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序文写于801年(唐德宗贞元十七年),当时韩愈34岁,离开了徐州幕府,到京城谋职。自从792年(贞元八年)中进士以来,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韩愈一直为仕进汲汲奔走,却始终没有得到朝廷的重用,处境艰难,心情抑郁。因此,借送友人李愿归盘谷隐居之机,写下这篇赠序,一吐胸中的不平之气。
作者借李愿之口,描绘出三种人:一是“坐于庙朝,进退百官”的达官贵人,二是“穷居而野处”的山林隐士,三是趋炎附势、投机钻营的小人。通过对比,对志得意满、穷奢极欲的大官僚和卑躬屈膝、攀附权贵之徒进行了辛辣的嘲讽,对友人的隐居之志大加赞赏。文章最后一段,用一首古歌的形式和浓郁的抒情笔调,咏叹、赞美、祝福友人的隐居生活,也流露出欣羡之意。
韩愈的赠序非常有名,这篇尤为历代称道。苏轼《跋退之送李愿序》一文说:“欧阳文忠公尝谓晋无文章,惟陶渊明《归去来》一篇而已。余亦以谓唐无文章,惟韩退之《送李愿归盘谷》一篇而已。平生愿效此作一篇,每执笔辄罢,因自笑曰:‘不若且放,教退之独步。’”这篇文章的写作时间比《师说》早一年,风格却大不相同;读者阅读时可结合这两篇文章各自的写作背景,在内容和写法上做一些比较。
译文及注释
译文
太行山的南面有个(山谷叫)盘谷。盘谷那地方,泉水甘甜,土地肥沃,草木繁茂,居民很少。有人说:“因为盘谷盘绕在两山之间,所以名叫‘盘’。”也有人说:“这个山谷位置幽僻而地势险阻,是隐者所盘旋的地方(所以叫‘盘’。)”我的朋友李愿住在这里。
李愿说:“人被称为大丈夫的情况,我知道了。一种情况是:他们把利益恩惠施给别人,名声显扬于当世,在朝廷上参与政事,任免百官,辅佐皇帝发号施令。在朝廷外,就树起旗帜,陈设弓箭,卫兵在前喝道,侍从塞满道路,仆役们拿着他所需物品,夹道奔驰。(他)高兴起来就随意赏赐,发起怒来就任意处罚。才能出众的人聚集他的跟前,说古道今赞誉他的大德,他听入耳中而不厌烦。(他的家妓)眉毛弯曲,面颊丰满,声音清脆,体态轻盈,外貌秀丽,内心聪慧,(跳起舞来)轻薄的衣襟飘然而动,长长的衣袖遮掩面容。(他的)白粉搽脸,青黛画眉的姬妾,在排列的房屋中清闲地住着,自恃美丽,妒忌别的姬妾得宠;争着比美,求取他的怜爱。(这就是)被天子宠遇赏识掌握了当代权力的大丈夫的所作所为。我并非讨厌这些而躲避这种情况,这是命中注定的,是不能侥幸得到的。
(另一种情况是:他)居住在穷荒山野的地方,可以登高望远,可以整日坐在繁茂的树下,可以用清泉洗涤以自我洁净。从山上采来的水果,甜美可食:从水中钓来的鱼虾,鲜嫩可口。作息没有定时,只求安定舒适。与其当面受到称赞,哪里比得上背后不受毁谤;与其身体受到享乐,哪里比得上心中没有忧虑。不受官职的约束,也不受刑罚的惩处。既不了解国家的治乱,也不打听官吏的升降。(这就是)不被时代赏识的大丈夫的所作所为,我就去做这样的事。
(还有一种人,他)在达官显贵的门下侍候,在通往权势的路上奔走,想举脚走路又不敢走,想开口说话又不敢说,处于污浊卑下的地位而不觉得羞耻,触犯了刑法就要被诛杀,希望有获得成功的万分之一的机会,直到老死而后停止(追求)。这样的人在为人方面是好还是不好呢?”
