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咽,中夜兰桡暗发。残春在,催暖送晴,九十韶光去偏急。垂杨手漫折,难结,轻帆一叶。离亭远,归路渐迷,千里沧波楚天阔。
水声咽,中夜¹兰桡(ráo)²暗发。残春在,催暖送晴,九十韶光³去偏急。垂杨手漫折,难结,轻帆一叶。离亭远,归路渐迷,千里沧波楚天阔。
译文:水声呜咽,我半夜乘着兰舟悄悄出发了。凋残的春色还在,催来暖意,送去晴朗。九十日的春光偏偏去得这样急,垂杨被离人随手折下,送别后就难以再绾结回去了。一叶轻帆乘风去,离亭渐远了,回去的道路也渐迷失了,千里碧波与楚天相接,多么开阔。
注释:兰陵王:此词牌原系唐教坊曲名。始见秦观《淮海长短句》。三段,一百三十字,仄韵。¹中夜:半夜。²兰桡:兰舟,泛指装饰图案的船。桡:船桨,读若“饶”。³韶光:春光。
除寒乍消歇。剩雾锁花魂,风砭诗骨。茫茫江草连云湿。怅绿树莺老,碧栏蜂瘦,空留樯燕似诉别,向人共愁绝。
除寒乍消歇。剩雾锁花魂,风砭(biān)¹诗骨。茫茫江草连云湿。怅绿树莺老,碧栏²蜂瘦,空留樯(qiáng)³燕似诉别,向人共愁绝。
译文:残留的寒意刚刚消散,只剩下重雾锁着花朵的芳魂。寒风刺入诗人的瘦骨,乡上连着云天的茫茫烟草都湿润了。惆怅那绿树上的黄莺已老了,碧栏间的蜂儿都瘦了,空留下栖息在桅杆上的燕子,好像在倾诉着离别之情,都对着人一同陷入极度的忧愁中了。
注释:¹砭:刺。寒风刺骨。²碧阑:碧绿色栅阑。³樯:船桅杆。
重叠,浪堆雪。坐缥缈浮槎,烟外飞越。衔山一寸眉弯月,照枉渚疑镜,乱峰如发。扁舟独自,记旧梦,忍细说?
重叠,浪堆雪。坐缥缈浮槎(chá)¹,烟外飞越。衔山一寸眉弯月,照枉渚(zhǔ)²疑镜,乱峰如发。扁(piān)舟独自,记旧梦,忍细说?
译文:重重叠叠,浪花翻滚,如雪堆积成坐在飘渺远去的浮槎上,向苍烟外飞度。衔在远山间的,是一寸如蛾眉般弯弯的月亮,照耀着弯曲的小舟,疑似明镜映照着纷乱的山峰,宛如发髻偏舟,独自前行。还记得从前的梦啊,但怎么忍心细说呢?
注释:¹槎:船。²枉渚:“枉”是汪水,汪水在湘中常德,注入沅水的小水湾,故称汪渚。《楚辞·九章·涉江》:“朝发枉渚兮夕宿辰阳”。

  《兰陵王》词自宋周邦彦“柳阴直”一阕盛传于世以来,后人难乎为继。词分三叠,要善铺叙,不重复,开合动荡,浑化无迹,殊为不易。董士锡此词,可谓迎难而上,就其境界之阔大而言,容或有出蓝之誉。

  首叠所写,也不过是一般的暮春离别之意。“水声咽,中夜兰桡暗發”,半夜兰舟出发,水声呜咽,时在春夏之交,“残春在,催暖送晴”,难免生出节序如流、人生易老的感叹,故云“九十韶光去偏急”。盖春天孟、仲、季三个月,合九十日。一“急”字下得有力。晚唐诗人杜荀鹤有句:“每岁春光九十日,一生年少几多时。”(《出关投孙侍御》)郑谷诗又云:“春风只有九十日。”(《自适》)可知“急”字用意,在于时光匆匆。“垂杨手漫折,难结”,一语双关。一层意,就离别说,谓离别本人生常事,如折柳送别则柳将不胜其折,此是反用熟典;另一层意,就伤春说,春去如此匆匆,则人力何可挽留?所以说“难结”。“轻帆”以下三句,写船行之速,归路渐远,惟见水天一色。首叠境界,在柳永、周邦彦等人离别词作中常见。

