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将军祖先即汉代匈奴浑邪王。因此开始二句:“将军族贵兵且强,汉家已是浑邪王。”就从浑将军的祖先写起:远在汉代,他们就是归顺中原政权的部落首领,族贵兵强,屡建战功,高居王位。起调高远雄浑,豪气笼罩全篇。“子孙相承”以下四句,由“族贵兵强”生发开来,依次展示出浑将军家族传统的发扬光大:“子孙相承”,遍布朝野;“部曲”精锐,驰骋“燕支”。率擅长骑射的“阴山儿”箭无虚发;骑一日千里的“大宛马”所向披靡。开篇六句概括、勾勒浑氏家族显贵、英勇的雄壮气势,为下文造声势、作铺垫。
“银鞍玉勒绣蝥弧”以下四句,将焦点聚集到了浑将军身上。但,诗人并不正面直接刻画,而是以烘云托月的手法,渲染出浑将军的忠勇义烈和赫赫战功。“银鞍”一句,先以物写人。马具精良,军旗猎猎,显示出浑将军高昂的志气。后面三句,每句以一历史上的名将形象来烘托浑将军。“嫖姚”指汉代名将霍去病,曾任嫖姚校尉大破匈奴(此喻哥舒翰)。“骨都”指匈奴左右骨都使。句首用一“每”字,表明浑将军经常随哥舒翰出征,战功累累。此外,又以李广的体恤将士,身先士卒,卫青的不泥于古人兵法,以方略为贵,托出浑将军的优秀品质和用兵的灵活。以上十句可作为第一层,诗人从“族贵兵强”、战功卓著等方面,把浑将军的形象勾勒得高大雄武。
“传有沙场千万骑”以下为第二层,形势急转。当敌人又气势汹汹地向边境发动了侵略战争,“羽书”飞至,形势危急时,浑将军又毅然奔赴疆场,奋战不息。塞外的生活艰苦清寂,时而传来几声哀厉高亢的画角声,更增添了几分凄严肃穆的气氛。而诗人却以“宝刀”切望为国杀敌而昼夜鸣叫这一兀傲奇警的夸张想象,再一次形象揭示出浑将军忠勇义烈的英雄本色。“意气”二句,诗笔又从正面直探心曲,传达出浑将军豪迈的“意气”:只要能为国杀敌,确保边疆,就是转战“万里”,“辛勤”经年,也算不了什么。继而诗人再以“黄云”连绵、衰草遍地的广漠边塞;“旌旗”朝飞、“刁斗”夜鸣的军旅生活;春风不度,杨柳绝迹的“关西”艰苦环境,反衬出众多“侠少年”藐视一切艰难困苦、勇赴国难的牺牲精神。这众多的英雄形象,如众星捧月一般,使浑将军叱咤风云、驰骋万里的风貌更加光彩照人。
最后四句为第三层,回应题目的“送”字,寄寓自己的殷切希望。“从军借问”二句用王粲《从军诗》之意,颂扬浑将军所从之主帅哥舒翰的“神武”。正因为如此,才不致久劳师于外,故麾下当“击剑酣歌”,以示庆幸。据《左传·文公十三年》,有晋人士会返晋,绕朝赠之以策的记载。“策”字这里语含双关,也有“策谋”之意,意思是希望浑将军不要忘记自己临行时所献的破敌之策。“仲宣诗”即王粲所作之《从军诗》,本颂扬曹操西征张鲁的胜利,此喻报捷之诗,期望浑将军早奏凯歌,建立功业。诗人连用两典,结语悠远。杜甫说高适“篇终接混茫”,这首诗就是一例。
在这首诗中,高适以高远雄浑的起调,整散相间的句式,不停转换的韵律,多角度、多侧面塑造了浑将军这样一个忠勇爱国的名将形象,使其诗歌具有雄壮豪放的鲜明艺术风格。
这首诗借楚汉对峙的古战场遗迹,评论乱世英雄项羽、刘邦的成败,阐述拨乱反正的经验,总结“拨乱属豪圣”的历史规律。诗人的见解与司马迁略同。但由于诗人不受儒家传统观念的约束,也能超脱世俗的功利观念,因而既肯定项羽刘邦的成败,又不以成败论英雄,而从天意、智力、功业结合分析,赞扬刘邦兼有豪杰和圣人的气质,指出只有这样的豪圣才能完成治平乱世统一天下的任务。这就比司马迁所说的论述显得透彻明确,而与阮籍鄙薄刘邦的观点根本相反,更无论同情项羽失败、嫌恶刘邦等偏见迂论。因此此诗的史论观点虽不免历史局限而拘于英雄史观及天命论,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却是独到的,杰出的,具有辩证精神。