昌黎韩愈听了李愿的话,认为他讲得有气魄,与他斟上酒,并为他作了一首歌,歌词说:“盘谷之中,是您的府宫。盘谷的土,可以种禾黍。盘谷的泉,可以洗涤,可以溯沿。盘谷险阻,谁会争您的住所?盘谷曲折幽深,空阔广大可以容身;盘谷环绕弯曲,往前走却回到了原处。盘谷快乐啊,快乐无央;虎豹远离啊,蛟龙躲藏;鬼神守护啊,禁绝不祥。有吃有喝啊,长寿安康;没有不满足的事啊,还有什么奢望?给我的车轴加油啊,用饲料喂饱我的马,跟随您到盘谷去啊,终我一生要在那里自由自在地游逛。”
注释
太行之阳有盘谷:太行,山名;阳,山的南面叫阳。盘谷:在今河南济源北二十里。
丛茂:草木葱茏丰茂的样子。
宅幽而势阻:位置偏僻而地势险要。宅,位置。势,地势。
盘旋:盘桓,留止不去。
坐于庙朝:在宗庙和朝廷参议国家大事。庙,宗庙。朝,朝廷。
进退百官:指大官居于高位,发号施令进退:这里表示使动意义,使……进退,即任免的意思。
旗旄:旗帜。旄,旗竿上用旄牛尾装饰的旗帜。这是大官出行的标志。
罗弓矢:罗列弓箭,这是表示威仪。
武夫前呵:武士呼喝开道。
才畯:才能出众的人。畯,同“俊”。
入耳而不烦:形容爱听阿谀奉承的话。
便体:轻盈的体态。
惠中:聪慧的资质。惠,同“慧”。
裾:衣服的前后襟。
翳:遮蔽,掩映。
粉白黛绿:用来形容女子装扮得娇艳妩媚,面容白皙,眉毛美丽。黛,古代女子画眉用的青黑色的颜料
。负恃:依靠,指依靠自己的色艺而藐视他人。
不可幸而致:不可侥幸得到。幸,侥幸。致,取得得到。
穷居而野处:指居住在闭塞简陋的山野中。
茹:吃。
起居无时,惟适之安:大意是日常生活作息没有固定的时间,只以舒适为准。适,舒适,在这里用作名词,为“安”的宾语。
车服不维:没有官职的束缚。车服,古代官员所乘的车子和所穿的官服依官位的高低而异,这里是用车服来代指官职。维,束缚约束。
刀锯不加:刑罚不施于身。刀锯,古代刑罚中所用的刀和锯,这里泛指刑具。加,施加。
理乱:指国家的安宁与动乱。理,即治,唐人避高宗李治讳,用“理”代“治”字。
黜陟:官员的升降。黜,降职。陟,升职。
形势:权势。
趦趄:想往前走又不敢走的样子。
嗫嚅: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
刑辟:刑法,法律。
壮:在这里为意动用法,表示以……为壮。
维子之宫:是你居住的房室。维,句首助词,无意义。宫,室房屋。
稼:种植农作物。
所:处所。
窈:幽深的样子。
无央:无尽。央,尽完。
膏:油脂,这里用作动词,指用油润滑。
秣:喂养(马匹等)。
这篇序文写于801年(唐德宗贞元十七年),当时韩愈34岁,离开了徐州幕府,到京城谋职。自从792年(贞元八年)中进士以来,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韩愈一直为仕进汲汲奔走,却始终没有得到朝廷的重用,处境艰难,心情抑郁。因此,借送友人李愿归盘谷隐居之机,写下这篇赠序,一吐胸中的不平之气。
作者借李愿之口,描绘出三种人:一是“坐于庙朝,进退百官”的达官贵人,二是“穷居而野处”的山林隐士,三是趋炎附势、投机钻营的小人。通过对比,对志得意满、穷奢极欲的大官僚和卑躬屈膝、攀附权贵之徒进行了辛辣的嘲讽,对友人的隐居之志大加赞赏。文章最后一段,用一首古歌的形式和浓郁的抒情笔调,咏叹、赞美、祝福友人的隐居生活,也流露出欣羡之意。
韩愈的赠序非常有名,这篇尤为历代称道。苏轼《跋退之送李愿序》一文说:“欧阳文忠公尝谓晋无文章,惟陶渊明《归去来》一篇而已。余亦以谓唐无文章,惟韩退之《送李愿归盘谷》一篇而已。平生愿效此作一篇,每执笔辄罢,因自笑曰:‘不若且放,教退之独步。’”这篇文章的写作时间比《师说》早一年,风格却大不相同;读者阅读时可结合这两篇文章各自的写作背景,在内容和写法上做一些比较。