  次叠写景传情,就以深细为其特色了。“余寒”句承上伤春意转入,写惜春情绪。“剩雾锁花魂,风砭诗骨”,是极工致、极骚雅之语句。“花魂”谓暮春之物,“诗骨”谓羁旅之人,物、人对举,相互映射,颇有深意。唐人郑元袅有句:“花魂迷春招不归。”(《花蝶谣》)董士锡以“雾锁”形容之,表惜花凋零之意更有韵味。孟郊有句:“诗骨耸东野。”(《戏赠无本》)被东坡以“郊寒岛瘦”相称的诗人,自称“诗骨”,词人借用来称己,俨然在读者面前推出一个瘦骨嶙峋、但又风骨凛然的寒士自我形象,表人生飘零之感更有高格调。以下连写“草湿”、“莺老”、“蜂瘦”、“燕诉”,所谓“以我观物,物皆著我之色彩”,二结用“向人共愁绝”一句总括之,则人之愁绝,伤如之何!

  三叠推开,写江行所见宏观之景,可谓大笔濡染,气魄非凡。“重叠,浪堆雪”,勾勒有力;“坐缥缈浮槎,烟外飞越”,遐想奇特。这是写景吗?诚然,因为所写是眼见之实景,显出江上风高浪急。但是,这不也是因江行实感而催发的、词人急欲超越现实处境这一潜在心理的形象折现吗!是实,也是虚,是景语,也是情语,情景兼写,充满着艺术的张力。下面“衔山一寸眉弯月,照枉渚疑镜,乱峰如髮”数句,写月之细,水之清,峰之乱,均逼真如画,“乱峰如髮”更是造语生新出奇,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当然,超然出世之想只不过是一刹那的幻觉,词人清醒的意识是“扁舟独自”,回到现实,种种“旧梦”萦脑,难以细说,也不必细说。这就是古人称道的“感慨全在虚处”,有意留出艺术空白,意在言外。

  近人沈曾植最为推崇董士锡《齐物论斋词》,以为“其与白石(姜夔)不同者,晋卿(董士锡)无名句可标,其孤峭在此,不便摹拟亦在此”(《海日楼札丛》)。笔者则认为白石词“清虚骚雅,每于伊郁中饶蕴藉”(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董晋卿庶几近之,然谓晋卿词无名句可标,就此词而言,则不尽然。

  又词中“照枉渚疑镜”一句,“枉渚”究竟何指?一般认为是泛指水弯之处。北魏郦道元《水经注·穀水》:“瀑布或枉渚,声溜潺潺不断。”也有说者引《楚辞·九章·涉江》“朝发枉陼(同渚)兮夕宿辰阳”,谓此处的“枉渚”当是实指。“枉”即枉水,是湖南常德附近注入沅江的支流。《水经注·沅水》云:“沅水又东历小湾,谓之枉渚。渚东里许,便得枉人山。”那么董士锡“江行”的具体地点就在湖南境内的沅江了。但就这首词的意境看,上片结句言“千里沧波楚天阔”,“楚天”一般指吴楚之地,且空间阔大,不像是在水流险急的沅湘之间。再者,考稽现存不多的有关董士锡的传记材料,他一生主要辗转于江、浙、皖等地,并没有履迹沅湘一带的记载,故“枉渚”还是作泛指理解为好

译文及注释

译文

水声呜咽,我半夜乘着兰舟悄悄出发了。凋残的春色还在,催来暖意,送去晴朗。九十日的春光偏偏去得这样急,垂杨被离人随手折下,送别后就难以再绾结回去了。一叶轻帆乘风去,离亭渐远了,回去的道路也渐迷失了,千里碧波与楚天相接,多么开阔。

