的夜之旋律。在此,诗人从视角和听觉两方面描写了环境,不但表现出环境的幽静,心境的凄然,而且也暗示了时间是很晚了,也就是下半夜时间。再看夜空,“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北斗横转,那由“玉衡”“开阳”“摇光”三星组成的斗柄(杓),正指向天象十二方位中的“孟冬”,闪烁的星辰,更如镶嵌天幕的明珠,把夜空辉映得一片璀璨。一切似乎都很美好,包括那披着一身月光漫步的诗人。在中国古代,人们都是根据斗星所指方位的变换来辨别节令的推移。据金克木先生解说,“孟冬”在这里指的不是初冬节令(因为下文明说还有“秋蝉”),而是指仲秋后半夜的某个时刻。此时此刻诗人还在月下踽踽步,说明诗人心神不宁,胸中缠绕着忧愁。
诗人默默无语,在月光下徘徊。“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野草上已沾满晶莹的露珠,在月光下显得那样晶莹,寒气逼人,明显感觉到时节已经转换。诗人已经感觉到,深秋已在不知不觉中到来,时光之流驶,又是一年秋天到来了。当然,这里写了时间的快速流逝,也是在暗示时间不饶人,人也在一天天老去。怪不得往日的燕子(玄鸟)都不见了,原来已是秋雁南归的时节。这些燕子又将飞往哪里去呢?——“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这就是诗人在月下所发出的怅然问叹。这问叹似乎只对“玄鸟”而发,实际上,它又是诗人那充满失意的怅然自问。从下文可知,诗人之游宦京华已几经寒暑。而今草露蝉鸣、又经一秋,它们在诗人心上所勾起的,是流离客中的无限惆怅和凄怆。
以上八句从描述秋夜之景入笔,抒写诗人月下徘徊的哀伤之情。适应着秋夜的清寂和诗人怅惘、失意之感,笔触运得轻轻的,色彩也一片渗白;没有大的音响,只有蟋蟀、秋蝉交鸣中偶发的、诗人那悠悠的叹息之声。当诗人一触及自身的伤痛时,情感便不免愤愤起来。诗人久滞客中,在夜半如此焦灼难眠,那是因为他曾经希望过、期待过,而今这希望和期待全破灭了。
理想破灭,心烦意乱,夜不能寐。于是,诗人写道:“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这句是以鸟的展翅高飞比喻同门友的飞黄腾达。这在当初,无疑如一道灿烂的阳光,把诗人的前路照耀得五彩缓纷。他相信,“同门”好友将会从青云间垂下手来,提携自己一把;总有一天,他将能与友人一起比翼齐飞、邀游碧空。但事实却大大出乎诗人预料,昔日的同门之友,而今却成了相见不相认的陌路之人。他竟然在平步青云之际,把自己当作走路时的脚迹一样,留置身后而不屑一顾了。“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这毫不经意中运用的妙喻,不仅入木三分地刻画了同门好友“一阔脸就变”的卑劣之态,同时又表露了诗人那不谙世态炎凉的无比惊讶、悲愤和不平。
至此全诗的主旨方才揭开,那在月光下徘徊的诗人,原来就是这样一位被同门好友所欺骗、所抛弃的落魄者。在他的背后,月光印出了静静的身影;而在头顶上空,依然是明珠般闪烁的“历历”众星。当诗人带着被抛弃的余愤怒仰望星空时,偏偏又瞥见了那名为“箕星”、“斗星”和“牵牛”的星座。诗人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的怨气,指点着这些星座大声责问起来:“南箕北有斗,牵牛不负扼!”这里语出《小雅·大东》:“维南有箕,不可以颠扬;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皖彼牵牛,不以服箱(车)”。诗人在此借用“南箕”“北斗”“牵牛”等星宿表现出了有虚名无实用,借此比喻朋友的有虚名无实用。失意落魄的诗人心中很是痛苦,夜不能寐,走出房间,仰望天空,看见星星,由此而想到“同门友”的淡漠,心中忧愤不已,苦闷无处发泄,就借此问问星星。其实,这里也暗示了诗人没有什么朋友,即使有,也是十分功利的、无情意的人。
诗歌最后写道:“良无盘石固,虚名复何益?”想到当年友人怎样信誓旦旦,声称同门之谊的“坚如盘石”,可而今“同门”虚名犹存,“盘石”一样的友情也再没有了。诗人终于仰天长叹,以悲愤的感慨收束了全诗。这叹息和感慨,包含了诗人那被炎凉世态所欺骗、所愚弄的无比伤痛和悲哀。
抒写这样的伤痛和悲哀,本来只用数语即可说尽。此诗却偏从秋夜之景写起,初看似与词旨全无关涉,其实均与后文的情感抒发脉络相连:月光笼盖悲情,为全诗敷上了凄清的底色;促织鸣于东壁,给幽寂增添了几多哀音;“玉衡指孟”点明夜半不眠之时辰,“众星何历历”暗伏箕、斗、牵牛之奇思;然后从草露、蝉鸣中,引出时光流驶之感,触动同门相弃之痛;眼看到了愤极“直落”、难以控驭的地步。这就是《明月皎夜光》写景抒愤上的妙处,那感叹、愤激、伤痛和悲哀,始终交织在一片星光、月色、螺蜂、蝉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