韩愈的志向在于引道济世,但他也不讳言求功名、取富贵的志愿。他在《上宰相书》中就讲得很明白:“彼之处隐就闲者亦入耳,其耳目鼻口之所欲,其心之所乐,其体之所安,岂有异于人乎哉?”只是他不愿意蝇营狗苟,为虎作伥以求得功名富贵。所谓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此篇《送李愿归盘谷序》表达的就是这种思想。他歌颂了隐者的高尚志趣,表达了自己对这种生活的向往,实际上是抒发自身长期追求功名而不能得志的感慨。其中对得志的高官显贵,略有讽刺之意。“人之称大丈夫者,我知之矣。”此种口气中就流露出讥讽的情绪,但比较含蓄。从行文中可见,无论是韩愈还是李愿,对这种生活都不是完全否定的。为此,过分地强调此文中的批判色彩,是不符合实际的。文章真正否定的是“伺候于公卿之门,奔走于形势之途”的人。此处短短数语,淋漓尽致地刻画出这些丧失了人格操守的追求富贵者的可耻、可笑又可悯、可悲的人生。内中也有自警的意思。
关于语言特点。此文在曲折有致、简洁传神方面表现得极为明显。描写人物形象神态逼真,寥寥几笔就把这三种人物的特点栩栩如生地呈现在读者眼前,充分显示了韩愈在驾驭语言上的深厚功力与游刃有余的高超水平。此外,作者在骈散相间的行文过程中,更是得心应手,运用自如。其骈句层层递进,笔力雄遒,给人以过目难忘的效果;而其警句则含蓄委婉,韵味无穷。确有开篇柬股、画龙点睛之功。
本文写于唐德宗贞元十七年(801年)。800年,韩愈来长安求官,一直未能如愿。他心情沉重,牢骚满腹,借写这篇临别赠言来吐露他的抑郁心情,表达他对官场丑恶的憎恨和对隐居生活的向往。文章主旨,是通过对李愿归隐盘谷的议论间接表现出来的。
首段简洁叙述盘谷环境之美以及得名由来。接下来三个段落忽开异境,假借李愿之口,生动地描述了三种人的行为和处世态度:声威赫赫的显贵、高洁不污的隐士和卑污谄媚的官迷。通过对这三种人所作所为的刻意描摹,表明了作者对这三种人的抑扬取舍。最后,作者作歌肯定李愿的说法,在对隐士的赞美之中,讽刺当时昏暗的政治、骄奢的权贵和趋炎附势之徒。
文章写得颇有特色。首先,叙述角度富于变化。作者采用多角度方法反复表现自己的观点:第一部分以简练的笔墨叙写了盘谷之美及得名的由来。第二部分借李愿之口,用两宾夹一主的手法写三种人的作为和生活:一种是高官权臣,声势显赫,穷奢极欲;一种是隐居之士,洁身自好,无毁无忧;一种是钻营之徒,趋炎附势,行为可鄙。这是文章的主体部分,看似叙述李愿言论,实含作者强烈感情。第三部分,先用“壮之”赞美李愿的话,表明“愿之言”即“愈之意”;再以“歌”词极言盘谷之美、隐居之乐和向往之情,以第一人称口气直接表明自己的观点与态度,使整个内容表达委婉曲折,一唱三叹,体现了作者的巧妙构思。
其次,在文体上,采用散体与歌赋韵文相结合的方式,恣肆挥洒,不拘一格。首段全用散体。中间部分以散驭骈,既有骈赋的章法,又有散文的气韵。句末用韵,长短错落,富有节奏感。骈散兼用而又能浑然一体,显示了高超的艺术技巧。
韩愈从贞元二年(786)18岁到京师求仕,直到贞元十八年(802)34岁,才被授以四门博士。这篇《送李愿归盘谷序》就是他在贞元十七年33岁时又到京师后写的。当时,他求官未遂,心情郁闷,满腹牢骚。因此在这篇文章中流露出了不遇之叹,不平之鸣。