残留的寒意刚刚消散,只剩下重雾锁着花朵的芳魂。寒风刺入诗人的瘦骨,乡上连着云天的茫茫烟草都湿润了。惆怅那绿树上的黄莺已老了,碧栏间的蜂儿都瘦了,空留下栖息在桅杆上的燕子,好像在倾诉着离别之情,都对着人一同陷入极度的忧愁中了。

重重叠叠,浪花翻滚,如雪堆积成坐在飘渺远去的浮槎上,向苍烟外飞度。衔在远山间的,是一寸如蛾眉般弯弯的月亮,照耀着弯曲的小舟,疑似明镜映照着纷乱的山峰,宛如发髻偏舟,独自前行。还记得从前的梦啊,但怎么忍心细说呢?

注释

兰陵王:此词牌原系唐教坊曲名。始见秦观《淮海长短句》。三段,一百三十字,仄韵。

中夜:半夜。

兰桡:兰舟,泛指装饰图案的船。桡:船桨,读若“饶”。

韶光:春光。

砭:刺。寒风刺骨。

碧阑:碧绿色栅阑。

樯:船桅杆。

槎:船。

枉渚:“枉”是汪水,汪水在湘中常德,注入沅水的小水湾,故称汪渚。《楚辞·九章·涉江》:“朝发枉渚兮夕宿辰阳”。

赏析

  《兰陵王》词自宋周邦彦“柳阴直”一阕盛传于世以来,后人难乎为继。词分三叠,要善铺叙,不重复,开合动荡,浑化无迹,殊为不易。董士锡此词,可谓迎难而上,就其境界之阔大而言,容或有出蓝之誉。

  首叠所写,也不过是一般的暮春离别之意。“水声咽,中夜兰桡暗發”,半夜兰舟出发,水声呜咽,时在春夏之交,“残春在,催暖送晴”,难免生出节序如流、人生易老的感叹,故云“九十韶光去偏急”。盖春天孟、仲、季三个月,合九十日。一“急”字下得有力。晚唐诗人杜荀鹤有句:“每岁春光九十日,一生年少几多时。”(《出关投孙侍御》)郑谷诗又云:“春风只有九十日。”(《自适》)可知“急”字用意,在于时光匆匆。“垂杨手漫折,难结”,一语双关。一层意,就离别说,谓离别本人生常事,如折柳送别则柳将不胜其折,此是反用熟典;另一层意,就伤春说,春去如此匆匆,则人力何可挽留?所以说“难结”。“轻帆”以下三句,写船行之速,归路渐远,惟见水天一色。首叠境界,在柳永、周邦彦等人离别词作中常见。

  次叠写景传情,就以深细为其特色了。“余寒”句承上伤春意转入,写惜春情绪。“剩雾锁花魂,风砭诗骨”,是极工致、极骚雅之语句。“花魂”谓暮春之物,“诗骨”谓羁旅之人,物、人对举,相互映射,颇有深意。唐人郑元袅有句:“花魂迷春招不归。”(《花蝶谣》)董士锡以“雾锁”形容之,表惜花凋零之意更有韵味。孟郊有句:“诗骨耸东野。”(《戏赠无本》)被东坡以“郊寒岛瘦”相称的诗人,自称“诗骨”,词人借用来称己,俨然在读者面前推出一个瘦骨嶙峋、但又风骨凛然的寒士自我形象,表人生飘零之感更有高格调。以下连写“草湿”、“莺老”、“蜂瘦”、“燕诉”,所谓“以我观物,物皆著我之色彩”,二结用“向人共愁绝”一句总括之,则人之愁绝,伤如之何!