此诗既具有叙事诗的结构,又充满抒情诗的实质。全诗叙述古迹有关的历史人物和眼前景象,抒发诗人的情怀和感触,运用多种艺术手法,提炼精美的语言,铸成不同的艺术形象,错综而层次清楚地表达主题思想。
这是一首五言古诗,整体结构犹如乐府歌行,有头有尾,夹叙夹议,从秦亡开始,讲到阮籍的感慨。安排得当,层次分明。全诗分为两大段,前十四句为第一段,概述秦亡后的楚汉兴亡成败的历史;后十六句为第二段,缅怀广武古战场楚汉相对峙的历史。前段基本采取叙述方式,后段基本采用评述方式。运用多种手法,通过鲜明形象,以完成整体结构,表达主题思想,是此诗的一个显著的艺术特点。
对现实的超然态度,对历史的洞然见识,对诗歌艺术的卓然才能,构成了这首怀古诗洒脱超逸、豪放豁达的独特风格;也使它充满了乐观开朗的情绪,具有抒情诗的实质。
《菊花诗》以《残菊》作结,“总收前题之盛”(宝钗语)。盛极而衰,这是自然界不可抗拒的规律,人世亦然。这首诗借描写残菊,暗示了贾府的没落和众人离散的结局。
首联中,“露凝霜重”表明贾府所面临的危机日渐严重,大厦已摇摇欲坠,而众人无知无觉,还在宴赏作乐。
次联暗示了贾府没落后众人的命运。她们曾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却焦黄淡泊,丧失了往日的色彩。不光是她们,整个家庭都将 “家亡人散各奔腾”。“金淡泊”、 “翠离披”,既写出了往日金翠耀眼的繁华景象,又形象地刻画出了后来的破败情形,可见作者遣词造语的功力。难怪宝玉对这几个字也要心服口服了。这一联写菊花,已经形容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
颈联转而写人。“才自精明志自高”,作为一个有才能、有志气的女孩子,探春早已对家族中潜伏的危机有所认识,只是苦于无力回天。他日远嫁异乡,更使她日夜牵挂家中亲人,以至夜不能眠,听着窗外秋虫的叫声越来越弱,天空中,迟归的大雁迎着万里寒云缓缓飞翔,留下凄厉的哀鸣。在这幅阴冷的背景画面中,贾探春强打精神,安慰菊花,也安慰自己:“明年的秋天,还有相会的时刻,这只不过是暂时的分离,所以不必过于相思。”这让读者想起了《红楼梦曲·分骨肉》中探春的口气:“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但是明岁的菊花,已不再是今年的菊花。正如甄士隐在《好了歌注》中所唱: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人生如梦,而又不是梦;消逝的将会永远消逝,新来的不知何时会来。戏依旧在上演,而主角却换了又换,散场后的落寞,只能由当事人独自体味。程本续书,为读者暗示了一个“兰桂齐芳” 的结局,这正如探春“暂时分手” 的愿望一样,不过是表达一种美好的愿望罢了。真实的人生中,往往既充满希望,又充满了无奈,面对有情与无情交织而成的现实,读者体味到一种更加彻骨的悲哀。
这首诗的前六句,渐次抒写了生命力极强的菊花,现在已是一片残败的景象,透露出探春对群芳悲剧命运的冷静洞察。但是,在大观园里的所有少女中,探春是最积极的,她面对残菊并不颓废。 在尾联中,她表达了不必为花残而悲伤,“花落自有花开日,蓄芳待来年”的情怀。她是寄希望于未来的。后来她愤然表示要冲出这个衰颓的家庭,出去“立出一番事业来”就是明证。
从《红楼梦》和《菊花诗》的总体构思上看,“残菊”是蕴含着“残局”的意思的。菊花的整个生命历程,暗寓着贾府由盛而衰的历程,暗寓着大观园中的青少年的人生悲剧的历程,伏脉遥迢,丝丝入扣,仅仅作为一首孤立的诗来看是不够的。