韩愈(768年-824年12月25日),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省孟州市)人,自称“祖籍昌黎郡”,世称“韩昌黎”、“昌黎先生”。唐代中期大臣,文学家、思想家、政治家,秘书郎韩仲卿之子。元和十二年(817年),出任宰相裴度行军司马,从平“淮西之乱”。直言谏迎佛骨,贬为潮州刺史。宦海沉浮,累迁吏部侍郎,人称“韩吏部”。长庆四年(824年),韩愈病逝,年五十七,追赠礼部尚书,谥号为“文”,故称“韩文公”。元丰元年(1078年),追封昌黎郡伯,并从祀孔庙。韩愈作为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名列“唐宋八大家”之首,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与柳宗元并称“韩柳”,与柳宗元、欧阳修和苏轼并称“千古文章四大家”。倡导“文道合一”、“气盛言宜”、“务去陈言”、“文从字顺”等写作理论,对后人具有指导意义。著有《韩昌黎集》等。 ▶ 428篇诗文
“杜陵叟,杜陵居,岁种薄田一顷余。”杜陵,地名,即汉宣帝陵,在今陕西省西安市东南的少陵原上。白居易这首新乐府诗的主角是一位家住在长安市郊的土生土长的农民,他世世代代以种地为业,守着一顷多的薄田,过着衣食不继的日子。中国文人的诗歌中,少不了风花雪月,也有的是闲情雅致,但是有意识地不但以农民作为作品的主人公,而且真正站在劳苦大众的立场上,为他们鸣冤叫屈、打抱不平的作品,还是不多见的。在这一点上,白居易可以说是做得非常突出的一位了。他所以能够在诗歌中大声疾呼地为民请命,并不是想在题材上猎奇出新,而是源于他对朝廷政治前景和国计民生的高度责任感和使命感。作者一再把视角投向生活在最底层的群众,他们的生活过得十分悲惨,而且向来是无人过问的。这位不知姓甚名谁的杜陵叟处在水深火热的困境中而不能自拔。
“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乾。”三月无雨,并不是指的农历三月整整一个月不下雨,而是说从808年冬天到第二年春天连续三个月没有下雪和下雨。据史料记载,这一年直到闰三月才下了一场像样的雨,为此,白居易还专门写了一首《贺雨》诗表达他当时喜悦的心情。在靠天吃饭的日子里,长安市郊的“杜陵叟”去年秋天辛辛苦苦播下的冬小麦,从下种到返青就没有一滴雨水的滋润,结果还没有到秀穗的时候大多已经干黄枯死了。夏粮既然没有收成,只有指望秋粮了,可是农民们万万没有想到,秋天九月一场早来的霜降,却使得“杜陵叟”可怜的愿望又一次成为了泡影,地里的秋庄稼还没有成熟就都被冻死而干枯了。两季粮食几乎颗粒无收,这就是白居易在序中所交待的“农夫之困”,也是“天灾之困”。
“长吏明知不申破,急敛暴征求考课。”长吏,泛指上级长官,这里是指的杜陵所在地的地方官。考课,指古代考查官员政绩的好坏,以此作为升降的标准。原来这位地方官大人明知手下的“农夫”受了天灾,却不向上方报告灾情,而是愈发加紧横征暴敛,强行收取租税。他要造成一个“大灾之年不减税收”的政绩,以取悦上方,给朝廷留下一个称职的印象,为他以后的加官晋爵打下基础。
“典桑卖地纳官租,明年衣食将如何?”这两句诗是说,“杜陵叟”在大荒之年,遇上这样不顾百姓死活的“长吏”,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理,只好忍痛把家中仅有的几棵桑树典当出去,可是仍然不够缴纳“官租”,迫不得已,再把赖以为生的土地卖了来纳税完粮。可是桑树典了,“薄田”卖了,到时候连“男耕女织”的本钱都没有,第二年的生计也没有办法了。这种来自“长吏”的人祸,让“农夫之困”愈发雪上加霜。