  三叠推开,写江行所见宏观之景,可谓大笔濡染,气魄非凡。“重叠,浪堆雪”,勾勒有力;“坐缥缈浮槎,烟外飞越”,遐想奇特。这是写景吗?诚然,因为所写是眼见之实景,显出江上风高浪急。但是,这不也是因江行实感而催发的、词人急欲超越现实处境这一潜在心理的形象折现吗!是实,也是虚,是景语,也是情语,情景兼写,充满着艺术的张力。下面“衔山一寸眉弯月,照枉渚疑镜,乱峰如髮”数句,写月之细,水之清,峰之乱,均逼真如画,“乱峰如髮”更是造语生新出奇,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当然,超然出世之想只不过是一刹那的幻觉,词人清醒的意识是“扁舟独自”,回到现实,种种“旧梦”萦脑,难以细说,也不必细说。这就是古人称道的“感慨全在虚处”,有意留出艺术空白,意在言外。

  近人沈曾植最为推崇董士锡《齐物论斋词》,以为“其与白石(姜夔)不同者,晋卿(董士锡)无名句可标,其孤峭在此,不便摹拟亦在此”(《海日楼札丛》)。笔者则认为白石词“清虚骚雅,每于伊郁中饶蕴藉”(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董晋卿庶几近之,然谓晋卿词无名句可标,就此词而言,则不尽然。

  又词中“照枉渚疑镜”一句,“枉渚”究竟何指?一般认为是泛指水弯之处。北魏郦道元《水经注·穀水》:“瀑布或枉渚,声溜潺潺不断。”也有说者引《楚辞·九章·涉江》“朝发枉陼(同渚)兮夕宿辰阳”,谓此处的“枉渚”当是实指。“枉”即枉水,是湖南常德附近注入沅江的支流。《水经注·沅水》云:“沅水又东历小湾,谓之枉渚。渚东里许,便得枉人山。”那么董士锡“江行”的具体地点就在湖南境内的沅江了。但就这首词的意境看,上片结句言“千里沧波楚天阔”,“楚天”一般指吴楚之地,且空间阔大,不像是在水流险急的沅湘之间。再者,考稽现存不多的有关董士锡的传记材料,他一生主要辗转于江、浙、皖等地,并没有履迹沅湘一带的记载,故“枉渚”还是作泛指理解为好

董士锡

董士锡

董士锡(1782—1831)清文学家、“常州词派”成员。字晋卿、损甫。武进(今常州市区)人。董毅父,董达章子。嘉庆十八年(1813)副贡。十六岁从舅父张惠言游,承其指授,为古文、赋、诗、词皆精妙。壮年为生计所迫,多以客游养生,曾馆张敦仁、阮元等处。又历主南通紫琅书院、扬州广陵书院、泰州书院讲席。曾修纂《续行水金鉴》。著有《遁甲通变录》、《形气正宗》,又有《齐物论斋集》22卷。 ▶ 4篇诗文

猜您喜欢
左辖频虚位,今年得旧儒。
左辖(xiá)¹频虚位,今年得旧儒。
译文:左丞的职位频频空着以待贤能,直到今年得到了您这位年老而有名望的学者。
注释:¹左辖:《唐六典》:左右丞,掌管辖省事,纠察宪章。左辖即左丞。
相门韦氏在,经术汉臣须。
相门韦氏¹在,经术汉臣²须。
译文:您出自宰相门第,像精通经术的汉代韦贤父子那样为朝廷所需。
注释:¹相门韦氏:韦济的父亲韦嗣立、伯父韦承庆都曾为宰相。²经术汉臣:汉朝韦贤和儿子韦元成都以经术为相。
时议归前烈,天伦恨莫俱。
时议归前烈,天伦¹恨莫俱。
译文:当时的舆论称许您的父辈,遗憾的是您的兄长早离人世。
注释:¹天伦:此指兄弟。韦济有兄名韦恒,先亡。
鴒原荒宿草,凤沼接亨衢。
(líng)¹荒宿草²,凤沼(zhǎo)³接亨衢(qú)
译文:他的坟上长着隔年的荒草,您通往凤池的道路畅通无阻。
注释:¹鴒原:鴒本为水鸟,现在原野,失去常处。喻韦济之兄已死。²宿草:指坟上隔年之草。³凤沼:即凤凰池,本为禁苑中的池沼,魏晋以来,将掌管机要的中书省设在禁苑,唐人因以风凰池代指中书省或宰相韦济父祖皆官至宰相,故以“凤沼”期之。⁴衢:四通八达的大道。
有客虽安命,衰容岂壮夫。
有客虽安命,衰容岂壮夫。
译文:我虽是个安于命运安排的人,却也深虑自己不再年轻。
家人忧几杖,甲子混泥途。
家人忧几¹²,甲子³混泥途。
译文:家里人也在为我的晚年生活而忧心,唯恐岁月就这样地在泥泞中度过。
注释:¹几:老者所凭。²杖:老者所扶。³甲子:此处泛指岁月。
不谓矜馀力,还来谒大巫。
不谓矜(jīn)(yú)力,还来谒(yè)大巫¹
译文:我不是为自夸余力来干谒您。
注释:¹大巫:比喻所仰慕的韦济。
岁寒仍顾遇,日暮且踟蹰。
岁寒仍顾遇,日暮且踟(chí)(chú)
译文:只因当此岁寒之际仍得到您的顾遇,故虽值暮年还是企盼您的举荐。
老骥思千里,饥鹰待一呼。
老骥(jì)思千里,饥鹰待一呼。
译文:我是一匹老马而犹存千里之志,我是一只饥鹰只待您的一声呼唤。
君能微感激,亦足慰榛芜。
君能微感激,亦足慰榛(zhēn)(wú)
译文:倘若您对我的处境稍为动心,也就足可宽慰我这草野之人。
洋洋平潭,乃漱乃濯。
洋洋¹平潭²,乃漱(shù)乃濯(zhuó)³
译文:长河已被春水涨满,漱漱口,再把脚手冲洗一番。
注释:¹洋洋:水盛大貌。²平潭:浇满水之湖泊。³漱、濯:洗涤。
邈邈遐景,载欣载瞩。
(miǎo)¹遐景²,载³欣载瞩(zhǔ)
译文:眺望远处的风景,看啊看,心中充满了喜欢。
注释:¹邈邈:远貌。²遐景:远景。³载:语词。⁴瞩:注视。此句写诗人眺望远景,心感欣喜。
人亦有言,称心易足。
人亦有言,称(chèn)¹心易足。
译文:人但求称心就好,心意满足并不困难。
注释:¹称:相适合,符合。
挥兹一觞,陶然自乐。
挥兹一觞(shāng)¹,陶然自乐。
译文:喝干那一杯美酒,自得其乐,陶然复陶然。
注释:¹挥兹一觞:意谓举觞饮酒。挥:倾杯饮酒。

  写自己在水边的游赏,这情趣和《论语》中说的“浴乎沂,风乎舞雩”相似。“洋洋平泽”,是说水势浩大而湖面平坦,诗人就在这湖边洗濯着(这里“漱”也是洗涤之意);“邈邈远景”,是说远处的景色辽阔而迷濛,它引人瞩目,令人欣喜。这四句中写动作的两句很简单,其实就是四个动词。“乃”和“载”都没有实义,主要起凑足音节、调和声调的作用。写景的两句也很虚,不能使读者切实地把握它。但实际的效果如何呢?那洋洋的水面和邈邈的远景融为一气,展示着大自然浩渺无涯、包容一切的宽广。

  诗人在湖中洗濯,在水边远望,精神随着目光延展、弥漫,他似乎和自然化成了一个整体。这四句原是要传布一种完整而不可言状的感受、气氛,倘若某一处出现鲜明的线条和色块,就把一切都破坏了。后四句是由此而生的感想:凡事只求符合自己的本愿,不为世间的荣利所驱使,人生原是容易满足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在朦胧醉意之中,我就自得其乐。

  以上是说暮春之游在自然中得到的欣喜。陶渊明热爱自然,这是人所皆知的。他病重时写给几个儿子的遗书中,还言及自己“见树木交荫,时鸟变声,亦复欢然有喜”。不过,陶渊明之热爱自然,内中还深含着一层人生哲理。在他看来,多数人由于违背了人的自然本性,追逐无止境的欲望,于是虚伪矫饰,倾轧竞争,得则喜,失则忧,人生就在这里产生了缺损和痛苦。