看到“杜陵叟”面对的“人祸之困”比“天灾之困”更加无情、更加残酷时,白居易的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了。本来从诗歌的一开始,他是以第三人称的面目出现的,可是写到这里,他义愤填膺,转而以第一人称的身份出场控诉起来,“剥我身上帛,夺我口中粟。”意思是:“典了桑树,卖了薄田,织不了布,种不上地,到时候没吃没穿,我们怎么生活啊?”这种由第三人称到第一人称的转换,实际上是作者内心感情的真实流露,他已经全然忘记了他是朝中大夫的尊贵身份,而自觉地站在了无依无靠的“杜陵叟”一边,这对于一个封建文人来说,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在著名的汉乐府《陌上桑》中有这样的诗句:“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那也是站在诗中主人公同一立场的第一人称的口吻,不过,因为那首诗本来就是乐府民歌,所以不足为奇,它所表达的是劳动人民对他们这个阶级的优秀女子的由衷自豪与热爱,可白居易并不是穷苦百姓中的一员,而是一位名符其实的士大夫,所以这种感情角色的自然换位,对于封建社会的官僚阶层的绝大多数成员来说,是根本不可想像的,而白居易这种古道热肠、侠肝义胆,完全是“诗圣”杜甫“民胞物予”精神的直接继承,而且这也是他能在后来接过杜甫现实主义诗歌的优良传统,发起新乐府运动的重要主观因素。
“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钩爪锯牙食人肉?”这是白居易站在“杜陵叟”的立场上,对那些统治阶级中,只管个人升官而不顾百姓死活的贪官污吏而进行的面对面的严厉痛斥,情急之中,竟把他们比喻成了“钩爪锯牙食人肉”的“豺狼”,而且采用了语气极为强烈的反问句式,激愤之情跃然纸上而溢于言表。作为一个衣食无忧的政府官吏,能够对“农夫之困”如此感同身受,能够如此直接激烈地为人民鸣不平,在当时实在是不多见的。
诗歌的前半部分,作者的内心是很沉痛的。而在诗歌后半部分的一开始,苦不堪言的“农夫”的命运似乎出现了一丝转机,“不知何人奏皇帝,帝心恻隐知人弊。白麻纸上放德音,京畿尽放今年税。”白麻纸,古时诏书用白纸颁布,到了674年——676年期间(唐高宗上元年间),因为白纸容易被虫蛀蚀,所以一律改用麻纸。放德音,宣布恩诏,即下文所言减免赋税的诏令。京畿,古时称国都周围的地区。杜陵所在地属国都长安的郊区。白居易在诗里只说了“不知何人”,其实这位关心民生疾苦、视民如子的“何人”,根据史料记载正是白居易“本人”,是他上书宪宗,痛陈灾情之重,才使深居九重的皇帝动了恻隐之心,大笔一挥,居然免去了京城灾区当年的赋税。读者看到这里,也会为颗粒无收的“杜陵叟”的命运松了一口气。可是令作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不管皇帝的免税是否出于真心,但是官吏却是绝不肯照章办事的,因为这样一来,他们的政绩就要受到影响,他们的官路也会不再亨通。所以,他们自有一套阳奉阴违的“锦囊妙计”,那就是拖延不办,对此,白居易也是莫可奈何的了。
“昨日里胥方到门,手持尺牒榜乡村。”里胥是乡镇中的低级官吏;这里的“榜”是张贴的意思。皇帝的免税诏书才刚刚由那班“里胥”们神气活现地公布到家家户户,可这一切已经无济于事了,因为“十家租税九家毕,虚受吾君蠲免恩。”一直要到绝大多数人家都“典桑卖地”,纳完租税之后,才将已经成为“一纸空文”的“尺牒”在乡村中张贴公布,这已经没有意义了。“里胥”们原本是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敢于欺上瞒下到如此地步的,其实是朝廷上下,沆瀣一气,朋比为奸。白居易对此心知肚明,吃苦的还是那些无依无靠的贫苦百姓。他们一苦天灾,二苦黑官,这正是“苛政猛于虎”。