  而大自然却是无意识地循着自身的规律运转变化,没有欲望,没有目的,因而自然是充实自由的,无缺损的。人倘能使自己化同于自然,就能克服痛苦,使人生得到最高的实现。

  至于陶渊明“欣慨交心”,并有一种感伤的缘由是他终究不能完全脱离社会而完全面对着自然生活——即使是做了隐士。当时动荡不宁、恶浊昏暗的社会现实,与陶渊明笔下温和平静的自然,恰成为反面的对照。它不能不在诗人的心中投下浓重的阴影。三四两章伤今怀古的感叹,正是以此为背景的。

参考资料:
1、 吴小如 等.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483-486
收却纶竿落照红,秋风宁为剪芙蓉。人淡淡,水蒙蒙,吹入芦花短笛中。
收却纶(lún)竿¹落照²红,秋风宁(nìng)³为剪芙蓉。人淡淡,水蒙蒙,吹入芦花短笛中
译文:夕阳西下,渔人收起鱼竿准备回家。连秋风都是温柔的,不肯让荷花凋谢了。烟水蒙蒙,渔人悠闲自得,听短笛的旋律,被秋风吹进芦花荡的深处。
注释:¹纶竿:钓竿。²落照:即夕阳。³宁:犹乃。⁴剪:作吹动解。⁵芙蓉:荷花。⁶“吹入”句:谓悠扬的短笛声飘入芦花丛中。

  这首词犹如一幅恬淡的水墨风俗画。

  开篇描绘晚霞烂漫,渔人悠然收竿的场景。“收却纶竿落照红”,纳兰一贯钟情的白描手法在此一显无余,夕阳西斜、晚霞烂漫,渔人悠然收竿,首句铺展在读者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收却”二字用在全词的开头,别有一番意味。从字面上看,“收却”与“落照红”是同时发生的动作,而纵览全词,则可体味出这两者其实有着暗示的因果关系,即因“落照红”而“收却纶竿”,无须多言,便道出了黄昏中渔人逍遥自得,不假他求,这种自由自在的情绪,为整篇作品奠定了基调,又与下句的描述前后呼应。“秋风宁为剪芙蓉”承接上句,由落照的色彩写到秋风的声响,由人之主体写到荷花之喻体,仍然是从细节着手,以拟人的手法,描述飒飒秋风之凉意吹飘,不求他物,只为了能轻轻地摆动水中那一簇簇绝美的荷花。此处着一“宁”字,赋予了秋风人的性情与品格,出奇地于平和中凸现词人强烈的感情。勾勒完风物,“人淡淡,水蒙蒙,吹入芦花短笛中”一句抛出一个空远淡漠的远景,人影稀,烟水蒙,笛音轻,纳兰将他的山泽鱼鸟之思寄托于词中,点明主旨,道出了渔人悠然自得,逍遥自在的情趣。

  夕阳西斜、晚霞烂漫,飒飒秋风,烟雾蒙蒙,时人称纳兰题画诗词有种“烟水迷离”之感,从这首小令的诗情画境中也可见一斑。全词格高韵远,极缠绵婉约之致。

参考资料:
1、 纳兰容若著.一生最爱纳兰词 全词彩插珍藏版:石油工业出版社,2014.11:第286页

··shōuquèlún竿gānluòzhàohóng--lánxìng

shōuquèlún竿gānluòzhàohóngqiūfēngníngwèijiǎnróngréndàndànshuǐméngméngchuīhuāduǎnzhōng

仙人揽六箸,对博太山隅。
仙人揽六箸(zhù)¹,对博太山隅(yú)²
译文:仙人们把揽着黑白各六枚棋子,悠闲地在泰山一角对博。
注释:¹六箸:古人博戏用的器具,类似于棋子,共十二枚,黑白各六枚,以此争胜。²太山隅:泰山的一角。
湘娥拊琴瑟,秦女吹笙竽。
湘娥(é)¹拊琴瑟,秦女²吹笙(shēng)(yú)
译文:女神湘娥抚弄着琴瑟,秦穆公之女秦娥吹着笙竽。
注释:¹湘娥:湘水女神,一说即帝尧的两个女儿娥皇和女英。²秦女:指秦穆公之女。她嫁给萧史,善吹箫。
玉樽盈桂酒,河伯献神鱼。
玉樽(zūn)娥桂酒,河伯献神鱼。
译文:仙境中,不仅有美妙的音乐,还有美酒珍肴。
四海一何局,九州安所如。
四海一何局¹,九州安所如²
译文:而尘世中天地何其狭小,不知道哪里才可以安身。
注释:¹局:局促,狭小。²安所如:到哪里可安身。
韩终与王乔,要我于天衢。
韩终¹与王乔,要²我于天衢(qú)³
译文:仙人韩终与王乔,邀请我来到天上。
注释:¹韩终:人名,传说中古代的仙人。²要:与“邀”相通,邀请的意思。³天衢:天上的路。
万里不足步,轻举凌太虚。
万里不足步,轻举凌太虚。
译文:还没举步就已经行了万里路程,轻轻一跃就登上了太虚仙境。
飞腾逾景云,高风吹我躯。
飞腾逾景云,高风吹我躯。
译文:在云端飞腾,天上的风吹着我。
回驾观紫微,与帝合灵符。
回驾观紫微¹,与帝合灵符²
译文:回头看到了天帝所居之所紫微,手持神符,让天帝信任自己得以升仙。
注释:¹紫微:星名,古代人认为天帝所居之地。²与帝合灵符:指手持神符,让天帝相信自己得以升仙。
阊阖正嵯峨,双阙万丈余。
(chāng)(hé)正嵯峨,双阙万丈余。
译文:只见宫门嵯峨,殿高万丈。
玉树扶道生,白虎夹门枢。
玉树扶道生¹,白虎²夹门枢。
译文:玉树夹生于道旁,门枢有守门的神兽。
注释:¹扶道生:即夹生在道路旁。²白虎:古代神话中为天帝守门的神兽。
驱风游四海,东过王母庐。
驱风游四海,东过王母庐。
译文:驾着轻风游览四海,向东经过王母的居所。
俯观五岳间,人生如寄居。
俯观五岳间,人生如寄居。
译文:俯观五岳之间,人生就如寄居那样无所着落。
潜光养羽翼,进趣且徐徐。
潜光养羽翼¹,进趣²且徐徐³
译文:真希望能够隐居求仙,得道后长出羽翼,得以升天。
注释:¹潜光养羽翼:指隐居求仙,得道后长出羽翼,得以升天。²进趣:一作“进趋”,行进的意思。³徐徐:安稳的样子。
不见昔轩辕,升龙出鼎湖。
不见昔轩辕,升龙出鼎湖。
译文:想着往昔黄帝铸好鼎以后,上天便派龙下来迎接,黄帝就骑着龙升天了。
徘徊九天下,与尔长相须。
徘徊九天下,与尔长相须¹
译文:真希望我也如此。在九天中徘徊,希望与黄帝相约在天上。
注释:¹与尔长相须:与黄帝相约在天上。
《仙人篇》,杂曲歌辞。这种游仙题材在曹植诗中为数不少,他其实不信神仙,只是借此排解自己受压抑的苦闷。《乐府广题》曰:“秦始皇三十六年,使博士为《仙真人诗》,游行天下,令乐人歌之。”曹植《仙人篇》曰:“仙人揽六箸。”言人生如寄,当养羽翼,徘徊九天,以从韩终、王乔于天衢也。
记得同烧此夜香,人在回廊,月在回廊。而今独自睚昏黄,行也思量,坐也思量。
记得同烧此夜香,人在回廊¹,月在回廊。而今独自睚(yá)²昏黄³,行也思量,坐也思量。
译文:记得从前心心相印,祈愿美好姻缘,在小院里一同焚着香。人在回廊,月照回廊。如今人去廊空,黄昏独处心凄凉。走动中心烦意乱,坐着时也颇费思量。
注释:一剪梅:词牌名。双调小令,六十字,有前后阕句句用叶韵者,而此词上下阕各三平韵,应为其变体。每句并用平收,声情低抑。¹回廊:曲折回环的走廊。²睚:熬;拖延;忍奈。³昏黄:即无聊地度过黄昏。
锦字都来三两行,千断人肠,万断人肠。雁儿何处是仙乡?来也恓惶,去也恓惶。
锦字¹都来三两行,千断人肠,万断人肠。雁儿何处是仙乡²?来也恓(xī)(huáng)³,去也恓惶。
译文:苦苦盼着来信,来了信都只两三行,最怕是语焉不详。真是千断人肠,万断人肠。雁儿雁儿,哪里是你要去的仙乡?为何你到这儿是来也匆忙,去也匆忙。
注释:¹锦字: 织锦上所织的字。见前窦滔妻苏氏织锦作回文诗以赠其夫之典。²仙乡:仙人所居处;仙界。³栖惶:匆忙不安的样子。