这首诗体现了作者视民如子的情怀,揭露了封建社会的黑暗与腐败。作者在《轻肥》诗中曾一针见血地控诉“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在这首《杜陵叟》中,他更写到“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钩爪锯牙食人肉!”白居易在义愤填膺地写下上述的控诉时,并没有意识到,他实际上已经触及了封建社会那人吃人的凶残野蛮的社会本质。事实上,每当灾荒严重之际,由皇帝下诏蠲免租税,而地方官照样加紧盘剥勒索,不过是封建社会经常上演的双簧戏而已。宋代诗人范成大就有一首《后催租行》中提到:“黄纸放尽白纸催,卖衣得钱都纳却。”说的也是一回事,在宋代,皇帝的诏书用黄纸写,而地方官的公文用白纸写,在封建社会中,能够对这种免的白免、催的照催的吃人双簧戏进行最早、最有力的批判的,正是唐代新乐府运动的旗手——白居易。
“深阁帘垂绣。记家人、软语灯边,笑涡红透。”闺阁深院,垂地绣帘,柔和灯光,轻言细语。会心之处,嫣然一笑,酒涡迷人。词人首先营造了记忆中温馨的氛围。但和眼前的自然之物相对照,在漂泊中自己多么希望回到故乡和家人团聚,可是“望断乡关知何处,羡寒鸦、到着黄昏后。一点点,归杨柳”,黄昏之后的“寒鸦”尚可归巢杨柳,令人羡慕不已。词中抒发的背井离乡的愁苦情怀,是战乱时代这一特定历史环境中的产物,而非一般词人平时的呻吟。“万叠城头哀怨角”,城头上反复吹奏的号角声充满哀怨,这“哀怨”是一种主观感情的外射,和对国破家亡的伤恸。
“相看只有山如旧”流露出江山易主的悲痛心情。“叹浮云”比喻世事的变幻无常。漂泊孤凄之感是和亡国之痛融合在一起的,使之更加深沉,也更加悲苦。这是一个秋风肃杀,百花凋残的季节,这是一处景物苍茫的黄昏时刻。
“明日枯荷包冷饭,又过前头小阜”,明天将带上枯干的荷叶包着的冷饭,越过前面那座小山,设法谋生,以便糊口。“趁未发、且尝村酒”从困境中显现出达观的态度。村酒饮罢,囊中依旧羞涩。“醉探枵囊毛锥在,问邻翁、要写《牛经》否。翁不应,但摇手。”微醉中探手枵囊,幸喜那唯一的谋生工具毛锥还在。他询问邻近的老翁:“需要抄写《牛经》么?”老翁只是摇手。词人东奔西走的目的和结果,在这几句话中描写的惟妙惟肖。
这是一首描写流浪生活的悲歌。在战乱的年代,词人过着流浪的生活。即使物质上再困窘,也不能使他屈服仕元。同时在词人通过老翁对《牛经》的冷淡态度的描写,透露出当时农村中凋零残败的景象,和农民生产情绪不高的事实。
上片主要写景,随着时间的推移,依次写出傍晚带雨的乌云在楼头洒落一阵骤雨之后又飘往他方。水向东流,云收雾敛,夕阳映柳,风吹帘动。这意象纷呈又气脉连贯的景色,组成了一幅幅动态的画面,美不胜收,加之鲜花美酒,使词人情不自禁地赞叹这良辰美景。又用“巫山”为美人的出场作了铺垫。
下片转入描写美人。从“美人”起五句都是刻画美人的情态,这是一个明眸如星、巧笑顾盼、翩若惊鸿、轻歌曼舞的美丽形象,她的舞扇带来的缕缕清风,吹散了凝结在词人心头的愁云。最后三句化用杜牧诗句,似乎自己已沉醉于酒色美景,忘怀一切了。用反问句,流露了他心头的苦闷。词人固然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暂时忘掉了一切,但前不久在颍州因久雪百姓饥饿自己彻夜不眠,到扬州后吏胥催租,百姓无以为生,自己无力拯救的情景,仍历历在目。百姓的疾苦和自己的遭际,酿成浓浓的愁云,积压于心头。他只能借酒浇愁。欢娱吹散春愁只是暂时的,词人尽管狂放豪爽,但深隐于心头的创痛,却是无计消除的,旷达的笔触,只能使读者更体会到他内心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