  这是一首恋情词,民歌风情。上片追忆当初同在回廊,月夜同烧香的情景,烘托出眼下离别孤独的相思愁苦。下片由书信二三行引起内心的无穷思念,愁断人肠。结末以雁儿栖息何处作比喻,表现出惊恐不安的神态。此词全用口语,通俗浅近。

  上阙首句“记得同烧此夜香,人在回廓,月在回廊”。词一开头就从回忆写起,用“记得”回叙那个令人陶醉、难以忘怀的美好辰光:一个月色溶溶的夜晚,在九曲回廊与自己的情侣一道焚香拜月,默祷祝愿,互诉衷肠。词人撷取“同烧夜香”这么个典型事例,透露两情缱绻的无限消息,以少总多:借焚香拜月的动态,状情侣间不可言传的心态。月夜与回廊时空错呈,夜景与恋情水乳交融,是一幅寓情于景的绝妙画图。

  柔和的月色,“幽谧的夜晚,清香袅袅,情语绵绵,恐怕蟾宫嫦娥也忍不住要窺视妒羡吧。”可是,这一切已成过去,只能在记忆里重温,现实留下的却只有“思量”。“而今独自睚昏黄,行也思量,坐也思量。”“而今”正与开首的“记得”相对应,镜头从往昔摇回现实。现实是令人伤怀的,昔日双双偎依,今已影单形只,只能“独自”空守,因而对夜也就由迷恋转为怨恨,而要“睚昏黄”了。一个“睚”字,就是一个特写镜头,反衬出对恋人思念之强烈。你看,“行也思量,坐也思量”,无时无刻不在思量,与李清照“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有异曲同工之妙。以“行”、“坐”的动态概括,极写两情之深沉。

  下阙开头的“锦”字,系套用《晋书·列女传》中的一个典故:窦滔妻苏氏善属文。滔被徙流沙,苏氏思之,织锦为《回文旋图诗》以赠滔,宛转循环,词甚凄婉。词人以此典故象征鸿雁传书。“锦字都来三两行”,信算是传来了,可是这三两行使人读了凄婉的消息,非但没有稍解候信人的思念之情,反而触发和平添了无限倜怅。“千断人肠,万断人肠”,正是极言愁绪震荡撞击之剧烈。朝思葬想的情侣,就似虚无飘渺的绰约仙子,你究竟在于何方?鸿雁传书来来往往并没有个确信,“来也愜惶,去也牺惶” ,直弄得六神无主、惊慌烦恼。

  全词回忆与现实结合,表层行踪与深层心理交融,对比与复叠词语连用,音韵铿锵。这首词虽然抒发的是男女幽怨之情,但是于宛转缠绵之中,依然具有一种空灵蕴藉、情愫粗犷之美。

参考资料:
1、 吕美生.中国古代爱情诗歌鉴赏辞典.合肥市:黄山书社,1990.11:821-822
请使用Ctrl+D进行收藏。
确认
请使用Ctrl+D进行收藏。
确认
是否确认删除?
确定 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